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桂载酒
“你当初三天两头来找我帮你,目的不就是将姑姑和二伯从那个位置拉下来,独占宋家财产吗,我现在帮你做到了,父亲,你又生什么气呢?居然还对我假惺惺地说我赶尽杀绝?你真的在乎他们的性命吗?”
“求饶便求饶,不要说些令人作呕的话。”
宋耿气得讲不出话来:“他们也就罢了,我是你亲老子!不管怎么说你身上也流着我的血!你就这么对我?”
宋初白眼神猛然变冷,宋耿的这句话这一瞬间让他几乎有些想要弄死宋耿。
流着宋家人的血,肮脏又卑鄙,是最令他自我厌恶的一件事。
他甚至不会去奢望出生在曲家或者顾家,亦或是邴辞家,拥有正常一点的人生。对他而言,即便是当年没有被宋耿带回来,而是跟着沦落风尘的母亲继续东躲西藏,他都会感激老天。
他定定看着宋耿。
这眼神令宋耿心中生怵。
但幸好宋初白并没做什么,他微微一笑,将沙发上的碎片拂下去,坐下来,对宋耿道:“好啊,既然你是我亲老子,那就把文件签了,就当是送我的二十一岁生日礼物。”
绕来绕去,还是股份转让书。宋初白现在在宋氏的股份已经一家独大,他还要斩草除根,消除所有的后患。没了宋家的财产,宋耿就完全沦为废人了。
宋耿简直快气疯了,他拼命挣扎,像得了狂犬病一样,往日威风尽失:“畜生,你不会有什么好的报应的!”
宋初白笑得很好看:“我不信这个。”
一旁的摁住他的保镖对宋初白陈述道:“宋少,这阵子按照您的命令,他没能离开这里半步。但是这两日他开始绝食相逼了,我们怕出什么问题。”
“能出什么问题。”宋初白挥挥手,身后有两个人忽然走过去揪起宋耿的脑袋:“我十五岁就能被他关起来几天没饭吃,他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饿几天,死不了。”
那两个人忽然抓住宋耿的右手,强制性地将他的右手按到桌子上去。
有人递过来两样东西,放在桌子上。
左边是签字笔,右边是一把能切断手指的刀子。
宋耿方才还在叫骂,见到这一幕,脸色一刹那煞白,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宋初白,有那么一瞬间,他不认识这个儿子了。
“看我干什么?”宋初白靠在沙发上,低着头,懒懒地划开手机屏幕:“选一样。”
宋耿脊背爬上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声音里发着抖:“你,你干不出来这种事。”
“我干得出来。”宋初白玩着手机:“你记得十四岁那年我逃出去的那次,你对我说的什么吧。”
宋耿记得。当时他厌恶这小子,因为这小子过于沉闷阴郁,低着头一声不吭。再加上他是被宋初白母亲下了药,才被攀了高枝,非常厌恶那个女人,连带着也就厌恶生下的儿子。
但是他又需要这小子留在宋家,因为当时的他没有儿子,没有继承人,怕宋如华几人以为他没有种,最容易除掉,第一个拿他下手。
于是宋初白在被关在水库三天后逃出去了,他又将人抓了回来。
当时他把宋初白的母亲也一并弄来,踢在宋初白母亲的肚子上,对宋初白道:“选一样,要么继续逃走,等着看你妈鼻青脸肿,要么继续乖乖待着,别闹幺蛾子,让我烦心。”
事情已过去这么多年了,宋耿有时候看宋初白平静的眼神、温顺的行为,以为他早就把幼年时的事情都给忘了,但万万没想到,宋初白全都记得。
宋耿心底生出寒意:“可当时,当时你母亲是为了钱,和我演了一场戏,我没有真的打她。”
“我知道。”宋初白头也不抬,淡淡道。
这就是他身上最为讽刺的一件事。他所千辛万苦保护的,反而在一开始就没试图牵住过他的手。
从一开始就是欺骗,骗他去游乐场,转身就把他扔给了宋家。
骗他等三年,攒够了钱会带他走,转身就一个人逃走了。
“你竟然知道?!”宋耿这一下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看着宋初白抬起来的面无表情的脸,他浑身都开始发抖,惊觉自己带回来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宋初白全都知道,但七年前他却能在他母亲去世的时候,表现得那么伤心,表现得就像是一个寻常的、失去母亲的、年幼的、无依无靠的十四岁小男孩。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宋老爷子年纪大了,见他蹲在墙角抹眼泪,连发半月高烧,几乎烧坏了脑子,才对他生出些许同情。将他放在身边,偶尔问他几句功课。他在宋家的日子才开始好过点。
但如果他一切全都知道的话,那么当时那个女人车祸去世时,他能伤心到连发半个月高烧?
宋耿又猛然想起来七年前那阵子一直暴雨瓢泼。
宋初白半月高烧,到底是因为那女人车祸去世,伤心过度的,还是他自己故意淋雨设计出来的?
宋耿看着宋初白,陡然遍体生寒。
宋耿陡然回想起老爷子去世之前,自己与宋如华接二连三栽倒在不同的事情上。
当时他只以为宋初白是因为自己从来对他不好,而在给自己使绊子。
可此时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是不是,只是宋初白计划中的一环而已。
他颤声道:“你——”
宋初白却懒得再和他多说了,对按着宋耿的那两人不耐烦道:“愣着干什么?以为我有很多时间?”
两人一发力,宋耿脑袋直接被死死摁到了桌面上去。
他不签字,他身后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便直接抽出了那把军工刀,刀子出鞘的声音,响起在宋耿耳边。
尖锐的刀锋划破宋耿的手指,刺痛感一瞬间抵达心脏。
宋耿浑身的汗水夹杂着尿腥味一道淌了下来。
“畜生,我我我我签!”
宋初白眼皮子也不掀,见他终于答应签了,将手机往兜里一塞,起身便走。
身后的人跟上来,问:“宋少,他签了以后,他怎么处理?”
“文件送到我这里来,以后不要为了这种事情让我专门来一趟。”宋初白沉吟了下,道:“他的命留着,送到国外去,行李除了护照和几件衣服不要有别的,他活着的时候,我不希望在国内见到他。”
换句话说,就是扔出国,自生自灭。
宋耿被逼着签了字,听见这话,一声哀嚎,悔不当初,他这一生做过最错误的事,恐怕就是引狼入室。宋耿又要破口大骂,但是已经被人勒住了嘴。
昔日老宅的佣人见此一幕,压根不敢出声,生怕撞枪口上。几个经常对宋初白阴阳怪气的佣人尤其躲得老远,低着头,战战兢兢,怯怯懦懦。
宋初白却扫了他们一眼:“哦,还有老宅里的人,这群人,嗯——”
几个佣人登时“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求饶道:“宋少,饶了我们吧,我们也是小人得志,有眼不识泰山。”
“怕什么。”宋初白笑道:“我大学还未毕业,还是个年轻人,你们比我长一轮,我能对你们做出什么事?不要把我想得太可怕了。”
听见他语气温和的这话,这几个人极度紧张,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才恢复那么一点点。
但是还没等彻底松下这口气,就听见宋初白道:“也一样送到国外,家人留在国内。”
有人浑身一软,晕了过去。
宋初白瞥了一眼,微笑道:“抱歉啊,但这是我能为你们提供的最好的方案了,你们继续留在这里,假如三年后、五年后、哪一天媒体或者其他人找上门,挖陈年旧事,你们会怎么说呢。会不会对媒体说,‘宋初白啊,以前连吃碗饭都要看我们脸色’?祸患积于忽微,我只能这么做。”
“不过,活着就是希望,这话以前我经常对自己说,现在也送给你们。”
宋初白语气平静轻柔,但却令佣人们浑身发抖。有个以前虐待过他的女佣甚至吓哭了,只觉得恐惧一层一层从脚底板蔓延上来。
宋初白不再理会,大步流星踏出宋家老宅的门。
“宋少,去医院包扎一下?”
“没事,小伤。”宋初白摸了摸脖颈,没有血渗出来,就是划破了点皮。只是他皮肤白,一点伤口便显得非常明显。
见宋初白不以为意,跟着他的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按照您的吩咐,宋如华估计会被判十年有期,宋杨杀人未遂,还未开庭,宋建楠的确如您所料,试图对沈菱菱下手,但是还未成功,便被沈家拿住了,他现在走投无路,正东躲西藏,想要投奔以前宋建成认识的那些老家伙。”
“传开出去,谁敢收留他谁就是不想和宋氏做生意了。”宋初白道:“顺便让他来见我,我可以饶了他,可以给他一笔钱,但前提条件是他这辈子都不能回国。”
“好,我们立马去办。”
宋初白弯腰上了车,闷雷声一声接一声,豆大的雨点顷刻间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他坐在车子里,最后再看了一眼宋家老宅。
过几天这宅子会被他拍卖出去,卖出十几个亿不成问题。
宋初白倒也并不缺这个钱,只是想亲眼看着这地方被推成平地。
宋家这烂摊子算是慢慢料理好了,进监狱的进监狱,走投无路的走投无路,被送去国外的被送去国外。
现在能威胁到他的人已经不存在了。
宋初白收回视线,垂着眼,神色晦暗不清。
明明他长久以来背负的,全都要结束了,他想要报复的,也全都报复了。
他应该觉得痛快才对。
可为什么他心中却还是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好像少了一样什么东西,一切就全都不对了。
这种时候,他其实就只是想见见她。
虽然明知道她现在已经不会和以前一样用紧张担心的眼神看着他,但宋初白心想,至少看着她的时候,他能够想起他也拥有过那些。
这样于他而言,也能让他宛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浮出水面喘口气。
但医院里那个路鹿不是她,她到底去哪里了。
“去医院。”宋初白手指按在脖颈上,脸色沉沉地道。
*
车子很快抵达医院,卫楠那边也来电话了,对他道:“初哥,你说的什么灵魂易体的事情,实在是没查到,这几年圈子里也的确发生过一些神神叨叨的事,但不是娱乐圈里的艺人养小鬼就是有人故弄玄虚,怎么可能发生你说的那么奇怪的事呢?在科学上根本没可能发生啊。”
“能查到的全都发给我。”
卫楠只有道:“好吧。”
不一会儿宋初白手机屏幕就亮了一下,他一边翻看着卫楠发过来的资料一边往医院里走,大雨已经砸了下来,他身后的司机匆忙撑起黑色的伞,遮在他头顶。
宋初白大步流星上了台阶,快速翻看完,越看脸色越难看。
完全没有和现在路鹿类似的情况。
不管怎么样,他必须找到她,她可以不喜欢他,可以避着他如同躲避洪水猛兽,但她安危不能有问题,她不能消失。
光是去想一下她可能从此消失不见,宋初白就有种回到十四岁那年被关在水库里,周围黑漆漆一片暗不见天日的难以呼吸感。
他定了定神,问身后:“路平生已经来医院了吗?”
“来了,我们的人已经请他进病房了。去接他的时候,我们是特意安排了两个学生去接的。”
“行,你们等在外面,不要进来。”
他推开病房的门,路平生正坐在旁边,给病床上的路鹿掖被子。
见到他来,路平生立马站起来。
“你就是鹿鹿学校的学生会会长吧,唉,真是感谢你啊,不然我都不知道这臭丫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还瞒着我不和我说!我真是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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