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云溪
“……额娘?”
夜虽静且深,可向来不怎么走寻常路的汪紫菱,这会儿却如李舜娟所预料的一般并没入睡,且十分精神的坐在桌前摆弄着手中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小玩意儿,听着外头传来的动静抬头看去,见着自家额娘突然出现在门口便是下意识的将手中的物件往袖中一收,面色略带慌乱,半晌才勉强扯出一抹笑意。
“您,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下人们也不知道通报一声,倒是叫女儿吓了一跳呢!”
“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况且,我到这自家的庄子来难不成还得事先跟你请示一番?”
“女儿,女儿不是这个意思……”
李舜娟将汪紫菱的种种举动尽收眼底,心中沉了一沉面上却并未表现出什么异样,只垂下眼径直给自己倒了杯茶,暖了暖被这深秋夜风吹得透凉的身心,而俗话说得知女莫若母,反过来说汪紫菱倒也算大概了解自家额娘的性子。
想着自家额娘上回离去之间气得不行,不光是撩下了回头再来收拾自己的狠话,还真的一如话中所说的加派了人手将这小小的庄子围得像是个铁桶一般,任她怎么哭闹折腾,任费云帆怎么打点示好二人都见不上一面,再瞧着眼下里这不动声色的模样儿,汪紫菱自是来得心里没底儿,只当是费云帆使了大把银子今个儿总算给自己送进了点东西的消息传到了自家额娘耳里,没等李舜娟缓过神就略带试探的探起了口风。
“女儿只不过是好奇您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了,莫不是出了什么紧要的事儿?”
“嗯,倒是有一桩紧要的事儿。”
好歹是养了十多年的亲生女儿,再是不至于这听了上句就猜到下句,李舜娟也大概能从其的眉间神色之中看得出对方的几分小心思,便是不由得心中越发失望,目光也越发的清冷了起来,看着汪紫菱良久才长叹一声抛下一句。
“你阿玛病重的事儿你可知道?”
“女儿听底下人说了,只是您也知道女儿身在这庄子里,又被拦阻了消息来往,便是想要给阿玛递点信儿也极为难得,阿玛现在可是好些了?”
当初才一闹出那桩子事儿没多久,李舜娟就勃然大怒直接将汪展鹏软禁了起来,汪紫菱则是后脚就被扔来了庄子思过,对于不知晓内情的后者而言,自家阿玛已然是‘病’了不短的时间,加上先前就在李舜娟的安排下对此般消息有所耳闻,便是眼下里被提起这一茬儿,汪紫菱非但是没有半分意外,反倒还因着没扯到费云帆和自己身上而大大松了一口气,有了功夫埋怨起其他。
“虽说子不言父过,可有一句说一句的阿玛也太过分了些,要不是当初他将那个什么劳什子沈随心弄进家里,让我白白的被她糊弄了去,怎么会闹出跟楚濂的那档子事儿,弄得我现在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一个巴掌拍不响,若是你端得直坐得正怎么会白白的让人钻了空子去?这会儿你倒是个撇了个一干二净,你阿玛再是有不对的地儿,也总归是打心眼里的疼宠了你那么多年,你可还真是个有良心的!”
“我……”
“你可知道,因着你这点破事儿,你阿玛的病可是越发的重了,找了太医来看也说是无力回天,就在两个时辰前竟是,竟是撒手去了!”
“什,什么?!”
将话说得这样颠倒黑白,可不是因着李舜娟真就顾念什么劳什子夫妻情分,想给汪展鹏在孩子们眼里塑造个伟大的阿玛的形象,反倒不过是想要发挥他最后一分预热,或是说白了,想给汪紫菱最后一个悬崖勒马的机会。
怀胎十月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再是混账再是不省心,当额娘的也不愿将自家孩子的未来亲手扼杀在摇篮之中,横竖眼下里楚家那头已经摆平了,沈随心和汪展鹏也都相继撒手而去,可谓是最大的变数都已经尽数解决,是以,如果汪紫菱眼下里真的能够悬崖勒马就此悔悟,她也并不愿将事儿做得太绝,便无论是之前让下人透露汪展鹏病重的消息,还是眼下里拔高汪展鹏的形象拿着他的死说事,都是在给汪紫菱最后的机会。
然而希望是美好的现实却多数是残酷的,看着汪紫菱瞪目结舌,眉眼间难掩难过的模样儿,李舜娟才感到些许的欣慰,想要趁热打铁再说上点什么,却不料还没等她整理好思绪就只听到对方冷不丁的抛出一句——
“这么说,我便是要守孝三年了?”
“呃?”
“这世间之事一日一个变化,足足三年的时间,就是我可以等那楚家也定然等不了,这不就正好可以推到楚家的婚事了?”
“你……汪紫菱,你!”
“额娘您别生气,阿玛就这么去了我心下并不是不难过,毕竟就像您说的,虽说阿玛当初一时糊涂将那个什么沈随心弄进了家里,白白给咱们家折腾出了一场灾祸,可终归是打心眼里疼我的,而都说为人父母者,最大的心愿就是盼着膝下的子女能够过得好,便是既然事情已成这样无法改变,与其难过消极倒不如积极向前,若是阿玛瞧见我日子过得和美幸福,泉下有知也能安心替我高……啊!”
李舜娟一直知道自家小女儿不太靠谱脑子也有些拎不清,伤风败俗的事儿干了一回又一回惊世骇俗的篓子捅了一个又一个,可在父母眼里,总是愿意相信自家孩子本性不坏,只不过是一时走歪了路没能看得清眼前,便是无论再怎么失望她都从未料到汪紫菱竟是会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气急之下自是抬手就狠狠的一个巴掌抽了过去,直将原本还眼前一亮的汪紫菱打得生生往后一栽——
“额,额娘?!”
“你不要叫我额娘,我李舜娟没有你这样不孝不悌的女儿!”
看着汪紫菱被自己一个巴掌抽倒在地,桌上的茶盏茶壶相继跌落在地,在其身边摔了个粉碎,李舜娟眼中再无一丝怜惜之意,只有看陌生人,甚至比看陌生人更为冰冷的厌恶之色。
“汪紫菱,好,你可真是个好的!我原本觉得你年纪还小再是一时走错了路也总不至于无可救药,可现在看来倒着实是我太过天真,将你想得太好了,哈,与其难过伤心不如积极向前?你简直混账!”
“额娘我……啊!”
“刚才那一巴掌是打你不孝不悌,这一巴掌是打你不自尊不自爱,枉顾父母生养之恩,还有一巴掌,则是打你无情无血,堪比畜生!”
若说在此之前李舜娟对汪紫菱还不过是恨铁不成钢的恨,那么到眼下里就真的是从骨子里泛起来的厌恶了,便是压根懒得再多听半个字,抬起手来又是狠狠的两个耳光甩了过去——
“古有堂前三击掌断绝父女亲恩,今日这三巴掌亦然,汪紫菱你听好了,你我母女亲情自此断!”
“额娘!”
“从今儿起,我再不是你额娘,你也再不是汪家的二小姐,往后生也好死也罢,安乐也好苦困也罢,再不干我李舜娟分毫,来人,帮她收拾东西让她滚!”
人的耐性都是有极限的。
李舜娟虽然算得上一个疼惜子女的好母亲,却也耐不住汪紫菱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她的极限,戳到她的雷点,便是绝望一生决心已定再不回头,而她回到汪府之中转头就放出了汪紫菱因着汪展鹏的死伤心过度病重而去的消息,失去了汪家,或是说失去了福建李家庇护的汪紫菱的苦难却才刚刚开始——
除却父母之外,没有哪一个生来就会对另一个死心塌地的好,费云帆来得突然爱得突然自然不会真的是被汪紫菱那既不出挑的容貌也不卓越的才情所吸引,说白了,不过是在高丽混不下去想要借着福建李家的势力在大清再创一片天地。
如此,刚刚抱得美人归的时候费云帆还有些新鲜感,对汪紫菱还算是贴心细致,新鲜感过去了之后因着坚信李舜娟不至于那么绝情,过一阵子总是会认回汪紫菱,而对其也算温柔呵护,可一个月过去,三个月过去,发现汪紫菱无论怎么去信都是石沉大海,甚至连汪绿萍那儿都没有半点回应的时候,他就有些稳不住了。
“云帆,费云帆,你居然打我!?”
“打你又怎么样?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被人穿过的破鞋罢了,我费云帆有才有貌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若不是看中福建李家的权势我能花那么多时间功夫在你身上?没想到你是个蠢笨如驴的,竟是上赶着把自己最大的靠山给折腾没了,没有了福建李家我要你有什么用,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模样儿,我呸!”
“你!你,你混蛋!”
“对,我就是混蛋,可你能拿我怎么样?别怪我说得难听,你要是乖乖听话,我费家不缺你这一口饭吃,当养个闲人也没什么,可你要是没事找事,门就在那儿,自便不送!”
“你!好,费云帆你不要后悔!”
汪紫菱虽然不算含着金汤匙出生,那也是自小就锦衣玉食养大的主儿,除了在汪绿萍身上得过点不平衡之外,一辈子可谓是人前人后都过得顺风顺水,便是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几句话不对付就拎着包袱闹起了离家出走,而既然在费云帆心里她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当然也不会再多上心多上眼,得知这般消息也只是一点头一挥手就随她去了。
而汪紫菱嘴上说得有骨气,可从小深闺养到大到底没得半分涉世经验,便是才从费家跑出来没两天就被偷光了身上的银两,而挨了两天实在熬不住了想去李家的商铺求助,又被掌柜拿着二小姐早已病逝的话直接轰了出来,最后没了办法,想要回京城投靠李舜娟,却又奈何从边境之地到京城之路何其漫漫,身子娇贵又吃不得苦,竟是还没踏出这边境之城就得了病,年轻的生命在早知今日悔不当初的悔悟之中直接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汪紫菱病逝的消息传到京城是一个月之后,李舜娟虽然心中早就当这个女儿已经死了,可听到这般消息仍是不免有些失神,顺着消息细细一打听得知是费云帆从中作孽,不由得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一般勃然大怒。
朝中有人好办事,商界亦然,利用自家在商界偌大的权势李舜娟直接就拿费家上下开了起刀,短短十数日的功夫便让费家拿着全部家底,好不容易在大清撑起来的产业相继关门,在李家插手之下,没有任何人敢对他们施以援手,便是极快的时间费云帆就从一介豪商落魄得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最后在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清晨从桥上摔了下来,到了生命的尽头费云帆也没闹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落到这样的地步,却只能在满满的不甘中闭上眼睛。
对于奉真爱为一切的人来说,让残酷的现实剥夺她对真爱的所有想象,最终终是屈服于现实却发现原本唾手可得的遥不可及,这无疑是最大的惩戒;而对于机关算尽满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人来说,始料不及反误了卿卿性命,生不由己死不由己则无疑是用生命所换来的最大的教训——
一切至此,汪家的乱子总算是尘归尘来土归土。
第119章 德妃便当倒计时
李舜娟这样快刀斩乱麻的解决掉了汪楚费几家的乱摊子,一直冷眼瞧着且时不时搭了把手的舒兰算是落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只是落下心中的大石归落下心中的大石,却并未让她真的就松下一口气,原因无二,无非是皇家最不缺的就是一桩连着一桩的乱腾事儿,比如这首当其冲的第一桩便是德妃膝下刚得了封号的温宪公主要选婿了——
皇家的公主虽然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除却生母特别不得宠之外皆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金枝玉叶,可跟同样身为天潢贵胄的阿哥们却有着本质上的差别,不管是因着自小的经历还是出于政治的考量,自打改朝换代到了老爷子上位之后就大手一挥的直接废除了皇子阿哥娶蒙古福晋的惯例,改换成公主远嫁蒙古,便是公主身份尊贵虽仍是尊贵,要想从中得个不错的婆家却少不得要看自家额娘得宠与否,自家兄弟在前朝得眼与否,换句话来说,即便得宠如温宪公主也决计不会上赶着去帮衬自家额娘,跟向来得老爷子青眼的胤禛夫妇闹出什么龃龉。
只是胤禛舒兰夫妻二人压根没打算在温宪公主的婚事上头做什么文章,白白拿着人一辈子的幸福去做什么孽,可作为亲妈的德妃却不这么想。
若是按照上一世的轨迹,温宪公主应当是嫁给佟国维的嫡孙舜安颜,虽是其中有着抬举佟家,化解佟家和德妃之间的旧怨的种种考量,可能够不远嫁待在京城总归是件其他公主想盼也盼不来的好事儿,然而偏偏眼下里与上一世的局势大不相同,不说其它,就说因着隆科多和胤祯的缘故佟家与德妃之间的龃龉更深,便甭说老爷子起没起那个心,佟贵妃心中作何所想,德妃这儿就一百个的不答应,才等适龄的名册报上来就马不停蹄的动作了起来——
得宠的公主虽然选择空间要大上一些,却也不是什么人家随便来挑,比如像钮祜禄氏、董鄂氏、瓜尔佳氏跟皇家渊源颇深首先就得剔除掉,而稍次的如明珠所在的纳喇家,马武马齐所在的富察家,没得什么拉拢的必要同样的想都不用想,而再次一些的要么够不上格要么就是充当化解满汉矛盾的汉官之家,于德妃而言全然没得半分用处,便是左挑右选各种功夫齐上最后硬是将温宪嫁给了一个在京的蒙古台吉。
从明面儿上来,德妃这般行举颇有些像是做了赔本买卖,毕竟一来这远嫁到蒙古,正儿八经去拉拢的公主数不胜数,二来五额驸所在的部落也不算势力最大,连带着在朝中的地位亦是不过如此,再加上眼下里满蒙稍显紧张的关系,甭说去跟身为老爷子母族的佟家相比,就是比起稍稍出挑点的汉官人家也不见得强到哪里去,可是一码归一码的,能够让德妃费尽心思这五额附当然也不会全然没得一点可取之处,比如说这五额附虽是自身能力不显家世也很是平庸,却有个姓博尔济吉特的额娘,而这个博尔济吉特氏又刚刚好是当今仁宪太后的同族堂妹……老太太在不影响朝政和大局的前提下向来对自家人来得爱护,便是说白了,德妃此举虽是明面上没有换来什么切实的利益,却是不动声色的博得了老太太的好感,助她在后宫的地位越发的稳固。
俗话说的敌弱我强,敌强我弱,德妃的位子越发的稳固对于舒兰来说显然不是一个好消息,然而好事难成双,祸事却总是不单行,让人糟心的远远还不止这一桩,便是这温宪选婿的事儿刚尘埃落定索额图那儿又出了幺蛾子——
作为开国功臣之一的索尼的儿子,作为仁孝皇后的叔叔,作为当今皇太子的叔公,索额图在前朝占据着不可动摇的地位,为稳固胤礽的太子之位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然而树大本就招风,更别说索额图和皇太子这样的组合,不光是多的是政见不同的朝官,阵营不同的各大家族,就连老爷子也对索额图的态度一向来得微妙。
康熙三十九年索额图遭高士奇倾陷,老爷子明面上虽是轻拿轻放并未就此做任何处罚,可隔年就允了索额图告老乞休,而允了乞休归允了乞休,又并未真的让索额图从此退出历史舞台,去年十月南巡视察河工太子爷病倒,便千里迢迢的又将索额图从京城招至德州侍疾,然后弄出了让人大跌眼镜的皇十三子胤祥代为祭泰山的事儿,而原本随着皇太子病愈,索额图回京,事情理应告一段落,却没料到平静了一年不到眼下里索额图竟是以“议论国事,结党妄行”的罪名被交宗人府直接拘禁了起来。
朝中局势一天一个样儿不错,上月还风光无限下月就被打进谷底的事儿也并不少见,甚至老爷子对索额图不满亦是并非这几日的功夫,可是这样手下不留情面的直接发作却仍是不免让前朝上下狠狠的动荡了一番,原因无它,无非是索额图不光是从索尼那儿世袭了一等公的爵位,代表着赫舍里家的门面,还是□□最大的领头者和支持者,平衡胤褆和明珠的最大力量,如此这般一朝拘禁,朝中之人自然少不得心生猜疑,莫非这赫舍里家要倒台了?皇太子的位子要动摇了?甚至老爷子有心要改换人选扶持直郡王了?
一夜之间朝中的风向一边倒,不管是出于多年的情感还是出于在意母族的势力,亦或是不甘让胤褆等人白白的占了便宜,胤礽都免不了上蹿下跳想尽办法想要把索额图给捞出来,胤禛虽然猜到老爷子此举怕是因着这两年来胤礽在朝中的地位越发稳固,巴结□□的人越发的多,直接影响到了他对皇权的控制,才来了一招杀鸡儆猴,按照常理眼下里应该是以不变应万变,可同时却也明白这是老天爷给自己的一个绝佳的机会,便是将这以不变应万变的应对之术放到了自己个儿身上,越发的低调行事了起来。
德妃身在后宫并不知道前朝之事面下的种种牵扯,冷眼瞧着上至太子妃下至向来有些眼高于顶的毓庆宫上下众人,都因着此事放低了姿态,连带着舒兰也难得的不跟她对着干,颇有些夹起了尾巴做人的模样儿,便是连正是得意的惠妃都顾不上,只满心满意的觉得这索额图倒了台,皇太子必然得遭受重创,说不定就此失宠跌下神坛,这样一来,一直以其为首的胤禛自是少不得也得跟着倒霉得太是时候了,再不复从前的硬气只能任凭她再度掌握其中……德妃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而抱着趁热打铁和趁他病要他命的心态,没等事情再生出什么其他变化就只见她飞快的将手伸进了雍郡王府。
“怪不得那几个近日里动作频频……”听着李嬷嬷汇报起这几日后院中的种种异动,舒兰并没有什么太过意外的神情变化,不过是习惯性的眯了眯眼,“倒还真是人在屋中坐心飘千万里。”
弘昀没了到如今已经差不多半年的时间,因着忙完老太太的寿宴又得操心弘晖进宫读书的事儿,忙完弘晖还得帮着准备年节,年节完了则是老爷子领着众皇子第四次南巡,一连串儿的事儿下来,便是胤禛和舒兰都坐等兔子跳墙的想法,对李氏和钮祜禄氏等只是禁足的禁足敲打的敲打,然而他们夫妻二人不欲在大局未定之前弄出什么内忧,并未打算先拿谁人开刀,可随着德妃自作聪明的插手李氏等人却是自己个儿稳不住了——
“主子倒也莫要太过担忧了,虽说那钮祜禄格格比起奴才原本预料的确实是要精明厉害些,可是半句都不夸张的,放在您面前却总归还是不够看的,倒不如让她们自己个儿去斗去,白白叫您得了这渔翁之利才好呢!”
“是啊,坐收渔翁之利,她可不就是打着这个主意么?”
相比起给了机会却完全不上道的宋清莲,帮衬了无数次却无奈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的李静琬,心中别有成算又跟乌雅家勉强称得上有姻亲关系的钮祜禄玉柔显然更加得德妃的脸,便是在德妃这好不容易扬眉吐气,再度插手雍郡王府内务的当口儿上,自是一方面想着帮衬自己人,一方面想着弹压舒兰的在钮祜禄氏背后施起了力,凭着唯有且还算不错的宫斗手腕,短短的几日功夫就惹得李宋二人相互狗咬狗了起来,一个说宋清莲不忿当年之事有意加害,一个说李静琬借故排除异己再以怜搏宠,反倒是让真正的幕后黑手钮祜禄氏撇了个干干净净,如此之下,被打乱了原本计划的舒兰自是不会再坐以待毙——
“算盘倒是打得好,只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一次她怕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主子?您的意思是要对钮祜禄格格……”
“她?还够不上格。”
俗话说得对手的实力决定了你的能力,虽说钮祜禄氏前世也算是荣华风光过的主儿,可放在这作为胤禛嫡妻且是后来的正宫皇后的舒兰眼里,却显然不怎么够看,换句话来说,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舒兰都从未把钮祜禄氏当成过自己的对手,便是听着李嬷嬷这话只见她轻声一笑,习惯性的敲了敲桌案将目光直接转到了紫禁城的方向——
“也该到新帐旧账一起算的时候了。”
第120章 论一箭三雕之计
舒兰打定了主意准备着手收拾德妃没错,依着对其的了解有着千万种方法来着手也没错,甚至一举将胤祯也坑进局里头来个一网打尽亦不算是什么太过为难的事儿,只是有一句说一句的,碍着胤禛和德妃的母子关系,却总是不可能真的就这样半分都不顾忌,不然逼得对方退出历史舞台的同时,自家上下也总是少不得得跟着吃挂落,便是舒兰压根就没打算正儿八经的从明面儿上,或是从胤祯身上入手,而是剑走偏锋的盯上了一个最是让德妃不会上心防范的主儿——
“您是说马佳若惜?”
舒兰虽说是二世为人,在同样的环境下重生一世有着些寻常人没得的先知和便利,可一来宫里头有个最是精明不过的老爷子盯着,家里头有个同样精明无比的胤禛瞧着,她再是有能耐也总是不可能伸到宫中去,有那个瞒天过海滴水不漏的把握,二来,德妃能够从一介宫女爬到一宫主位原也不是个满脑子浆糊的傻子,且她与德妃之间的龃龉只要是个稍稍有眼力见儿的都能窥知一二,换句话来说,但凡德妃出个什么幺蛾子,除了向来与其不对付的惠妃之外,旁人头一个就会疑心到她头上,说不定这戏儿才刚才开场就得惹出一连串意料不到的变数,如此之下,舒兰自是不会,也没必要硬要去逞这个能,便是主意刚定就直接找上了同盟已久的郭络罗明珍。www.pnxs.com
郭络罗明珍一早就打定了今生决计不参与皇权争斗的主意,不管是为了抱紧未来正宫皇后的大腿还是全了当日结盟之时自己的承诺,她都如舒兰所料的那般答应得极为爽快,只是爽快归爽快,听着这说着说着德妃下一秒却扯到了马佳若惜头上,却仍是不免有些没能转过弯儿——
“恕弟妹愚笨,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扯到马佳若惜身上了?”郭络罗明珍显然有些跟不上舒兰的思路,可这前脚才抛下这么一句,还没等舒兰接话却又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来了句语不惊人死不休,“您可别是被永和宫那位逼急了,想要勾着那马佳若惜对那位的怨念,撺掇着她直接上门索命罢?”
“……你这脑瓜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呢?”
听着明珍这天马行空的猜想,舒兰不由得下意识的抽了抽嘴角,亏得她两世得来的习惯性的淡定性子,才没让她直接喷笑出来,只是再不等对方再冒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想法,就只见她连忙的抢过了话头。
“明人不说暗话,聪明人也不做赔本的买卖,若真是依着你所想,暂且不说这马佳若惜撑死了都怕是没这个能耐,就是退一万步来说,真让那位就这么不痛不痒的去了又对我有什么益处?与其花这样大的力气绕这样大一个圈子去算计筹谋,我还不如直接收买永和宫的人来得更简单直接不是?”
“理倒是这么个理儿……”
“索额图倒台了,太子爷等于是被断掉了一半臂膀,直郡王府和明珠那儿近些日子可是动作不停,照着这幅光景,再是老爷子还有心保住太子爷些时日,不至于捅破这层窗户纸弄得满朝动荡,怕也是少不得有些有心无力了,只是依着老爷子对太子爷和直郡王的态度,这太子爷若是一朝倒了这直郡王怕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去,换句话来说,老爷子估摸着心里头也得开始琢磨着备用人选了,说白了,老爷子心里头的那杆子秤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挪到我们雍郡王府和你们八贝勒府上头了。”
郭络罗明珍虽是不明白这说得好好的,怎么又突然从德妃和马佳若惜身上转到了胤禛和胤禩身上,可看着眼前舒兰这幅郑重其事且胸有成竹的模样儿,却也不欲打断,只由着对方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
“若要说起这心中的天秤如何侧重,无非是拼比朝中大臣支持与否,门下之人得用与否,母族妻族稳靠与否……有着九弟出钱又出力的上下打点,八弟在这前头两桩上头的能耐我并不疑心,便是这主要的还得落到你和良妃母身上。”
“您的意思是?”
“你我结盟这样久,对你我自是来得放心,若不然我也没必要打开窗户说亮话与你磨叽这些,而说句不怎么好听的,若是只依着面上的情形儿,良妃母想要应对永和宫那位也难免会有些有心无力,可要是有心再加上我们在这节骨眼上给她增的筹码呢?”
舒兰说起这些面上神色半分未改,却是直直的看着对方的双眼,仿佛想要直接看进郭络罗明珍的心底。
“甭管是先前那汪家的事儿,还是眼下里这索额图和太子党的事儿,良妃母一向对那马佳若惜的话来得上心上眼,也对其向来来得信任有加,八弟亦是多多少少因此颇有些不撞南墙不回头,可眼下里若是因着马佳若惜的话让良妃母动了心思直接对战永和宫那位,然后你来我往些时日再叫那永和宫中闹出点什么幺蛾子,岂不就一方面全了我的初衷,又断了八弟的念想,圆了你不愿八弟再泥足深陷的本意?”
话说到这份上,郭络罗明珍再是不如舒兰来得窥见全局运筹帷幄,也总是回过了味儿,忍不住打心眼里对自家这位看起来不温不火的四嫂叹一声佩服——
先是利用马佳若惜传话,让良妃毫不生疑的深以为然,再是联系着前朝的局势引得对方对永和宫出手,然后釜底抽薪直接拿永和宫开刀……这一连串的算计筹谋看起来确实是绕得有些远,可细细的琢磨起来却是来得高明至极,一方面去掉了德妃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另一方面扫平了争夺皇位路上的最大竞争对手,再一方面还找了个再恰当不过的替死鬼,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既不会引来老爷子的猜疑也不会招来自家爷的忌讳,可谓是一箭三雕箭箭漂亮!
“我自问也不算是个蠢人,也向来来得心高气傲鲜少打心眼里佩服过什么人,可对您,我却是不得不为我自个儿当日的决断说上一句庆幸。”
“由此可见,八弟妹也是个难得的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