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槐序
“后来四嫂摔了,就是因为踩到她泼的水。可我也只以为是巧合。但这两天,我发现不对劲。每次有人提起四嫂流产,她似乎都很高兴,心情特别好。
“今天……今天我还偷偷听到她在屋里自言自语,说方佳佳搞定了,该轮到四哥了。四哥以为他攀上方家,就能保住工作,节节高升?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周爱红只觉得浑身发冷,不是冻的,是被周双莺吓的。她可没忘记周双莺说这些话时的眼神,宛如一条毒蛇,随时能将你咬一口。
当初沈煦让她盯着周双莺,她还奇怪周双莺一个翻过年也才七岁的孩子,有什么好盯。但为了能吃上一碗饭,她啥也没问,闷声照做。如今她总算知道了!这哪里是孩子,哪有这么可怕的孩子!
“她打算怎么对付周爱军?”
周爱红摇头,“我不知道。听着似乎是要让他丢了工作。”
“你没被她发现吧?”
“没有,我很小心。”
她哪敢让周双莺发现!
沈煦点头,紧紧盯着周爱红,“那么你现在怎么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周爱军,让他有所防范吗?”
周爱红愣住,转瞬低下头,咬紧下唇,“我不会说的。”
她的声音很轻,眼中带着几分怨恨。
周爱军怪她嚷出卖方子的事,她又何尝不怪周爱军呢?明明卖方子的人不是她,得利益的也不是她,周爱军凭什么怪她?凭什么分家分粮食都没她的份?凭什么在家里其他人面前几次三番说是她的错,让妈跟二哥更恨她?
周爱军倒霉关她什么事?她才不说!
“倒也好,你若是说了,周爱军未必会信。即便信了,怕是也不会为你保密,到时候嚷嚷出去,周双莺就知道是你偷听了。这样对你不好。”
周爱红一顿,这点她竟是没想到。一抿唇,周爱红道:“我不会说的!”
同样的五个字,语气截然不同,态度更坚定了几分。
沈煦点头,从家里端了一小碗豆腐炒肉给她,“你也有好些时日没吃过荤了,藏着点吃,别让家里人看见,到时候就留不住了。”
周爱红咽了把口水,欣喜接过来,“谢谢三……不,沈哥。”
“周双莺那边,还是给我盯着。但别盯得太紧,小心被她发现。”
“好!”
不就是盯个人吗?有饭有菜还有肉,她可以的!
送走了周爱红,沈煦坐在等下沉思起来。周爱军的工作是从他手里拿走的,虽然给了四百块,但这四百块跟原身这些年对周家的付出相比,不值一提。与其说是买工作,不如说是原身该得的。
因此,在解决了向桂莲后,他本也没打算让周爱军再风风光光地当他的工人。没想到周双莺跟他是一样的心思。既然如此,他倒是不用动手了。
他突然有点好奇,周双莺到底打算用什么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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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2章 【修】
二十七这日。村里组织人手将养的三头猪宰了。一大半交公, 留下一小半大伙儿分。每家每户都得了新鲜的猪肉,高兴地不行。唯独周家, 啥也没有, 只能看着眼馋。
中午,沈云霞和刘大花领着几个年轻媳妇做好了杀猪菜, 猪血猪肝猪肺等凑了六七盘,还有一大盆著名的猪肉炖粉条,小孩子看了, 口水都要流出来。
自二十五后,运输队就放了假, 来年初六再上班, 可以说这个春节假期不短了。便是平时看着出车的时候多, 休息的时候却也一点不少。跑完一个长途回来,可以休三天。跑完一个短途,能休一天。
这么算下来,其实一个月里真正忙的时候也就半个多月。再没有比这个更好更赚钱的工作了。
杀猪宴上,沈煦跟刘金水等几个干部坐了一桌,推杯换盏,其乐融融。席间,不断有人过来敬酒,不但是敬刘金水等人的,更是敬沈煦的。
周大海看在眼里,心情尤为复杂。他从前就觉得沈煦能干,那边几个孩子, 唯有他最是出息靠得住。事实也证明,确实如此,他没看错人。对这个曾经的侄儿,他是付出过真心的。如今瞧见他受全村人的拥戴,自该欢喜。
他倒也并非全然不高兴,总还有几分欣慰的。可这欣慰里却夹杂着更多的遗憾。
这样的好孩子,怎么就不是他弟弟周二江的亲骨肉呢?倘或这是他们周家的血脉该有多好!
现在沈煦同那边关系如此恶劣,他在村里威望越高,那边就会过得越发艰难。
父母去的早,周二江几乎是他这个做哥哥的又当爹又当妈,一把手带大的。几个侄子侄女刚出生的时候,他更是当自己亲生的疼爱。更别说周二江死前拉着他的手,恳求他照顾。
这些年,为了周二江的孤儿寡母,他费了不少心思。尤其最近几个月,一出出的事,闹得他心力交瘁。他也想过不管了。但每每一动念头,夜里就会梦到弟弟周二江。他便无法撒手。
至得如今,为着这个,家里婆娘怨他,儿子怪他,女儿也不赞同他。
周大海觉得心里苦,愁得头发都白了不少。
沈煦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
吃了杀猪宴,沈煦提着分到的东西回家。一块三斤重的五花肉,两根大筒骨,一个猪心,并一个猪肚。可说是村里独一份,比别家多了两倍不止!就是这样,村里人也全没意见,沈煦推辞不肯收,还使劲往他手里塞。
二十八。沈煦带着一根筒子骨,半块猪肉,又从空间里拿了两瓶好酒去了趟县城给白崇。
“你媳妇刚出月子,该好好补补,家里头还有三个孩子呢。这些东西留着给他们吧!我这不缺!”
“白叔,家里头还有呢!我如今在运输队,福利好。过年单位发了不少东西,米油都有,还有一袋子从海边城市带过来的干货。只是你不大吃那玩意儿,吃了身上长疹子,就没给你拿。”
白崇没再说什么,将东西收了,却给他回得更多。除了吃的以外,还塞了他一块红绸布。手心沉甸甸的,沈煦打开一看,竟是一个长命锁,分量还不轻。
“白叔,你这是……”
“孩子满月我没去。当是我给孩子补的。”
沈煦皱眉,刚想递回去,白崇已经强塞进他怀里,“让你收着就收着。”
他态度强硬,沈煦也不好再拉扯。因着要过年了,家里头还有一堆的事要办,便没多留,告辞离开。心里却越发疑惑起来。
这阵子白叔似乎对他越来越好了?
倒不是说白崇以前对他不好。如果说以前的好是十分,那么现在起码有十二分。总想各种办法给他塞东西,生怕他短了吃穿。明知他现今日子过得不错,用不着这般,还是坚持各种塞,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一样。
沈煦满腹疑窦,白叔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他直觉白崇有事。但白崇脾气坳,他不肯说,那必定是怎么都问不出来的。既然如此,沈煦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二十九,沈煦和田松玉二人将土砖房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三十。大年夜。
周家大伯娘邀他们一起过年,沈煦婉拒了。一家人围在一起,虽人少了点,但有孩子在,也是热热闹闹。因着燕子和三娃年岁还小,不兴守岁,没过十二点就睡了。第二天初一清早,沈煦才将压岁钱给两人。
两个红封,一人两毛。说好了他跟田松玉都不会收回去,让他们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两孩子高兴地一跳三尺高。
等到天光大亮,便到了村里挨家挨户串门拜年的时间。这是上水村的习俗。
沈煦先去了周大海家。自从身世真相大白后,周大海对他便有些不复从前。好在除了有两回想让他开口帮帮向桂莲一家外,也没对他做什么。而那两次即便开了口,他不答应,周大海也便罢了,未曾有进一步动作。因此,沈煦心里虽有疙瘩,却还能压了下来。
周家大伯娘倒是待他一如既往的热情。哦,不,应该说是比以往还热情一些。大约是他帮周明友得到一份好工作的原因。
最欢喜的是刘萌,一见燕子和三娃就冲了上来。大人这边还没说上两句话呢,三个孩子已经亲亲热热地商量着出门挨家挨户去拜年讨糖吃了。
周明友看得眼热,“我要是早两年结婚生孩子,我儿子现在也能跟着哥哥姐姐满地跑了。”
沈煦嗤笑,“小斌都半岁了,也就是再等一年。明年过年,就能跑能跳,能串门要糖了。你着什么急!”
小斌全名周斌,是周明友的儿子。
听了这话,周明友将周斌抱在怀里逗弄,“听到没有!小家伙快点长大,明年去问三伯伯要糖吃!”
在周家呆了一会儿,沈煦便起身和周明友一起去各家拜年。全村走了一遭回来,家里桌上已经摆了好几样糖果。
他去别家拜年,别家自然也会来给他拜年。只是这种拜年,一般揣一把糖果,一家发几颗。他家这个,似乎有点多。
留在家里招待的田松玉失笑,“村里这么多户,这才来了还没三分之一呢!等全来完,怕是咱们盘子都要装不下。”
“要不,把这些糖果装我兜里,我在去村里逛一圈?”
田松玉哪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哪有人家送来的糖果又给人家送回去的道理!今儿可是大年初一呢!没你这么办事的!”
沈煦也不过是说说而已。见此便不再多嘴了。
孩子们疯玩还没回来。沈煦刚喝了口水,又有拜年的上门。让他没想到的是,来的不是上水村的村民,而是知青点的知青闫志文。
闫志文带了十几颗大白兔,对于上水村一般给个两三颗意思意思的习俗来说,已经很多了。但闫志文依旧觉得不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他虽是城里人,家里条件却很一般,上头还有两个哥哥,父母负担重,能给他的实在不多。
前两年还零星能寄点东西过来,到第三年,就什么也没有了。他唯有靠自己。可他即便很用心在学各种农务,在技巧和力气上还是比不过村里从小做到大的,挣的工分养活自己事没问题,但他还想给家里稍点,日子过得很是拮据。能拿出这十几颗大白兔,已经不容易了。
“沈哥,孩子在不在?这些糖留给孩子们吃。”话刚说完,便看到桌子上摆着的各类糖果,跟他手里一模一样的大白兔,竟是有一堆,这伸出去的手顿时僵住,面色红起来,“我……”
似是看出他的窘迫,沈煦接过来,“我替两个孩子多谢你了!”
见他面上笑着,没有一丝一毫嫌弃的模样,闫志文松了口气。
“不客气。应该的。说来,我还没谢过沈哥给我的工作。按理早该来谢你的。只是我虽然去了食品厂上班,时日却短,工资还没发,年前我们只干了十来天,今年的年货福利也没我们的份。我手里头实在没拿得出手的东西,所以……等我发了工资,再正式来谢过。”
沈煦不以为意,“工作是大家投票选出来的,可不是我给的。你能得到这份工作,凭的是自己的实力,不必特意谢我。”
闫志文摇头,“要的!”
他心里明白。知青都是外来户,像这样的好机会,不论放在哪个生产大队,都是紧着本村人的。知青想要跟村里人抢很难。就拿这回来说吧。四个名额,除了他之外,其他三人的工分排名都在前五。
若求公正,直接给予工分排名前四的,或是在前五里头投票,别人照样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的工分在知青里头算是首屈一指,但放在全村,自是许多人都比不过的,堪堪排在第十,刚好够上入选的标准。
若不是沈煦抬手把范围扩大到前十,他哪里来的机会?
沈煦:“真的不必。”
他在提出这个方案的时候,虽有自己的私心,但是真没想过把名额给他的意思。若说另外三个,是他精心算计之内,那么闫志文却是在算计之外的。
闫志文:“真的要的!”
沈煦:……行吧。
二人说话间,谁也没发现,就在土砖房外数米处,林青云远远望着这边,眼睫阴影遮蔽住眸内忽明忽灭的亮光。
他素来骄傲,不论长相还是口才都是一等一的,不说与上水村村民比,便是在知青点,也是佼佼者。别的知青还在为乡下的生活发愁,他却能轻松利用自己的优势获得良好的资源。吃的喝的样样不缺,便是地里的活,他拖拖拉拉干个半天,做不完的,也会有人帮忙干。
即便如此,林青云也不愿意呆在上水村。若是可以,地里的活别说干半天,他连半个小时,半分钟都不想干!他想回城,再不济也要在这边找份工作,成为工人。
可惜,他机关算尽全是一场空。反倒是整天嬉嬉笑笑,凡事都不往心上去的俞小绵得了新学校教师的岗位。再有闫志文,往日里他是最看不起的。下乡六年,这边公社也曾有过两回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却是一次都没赶上。
多少机会,不想着对领导投其所好,拉拢关系,反倒是兢兢业业干着地里的活。还真把自己当泥腿子了吗?有点闲暇时间,不想着跟村里条件好的姑娘家处好关系,反倒是捧着书本啃?再不济就是教导教导村里的小孩子。
怎么着,高考都停了这么多年了,以为还能恢复吗?教导村里孩子有什么用?教的再好,能让你当上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