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堰桥
彭紫菱站出来插着腰:“聂修谨,你有完没完?”
聂修谨换上新锁:“我跟阿姨们聊天,跟你有关?”
“是!你女朋友漂亮,你女朋友学历高,你女朋友能力强,你女朋友力气大。聂修谨,你还想说你女朋友怎么好?”彭紫菱翻了翻白眼冷笑。
“我女朋友家有钱,她的嫁妆是一百六十多平方的一套别墅。不会肖想我的一套小房子。”聂修谨把螺栓拧进去,“你还觉得,她有的你也有吗?”
“你……”彭紫菱又开始水漫金山了。
两位阿姨看这个情形,走进了家里,把门给关了。
彭星海上来,继续搬东西,看见女儿眼睛通红,看向站在那里的聂修谨,想要骂他,却不敢再出声了,那天的拳头记忆犹新。
聂修谨让他把离婚协议给签了,上面写着刘秋凤手里还有本月工资一百五十块一毛四,空白处让彭星海列出他手里的存款。彭星海抬头:“你这么有钱,还在乎这点钱?”
“我不在乎,也不想问你要,但是法律上,这是夫妻共同财产。如果你不写清楚,我可以申请调查,强制要求分配。你写清楚的话,上面就添上一句话,各自名下的资产,各自处置就好了。我只是不想有一天被你诬赖,我们还贪你的几个钱……”聂修谨解释完上面的几条,让彭星海填上,再签名。
彭紫菱一副凄风苦雨的样子,跟着彭星海离开,回了他们十二平米的房子里,以前十二平方里,就算聂修谨在外,他们三个人住,也就那么住下了。现在看看里面破破烂烂,发霉的墙面,为了能够多住人,硬生生在本就不高的房子里,还加了一层,睡上面的人,得猫着腰钻进去。
住惯了一个人一个房间,现在叫她住这种地方,聂修谨的话言犹在耳:“三百四十多个平方,上下三层的别墅。”
一下子悲从中来,她这样的女孩子,怎么能住这种棚户区呢?
“星海啊!好好的大房子不住,怎么搬回咱们这儿了?秋凤呢?”一个老街坊问。
立刻被他老婆给拖走了,只有父女搬回来,不是明摆着吗?连让彭星海骂两句聂修谨这个白眼狼的机会都没有。
当年一家四口欢欢乐乐地搬走,这回又灰溜溜地搬回来。哪怕彭星海跟人说聂修谨是个白眼狼,可到底是邻居那么多年,父女俩好吃懒做,把母子俩当成佣人使唤,大家还是心里有数的。
更何况,之前有街坊在街上碰到聂修谨,打了个招呼,说了一声自己下岗一年多,日子太难了。聂修谨就把人给招进橡胶厂了。大家都知道那个小家伙现在已经是老板了。这么一来议论父女俩的就多了,只是那件破烂事儿没有被传回来而已。
隔了几天,聂修谨开着新提的车,带着刘秋凤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
刘秋凤就是个风吹草动都要一惊一乍的性格,在乡下房东和善,她又会缝纫活,自从给房东家的小家伙做了小衣服。村里的大姐大妈,拿着土布让她做个围裙,或者拿着花布让她给孩子做罩衫。她话不多,脾气又好,反正聂修谨让她贴进去点针线也没关系,大家凑个趣,一起高兴高兴。
她帮了忙,村里的人总归拿各色蔬菜过来,或者做了圆子,馄饨端一碗过来。刘秋凤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尊重过,日子没有过得这么舒心。而且张阿姨回去一说,她儿子是他们公司的老板,现在已经买了别墅,等装修了就要搬过去。大家都说她好福气,哪怕再老实的人,总有点虚荣心,心里也美滋滋的。
跟她接触时间长了,才知道她当年插队,老公早死,回来日子艰难。那些人就安慰她:“你是有后福的。等儿媳妇给你生了孙子,一切就圆满了。”
刘秋凤也是这么想,聆聆只有那一次凶了点,后来对她真的很好。小两口在一起有说有笑。听张阿姨说聆聆特别特别能干。可不是吗?不能干,怎么会轮到出国?
加上饭菜有什么吃什么,不用刻意省给谁吃,身上的肉养了起来,儿子像妈,聂修谨外貌那么出色,刘秋凤的底子其实不差,心境一开阔,整个人精气神就不一样了。推开车门下来,看见彭星海头发乱糟糟,身上的衣服皱巴巴,还带着油渍,从自行车上下来。
这么些年,彭星海一直给她灌输,她能有口饭吃,能有个地方住,全是他的功劳。离开了他,她一天也活不下去。现在才发现,离开了他,自己平时吃喝不挑,穿衣又简单,聂修谨给她三百块钱,聂修谨晚上时常应酬,又要跟聆聆谈恋爱,搬过来这些日子,一大半聂修谨都在外面吃饭,她根本就花不了多少钱,不像以前,自己的工资加上儿子给她的钱,她都得算算再用。
聂修谨拍了拍刘秋凤,生怕她看见彭星海心软,不离婚了。他就前功尽弃了。
两个人坐下,民政局的工作人员还在那里例行公事地调解一下,看见离婚协议,明显对女方特别不公平。还想让他们商量一下。
“不用了,同志!办手续吧!”刘秋凤说。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翻看着提交的材料,拿了绿皮离婚证,填写之后敲上了钢印,递给两个人。
第47章
黄聆的出国手续全部办了下来, 这个年头出个国真不容易,手续一大堆。
聂修谨怕黄聆在外,公司每天五十法郎的生活费不够用。给她兑换法郎、马克、里拉, 这个时候欧元还没有发行, 万一要去其他国家走走,她也不要跑来跑去兑换了。
这个年代,凡是家里有出国的人, 谁不指望出国的那个寄回点钱回来, 只有她被塞了这么一堆的钱,生怕她吃苦。
出国前一个周末, 黄聆多请了一天假,周五一大早,聂修谨陪着她回岛上。
十一月底, 老黄的螃蟹今年格外销路好,这个时候成品蟹的蟹塘基本已经清空。蟹苗需要到明年三四月份才会开始售卖。人工孵化蟹苗, 忙活也要到两三月份,老夫妻俩可以歇口气。
一大早, 老黄开了新买的摩托车, 去城里买了一大堆的菜。在村口, 跟人搭讪了几句:“根兴啊!今天怎么买那么多菜啊?”
“聆聆等下要回来, 买点孩子们爱吃的菜。”黄根兴在那里笑着说。
“买这么多, 是毛脚女婿要上门吧?”
“是啊!”黄根兴呵呵笑着承认, 掏出香烟发了一圈。
“那我们很快要喝喜酒了?”
“商量过了,打算等聆聆从法国进修回来, 明年下半年。反正你肯定是逃不掉的。”黄根兴难得抽烟,今天高兴就一起点了,骑在车上跟大家聊个天。
“小姑娘要去外国啊?”
女儿出息黄根兴当然骄傲:“是啊!公司里派出去半年。”
“到底是高材生, 不一样的。一进公司就受到重用。”
云娣从水埠头上,腰上夹着面盆走上来:“根兴啊!你们家聆聆这么能干,你却帮她找个卖水产的做女婿,也不怕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黄根兴看了她一眼,抽了一口香烟,这些日子卖剩下的断脚蟹,塘子里的鱼,分给大家吃,每次分都跳过她。这个女人贪小便宜,心里积攒了一肚子怨气,接下去准没好话。
“当初给你们家小姑娘介绍好人家,你们家小姑娘还挑三拣四。J大毕业,在CW工作的小伙子不要,找个水产老板倒是要的。那个小伙子现在结婚也结了,孩子都要生了,公婆怕孩子生了房子太小,给小两口买了一个层面的两套房子,打通了两套并一套,足足有一百十个平米。江城市区一百十平米,这种人家才叫家底板厚。你们小姑娘也是挺有趣的,还说什么看不上人家。不过找个水产老板,也是为了孝顺你,继承你的家业啊!以后女婿帮你一起养螃蟹,也挺赚钱的!”云娣把一盆子衣服放在地上阴阳怪气地说。
黄根兴哈哈一笑:“你哪里听来,我家毛脚女婿是什么水产老板?张开嘴巴乱说,受不了你!我家毛脚女婿,上次来是拿了螃蟹给自己公司里的职工分一分,还有送送那些客户。来买螃蟹就是水产老板了?你也满滑稽的!”
边上的人从来没有听黄根兴夫妻说起他们家毛脚女婿是做什么的,只当是云娣说的是真的,不免为黄聆惋惜,没想到压根不是这样的:“根兴啊,你家毛脚是做什么的?”
“开了个公司,是给那个CW厂供应零部件。听他说两个厂区有百来号人吧?”人总是要面子的,之前不跟她争辩,不代表他不知道,不介意。
“开公司的啊!”
“难怪了,你们小姑娘一个高材生,去找一个中专文化的,原来贪是人家有钱啊!”云娣惊叫。
“云娣啊!颠来倒去都是你一张嘴。反正横竖就是你介绍的最好。你刚才还在说人家家底板厚,说我家小姑娘不知道抓住机会。现在意思上我家小姑娘贪我家毛脚有钱啊?”黄根兴叹了一口气,“说起买房,前些日子,我家毛脚要买房,我跟着一起去看。刚好碰见姓浦的那家。小伙子长得很一般,关键呢,看个房子小夫妻俩几乎没有说话的份儿,全是他妈在说。他妈妈还自我感觉很好,一上来就看不起人,说要买大房子,要买别墅。三百多的不要,两百多的还是不要,一百六十多的也不要。原来最后买了两套高层打通了啊?派头摆得十足,最后也就那样。”
“两套加起来一百十平米,还不够多啊?难道条件不够好?你女婿买了什么啦?”云娣心里很不服气。
黄根兴掐灭了烟头,看了她一眼:“我家毛脚要了她不要的那套三百多的。我觉得两百多的和一百六十多的也满好的,就给小鸣和聆聆买了,以后姐弟俩一人一套。这家人家条件是不错,不过,我黄根兴的女儿还是有本钱看不上他们家的。”
“根兴啊!你在干什么?”朱红英走出来,边走边埋怨,“孩子都快回来了,你还在这里聊天。我要烧菜的呀!”
“来了,来了!”黄根兴回她。
他发动摩托车,对后面几个说:“阿荣,阿明,我在石湫湖弄到一块大的水面,你们跟不跟我一起去养湖蟹?要是有兴趣,下午过来我家里一起喝茶,聊聊天。”
“好的啊!那我们等下过来!”大家都知道养螃蟹赚钱,本地蟹农里黄根兴又是里面的头挑的,人家都给孩子买了两套别墅了,给你机会,还不快跟?
云娣撇撇嘴在那里说:“有什么好稀罕的,一个中专生,开辆小面包!”
“云娣,你这是什么话?红英从来没有出来说他们买了什么房子,他们女婿是老板。一直是你在说他们女婿没文化,是个水产老板,开辆进货用的小面包好吧?根兴今天受不了了,才跟你说了真实的情况。怎么就成了人家稀罕了?倒是你,到处说人家小姑娘没眼光。说人家小姑娘不懂得抓牢有钱人家。现在听起来明明是聆聆要比这家人家家底厚吗?”边上的秀娥听不过去,辩驳她。
云娣刚刚要说,听见身后汽车喇叭声,让开了路。
摇下车窗,黄聆叫:“秀娥婶婶,在洗衣服啊?”
“聆聆回来了啊!”秀娥很想看看黄家的毛脚女婿是什么样的,里面的聂修谨跟秀娥点头。
婶子说:“你爸爸刚刚买了很多菜,等你们回来呢!”
“嗯嗯!那我们过去了啊!”黄聆跟婶子挥挥手。
秀娥婶子转头看向云娣说:“小伙子这么英俊跟聆聆很配。哪里开的是小面包?明明是二十多万的新车。就你一张嘴,张开就瞎说!以后别再来搬弄是非!”
秀娥婶子的老公阿荣叔帮婶子拿起洗好的衣服说:“以后你少理睬她!一天到晚那张嘴不停,编排完东家,编排西家,没完没了。”
云娣气得端着盆子往家里冲,真气死她了。
纯新的黑色小轿车,开了进去,到黄聆家的院子里。
聂修谨下车打开了后备箱,终于这次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拿东西上门了。黄聆过来搭把手,一起提东西进去。聂修谨这个暴发户,骨子里就是这样,挑贵的买,买的多就行了,她拦都拦不住。
他们一进来,朱红英就在那里叨叨:“叫你爸爸去买菜,他就不能先把菜拿回来了,再去噶三胡。蹲在那里大半天,我去叫了才进来。”
一看见女婿和女儿手里拿了那么多东西,朱红英叫:“哎呦,修谨啊!你去买这些东西做什么呢?不是浪费钱……”
“你啊!啰嗦!抱怨完我这个老的,抱怨小的!”黄根兴看着朱红英,“快点去里面做饭!”
“就知道指派我,你自己呢?”
“我跟修谨去看看蟹苗和亲蟹。”黄根兴带着女婿往外走,反正今天女婿在,朱红英就算想要骂他,也会看在女婿的面子上,温柔一点。
老丈人的养殖公司已经开始注册了,现在市场上螃蟹不够多,原因就在于螃蟹苗还是依赖每年的蟹汛。野生螃蟹在海里产卵之后,卵孵化成为大眼幼体,洄游进入淡水江口,每年在6-7月份在江口会有蟹汛产生。不过由于水闸越来越多,给螃蟹到海里产卵造成了人为的障碍,现在蟹汛一年比一年少,天然蟹苗一直很紧张。
黄根兴找了农科院的老师,尝试人工孵化蟹苗已经第五个年头。技术上已经趋于成熟。市场紧张的时候,谁先进入,谁就能赚到更多的钱。
“如果量起来了,就一定要扩大养殖规模,在市场上打出名气。”聂修谨在那里说。
“我下午找了两个老兄弟来,一起聊聊!让他们也入一点股份。这样我两头跑,也放心。”
聂修谨发现老丈人是一点就透,居然想到了股权激励。翁婿俩说着养殖公司建立之后,当地的人员要怎么找,怎么样进行培训。
“爸,别担心被人偷师,偷师了,他们也在石湫湖养螃蟹才好,这样才能形成规模效应。我们只要保持我们的量在领头的位子,其他人跟上来,才更能打响牌子,大家以后都知道螃蟹就吃石湫湖的。才能卖出价格!”
“有道理!”黄根兴刚刚回一句有道理,转头盯着聂修谨,他刚才叫他什么?黄根兴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又确认肯定没听错。
“叔叔,您说是不是?”
又改回来了?还是叫爸爸比较顺耳,黄根兴故作云淡风轻地说:“既然改口了,就改口了。”
聂修谨低头偷笑,老丈人果然喜欢他:“好的!爸爸!”
家里,自家吃的那么几个螃蟹总归有的。这个时候的螃蟹满满都是膏腴,直接清蒸。黄聆和朱红英一起在做饭。隔壁阿婆和边上的婶子,今天听了一耳朵的新闻,不来说两句,那浑身上下是没得劲儿。
进来坐在凳子上:“红英啊!他们都在说你家女婿是大老板?”
“谁说的?”
“你们家根兴说的啊!”
“小老板。”黄聆说了一句。
“百来号人还算小老板啊?那什么算是大老板?”
刚才从村口进来,看见云娣站在那里那张嘴,张开合上不停歇就知道,肯定是爸爸听见她又在说她的是非了,才说聂修谨是干什么的。黄聆笑着说:“真是小老板,不过一百号人是之前,现在已经不止了。马上会有两百来号人了。他又接了摩托车厂,要跟外国人合作呢!”
这次她去法国,聂修谨就让她去一趟意大利,实地考察一下QY,再谈一下细节。她还跟聂修谨说呢:“你就这么放心让我谈,万一要是谈崩了呢?”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聂修谨笑着说,“再说了,我过去也就是个聋子。什么都听不懂,你反而能交流。就交给你了!”
这个人甩手掌柜做得彻底不?
两人还想来听听是不是黄根兴吹牛,没想到已经不止了。两人把听来的消息,一一在黄聆这里重新确认了一遍,这才离开。
无所谓了,反正接下去爸爸要开养殖公司,还是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家家底丰厚才行,毕竟做老板给人的感觉就应该是实力雄厚的。
黄聆把菜端出去,聂修谨和黄根兴一起进来,黄根兴说:“那就这样,咱俩晚上去钓黑鱼!”
“干什么去?黑灯瞎火的,钓什么黑鱼?有点时间不能放倒在床上好好睡觉?”这话被朱红英听见了,开始叨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