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堰桥
“这房子有些年头了!”黄聆说。
“嗯,我爷爷来法国之后建的,四十多年了。”
跟着阎易文走进房子里,听他叫:“妈,我的同事来了!”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妇女,腿一瘸一瘸,整个人看上去很老实巴交。
黄聆和高波跟她点头:“阿姨好!”
“你们好!”阎易文的妈,特地对她笑了笑,“黄聆是吧?我们易文从出国就一直念叨你。”
“妈!”阎易文好似不好意思,阻止他妈说下去。
高波一脸这里很有隐情的表情看着她。
让她整合前世今生,捋一捋其中的渊源,想想自己到底跟眼前的阎易文有没有隐情。
阎易文出国有一番故事,他家祖上是资本家,在江城开纺织厂,他奶奶是乡下的大老婆,他爷爷在外面有小老婆。解放前夕,他爷爷带着一家子跑了出去,除了在乡下的正室大老婆和七八岁的长子。
在那个动荡的年代,他奶奶熬不住死了,他爸爸被放到岛上的农场,强制劳动改造。成分不好,肯定找不到老婆。
快三十来岁,大家看他勤奋肯干,乡下人朴实,也挺同情他的,给他介绍了一个因为小儿麻痹而落下残疾的女孩子,才有了阎易文。
一家三口,苦是苦了点儿,但是日子好歹能过下去,没想到他爸劳动的时候掉进氨水井死了。这么一来一个残疾的寡妇,带着一个孩子,可想而知日子有多艰难。
进高中的时候,那时候大家普遍家里条件不好,黄聆家里,好歹父母勤奋,岛上大家都穿得朴素,知道整洁干净。阎易文不一样,穿着一件不合身海军衫,一条军绿的裤子。一看就是捡人家的旧货。
高中上了一个学期,他那西装革履的爷爷出现在了他们小门口,还给学校捐助了二十万。阎易文从别人眼里的困难学生,一下子变成了有海外关系,大户人家的少爷。
那时候黄聆对少爷还是大爷,傻傻分不清。她只有一个愿望,谁说女生不能造飞机造汽车?她要做个出色的工程师。而这个阎易文,不管是穷得连裤子都是补的,还是说有个一出手就给学校捐二十万海外大富豪爷爷,他终于不用穿有补丁的衣服了,他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年级里第一和第二的位子就是他们俩霸占了。那个时候县中学习资料不多,不可能题海战术,两人利用有限的资料,投入到无限的学习中去,这就是他们学习互助的由来。
那时候没有小饿小困就喝啥飘飘的,就是靠撑,看见对方要睡觉了,他们就抄个文言文段落过去,小纸条一递过去,精神劲儿就起来了,撑开眼睛还能背一段。
没想到有一天阎易文传了一首李商隐的《无题》,里面一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还被人截留,成了早恋的铁证。
黄聆不明白了,他们之间传《六国论》、《兵车行》的时候,怎么就没有人举报了?
虽然,老师们爱护学习好的孩子,没有叫家长。却也在老师心目中,有了根深蒂固的印象,他们是一对儿。
阎易文拖了一年半,到高二升高三的暑假,被他爷爷带出了国,很多人还拿她打趣。
后来同学聚会,得知阎易文离婚,有人说她单身至今,甚至说她是在等阎易文,这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吗?后来阎易文就猛烈追求她,他说:“早知道出国是这个结果,当初我绝对不会出去!我俩就不会错过这么多年。”
错过个锤子哦!她对他只有同学之间的习题友谊,绝对没有任何邪念,她可以拍聂修谨的胸脯保证,两辈子她就脑抽地栽在聂修谨这个傻货身上了。
黄聆一脸淡然,她总结下来,没有隐情。她对着高波耸耸肩,表示无奈。
“房间已经准备好了,我带你们去看看。”
阎易文带着他们去看了楼下一间屋子,朝南的房间,大概十来个平方的小房间,还挺精致的:“这间给Bob可以吗?”
“当然,我很喜欢!”高波把行李放了进来。
阎易文带着黄聆上了二楼,二楼有三间屋子,他推开一间房间,比楼下的房间大了一倍,落地窗帘,粉蓝印花床品,看上去就是精心准备的,很女生的感觉。
“阿姨是不是腿脚不方便,所以住在楼下?”黄聆看向他问。
“对!”
“楼上就住你一个人吗?”
“是啊!”
黄聆叫了一声:“高波!你上来一下!”
高波刚要打开箱子,被黄聆这么一叫,上了二楼,黄聆笑着看他:“跟你换个房间,我想住楼下!”
“这间屋子带独立卫生间的。”阎易文解释。
黄聆笑了笑:“你们住楼上,我和阿姨住楼下,男女分开,比较合适!”
“我并没有其他意思,纯粹你是女生,所以想要让你住的舒服一些。”
“我知道啊!老同学吗?你照顾我,明白!你女朋友,看见你的女同学兼同事,跟你住同一层楼面,你认为她会怎么想?”黄聆提着行李要往下走。
“我还没找女朋友!”阎易文说。
“哦,那我有未婚夫,他会介意!”
高波问黄聆:“你让我住这里?”
“对啊,给你一点浪漫气息。你们俩都没找女朋友,可以交换一下心得。”黄聆拍了拍他的肩膀,提着行李箱下去,把高波的那个小房间给霸占了。
高波进小屋子来拿东西,低头对黄聆轻声说:“你同学司马昭之心!”
阎易文走进来:“这间就是有点小,小姑娘可能不太舒服。”
“够了,够了,挺精致的。”黄聆笑着说,“我能打个国际长途吗?另外想跟你说一声,我打电话频率比较高,我想你家电话费平时肯定不高的。能不能以后我来付电话费。”
“一两个电话的费用,难道我还收你的钱?”
“我给我未婚夫打电话,可能会比较啰嗦。花的比较多,账单我来付就好!”
这是她第二次提未婚夫,黄聆看他眼神黯然,他笑了笑说:“再说吧!那你去打电话,报平安吧!”
“谢谢!”黄聆过去拨号给聂修谨:“修谨,我到了。你帮我打个电话给爸妈,说一声。我就不打电话回家了。”
“好啊!”聂修谨回她,“那里怎么样,住宿环境还好吧?要是不行,你可以在外面看看,有没有比较好的公寓。”
“挺好的。是我高中同学的家里,大家都熟悉的。”黄聆照实说,哪怕万里之遥,基本上他没有知道的可能。
“阎易文家里?”聂修谨很想骂脏话,很想去揍一顿小舅子,这个乌鸦嘴。此刻他唯一想的就是,老婆入狼窝了。阎易文绝对对他老婆有想法。
“对啊!就是他家呢!老同学了,你放心吧!”黄聆不可能在阎易文边上说乱七八糟的话,“行了啊!长途挺贵的。等我有了邮箱,你给我发邮件,挂了!”
黄聆挂了电话,阎易文在那里微笑着看她:“楼下的卫生间,我指给你看?”
“好啊!”黄聆跟他过去。
阎易文问她:“你男朋友知道我?”
“说起来也巧,前两天我们遇见姜老师,他刚好提起你。”
“姜老师还好吗?”
“很好,我弟弟明年高考了。也是他教的。”
黄聆跟阎易文聊起了高中老师,聊了一会儿,阎易文说:“你也累了,要不吃点东西,早点休息?”
“好的!”
高波和黄聆一起坐下,阎易文的妈妈做了好几个菜,黄聆端起饭碗吃了两口。他妈妈问:“合不合你胃口啊?”
“阿姨,很好吃呢!”
“是吗?那就多吃点,你们来了,我很开心。毕竟家里也能热闹些。”
阎易文在那里说:“是啊!原来我们两个人住太冷清。”
黄聆看向阎易文:“Owen,房租和电费是公司直接结算的。既然住在一起,大家一起分担伙食,还有上下班的话,你出劳力,我们分担油钱吧?”
高波连忙符合说:“是啊!我们对这里的物价不太熟悉,你跟我们说。我们分摊好了。”
“除了分摊费用,我们还需要分摊家务,这样明天我们去公司的路上一起商量一下,尤其阿姨腿脚不好,不能因为我们的到来,让她多很多的事情。对吗?”
“好的!我同意!”高波也是不愿意占人便宜的人。
黄聆看着阎易文,阎易文点头:“好!”
公司安排,人生地不熟,都注定她不可能随便乱搬。自己已经再三强调有未婚夫了,他很聪明应该明白吧?
第50章
早上黄聆听见有声音, 应该是阎易文的妈妈起床了。她跟着起床,出来一看,果然是他妈妈在厨房间里忙活了。
“阿姨, 我来帮你!”她过去帮忙一起做早饭。
“我一个人就行了, 你喝粥还是吃面包?易文喜欢吃咖啡和面包,你再去睡一会儿?我一个人就行了,一会会的事情。”
“不睡了, 一起聊聊天也行啊!”黄聆笑着说, “咱们好歹也是老乡啊!”
“是啊!”
黄聆跟着阎易文的妈妈说起了家乡来,从出来就没有回过自己的家。她这个年纪, 碰上动荡,小学读了两年,又是腿上有残疾, 根本没有办法融入这里的社会。从家里过来,这么些年, 她几乎没有什么社交。
“我知道易文是想把我带在身边,怕我一个人在国内孤单, 可是在这里我更孤单, 要是在国内, 好歹我还能跟大家在水埠头上聊个天。这里来了五年, 我也不出去, 边上也没有认识的人。”
“这里没有其他华人吗?”
“主要都是很早就出来的, 我跟他们聊不到一起。刚刚出来的那些,都要赚钱, 也没时间跟我聊。”
“阎易文爷爷呢?他的家人呢?”
“他还有一堆的儿孙。他看不上我这种没文化的。不过对易文还蛮好的,主要易文也争气,过来一年就申请进了大学, 而且努力学法文,不过易文大学毕业,不愿意去他那里工作,他一直不是很开心。总觉得我们的想法被国内影响,说我们很僵化。”
“他是做什么行业的?”
“他是开餐馆和亚洲百货超市的。易文说他读机械,这些跟他的专业一点点都没关系,所以不肯去。爷孙俩就闹翻了!”
“哦!我觉得阎易文并没有错。他能进入AS作为工程培训生就已经很厉害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他爷爷应该学会尊重他的选择!”
阎易文走进厨房:“你们聊天呢?”
“是啊!阿姨跟我说你呢!”
阎易文过来接了杯水,喝了一口:“那两块真不是我的兴趣,更何况他的其他儿孙,学艺术的学艺术,读法律的做律师,学医科做牙医。却要我放弃自己的兴趣,去接他的班。还美名其曰,长子长孙。当年出来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自己正房原配和嫡长子?”
“就是这个道理。”黄聆笑着说。
阎易文笑着看了一眼黄聆:“要是他当初不硬要拉我出国。咱们就是熬几年,我大学毕业之后,日子也就好了。再说了,我要是留在国内,跟黄聆一起参加高考的话,指不定咱俩还能考一所大学,一个专业,这次也能一起出来。”
“考一所大学倒是有可能,不过工作的话,可能比我现在要好,我们学校男生进CW的很多。其实国内发展起来之后,日子也不难过。”
“不会吧?CW还性别歧视,没有要你?”
“里面有个小插曲,我才进了江城电气。”黄聆接过阎易文妈妈盛出来的粥,桌上腐乳和榨菜都有,大约他爷爷的亚洲超市里的东西吧?
高波下来一起吃早餐。阎易文一杯咖啡,两片面包解决早饭。
大家吃完,阎易文妈妈要去洗碗,黄聆想要接过,被高波给抢了:“我来洗碗,你去换衣服,女孩子出门,不像我们男人,随便套上一件衣服就好了。”
黄聆进去换衣服化妆。从房间里出来,白色打底衫加上浅灰的套装,脖子里一条红色格子羊毛围巾,外面一件纯黑的呢大衣,层次分明,撞色又出奇地看上去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