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槐序
这年头,上哪都要介绍信。买火车票,住招待所都得有它,没它,那是寸步难行。否则,沈煦也不必费尽心机与向桂莲一家划清界限,直接带着老婆孩子换个地方生活不就好了。
啪!又是一张照片甩在桌上。照片上,正是章德祖和情人亲亲我我的场景。
章德祖面色大变,冲过来抓起照片就撕,沈煦也不阻止,瞄了眼地上的纸屑,无所谓地说:“撕,尽管撕。我敢把这张照片拿出来,就不怕你撕。撕了这张,我手里还有好几张呢!张张都比这个香艳!”
手往兜里一掏,再拿出来,手上多了两张相片。之前那张还只是亲亲我我,这张已经“坦诚相见”了。
章德祖想抢,沈煦一个纵身躲过去,让他扑了个空。脚顺势一踢,章德祖被绊倒,摔了个狗吃屎。
“你……”
章德祖才说了一个字,沈煦抢先道:“嘴巴放干净点,想好了再说。我听不得污言秽语,也听不得威胁。”
章德祖气得满脸通红,到嘴边的狠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就怕一个不慎惹恼了对方,对方直接把照片散步出去,他就完了。
他与章老太太相视一眼,都皱起眉来。今天过来,一则是吓唬吓唬周家人;二来也想试探试探,看对方手里有没有什么把柄。若没别的东西,光是撞破了他的私情,他是不怕的。
毕竟没证据,小菲并不是他们厂的,两人表面上更无来往,没人会怀疑。光周家人两片嘴皮子,他们完全可以说成是诬陷。反正有和周明苏的矛盾在,周家就有诬陷的动机。到时候反告回去,自可扒下周家一层皮。
可如今……
沈煦搬了张椅子坐下,好整以暇看着章家母子俩,挥舞着手里的照片,“没想到吧?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章德祖眼神闪动,忽而往前一跳,往沈煦身上扑,想要再抢。可还没近身,沈煦一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往后一扭,抬脚撞上他的膝盖窝,将他按在墙上。任凭章德祖怎么用力,都动弹不了半分。
章老太太唬了一跳,“干什么!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来人啦!打人了!德祖,你放开我儿子!”
“叫!老太太,只要你不怕把别人都引过来就尽管叫!反正我是不怕的,正好让大家都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儿子!明友,去把门打开,也好让大家都听听!”
章老太太怕了,张着嘴蠕动了半晌,最终忍了下来,“我不叫,我不叫!别开!”
沈煦将章德祖扔过去,重新坐回椅子上。
章老太太咬牙切齿,“你到底想怎么样!”
“老太太记性不大好,我记得我和章德祖说过了。两个条件,只要你们办到,这几张照片,我自然会给你们。”
“你……”章老太太本是想骂,想到沈煦手中握着的证据,咬了咬后槽牙,看着周明苏说,“你真要离婚?安南这么好的条件,你真舍得?”
周明苏瞥了她一眼,“他条件再好,也和我没关系。”
章老太太蹙眉,“你想和安南离婚没问题,安南不同意,我来想办法。但四千块,不可能!”
最后三个字说得斩钉截铁。
“那就这样吧!老太太慢走,不送!”
章老太太一滞,没想到对方这么强硬,连商量的余地都不给。
“四百!我可以给你们四百。”
沈煦嗤笑,“老太太当打发叫花子呢!”
“四百不少了!省城工资是比你们小地方高,但德祖他们厂里效益好,一个月也就四十。提干当了主任也才五十。四百还不满意,难道你们还真想要四千?别狮子大开口!”
“老太太想得挺美!不到一年的工资就想打发了我们?是不是狮子大开口,老太太心里清楚。这些年老太太从刘安南身上捞了不少吧?”
沈煦伸出手,周明苏会意,将记账本子递过去。沈煦翻开,一项项开始念,章老太太越听越心惊,怨怒地忘了周明苏一眼,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本子上的记录太零碎,每一个都念太耗时间,念了几条,沈煦道:“老太太,后面的不用我继续念了吧?这上头还只是最近六年来你从刘安南手上搜刮走的。刘安南工作至今也有十多年了,前头几年你也没少要吧?
以前的我不管。但这六年我姐已经嫁给刘安南,刘安南挣的每一分都该有她的份。这些年里,我姐没对不起他,反而是他让我姐受了不少委屈。如今离婚,这笔钱就当是给我姐的补偿和萌萌的抚养费。此后两家一刀两断,我们不会再来找你们,你们也别来纠缠我们。”
倒不是不想再让刘安南每年付额外的抚养费,而是就刘安南这种偏心拧不清的,还有章家这种贪得无厌胡搅蛮缠的,还是别牵扯的好。
“行了!给你们一千,行了吧!”
沈煦呵呵两声,“四千!”
“一千二!这下总可以了吧!”
“四千,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一千五!”章老太太咬牙,一千五,是她的底线了!
“老太太既然没诚意,那就算了。慢走,不送!明儿我拿着照片去和朝阳鞋厂的领导们谈谈心!”
章老太太气了个倒仰,就没见过这么油盐不进的!都说满天起价,坐地还价,哪有不给人还价余地的!她又出了几次价,两百三百地往上加。奈何不论怎么谈,沈煦就是一句话,“慢走不送”。
周明友见对方价钱都提到两千五了,有心说差不多了。毕竟四千啊,这可是笔巨款!几家拿得出来。
章家虽然在刘安南身上搜刮得多,可也不一定都存着啊,说不准花得差不多了呢?好几次想提醒沈煦,话到嘴边,想到此前沈煦一再叮嘱让他们安静看着别说话,到底咽了回去。
见谈不下去,章老太太发了狠,“这都不满意,那你们一分都别想要!不就是一些照片吗?就是传出去又能怎样?我们家德祖老丈人可是厂里的领导,上头可认得人的!大不了过个两三年,等事情平息了,德祖一样在厂里干!”
沈煦眯起眼睛,“老太太别和我耍心眼。他老丈人是有些本事,但耍流氓的罪不小,人家愿不愿意耗费人脉资源金钱情面保他还真说不定。
毕竟徐老先生可瞧不上他这个女婿。徐老工龄长,职位高,工资高。不说养活自己,就是养活女儿女婿连同外孙也不成问题。
这个事真闹出来。徐老先生怕是恨不得章德祖下放改造,好让自己女儿顺理成章离婚。便是不能。也乐得见他被厂里开除。大不了自己养着。让章德祖做个变相的上门女婿,一辈子只能靠着徐家,别想出头。也省了他担心章德祖一朝得势,会对女儿不好。”
他可是从李周两位大爷嘴里把徐广义的脾性打听得一清二楚了。
沈煦嗤笑一声,接着说:“老太太真以为这事最多影响章德祖的工作吗?流氓罪多大,老太太不晓得,也该出门打听打听。”
耍流氓,章老太太怎么会不知道。就今年年初,她娘家那边还有一个二混子因着这罪名被游街□□,送去改造呢!听说去的农场还挺远,日子十分不好过。
“更何况……”沈煦一顿,话锋一转,“我可亲耳听到那女人喊不要。若对方不是自愿的,那这事就不是耍流氓,而是强女干了!”
耍流氓或许还能活命,强女干,那是妥妥的要被木仓毙的!
章德祖大怒,“你胡说!我没强迫她!你休想污蔑我!”
“我可没污蔑。我只说听到她叫不要,我也确实听到了。这点我没撒谎,若是有必要,我不介意去做证人,跟派出所的警察同志提一提。”
男女欢爱时喊不要,跟沈煦口中所谓的不要是一码事吗?章德祖脸色铁青。
“你是故意和小菲说那句话的,对吗?”
“什么话?我不就问了她一句是不是自愿?这跟故意不故意有什么关系?”沈煦装傻。
章德祖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耍流氓,他讨不着好,小菲也讨不着好。可若是强女干,虽说小菲还是会受闲言碎语,却能逃脱法律制裁,不用坐牢,不用改造,不用□□。二者之间,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该死的姓周的!章德祖心里骂着,却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老太太,不知道在你眼里,你儿子这条命值不值四千块!”
沈煦是半步不退,还咄咄紧逼,章德祖知道,自己这是遇上硬茬自了,扑通给章老太太跪了下来。
“妈,你这些年也存了不少钱。要不咱们给了吧!妈,小菲说了,如果这事能摆平就算了。摆不平,真闹出去,她就去告我。她真做得出来!她还有两个兄弟,都不是好惹的。妈,你救救我!你可只有我一个儿子,还得我给你养老呢!妈,我不想吃木仓子儿!”
吃木仓子……
吃木仓子!
章老太太身子一晃,瘫到在地!
第25章 025
章老太太是完全被章德祖扶着走的,神色惶恐, 脚步虚浮, 仿佛受了大刺激。章德祖更是浑身战栗,满头大汗, 也不知是气得, 还是吓得,亦或者是急得。远远望去,母子二人的背影好不可怜。
然而房中的沈煦等人,无一有此同情心。
随后两天, 沈煦强硬的态度就显现出了好处。章家明白他们不会退步,自然不会再来闹, 倒是刘安南每天必来报道。
第三日,刘安南没来。沈煦便知事情最起码已成了大半。
果然, 傍晚时分, 章家母子踩着最后的时限出现,递上一盒子钞票。十块的, 五块的,两块的, 一块的, 连同五毛两毛一毛的都有。
这年头许多人家有余钱不喜欢放银行,觉得自己攒着更安全。章老太太就是其中之一。
看着面额大小不一,铺了一桌子的纸币, 沈煦深感头痛。于是这数钱的任务就交给了周明苏和周明友。两人在一边数, 另一边沈煦非常客气地给章老太太倒了杯茶:“老太太喝茶, 咱慢慢来,不急!”
章老太太没搭理他。沈煦也不勉强,拿着杯子自己喝。
好一会儿钱数整理完毕,周明友说:“三哥,三千八百四十七块。”
沈煦瞄了身边母子二人一眼,“老太太,你这可就不老实了!”
章老太太脸色铁青,这些年,她是从刘安南手里拿到不少钱没错。但章德祖是个不成器的,大手大脚从不收敛,吃的用的都讲究,花销不小。亏得她样样节俭,才省下一些。
她不是没想过找刘安南求助。可找了又能怎么样呢?瞧周家这态度,周明苏都宁可离婚了,难道还会看在刘安南的面子上放他们一马?那是绝无可能。
问刘安南要钱?一则没人比她更清楚,刘安南手里的钱几乎都已经被她搜刮了过来,也就剩个一二十块的家用了。
二则刘安南到底不是她章家人。虽然目前看起来还算向着她章家,但人心隔肚皮,他对章德祖的有些做派本就看不惯。这要是让他知道章德祖耍流氓的事,万一传出去怎么办?
这可是要命的!
再有,便是没传给别人,言语间不注意漏出点风声让徐家知道,也是□□烦。
因此,章老太太只能自己想办法。这三天东拼西凑,棺材本都掏了出来,总算凑了这么些。虽不到四千,差得也不远,本以为对方瞧个大概也就收了。哪知沈煦竟让人当着他们的面一张张数。
章老太太好悬没气晕过去,“也就差一百多块,你们别太过分!”
沈煦不说话,笑嘻嘻看着她。直看得母子二人头皮发麻,背脊发寒。
章德祖受不住了,取下手腕上的手表放到桌上,“这下行了吧!”
沈煦将手表推回去,“供销社卖的最好的海城牌手表,全新,一块也就一百二。你这是梅花牌的。可比海城牌便宜不少。还是旧的,不知道戴了多久。值不得几个钱。”
章德祖胀得满脸通红。
章老太太一咬牙,从怀里取出一块红布,揭开,里头是一对金镯子,“这个总够了!”
沈煦掂了掂重量,转手递给周明苏,“成,就这样吧!”
这句话让章家母子都松了口气。
章德祖摊开手,“钱你们已经收了,照片呢?”
沈煦也干脆,将早就准备好的照片给他。章德祖直接撕了,又问:“底片呢?”
沈煦看着他,“我姐和刘安南还没离婚呢!”
章德祖咬牙,“行!明天!明天我们一定让刘安南来离婚。”
“离了就给你!”
章德祖警告:“好!那就等明天,你别想耍花样!”
母子俩再次离去。第二天,刘安南如约而至,一改前两日积极劝说周明苏的态度,满脸苦涩说:“明苏,我们离婚吧!”
沈煦和周明友陪着两人去办了手续,刘安南看着周明苏,仍是有些不愿意放手,然而他别无选择。想了想,塞了一把大团结过去,“收着吧!你一个女人带着萌萌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