作者:化雪掌
穆林自然看得出来,王爷待王姑娘一家都情深异常,便准备了上好的马车,宽敞舒坦,里头吃食热水一应俱全,福妞第一次觉得在路上坐车竟然也不辛苦。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侍女小厮跟着伺候他们。
王有正心中大约也明白齐昭的想法,他原本还想问问福妞,但一瞧见福妞的神色,便知道闺女这几日比从前都要开心。
他叹叹气,与卫氏又说了一番话,大抵便是自家家境一般,与齐昭是云泥之别,卫氏听了之后笑道:“这事儿咱们担忧了好几年如今还是挡不住他们两个,不如就顺其自然,不过,我倒是瞧着咱们闺女似乎还没开窍呢。”
福妞的确还是没开窍,她瞧着齐昭开心,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开心,心里头想着,也许自己是做姐姐的,见着弟弟哪里有不开心的?
一路上福妞大多时间是与爹娘待在一处的,可走着走着,穆林过来求助:“王老爷,王夫人,王姑娘,我们王爷不肯喝药,这可如何是好!”
王有正眸子一沉:“小五也太任性了,他如今身子不好,又有那么多事情等着他做,不喝药怎么能成?”
穆林又问:“敢问从前我们王爷喝药,都是如何喝的?”
福妞想起来以前齐昭喝药,很苦很苦的药他都是当着她的面一下子喝完,有时候体力不支的是,福妞便一勺一勺的给他喂进去,有时候她爹娘都喂不进去,只有她能喂进去。
“那我去喂吧。”福妞提出来。
她下了车,去了齐昭的车厢里,他的马车上也只有他一个人,就显得有些空旷,齐昭正斜靠在那里闭目养神。
他一路上都在看文书,的确是很累了。
福妞看着桌上的碗,皱眉:“你怎的不喝药?”
齐昭睁开眼:“太苦了,手也没力气。”
福妞叹气,只好坐过去,端着碗喂给他,一勺一勺,齐昭竟然也喝光了。
其实那黑乎乎的药只是清热的药罢了,齐昭如今身子还不错,并没有什么病。
但这清热的药也苦,只是福妞喂的,他喝了一碗,还想喝第二碗。
齐昭许久未见福妞,也就初见时说了几句话,但为了设法让他们来京城,又是装晕又是生病,还有许多话都未曾好好说。
“你瘦了许多,是不是不好好吃饭?”齐昭问。
福妞收回来空碗:“没有,你既喝完了,我便下车了。”
可齐昭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男人的手力气很大,虽然他在控制了些力道,但福妞仍旧觉得他抓的很紧。
“福妞,你看看我。”
福妞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齐昭后悔又歉疚:“都怪我那个舅妈,从中作梗,我竟不知道我收到的那些信,几乎都不是你写的。”
福妞抿嘴:“信?你收到了信?”
“是,这几个月,我时不时都能收到你的信,都是她找人仿写的,原本我因为你是在练字是才水平不稳,如今才知道那都是假的。”
其实,齐昭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他错在享受那些假信里的甜言蜜语,他不敢相信那是假的。
福妞这才明白,他不是不给自己写信,是被人拦住了。
不知道怎的,她心中舒服了许多。
“嗯,我知道了,我先下车,你好好休息。”
可齐昭依旧不松手。眼中透着股子渴望:“你陪我说说话好吗?”
福妞心中也有些乱,她不敢去想太多,却也克制不住,但想了之后又觉得虚无缥缈,没有方向。
“好,你说吧。”她坐下来。
可齐昭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只浅笑说道:“等到了京城,我带你去看烟花,看孔明灯,这会儿正赶上赏菊大会,京城有一处菊花园子,里头的菊花数不胜数,可堪满城尽带黄金甲。”
福妞被他带的也有些向往,却问道:“你不忙吗?你在王府的日子不会有人为难你吗?”
她问好,齐昭心里一软,笑道:“我不忙,你来了之后我还忙什么?就算有人要为难我也无事,我为难回去便是了。”
那齐南不是没有动过手脚,只是好几次都被齐昭设法还回去了。
如今他们的马车后头不知道都跟着什么齐南的什么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动手,若不是齐昭安排的人护卫周全,想必就出事了。
齐昭想起了什么,便说道:“京城的一切都好,只是没有你,我日日都觉得缺少了什么,心里头冷的很。”
他说了这话,福妞也不知道如何答,想了下说:“那我与爹娘在京城陪你几日,等你好全了我们再走。”
齐昭低低嗯了一声,其实心里根本没有想过让他们走。
路上行了差不多七日,因为走得慢,因此耽搁了不少的时间,等到了京城,福妞从马车窗子里往外瞧,京城格外繁华,路上随便一个行人都穿戴得十分奢华,跟他们在永州时见过的大户老爷差不多了。
王有正与卫氏都活了半辈子了,见到这繁华的场景也忍不住雀跃起来。
马车行了一炷香,停在了齐昭如今住的王府外头,这已经不是顺安王府了,是他如今单独居住的瑞王府。
这府邸位置极好,院落别致宽敞,简直如花园子一般,乃是前朝的将军府,因为齐昭喜欢,他爹便赏赐给他来住。
齐昭读自个儿住着,倒是寂寥的很,下人们每日除了打扫屋子也无事可做,如今忽然来了贵客,都热情的很。
穆林透了口风,说这三人是王爷极为爱重之人,下人们自然又是一百分地看重。
王有正与卫氏应接不暇,十来个丫鬟围着他们照顾,一口一个老爷一口一个夫人,倒是喊得他们跟做梦一般。
还别说,有钱的滋味真的好!被人这样伺候着,那心里头就是再不开心,也都能被哄开心了。
府里还请了戏班子,要王有正与卫氏去看戏,两人也就原先在潭州时偶尔得空去看过大戏台,如今王府里请的戏班子都是京城有名的,自然比外头那些更是好看,王有正与卫氏看得津津有味,竟然一时连福妞都给忘记了。
此时福妞正在更衣,一路上颠簸,虽然马车很是华丽舒服,但长途跋涉也会累。
她打开自己的包袱,想找带来的换洗衣裳洗个澡,却见一个小丫鬟笑容满面地说:“王姑娘,我们给您准备的有衣裳,您不必再换,方才小桃鲁莽,竟然把您带客房来了,我带您去您的屋子。”
福妞初来这里,也有些拘谨,这丫鬟说什么便是什么,跟着换了个屋子。
一进到这屋子,福妞就愣住了,这屋子的确比方才去的那间客房要精美许多,墙上挂着字画,地上铺着精致的毯子,处处都是漂亮的摆件玩意儿,红珊瑚好大一棵就随意放在那里,梳妆台上几乎都摆满了珠钗胭脂等物,全是女孩儿喜欢的东西,她有些愣怔,赶紧退了出去。
“这位姐姐,这屋子是谁的?只怕我在这里换衣裳不合适,我还是去客房。”
丫鬟笑道:“王姑娘,这屋子就是您的!您先前还未来时,王爷便要我们安排,把屋子都装扮好,王爷亲自来了好几次,这里头的东西都是王爷过目的,方才还让人问您若是不喜欢,就再送新的来。”
福妞哪里会不喜欢?她心中震撼,齐昭竟然如此用心!
这几个月,他一直都在计划给她准备这间屋子。
可是,她又以什么身份住呢?
丫鬟拉开衣橱,里头也都是给福妞事先做好的衣裳,每一件都是好看的。
福妞挑了一件浅碧色的长裙,换上之后自己低头一瞧,这裙子的布料摸着就与从前穿的衣裳都不一样,顺滑轻盈,绣花的针线摸着仿若不存在,但那花样子却如真花开在裙子上一般,似乎都能闻到香气。
丫鬟笑眯眯的:“王姑娘,这些都是贡品,按照常理只有宫里头的娘娘才能穿得着的,可皇上赏给了我们王爷,我们王爷都留给了您做衣裳。”
原来是这样?福妞摸着那衣裳,像摸着黄金一般,生怕弄坏了。
接着,丫鬟给她挽了个发髻,也不知道这丫鬟的手怎么那般灵巧,不过几下,就给福妞挽好了一个少女发髻,擦上一支玉簪,就显得清纯俏丽,煞是好看。
福妞对着镜子看自己的唇,方才那丫鬟不知道给她用了什么口脂,滋味柔美,略带香甜,色彩也好看的很。
她正看着,没注意丫鬟什么时候走了,而齐昭来了。
他也换好了衣裳,天青色的长衫穿在他身上衬得人姿如松柏,眉眼冷冷淡淡,好看的很。
福妞正看着镜子,忽然瞧见齐昭也出现在镜子里,吓了一跳。
她立即要站起来,却被齐昭摁在了椅子上:“画好再起来。”
福妞在画眉,她其实不常画眉,因着她的眉毛不描也很好看,但看着桌上精致的眉石,忍不住还是想试试。
但此时齐昭在身后,不知道为什么,福妞觉得手有些发抖。
她试了几次,终究没有落笔,正想放弃,忽然齐昭绕过她,站在她右前方,握住了她的手:“别动,我给你画。”
他身上那股子特殊的松木香气扑面而来,似乎要把福妞给淹没了。
她下意识闭上眼睛,呼吸都有些紊乱了。
那张精致的脸庞就这么安静地出现在齐昭的面前。
他喉咙滚动两下,手里的眉石也有些不稳了。
良久,齐昭都没有画下去,福妞睁开眼:“你还画吗?”
齐昭哑然一笑:“画。”
他小心地在她眉毛上描了几下,笑道:“好看。”
福妞也笑了起来,站起来说道:“你就这么自信?我要去找我娘,让她看看好不好看。”
她才说完,不知道怎么被椅子腿绊了一下,人看着就要往前扑倒在地上,齐昭立即抓住她,直接把人拉到了怀里。
天旋地转,接着是那人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一声紧跟着一声,福妞口干舌燥,伸手要推开他。
齐昭哪里舍得松手,他就那么抱着她,迟迟没有松开。
最后,还是福妞脸都红透了,小声说:“齐小五,你撒手。”
齐昭才堪堪撒手,眸色有些散乱:“你娘在看戏,你想不想看?还是说,我带你四处看看。”
福妞此时脸色通红,自然选择了去找她娘一起看戏。
第45章
瑞王府处处都是极好的, 谁人不知道如今新皇失了嫡子,儿子齐南双腿被责打一番之后走路也有问题,三子四子都不大中用, 唯有这忽然归来的小儿子手段厉害, 颇具才干。
原本朝中不少人反对皇上中用齐昭,认为他才回京城,不过是偶然办了几件得力的事,哪里值得上那般的宠爱?
可齐昭一言不发, 肃清朝政,抓出几起贪污案件, 搜剿银两上百万两,而被伏击的官员都是朝中一等大员,素来都是名声极好的,如此这般令人心中大震,谁还不服齐昭?
何况水至清则无鱼朝中百官, 至纯至正的能有几人呢?
谁不怕齐昭,谁还敢再说什么。
皇上原本对齐昭还有些界限, 可齐昭办事得力, 又身为乖顺, 甚至比死了的齐圳还要强上许多倍, 加上他原本心底就最喜欢齐昭母子, 如此竟然也就顺水推舟,越发地宠爱齐昭。
只有一次齐昭当着他爹面色森冷,便是他爹在他跟前提起来他娘。
“你娘当初性子软弱,并非我不想保护她,但凡她圆滑些知道如何伺候主母,也不会落得那般的结局, 我心里头其实很喜欢你娘的。我会下一道旨意,追封她为皇贵妃。”
齐昭抿嘴,眸子里原本平静的正气与乖顺消散不见,被皇上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知道,齐昭甚是思念亡母,但那又如何?女人对他们皇族的人来说,从来都不是最紧要的。
皇上咳嗽几声,不甚在意地说:“你终究会明白,情情爱爱的又值什么用呢?女人,呵,就是差别再大,又有什么,旧的去了,新的会再来。有时候莫要说一个网页,就是皇帝,也不能由着性子去偏爱哪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