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云溪
“更何况,皇上向来是眼里容不得沙子,若是他真就疑心上了本宫,真的认定了我与九爷连成了一线,哪里会这么轻轻举起轻轻放下?就是退一万步,不说皇上,只说那乌拉那拉氏,若是皇上透露出了些许这般意思,她难道还能不把握机会借机发作?”
“主子说的是,只是奴才,奴才这心里头总是觉得有些虚得慌……”
桂嬷嬷的心思很好猜,虽说作为奴才跟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钮祜禄氏若是得势了她少不得日子也会跟着越发好过,可是到底还是个奴才,翻了天也就是多得些小宫女小太监的奉承,吃穿用度更加精细点罢了,比起眼下,并不会有什么翻天覆地的转变,如此,她自是有些不愿意跟着自家主子拼上这么大的风险,便是即便畏惧于钮祜禄氏的性子,还是犹豫再三的开了口。
“容奴才说句不中听的,横竖眼下里主子爷正值鼎盛之秋,众皇子们皆是年幼,便是咱们这会儿将中宫那位拉下了神坛,也指不定有什么后起之辈成为那卧榻之人,是以,与其如今花上这样大的力气去了那拦路虎,取而代之惹尽眼前日后后宫众人不喜,倒不如耐心等待一二,待他日旁人与中宫主子斗得你来我往的时候,再以图渔人得利,岂不是来得更为轻松?”
“愚蠢!”
桂嬷嬷这话虽说是有私心,倒也算是说得在情在理,可在知道胤禛压根就寿命不长,且子嗣亦是不旺的钮祜禄氏听来,却是字字句句皆为废话,接过话头很是没什么好气儿。
“咱们主子爷可不比先帝爷那会儿,幼年登基,好不容易亲政了又前有辅政大臣后有宗室宗亲,处处都被制肘着,少不得得靠后宫巩固皇权,虽说眼下里这荣登九五不过寥寥几月,却到底苦心经营了这么些年,位高权重的自有顾虑,人微言轻的不足为惧,便是这后宫翻了天也翻不出那能跟中宫抗衡的宠妃权妃,如此一来,要真如你所言坐以待毙下去,渔人之利等不到不说,岂不是反倒白白错失机会,成就了那乌拉那拉氏?”
“可是……”
“本宫不是不知道你心里头打的什么算盘,无非就是觉得那乌拉那拉氏势高又得皇上爱重,相较之下,本宫连带着弘历压根就没有半点赢面。”
“奴才不……”
“可是啊,这古往今来笑到最后的有几个是当初看着赢面大的?就说眼下,又有几人能料得到如今登上皇位的不是当年荣宠至极的太子爷,而是咱们爷?”
钮祜禄氏出奇的没有因为桂嬷嬷的话而勃然大怒,却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对方听,还是用来安抚自己。
“不争一定输得惨淡,有争却是未必。”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战场,或是说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阴谋算计,而当这天下间最会阴谋算计的人全都汇集在这权力漩涡之中时,这皇宫之中自然无论哪一个角落都逃不开算计与被算计,便是无论永寿宫这主仆二人如何各怀鬼胎,眼前的形势都已然成了拉弓没有回头箭,因为身在宫外的允禟的手已经迫不及待的伸入了这紫禁城之中——
“弘时,额娘跟你说的话你记清楚了没有?以后与坤宁宫的人都保持一点距离,切莫要他们做什么你就脑瓜子不醒事的跟着也做什么,若是他们激你气你,你也千万不要与他们起什么冲突,回来告诉额娘,额娘自会想办法帮你出气,可明白了?”
“为什么他们能做弘时就不能做?他们是皇阿玛的孩子难道弘时就不是了吗?况且,他们为何要激我气我?大哥虽然平日里来上书房的时间不多,素来交集不算多,可偶尔撞上对儿子也很是来得关心亲近的,二哥就更不用说,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没忘了儿子,儿子为什么会与他们冲突,额娘又为什么这样说?”
“你懂什么?竟是这点小恩小惠就叫你摸不着北了?”
李静琬原就不是什么好气性儿的人,看着自家儿子这懵懵懂懂,且还一个劲儿为坤宁宫上下说话的模样儿,哪里顾得上自家儿子不过是才入书房读书的年纪,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以前还在潜邸的时候就算了,横竖争破头也争不出什么花儿,可眼下里不一样了,如今你们都成了皇子阿哥,往远了说都是皇位竞争者,甭说那乌拉那拉氏一向是佛口蛇心之辈,便是她真是那菩萨娘娘,也挡不住这皇权之惑,如此,没得机会拿你发作就罢了,若是得了话柄哪里还能不拿你开刀给她那两个儿子开路?你可是给额娘长长心才好!”
李静琬面上虽是对舒兰几尽伏小作低之态,可实际上该有的心思却是从来都没歇下过,只是勉强算是有点自知,知道自己无论是从势力还是从出身哪头都占不了个头,倒不如先明哲保身,由得中宫跟永寿宫去互掐互咬,到时候再图个一击即中,这般之下,看着自家儿子这幅样子,自是忍不住满心的恨铁不成钢——
“总之,甭管你心里头怎么想,你都给额娘记好了,怎么着都跟坤宁宫那头的人远着点,知道了吗?”
“哦……”
“还有,永寿宫一向与咱们景仁宫来得不对付,弘历那小子还小倒也就罢了,若是碰上了那钮祜禄氏,甭管他与你说什么,叫你做什么,给你吃什么,你也都不许答应知道吗?”
“哦……”
“对了,还有你八叔九叔,你皇阿玛一向就对他们心存芥蒂,这会儿面上虽是没什么,暗地里却是少不得你来我往的针锋相对,你也切莫要与他们亲近了去,惹得你皇阿玛雷霆大怒,记住了吗?”
不管李静琬的出发点是什么,对弘时也都算得上是几尽良苦之用心,以她并不怎么敏感的政治眼光,这回不光是将舒兰和钮祜禄氏尽数考虑在其中,连带着允禩和允禟二人都难得的没有漏掉,可她满心以为自己总算是算无遗漏了一把,却是偏偏忘了弘时不过是个才几岁大的孩子——
再是生于皇家再是从小就生存在明争暗斗之中,再是不同于一般人家,也总归架不住这如同拔苗助长一般的浇灌,便是非但洗脑不成反倒还激出了爱新觉罗家惯有的叛逆左性儿,把这小的人儿直接推进了允禟一早就编织好的天罗大网。
第148章 舍了孩子来套狼
如若说公主们的玲珑心思皆是得益于从小就浸润于后宫之中,见惯了女人们之间的那些阴谋算计,那么于皇子们而言,上书房则就是头一个让他们学会了什么叫做结党拉派,尔虞我诈的地儿。
若是全然按照祖制来说,上书房确实仅是供给皇子们读书的地方,但是为着向下施恩,大多时候王爷们和排得上号的宗师们家里头的小子,却也多是会被提溜进上书房,到后来,更是混得出挑些,称得上是肱骨之臣的人家里也会时不时的挑几个出来被恩准入上书房,再次一些的,则被点为伴读伴皇子一道读书,这般之下,这上书房自然也就逐渐演变成了一个缩小版的党派分明的小朝堂。
“小妹,你以后可莫要说你二哥我关键时候不顶事了,今个儿便与你说个好消息。”
“哦?”景娴老早被弘晙那磨磨唧唧的德行给弄得没了脾气,听了这话也不过懒懒的抬了下眼皮,从鼻子里轻哼着应了一句,“什么好消息倒值得你巴巴的这番过来献宝?”
“你可知道弘时那小子近个儿跟谁亲近起来了?”弘晙倒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坐下用了块点心又饮了盅茶,眼见着景娴仍旧一副不急不躁的模样儿,方才自觉没趣的接过话头,“不是我把话说得满,但打赌你肯定猜不着。”
“弘时?”
景娴不像弘晙,上辈子就跟这弘时做过一世兄弟,对其那亲近八叔意图夺嫡结果惹得自家老爷子震怒反被革了黄带子的事儿心中来得门清,便是即便眼下里与弘时还算处得兄友弟恭,心里头也实在生不出什么多的好感,可景娴不一样,当年她进宫的时候弘时那档子事早就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就是想要带入点主观情绪也无从下手,便是想着这小子从潜邸至今一路都还算老实,且当初也没少帮着他们挤兑钮祜禄氏,不由得皱了皱眉。
“怎么扯上他了?”
景娴再是受宠也终究身在后宫,总不可能在老爷子的眼皮子底下把手给伸到上书房去,是以,倒也真是如弘晙所说她确实对此全然不知情,可上书房统共也就那么些人,脑子转得飞快的将各人都过上一遍,眼波微微一闪——
“九叔?弘政?”
“你怎么知道?!”弘晙差点没被自己前一句话的口水给呛死,瞪大眼睛看着景娴,“你从哪收的消息?”
“你当我傻?”景娴白了眼自家二哥,“眼下里皇阿玛虽然不像前世那般对前朝各人铁腕整治,但对于权柄的控制却是从未松懈过,便是那些个大臣啊宗室啊乃至于各家王府,再是有那个贼心也决计没有这个贼胆敢将收伸到皇子阿哥身上,九龙夺嫡的漩涡可刚过去没多久,谁家会嫌自己命长?而所剩不过咱们那些个嫡亲叔伯们,其中统共就九叔和十四叔与皇阿玛来得不对付,至于十四叔,他们家的弘春这会儿可还没断奶呢,再加上前阵儿永寿宫那档子事儿,余者可不就呼之欲出了?”
“那你怎么看?”弘晙无奈的摸了摸鼻子,“九叔一向碍着三婶的缘故不太属意九婶,便是这弘政虽是长子,其生母却不过一介连侧室名分都没够上的格格,且连养在嫡母膝下这点子惯例都没靠得上,在他们九爷们他自是谁都不敢得罪的主子,可到了咱们这紫禁城中,放在上书房那些个小人精的眼里,却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而单说这弘政呢,性子倒是比咱们那位九叔显得敦厚老实些,在上书房这些日子,没见刻意讨好过谁也没见刻意挤兑过谁,不过碍着九叔和咱家老爷子那份不对付,也没谁会上赶着作死的去与他亲近,便是除了他那个伴读之外他多是一人独来独往,也是这般,除了上回永寿宫那档子事儿,旁的时候我也没对他太过留心。”
“然而,就好死不死的这一会儿功夫倒是叫他跟弘时搭上了?”
“不是我没话找话,而是说起来弘时那小子最近也着实是怪得很。”被自家小妹斜瞥了一眼的弘晙再度摸了摸鼻子,“虽然景仁宫那位是个上不得什么台面的,但有一句说一句的,弘时那小子却一向还算是拎得清,虽是不可能掏心窝子那般对待我和大哥,却也向来算得上是敬重有加,应了皇玛法那句兄友弟恭,可近个儿这小子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除了那躲不掉的请安行礼,旁的时候见着我和大哥竟像是见了鬼一般,别说是亲近避都避不及,闹得大哥前两日还特特问了我一回,估摸着以为是我怎么折腾他了。”
“这倒是有趣。”
弘晙虽说是个精明到骨子里头的,可这涉及到后宫却到底不比景娴脑子转得快——
“你既然也说这弘政平日里不爱与旁人结交,眼下里突然跟弘时亲近起来,反常则为妖,我原想着是咱们那位好九叔眼见着永寿宫那边一时挪不开可用的人,转而把目光转到了景仁宫上头,跟咱们那位向来拎不清的李妃母勾搭上了一条船,可若是如此,弘时理应是亲近你们还来不及怎么会对你们避之不及,想来是先被叮嘱了与你们保持距离后才被弘政搭上,这样一来,倒是去了景仁宫的嫌疑了。”
“不管景仁宫有没有什么旁的心思,九叔可不是个傻的,依着眼前的局势弘时可谓是没有半分优势,哪怕是掉头支持弘历那小子怕都要赢面高出几多倍不止。”
弘晙不以为意的撇撇了嘴。
“换作前世,大哥去得早老爷子膝下空虚,统共就咱们这几个庶出的,弘时那小子占着长也得过皇阿玛好些时日的提点,被八叔九叔那一番折腾才会叫皇阿玛大感愤怒伤心,可眼下里要是他打的是这个算盘莫不就太天真了?且不说皇阿玛原就对那李氏来得不喜,弘时一月里也见不上皇阿玛几面,就说我和大哥在这杵着,就是真的让他打中了算盘,怕是皇阿玛也不会多在意罢?”
“那又如何?”
弘晙这话说得霸道,却也算是有理,可景娴泼起冷水来更是毫不留情。
“当初那么多叔伯兄弟,论功绩论人脉论出身论母族哪一个不比八叔来得强?可真正能让皇阿玛上心提防着的却又只有八叔,你可别忘了九叔府上那泼天的钱财,俗话说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再是笼络不到重臣之流,却也怕小鬼难缠。”
“难不成九叔还真打算支持弘时那小子上位?”弘晙瞪大了眼看着景娴,“他还真当作我们中宫是吃素的?”
“毕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景娴踱着小步,小脸上端得一脸严肃,“眼下里这紫禁城里头可以说就咱们中宫一家独大,甭管九叔打的是什么算盘,横竖咱们得不了便宜去,换言之,这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总没得个坐以待毙等着他们发难的道理。”
“你的意思是?”
“眼下里咱们也不知道九叔是个什么打算,不过既然他让弘政找上了弘时,那总是没得让景仁宫那位半点不知情的理儿吧?”
景娴看着景仁宫的方向,眼睛微微一眯。
“若是她与我一般先前全然不知情,这会儿摊上这么个消息必是少不得一番折腾,咱们这位李妃母虽说时常有些个拎不清,但脑子却是不坏,跟九叔扯上关系意味着什么她怕是比咱们都还想得明白,自是会在弘时那小子身上做文章惹得九叔另辟他径或是提前发难,而若是她起了与九叔共乘一条船的小心思……呵,我可不信弘政与弘时亲近的事儿皇阿玛会半点不知情。”
不得不说,景娴虽是没能料到允禟的用意,却猜到了他接下来的反应,没等这般消息在景仁宫打上几个转,也没等李静婉把自家儿子提溜过来问明白前因后果,说上两句有用没用的话,他就飞快的打了众人,连带向来稳如泰山的胤禛和舒兰一个措手不及——
弘政和弘时中毒了!
第149章 自损八百来设计
紫禁城是不许带外食进来的,毕竟这是皇帝后妃以及皇子皇女,这些个全天下最尊贵的人住的地儿,一方面是越尊贵的人越是惜命,另一方面是越尊贵的人越是多人算计,若是谁都能随便把东西往宫里头带,且在从中动点手脚,那不是宫中众人每日都要提心吊胆了?
进宫读书的各家小子当然也不例外。
每日用过早膳才进宫,午膳点心则由宫内御膳房统一准备,胤禛向来是个谨慎的,上书房的小子们背后势力盘根交错,未免麻烦还特意拨了试毒小太监在用膳前一并试毒,再加上舒兰也一向小心细致,对于上书房这么个小朝堂虽不说眼皮不错,却也时时上心,更别说御膳房除了负责这些小主子的吃食之外,还掌管着宫中绝大多数人的口粮,若说在这样的严防死守之下,还有人能将手脚动到了这上头,舒兰是不相信的。
那么,弘政弘时一起中毒是怎么回事?查,一定要仔仔细细的查!
事关皇嗣和宗室血脉,且还是这样的恶*件,掌管后宫诸事的舒兰自是责无旁贷,而胤禛也难得的指了人过来帮手,舒兰倒是知道这并不是对方不信任她,而是她身为中宫皇后,膝下又有嫡子傍身,牵扯到庶子之事当然多少要避嫌,不然查出个所以然来倒罢,查得不清不楚指不定这脏水就要往她头上泼了。
可即便是这样的双管齐下,要短时间内查个一清二楚也决计不是简单的事,一来,依御医所说这二人所中的毒乃是再寻常不过的朱砂,别说紫禁城内各宫各院都有所储备,就是宫外也可以说得上是家家户户都不少有,要想寻其来源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二来,上书房虽然除了师父和各家小子,还有不少候着等待差遣的下人,能被指派过来的明面上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可如果硬要计较,整个紫禁城里统共就是这么些太监宫女,多少总会有些交集,这人与哪个宫的谁交好,那人又与哪宫的谁是同乡,简直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难道还真的宁可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的,把紫禁城里绝大多数人全都牵扯到其中?
其三,仔细又仔细的排查之下,无论是御膳房送来的吃食,还是上书房原就备着的果子茶水,都没有一丝一毫的问题,更别遑论除了这二人之外,其余人皆是活蹦乱跳全然无事,当然,书房中自然是有那备着用于作画的朱砂颜料,可再是心疑有这样的可能,也总不能对外说是两个孩子自己拿朱砂往嘴里塞,这才中了毒吧?又不是一岁半岁没个分寸的年纪,就是事实如此又有谁会相信?
得了上头吩咐的人查起来皆是一筹莫展,没得半分头绪,胤禛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要来的阴沉,舒兰于皇宫内院这么多年,自然也深知其中的弯弯绕绕,隐隐的有了种不好的预感,而果不其然,距事发不过五天不到,阿哥所就再度传来了噩耗——
弘政没了!
看着登基以来越发沉稳,难得叫人看得出心中所想的胤禛难得的暴露,站立在一旁的舒兰只觉得心猛地往下一沉,朱砂本就毒性不弱,饶是弘政所中的毒素并不算多,也到底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身体底子比不过成人,便是御医们绞尽脑汁倾尽了生平所学,又是化毒散又是清毒露,也终是乏天无术。
“你们说朕平日里养着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关键时候竟是半点用场都派不上!”
“臣知罪……”
太医们皆是嗫嚅着不敢多做解释,一旁的舒兰知道此时的胤禛是个碰触不得的□□子,也不在这个时候上赶着去寻什么晦气,便只沉声问道,“本宫要你们一句实话,如今三阿哥是个什么情形?”
“这……”
太医们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谁人都不想这个时候在主子们跟前触霉头,舒兰本就心下烦躁,看见众人这幅模样儿,更是生出了一股子无名火,“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你推我让,你们莫不是真觉得皇上与本宫好糊弄不成?”
“微臣不敢……”
话说到这份上了,太医们饶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存什么旁的心眼,终是由品级最高的苦着脸接过了话,“回娘娘,臣等自知医术不精无所推卸,可这朱砂之毒本就无解,便是成人也只能靠身体底子扎实强撑着,撑过了才可循序渐进慢慢将毒排出,三阿哥,三阿哥本就年幼,即便所中毒素并不如弘政阿哥那般猛烈,也已然是侵入五脏,如今,如今靠药汤子稳着情形没再恶劣下去已是极属不易,若是要彻底转危为安,却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竟是只能听天由命了?
胤禛听着这话心中怒意更甚,可也想得更多,他知道这一连串的事儿定然是场针对他而来的阴谋,那眼下作为受害者之一的胤禟也决计不无辜,倒不是他只是盲目的想把屎盆子扣到不喜之人的头上,而是自己后宫是个什么模样儿他心中清楚得很,本来人口来得简单,若说为了争宠弄点小把戏,为了夺势耍点小心计,他相信,可是这般大的手笔,竟是能让他都觉得有些棘手,却决计不可能仅仅出自于一个后宫妇人之手。
再是心中不喜李氏,面前躺着的也到底是自己血脉相承的儿子,胤禛难得的对一向并不太亲近的弘时表示出了一丝的怜惜,看着床榻上的小小身影,“你是朕的儿子,是爱新觉罗的子孙,是大清的皇子,岂能是那孱弱无用之辈,朕要你好起来,若不然便是往后再也不认你这个儿子!”
舒兰并不是那好心肠的菩萨,再是中宫皇后是所有皇子皇女的嫡母,也不可能被李氏没完没了的折腾之余,还能真的将弘时视若己出,平日里也不过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可李氏再是招人不喜,这么些年冷眼看着,弘时倒还算是个过得去的孩子,她身为人母,眼见着这么个小小的人儿如今这幅样子,听着胤禛稍显低落烦躁的声音,心中也莫名的有些不好受,更别说她多少也能猜到弘时怕是被人做了筏子,做了用来针对中宫或者胤禛的筏子。
这一切怕还不过是场开始吧?
舒兰的预感并没错,不过第二天,宫中就隐隐有了些传出了些风声——
“你说三阿哥和那弘政阿哥好好的怎么的就突然中了毒?那御膳房和上书房的东西可都是统一准备的,若说是意外,怎的旁人无事就这二位主子遭了秧?”
“可不是?三阿哥是齐妃娘娘的儿子,往日里我便听说在潜邸的时候,她就与皇后娘娘多有不对付,四阿哥还小看不出个所以,三阿哥却算是长成了,依着前朝那些个事儿,莫不是中宫在为大阿哥二阿哥扫路了?”
“这贵主儿的心思又哪里是我们猜得透的,不过我听到的也跟你所说的差不离,三阿哥打出生也没见过有什么三病两痛,可这才跟弘政阿哥好上没个几日就出了这样事儿,怕不就是中宫娘娘怕三阿哥有了自己的势力,对大阿哥二阿哥的将来有影响吧?九爷虽然如今虽然瞧着不怎么得势,可那毕竟也是从前朝夺嫡总走过来,又岂是那无用之辈?”
“眼前这事闹得可是大,我听说就连平日里不怎么管事的那些个宗室老王爷都惊动了,你说皇上知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这宫中的事儿皇上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不过你也知道这前朝夺嫡的时候,咱们皇上就一直跟九爷来得不对付,怕是皇上也说不定想指着这事儿让九爷吃个鳖呢?”
三人成虎事多有,这碎嘴的宫女太监,打一个能打,杀一群也能杀,可还是耐不住这风声越发的甚嚣尘上,竟是冲出宫墙终是传到了宫外——
弘政尸骨未寒,弘时半死不活,齐妃每日来坤宁宫哭闹叫屈,前朝也不太平,这一桩桩的只把事情越发的扯得复杂,可事已至此,除了叫人加快调查再想在原本之事中做什么旁的补救,却已然是来不及,弄得几个小的也一日面沉过一日。
他们人人都知道胤禟有问题,也大约摸出了对方的目的,可这又如何?人家到底是大手笔的舍了个儿子,胤禟府中美妾虽多可儿子却就这么独一份,越是尊贵的人便越是爱惜羽毛,然而他却偏偏反其道而行,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又岂是那么容易破的?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泪珠子不要钱的李氏,又安抚好几个小的嘱咐他们这几日不要轻举妄动,舒兰还没得上一口喘气的功夫,就见底下人神色紧张匆匆来报——
“主子,九爷在前朝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