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槐序
如果工作拿到手,她的付出还有点价值。如果最终工作泡汤, 那她这段时间的辛苦算什么?
尤其是因为向桂莲的事情,两家矛盾更是激化,周爱军已是对他们爱答不理,摆明了一副过河拆桥的态度。
周爱党夫妻能忍?更不要说,最近还出了一件事。向桂莲的粮食不见了。
当初分家,是按人头分了粮的。除了周爱红,家里人人都有一份,向桂莲自然也有。并且作为长辈,她的那份是除几个大男人外最多的。尤其她精明,这些日子,一直仗着婆婆的身份吃着方佳佳的粮食,自己这份除贴补了几次周光宗和周耀祖外,根本没怎么动。
那日向桂莲突然被抓走,周爱党等人完全懵了,之后又担心这事会连累自己,忧虑之下,谁还记得粮食?
等他们想起来再去看,粮食已经不见了踪影。
张丽芬看着锅里的半杯米发愁。他们家四个人,周爱党胃口大,光宗和耀祖都还是长身体的时候,一餐半杯米哪里够?可偏偏就是这样的稀粥,他们已经吃好些天了。她还好,周爱党也能忍,两个孩子却是顿顿喊饿,不知哭了多少回。
想到此,张丽芬心疼得紧:“爱党,这马上就要断粮了,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我哪知道怎么办!”周爱党无比烦躁,这臭娘们,真是没半点用!
家里几兄弟,老大和老四都有岳家可以靠!唯有他,岳家不啃他的骨头就不错了!靠?那是不可能的!
偏偏就他们家人口最多。之前因着光宗和耀祖没日没夜地闹,他们做父母的看不下去,只能时不时为两孩子煮点干的。便是稀的,也尽量稠一些。正是如此,家里的粮食才完得这么快。
夫妻俩皱眉不展,张丽芬狠狠咬了咬后槽牙,“你说,妈的粮食到底是谁拿的?大哥说不是他,周爱军也说不是他。合着家里还能闹鬼呢!”
闹鬼是不可能闹鬼的!不是老四就是老大。毕竟老四浑身都是心眼,他捞好处的本事无人能及,干出这种事一点都不意外。老大也不能排除,虽说老大自己该是做不来这事的,但刘艳华不是吃素的啊!尤其别看周双莺年纪小,可精明着呢!
周爱党白了她一眼,“谁拿了会承认?承认了不得掏出来平分?要是你拿的,你会说吗?”
正是如此,他们怀疑别人,别人也怀疑他们。周爱军就认定是他们拿了还贼喊捉贼。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赶紧煮饭去!不是还有半麻袋红薯吗?削一个放里头。”
“就那半麻袋,也吃不了多久啊!”张丽芬愁得想哭。
“我再想想办法!他们总不能眼见自家兄弟饿死吧!大哥那头我瞅着刘家给的粮食也不多。但方佳佳的粮食是足的!没道理他们天天吃干的,我们连稀的都吃不上!”
张丽芬握拳,“对!他周爱军本来就欠我们的!谁不管,他都不能不管!大不了,我就跟妈一样,让光宗和耀祖赖在那边,见他们开饭就上桌!
“难道为了不给孩子吃的,他们自己也不吃了不成?老三不是周家亲生的,咱们是没法去了。但周爱军是周家的种,是孩子亲叔叔,他可躲不过去!”
说到这里,张丽芬更是不忿,要还像之前那样,她伺候着方佳佳,帮方佳佳煮饭菜。怎么着多少也能得一点。可打从周爱军被放假后,便亲自下厨。她这头油水没了,三块钱也没了。
按说向桂莲的事情已经解决,断绝关系的声明都登报了,印刷厂也没再抓着这点不放,周爱军该是早能重新上班才对。偏偏方家动了关系,把他的档案调去了粮站。周爱军已经不算是印刷厂的人,而是粮站的人。
方家给了便利,眼见要过年,干脆让周爱军过完年再上岗。
如果周爱军不在,就方佳佳一个人,他们怎么着也能把粮食弄过来。可如今看来是不行了。等周爱军去上班,他们也已经搬离了周家。
搬县城……
张丽芬满心的不甘,“爱党,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搬走!没得好处全让周爱军拿了,所有坏处都我们受的道理!”
周爱党眼中寒芒闪过,“我知道!要是周爱军不把我的工作搞定,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灶房。
周爱红蜷缩在稻草堆里,扯着一床破棉被将自己团团裹紧,唯有这样,才能暖和些,不至于冻僵。
她在周家,本是有单独的房间的。可惜因为她一张嘴惹来的祸事,分家当天,二哥二嫂便把她赶了出来,房间腾给了周光宗和周耀祖。四哥恨死她,自是不会帮忙,反而觉得解气。大哥万事不管。她妈也冷眼看着,一个字不说。
自那以后,她便只能寻了灶房的角落,在地上铺两层稻草,勉强有个窝。
如今她妈的房间也空了出来。然而并没有她插手的余地。她妈刚被送去农场当天,大哥大嫂就占了去。手脚之快,便是二哥四哥也瞠目结舌。四哥心里是不愿意在乡下呆的,他的目标是成为城里人,因此对乡下的房间并不十分在意。
二哥倒是想抢。可惜大哥虽然不太会说话,却堵在房间门口,半步不让。二哥本就已经占了她的房间,自是理亏,僵持了几天,只得作罢。
周爱红一拉杯子,将头埋进去,躲在里面啃着手里的红薯。
没错。向桂莲的粮食不是周爱党家拿的,也不是周爱军和周爱党家拿的,是她拿的。
在经历了这些日子各种“不一般”的待遇之后,周爱红再不聪明,也懂得了一个道理——手中有粮,心里不慌。
当然,她没把粮食藏在家里。周家就这么大,不论藏哪都不保险,凭如今兄嫂们对她的厌恶,一旦发现,她非但留不住,怕是还要引来一顿揍。
所以,她把粮食藏在山里。
将手里的红薯吃完,周爱红拍了拍手上的碎渣子,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睡觉。
心里却盘算着。三哥的身世虽然已经真相大白,但好在他还愿意继续和她的交易。她帮忙盯着周双莺的一举一动,三哥每天给她两碗饭,量不大,也够她吃个六七分饱了。
因此,她不打算动这批粮食,除偶尔拿一个半个红薯加个餐填填肚子,其他都存着。毕竟日子还长,等到早稻收成后分粮,还有半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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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砖房。
沈煦正在看沈双燕的期末考试成绩单。语文九十五,数学九十六。都是很不错的成绩了。沈煦很满意。可当事人沈双燕似乎并不太满意。
“莺姐姐考了双百分!我们班的第一名!”
沈煦侧头,认真地看着她,“所以呢?”
沈双燕抿着嘴,“我没有她厉害!”
“她是她,你是你。她比你大一岁呢!你想想,莺姐姐去年这个时候,会这些吗?”
“不会!去年莺姐姐还没上学呢!当然不会!”
“但是你现在和她去年这会儿一般大,你会!”
沈双燕眨巴了两下眼睛,还能这么算的吗?她转着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问:“爸爸不生气吗?”
“爸爸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考得没有莺姐姐好! ”说着,沈双燕低下头,“莺姐姐是我们班最厉害的。平时我们不会做的题,她全会做。老师最喜欢她,总是夸她,让我们多跟她学一学。徐薇薇爸爸说,她的分数居然不到莺姐姐的一半,打了她一顿。
吴明明妈妈也很不高兴,说他居然比不过一个小丫头。吴明明……嗯……他比我考得好,他是我们班第二名!我才第三!”
说到这里,还偷瞄了沈煦一眼。
沈煦失笑,难怪了!“别人家的孩子”总是伤。
但周双莺并不是真正的“别人家孩子”,她是个伪的!重生前都三十多岁了,就算没能上大学,也是读过高中的,要是连一年级的同学都比不过,那可以去自挂东南枝了。
他认真看着沈双燕,“我们家燕子已经很厉害了!第三名呢!爸爸为什么要生气?爸爸很高兴,燕子是爸爸的骄傲!”
揉了揉孩子的头,沈煦又说:“燕子,你觉得莺姐姐比你厉害。可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比莺姐姐更厉害的人!若是都要比,哪里比的过来。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就行。
如果你是本来可以考好的,却只顾着玩,一点不用心。那么爸爸会不高兴。但如果你很认真,尽了自己做大的努力,那么不论成绩怎么样,爸爸都欢喜。”
沈双燕大概听懂了,“我……我有一个题是会的。可是我看错了。”
“那我们下次细心点,犯过一次的错误,尽量不要再犯第二次,好不好?爸爸也会帮你。你有不会的题目也可以问爸爸。我们一起努力,争取下回超过吴明明!”
沈双燕点头,“好!”
养孩子是真不容易,不但要管他们吃饱穿暖,管他们学习,还得负责他们心理辅导,循循善诱。
沈煦没有经验,他只能慢慢摸索,尽量让自己耐心一点,温和一点。
等燕子和三娃睡了。沈煦才有时间逗一逗小儿子。沈辰还没满月,除了吃,就是睡,暂时不怎么能给出回应。但沈煦依旧戳啊戳,乐此不疲。
田松玉看得好笑,“你也不怕把他弄醒了!”
“睡得沉着呢!不会醒,放心!明儿我放假,不过得往县里去一趟。”
田松玉怔了会儿,“去食品厂?”
对于沈煦的打算,她是知道一二的。沈煦并没有瞒她,再说,她眼见着这些天沈煦在厨房里捣鼓来捣鼓去,大有当初做辣椒油的架势。便是沈煦不说,她也猜到了几分。
“能成吗?”
“能!”对此,沈煦胸有成竹。
次日。他提了一篮子的菜前往食品厂家属楼,找到厂长唐国栋家。
唐国栋一听他是上水村的,便皱起了眉头:“你若是要说辣椒油的事,那就不必了。这个我们早说过,我们是按规矩买的方子,正经做的生意。我知道你们上水村不容易,但不能你们不容易,就找我们的麻烦不是?”
“唐厂长误会了,我不是为这个来的。”
“那你找我是?”
沈煦笑着把篮子提溜起来,“你看,这也中午了。唐厂长饿了吧?咱们先吃饭怎么样?我来下厨,借唐厂长家的厨房用一用。食材我都带过来了。”
唐国栋看着篮子里的菜,嘴角抽搐,这人是想干嘛?
他不说话,沈煦又说:“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在旁边看着。”
伸手往篮子里一掏,从最下面捞出一个锅子来敲了敲,“这大冬天的,咱们吃火锅,正好!”
唐国栋:……
他已经不知该如何评价了。
“唐厂长不用这么防备我。我真没别的意思,就是给您做一顿饭。菜都是我带来的,用不着你出,你只管吃就可以。你看,反正怎么都不亏。要是我起歹心,你把我轰出去就行。再说,这可是你们单位职工楼,你又是厂长。真有点什么,你喊一嗓子,左邻右舍都过来了。你怕什么!”
“呵!”唐国栋看了他一眼,“行吧!我倒想看看你耍得什么把戏!”
“成嘞!那您坐好,一边瞅着,可别眨眼啊!”
这话说得有趣,唐国栋笑起来,倒是真搬了根椅子坐在厨房门口。
别看沈煦的篮子不大,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不但装了做火锅用的锅子,还装了做好的火锅底料,上头好几种素菜,下面放着半只鸡。别看只有半只,也有两三斤了。
这年头肉不好买,牛肉羊肉更甚。空间里倒是有,但为防引起唐国栋的疑心,沈煦没拿。鸡鸭对于乡下人来说,反倒比别的东西容易得。毕竟每家可以养一两只,自己家的没了,也能去别家换。
不用多久,一锅鸡肉火锅就新鲜出炉了。
临湘人十有八/九喜辣,唐国栋更是个无辣不欢的。沈煦的火锅底料配料十足,正和唐国栋心意,一开始还端着,几口肉下去,便大快朵颐起来。又有沈煦在旁倒酒伺候,别提多高兴。但便是如此,他还是保持着清醒。
酒足饭饱,唐国栋直言:“你到底有什么事,可以说了吧?”
沈煦点了点只剩下些残羹冷炙的火锅,“唐厂长觉得,我这火锅料怎么样?”
“味儿不错。”对此,唐国栋半点不意外,甚至是在沈煦拿出早做好的配料时,他就猜到了几分,“你若是想卖这方子,我买了,你开个价!”
沈煦却是摇头,“这方子我不卖,只送!”
送?天上可没有掉馅饼的事。越是送,代价越大。唐国栋眉头微微蹙起,并不急着拒绝,静等沈煦往下说。
“咱们临湘省的人都好火锅这一口,隔壁省也不遑多让。到了大冬天,做这么一锅子,一大家子坐一块夹着吃,别提多美。但火锅这东西并非人人都会。便是会的,做起来麻烦不说,味道也远不如我这个。
你也瞧见我拿出来的底料。塑料包装,一袋一锅,炒两下,放一锅水煮沸就成。方便省事,一看就会。人人都成!如果能批量生产,必定不愁卖。更别说如今是冬天,过不久又是新年。
过年串门,总要款待亲戚朋友。往常客人多,得做一桌子菜,费时费力,累死累活。有了这个,能省一大半麻烦。唐厂长是有见识的人,应该看得出来,现在投入生产,赶新年这一波旺季,就算每包价格低,也能薄利多销,总利润不会差。”
说得头头是道,唐国栋笑眯眯看着沈煦,这是打算借此机会,狮子大开口吗?
沈煦自是看出他的想法,“唐厂长放心,我说送就是送。不要你一分钱。但是,也请你帮个忙。你看,我们乡下人做点副业不容易,你们把辣椒油的生意抢过去,我们就只能喝西北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