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槐序
既然目的达到,倒也不必将事情做绝,沈煦朝四位公安点头。公安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将手铐解开,放了黄家婆媳。
黄家儿媳妇瘫坐在地上,劫后余生,心有余悸。
沈煦嫌他们搬得太慢了,依旧让跟着来的其他几个小伙子帮忙。这般一来,劳动力足够,便是三家的东西琐碎,不过半天,也全部搬出了屋子,全部堆放在巷弄里。至于接下来他们去哪,沈煦可就管不着了。
蒋家曾家凑一块叽叽喳喳,他们先前并没有想过会被赶出来,因此不曾留后手。如今失去住所,竟是不知该何去何从。两家人商量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找个什么地儿落脚才好。
黄老太看着眼前的院门,眼中透着浓浓的怨愤与不甘。眸子里划过一丝寒光,黄老太转身,找上蒋家曾家。
蒋家曾家听完她所说,想到沈煦的手段,有些踌躇。
黄老太恨恨道:“他能让公安抓人,是因为我们霸占他的房子。现在我们可没在他的房子里。这巷子人人能走,人人能坐。公安凭什么再抓我们?”
蒋家曾家面面相觑,听上去,好像是这个理?
见他们依旧下不了决心,黄老太恨铁不成钢,“难道你们想就这么放弃这栋房子?你们可想好了,放弃了这里,你们以后有这本事买这样的四合院吗?”
这样的四合院一座好几万。他们哪来那么多钱。就是原先他们只占这座四合院的三分之一,那也得至少一万打底,只会比这个数高,不会低。对他们来说,这也是不可能的数字。
蒋家曾家一咬牙,“好!我们听你的。”
不多久,门外再次传来几位老太太的哭嚎。其中自是以黄老太声音最大。
这回他们没有把矛头直接指向沈煦。而是拐了个弯,找到这一片街道办事处的同志,以及被沈煦请来还没走的几位公安。
“同志,你们都是人民的好同志,你们可得为人民服务,帮帮我们。我们知道以前是我们不对,不该占着别人的房子不还。我们知道错了,现在也搬出来了。可这事太突然,让我们一时间去哪里找住的地方。同志,你看看我们这些老老小小。”
黄老太抹了把眼泪,接着说:“我一把年纪了,半截身子都入了土。就是睡大街也无所谓。我儿媳妇一个女人家,没个归处,深更半夜在外头,遇上个流氓混子怎么办?还有孩子!他们还小。怎么能跟我们受这种苦!同志,你们是人民的干部,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呢!只能求你们!”
有事找组织,找干部,这点没错。更别说,街道办事处的成立,本就是为了解决片区人民的日常琐事。至于公安,这种事本不归他们管。但谁让造成这些人无处可去的原因里头有他们一份,而他们刚好还在场没走呢?
沈煦冷眼看着,忍不住要替黄老太拍手称赞。找干部同志,干部同志能怎么办?到头来,还不是得在沈煦身上下手?但这样一来,可不是黄家找沈煦的麻烦,而是干部同志出面调解了。有这些同志斡旋施压,若换成别人,恐怕真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如此,之前的努力将全部化作泡影。
黄老太,是个人物啊!
几位公安得到过宋明伟的嘱托,也看了这出戏的全程,哪里不明白对方的心思。他们可不愿意被当木仓使。心里更是清楚沈煦能请得动市公安局的人出面,必定能力不小。得罪不起。他们自是不会出头的。但耐不住街道办的人不知道前头发生的事,见三家人被赶出来,听他们哭得肝肠寸断,难免起了恻隐之心。
街道办同志果然找上了沈煦,“沈同志,你拿回自己的房子没错。但你也看到了这些老弱的情况。你今天这么强硬把他们赶出门,让他们去哪儿?我看不如这样。还让他们住进去。给他们点时间找住处。找到住处再搬,如何?”
沈煦摇头,“七天前,我就来通知过他们,给了他们七天的时间。同志,我理解你想干实事,怜悯老弱之心。但不论做什么事,之前都得先了解情况吧。不能听信一家之言。他们说得可怜,哭得更可怜。实事上,他们真的有这么可怜吗?”
沈煦指着三家人,“这些人占住这座房子已经十年。前头那些年由于情况特殊,怨不得他们。可77年九月,国家就已经把房子还给了原主人,并且办理好了所有手续。当时,原主人就来通知过,要收回房子,让他们今早找地方搬。
“九月至今,已经七个多月,大半年的时间。其间,原主人曾五次催促。这群人没有任何动作。同志,你觉得七个月的时间不够他们找到搬得地方吗?如果七个月不够,你觉得我该给他们多长时间?七年,还是一辈子?这房子我是花了几万块钱买下来的。我的损失又该怎么算?”
街道办同志顿时傻眼。
黄老太自知斗不过沈煦的嘴皮子,也是无从解释,干脆抛弃解释这条路,只让几个孩子上去抱着街道办同志的腿哭。
“同志,我们知道错了,我们真的知道错了。以前确实是我们不对。可我们现在却是有难处。同志,你可不能不帮我们。”
街道办同志犯了难。
“要不,让他们再住几天?七天,再住七天。如何?”
黄老太眼中阴毒一闪而过。七天?她要的可不是七天!不过,没事。先住进去再说。她总还有办法。
可惜,沈煦不会给她再住进去的机会。他递给街道办同志一张纸,全是地址。街道办同志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早前我也考虑过,他们若是一时找不到住处怎么办。因此我托人打听过。咱们这一片,出了巷弄,隔壁左边街道有两家有房屋可以租。右边再过去一条巷弄,也有一家能租房。甚至,就咱们这个巷弄里,后面那间十五号,住着的全是租住者。里头住了四户人家,还有两间房是空着的。”
街道办同志怔愣,看向黄老太等人的目光逐渐变了。
就这条巷弄,邻里之间就能租房,却七个月没找到搬的地方,今日被赶出来,不想着及时去联系租房,反而哭天喊地,说没处可去?
他要是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利用了,那他就是个傻子。
黄老太张了张嘴,“同志,不是我们不想租房。只是我们这一片地段好,房子也都不错。租金不便宜。我们家上有老下有小,全靠我儿子一个人的工资,养家糊口都不容易,哪有余钱租这里的房子。”
沈煦嘴角一勾,“黄老太,这样说就没意思了!你儿子在肉联厂上班,还是个小组长。平日里你可没少吹嘘你儿子有本事,一个月工资五十块。逢年过节,还有福利可以拿。”
他伸手指向蒋家,“你儿子在机械厂,虽比不上黄家,一个月也能有三四十块。并且老太太虽然跟着长子过,可她还有个次子,每个月会额外给她五块钱养老费。”
再次指向曾家,“你们家算起来,条件是三家里头最差的。你两个儿子都只是个临时工,还没转正。但两个人加起来每个月三十多块。另外,你媳妇还能额外找点事补贴家用,不算太艰难。”
最后他指的是街道办同志,“你们不如问问这位同志,他有你们几个儿子赚得多吗?”
街道办同志脸色铁青。他刚工作没两个月。工资一个月才二十七。家里还有六张嘴要吃饭!合着这群人一个个全比他过得好,还让他帮忙!
沈煦眼睛眯起来,“你们要是嫌这片地区租金高。这张纸的背面还有八个其他地方的租房信息。最便宜的,每个月只要两块钱。对你们三家来说,完全负担得起。”
黄老太目眦欲裂。
这是负担不负担得起的问题吗?
她若是舍得租房,哪还需在这里扯皮?
谁会有不花钱的房子不住,去花钱租房?更何况,租房能有住这里轻松?这座四合院,光屋子就有八间。他们将正堂隔开,还能额外再分出两间。他们黄家在三家里是最先搬进来的,也是最有地位的。足足占了四间屋子。这要是租房,能有这么好的条件?
黄老太望着沈煦身后的房子,目中全是贪婪。她不能走,绝不走!
正在这时,黄老太跟蒋老太的儿子回来了。
黄老太十分意外,“阿忠,这……这还不到五点吧?你往常不是六点才下班?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黄有忠脸色难看得很,“有人写了封举报信给单位领导。说我们家非法占用他人住宅,还说我纵容母亲跟妻子逼迫房主。领导说,这种事传扬出去,影响很不好。让我先停职几天,把家里的事处理好了再说。”
“停……停职……”黄老太目瞪口呆,“你……你不是要升职了吗?怎么会停职?”
黄有忠阴沉着脸,“现在升职是别想了。有这封举报信,升职的机会让我的竞争对手抢去了。这还不算,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我这份工作能不能保住都还两说呢!”
黄老太身子晃了晃,“怎么……怎么会这样!”
蒋老太看向儿子。蒋家儿子哭丧着脸,“妈,我也一样。单位领导收到举报信,让我停职了。”
举报……
举报!
数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沈煦。
沈煦全然没有否认的意思,“没错。是我。我信上说的可都是事实。”
他看向曾家,“之所以没给你家儿子寄举报信,是因为你儿子只是临时工。我这举报信要是寄过去,恐怕他就不是停工,而是直接开除了。我好心给你们留条退路,希望你们不要逼我出手。”
曾家人终于领略到了沈煦的厉害,连连摇头,“我们这就去找租房!”
沈煦满意地点了点头。
黄老太可就没曾家识时务了。
“你……”
她张嘴刚要骂。沈煦已经抢先开口,“老太太,你最好想清楚再开口。我还有很多手段没使出来呢。别把我惹火了。你儿子现在只是停职。你们快些找地方搬走,把这事了结。你儿子写份检讨交上去,就算升职的机会没有了。但好歹应该还能保住工作。
“如果你们再不去找租房,在这跟我胡搅蛮缠。我会让公安同志写份文件,将今天的事情留个底。然后给你儿子单位出具声明,证明你们占用他人住宅之事千真万确,且因此事,曾差点被抓走。如此一来,你儿子的工作能不能保住,就不是两说,而是一定了。”
黄老太面露惊恐。
这人……这人简直是魔鬼!
他这是在威胁!赤/裸/裸地威胁!
然而,明知如此,她却没有任何办法。黄老太从前仗着胡搅蛮缠跟随时晕倒的技能无往不利,没想到今日踢到铁板,栽了个大跟头。
她深吸了一口气,气冲冲从街道办同志手里将那张租房信息抢过来递给儿媳妇,“你是死人啊!还不快去找租房!今晚真想去睡大街吗!”
沈煦翻了个白眼,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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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6章
事情完满解决, 沈煦开始善后。
首先是通过杨大虎杨二虎找来的那十个“搬家小能手”,沈煦每人给了两块钱。别看两块钱不多, 却只是一天的收益, 转化成月收益, 就是六十块了。放在这个年代, 绝对算得上高工资。并且这一天的工作量并不大。这笔买卖可以说相当划算。这些人都很高兴。
再是三位医生。这几位医生都是在行业内有些地位的,因此不可能每人两块钱打发。甚至五块,都有些低了。好在,沈煦上门请人的时候, 早就送了礼。如今倒也不必再给。
接着是四位公安,沈煦没有给每个人发钱,而是塞了两张大团结给为首的, “几个同志今天辛苦了。现在差不多到晚饭的点了。按道理, 应该我请你们吃饭。但你们也看到了, 我这还没收拾呢。几位同志不如去隔壁街的国营饭店点几个菜,喝点小酒。”
四位公安心情复杂, 二十块钱, 够他们点上一桌不错的宴席, 还能有剩。尤其是他们出面帮忙, 是因为市公安局的授意, 沈煦委实不必这么做。为首的那位公安望了身后三人一眼,“你客气了。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是我们应该做的。这钱你拿回去,我们不能收。”
开玩笑。市公安局的那位宋先生, 虽然一整天没说过一句话,却一直在旁边看着呢!他们敢收?
“沈同志,既然事情办完了。我们也该回所里了。告辞。”
沈煦也不勉强,不动声色将二十块收了回来,笑嘻嘻挥手送别。等四位公安离去,沈煦才重新进屋,不好意思地对宋明伟说:“这次多谢你帮忙了。我这房子还没弄妥当,连口水都没办法倒给你喝。你别介意。改天,我叫上向容跟向阳,请你吃饭吧!”
宋明伟答应得有些心不在焉,看向沈煦的眼神十分复杂。
最初沈向阳请他帮忙,他并没有打算亲自过来,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吩咐下去就行。后来爸妈得知后,跟他说,如果他有空,不妨当天过来看看。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说,看着就行。
他不是很明白爸妈为何一定要他来。但他还是来了。安安静静,听话地在一边当个透明人,极力降低存在感。
围观全程之后,他错愕,惊讶,目瞪口呆。对于这位不熟悉的沈煦,可谓叹为观止。心中惊涛骇浪,无以言表。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沈煦送出门,又是怎么回到宋家的。将事情经过告知宋文华宋夫人。宋父宋母相视而笑。
宋文华问:“有没有什么感想?”
宋明伟沉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宋文华眼中的笑意更大了,“对沈煦,你怎么看?”
“未雨绸缪,未卜先知,他好像早就知道黄老太会装晕,提前请了医生。也好像早就知道就算被赶出去,黄老太也不会走。甚至知道黄老太会找街道办事处的干部,从没有地方可去入手,求助办事处的同志。提前收集了许多租房信息。即便如此,黄老太当时的神情,也是想要负隅顽抗,不肯离去的。为此,他也似是早有预料,前两天就写了举报信给那两家儿子的单位。”
宋明伟神色恍惚了一下,“之前沈向阳跟我说,他大哥特别厉害,能掐会算。我还以为他在开玩笑。现在,我信了!”
“未卜先知?能掐会算?”宋文华哈哈大笑起来。
宋明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爸爸?”
“他哪里是什么未卜先知,能掐会算。他是心思缜密,布局周全。想必他是提前收集了那三家人的信息,从中分析了每个人的性格,判断出他们在面对被强行赶出去时所会做的举动,并且找到了他们的软肋。所谓打蛇打七寸。向黄家蒋家儿子所在的单位举报。好一招釜底抽薪。”
宋文华再度发问:“他其实不必这么麻烦,可以在一开始就请公安开具证明,送去单位,将黄家蒋家开除,甚至不必给出租房信息,也能毁掉他们所有的算计。你知道,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吗?”
宋明伟怔愣当场,想了想说:“他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却也非心狠手辣之辈。从他只给黄家蒋家写了举报信,没有给曾家写,就能看出来。”
“这也算是一个原因。”宋文华点头,“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狗急跳墙,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如果他真那么做,就是将黄家蒋家逼入绝境,黄蒋两家必然会跟他不死不休。黄老太是个豁得出去的。倘或她真下狠手,一头撞死在沈煦面前。你觉得事情的发展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