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怡米
沈枝不理会,倔强地坚持,自己不是苏黎安的人。
深夜,苏黎安走进喜房,铃铛和喜娘上前说起吉祥话。
苏黎安一一给了赏钱,将她们打发出去了。
他合上房门,转身走到床边,斜睨新娘子越攥越紧的双手。
她双手白皙纤细,连毛孔都看不清,却能看清手背上微微泛起的青筋。
这是紧张,还是愤怒?
苏黎安执起玉如意,挑了红盖头。
视线大亮,沈枝抬起头。
龙凤喜烛下,女子容颜瑰丽,杏眸清澈无邪,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为双眸添了灵动。
由于天气热,挺翘的鼻尖冒了一层汗珠,她抿着樱桃唇,看上去像在生气。
不知哪般,苏黎安心里莫名一软。放下玉如意,坐在她身边,温声道:“辛苦了。”
沈枝戒备地看着他,男人饮了酒,如玉的面庞染了薄红,像在和煦中裹了诱惑。
远山眉舒展,眸光清透,这样的男人是可以用“清风白月”来形容的。
然而,他曾伤过她。
沈枝移开眼,不知该看向哪里,只好盯着龙凤喜烛,没有开口讲话的打算。
苏黎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桌子上摆着交杯酒,起身去拿,将一只盏递到她面前。
“合卺。”
他开口,嗓音被酒滋润的更为醇厚。
沈枝本不想喝,但堂都拜了,也不差合卺,于是接过一杯,仰头要喝,被男人扼住手腕。
男人微拧俊眉,“你不懂怎么喝?”
沈枝想说,你才不懂,但她就是不想如了他的意,淡声道:“到底喝不喝?”
苏黎安知她在故意挑衅,好脾气地笑了,手上却不由分说地,掐着她的手腕,与之交杯,再用另一只手托住她盏底,硬生生“逼”她喝了下去。
合卺,礼毕。
沈枝被酒水呛到,咳嗽几声,眼里水汪汪的。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写满对他的控诉。
苏黎安拿过她手里的盏,放在桌子上,见她还盯着喜烛看,伸手挡在她眼前,“别伤了眼睛。”
沈枝拍开他的手,看向直棂窗。
苏黎安:“饿吗?”
沈枝饿得前胸贴后背,但嘴犟道:“吃不下。”
随后补充:“看着你,吃不下。”
语气平铺直叙,不带半分情绪,像在叙述一个事实。
逐客呢?
苏黎安没搭理,拿起一碟绿豆糕,“垫垫肚子。”
沈枝别开脸,“不想吃。”
咕噜咕噜。
肚子的诚实出卖了她。
沈枝闹个大红脸,幸好有妆粉遮盖,不易察觉。
苏黎安坐下来,捻起一块自顾自吃起来,刚刚空腹喝了不少酒,这会儿胃疼。
沈枝看他吃得认真,下意识舔舔唇瓣,瞥见床铺上的大枣,偷偷拿起一颗,掩在衣袖里。
“想吃就吃吧。”苏黎安善解人意地说。
“......”
沈枝把大枣丢在床上,靠在床柱上,“今晚你睡哪儿?”
苏黎安停止吞咽,掏出锦帕擦拭嘴角,“睡这里,行吗?”
沈枝:“我说不行呢?”
她问的时候,心里有些紧张,按理说,这是他的府上,他想睡哪里都可,她是他的新娘,他想怎样都可。
然而,她却让他离开这里。
换做其他男人,很可能当即甩脸子,但苏黎安不同,他只是点点头,“好。”
沈枝蓦地松一口气。
苏黎安看她一直揉脖子,才想起那沉重的凤冠,抬手为她摘掉。
沈枝转转脖子,今儿一天,可把她累坏了。
看她没有假意装矜持,苏黎安反倒觉得舒服,“夜深了,你先去沐浴,明早,随我给祖父敬茶。”
沈枝:“元帕怎么办?”
昨晚,裴氏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将处子血落在上面,听得脸烫。
她不禁疑惑,不落在那上面,还能落在哪里?
苏黎安事先了解过元帕是什么,“我来处理。”
沈枝:“那...你先出去吧。”
苏黎安:“不急,待你沐浴后,我有事情同你讲。”
“现在讲吧。”
“沐浴后。”
“......”
夏日闷热,沈枝也不想一身粘腻地坐在这里,点点头,“府里要自己烧热水吗?”
他府中人丁稀少,连个打杂的丫鬟都没有,沈枝合计着,明儿去外面请几个丫鬟婆子回来。
苏黎安:“我去烧水。”
“......”沈枝赶忙站起来,“我让铃铛进来。”
苏黎安也没坚持,“也好,哪里不方便,可以唤我。”
沈枝瞪他一眼,唤他做甚?搓澡不成?
怎么办?脸又烫了。
此时已是丑时,以往再过一个时辰,苏黎安就要更衣去上早朝了。
因为大婚,他得了九日的假,也不急于安寝,耐心等着她。
湢浴传来水声,想必是入浴后漾起的水花。
苏黎安清心寡欲惯了,有些不适应,靠在床柱上闭着眼,奈何声音越发清晰。
有什么旖旎情景,在眼前浮现。
他倏地睁开黑眸,面庞被酒气蒸热。
也不知沈枝在湢浴里捯饬什么,还是姑娘家沐浴都这么慢,正当苏黎安困意上头时,一身清凉打扮的小姑娘赫然站在床边。
苏黎安睢盱一眼,平静的眸里多了几许不易察觉的涟漪。
她穿着半透的大红寝衣,衬得人儿冰肌玉骨,垂腰的长发被布巾裹着,未施粉黛的模样,比刚刚俏丽许多。
她的美,浑然天成。
沈枝被男人的目光烫到,扯过素衣架上的薄斗篷裹住娇躯,“我洗好了,有什么话,你可以讲了。”
苏黎安堪堪收回视线,胸膛似有燎原的火种,咳了下,“水还热吗?”
“啊?”沈枝没明白。
苏黎安问的是浴汤,又觉唐突,没再问下去,下意识摸向腰间折扇,然而喜服下,哪里有扇凉快的扇子。
他调整一下,“坐吧。”
沈枝坐在床沿另一头,“我困了,你尽量简洁些。”
她是不想跟他独处吧。
苏黎安也不讨嫌,简单明了:“如你所想,我娶你,目的不纯。”
沈枝一下来了劲头,看向他,“所以...究竟为何?”
苏黎安向后靠了靠,头枕在横着的围子上,慢慢道来——
鸣启帝子嗣缘薄,继位后,只得了三个皇子。
而太子身患恶疾,已无力回天。鸣启帝极为看重太子,曾说过,即便太子逝去,储君也会从太子的子嗣中选取。
奈何太子妃只怀过一胎,却是死胎。
那么,储君理应从二皇子和三皇子中选取。
可二皇子闲云野鹤,无心皇位。
三皇子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鸣启帝对他们都不满意。
而有一天,苏黎安无意中得知了一个连皇帝都不知晓的秘辛。
当年那个死胎,尚在人间,出生时,被人掉包了。
*
讲到此,苏黎安不再多言,静静看着沈枝。
沈枝愣了半饷,消化了这个消息,“你不会怀疑,当年抱走皇长孙的人是我爹吧?”
“有这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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