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溪笛晓
盛景意在书上读到的时候都感觉它是不是在吹牛逼。
寻常人家没机会拥有这样精准的计时仪器,大多时候只能听打更人每天辛勤地边敲更锣边喊着“天高物燥,小心火烛”来了解目前是什么时辰。
盛景意说道:“我前些天已经写信问王姐姐,看她能不能跟韩府君要份水运浑象仪的图纸,她说会帮我问问,到时你可以参考着试试,可以先看看能不能缩成座钟大小,到时候配上精致的外壳可以摆到客厅去。”
李婉娘点头。
两人刚说完王氏,回到县衙后便收到王氏命人送来的一本厚厚的书册,里头是北朝廷宫廷奇器的图册,一般人是没法拿到的,也就韩端这个和皇室连亲带故的外戚兼能臣才能轻松送出手。
李婉娘觉得这图册有点烫手,忍不住说:“这会不会太贵重了些?”
盛景意说道:“书得交到看得懂它的人手上才有价值,有的人家里藏书万卷也还是草包一个,那才该为那些书委屈呢!何况我们只是借来看看,又不是不还。”
话是这么说,盛景意还是给王氏写了几个菜谱与香方,说是特别适合劳神的人吃用,有安神静气的效果。她平时也没少和王氏分享这些,这次写好送去也不显突兀。
人情往来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平时就得费心维系。
八月九月节日都挺多,秦淮河畔的姑娘们一到节日便不得空,盛景意便没缠着盛娘她们,只与穆钧他们埋头搞学习。
转眼来到十月,李婉娘琢磨的钟表构造图终于有眉目了,盛景意便把寇承平喊过来,问他要不要合作研发钟表。
合作方式很简单,李婉娘出图纸,寇承平找人照着图纸做出来,把控量产和销售过程,到时候真要出了成品,盈利她们两个五五分。
寇承平听了有点心动。
李婉娘却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琢磨出来的,师姐也得有一份。”她是个实诚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份图纸虽是她画出来的,可大半时间都是盛景意在出主意,所有资料也都是盛景意卖力找来给她参考的,她怎么都不好意思把盛景意撇在一边自己拿五成利。
寇承平闻言不由高看了这姑娘一眼。他说道:“那不如这样,你们各拿三成,我拿四成就好。”
盛景意难得良心发现地问了一句:“这样你会不会太吃亏?”
这不比前面那些小打小闹的文创产品,钟表的精度要求很高,非能工巧匠做不了。
众所周知,好的东西总是贵的,好的工匠更是贵不可言,没有门路的话根本请不着!
寇承平睨了她一眼,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当初和我签下一九分成的寄卖契书时,有觉得我吃亏吗?”
现在太平书坊每个月的流水里头,有很大一部分份额是被送到盛景意手里去的,罪魁祸首就是当初那份寄卖合同!
谁会想到,小小一本《桃花扇》,能卖的周边产品居然源源不断!
今年七夕节的时候,她们《桃花扇》的文创团队出了桃花扇陶娃娃摆件;到了中秋,她们又联合金玉楼推出联名月饼,书坊里卖月饼,这谁想得到?
就说吧,这有谁能想得到?!
盛景意有点心虚。
那不是当时和寇承平不太熟,本着狗大户不宰白不宰,她才在徐昭明的推波助澜下坑了寇承平一把吗?
心虚归心虚,契书还是要签的,由于现在是三方合作,契书便一式四份,他们三人各留一份,官府那边留档一份。
李县令得知二孙女捣鼓出份图纸和寇承平合作,还通过县衙签了合作契书,有些惊疑不定,找来二孙女询问是什么情况。
李婉娘说道:“我们画着玩的,不一定能做出来。师姐说不管成不成,契书还是要先签好的,免得到时候闹出纠纷就不好。”
李县令本来还要细问,听到“师姐”二字心里又梗得厉害,摆摆手让李婉娘忙自己的事去。
李婉娘前脚刚走,李阳华又跑来探头探脑。
李县令没好气地骂道:“有什么事就进来说!”
李阳华便进了屋,他还左看右看,见没人过来才带上门,鬼鬼祟祟地跑到李县令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二妹妹他们处得那么好,又志趣相投,两个人一坐到一起就说个没完,怎么谢,哦不,二师兄还不来向您提亲啊?他不会玩弄二妹妹的感情吧?”
李县令耐着性子听孙子说话,听完以后只想暴打他一顿。
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李县令骂道:“你瞎吗?你都拜入师门两个月了,还看不出那不是师兄是师姐?!”那要是个男孩子,他难道会天天放任孙女没名没分地和她腻在一起?
他怎么会有这么个憨货孙子?!
他妹妹一眼就看出不对来,他倒好,拜师后傻乎乎地喊了盛景意那么久的“师兄”?
李阳华彻底懵了。
师姐?
作者有话要说:
李师弟:我是谁?我在哪里?
穆师兄:好了,终于有人来给我垫底了!
*
注:水运浑象仪,出现在北宋,我感觉隔壁《玩宋》的王小雱好像去围观过,但是又记得不是很清楚,大家可以去康康是不是!【毫无广告痕迹
第116章
李阳华最终以“祖父你要是认出来了,哪还有我们什么事”这句精彩发言被李县令打得满屋子逃窜,灰溜溜地跑了。
李阳华还跑去和他二妹妹嘀咕,说他祖父不讲理,分明是他自己也没认出来,还怪别人眼瞎。
李婉娘没料到李阳华这两个月还在把盛景意当“妹婿候选人”看待,更没想到他还敢扎他们祖父心。她有些哭笑不得,说道:“祖父老了,你就别老气他了。”
兄妹俩说完后,李阳华还有些冷静不下来。
好好的妹婿变师姐,换了谁谁都不淡定啊!
怎么会是师姐?
可是一旦接受了这件事的话,似乎又很理所当然。人也没特意瞒着,人早就和他祖父以及二妹妹坦白了,只是没必要到处嚷嚷自己是女孩子罢了。
这世道,没出嫁的女孩子老往外跑是要被人指指点点。
李阳华在榻上翻来覆去,覆去翻来,辗转到后半夜才睡下,他在梦里糊里糊涂地想:怎么是师姐?怎么是师姐?为什么不是师妹?
兴许是这个念想被带到了梦里,李阳华这天晚上梦见盛景意换了身衣裳来到他面前,朝他喊了声“师兄”,还笑盈盈地给他递了个糖人。那糖人的味道他记得,甜滋滋的,他不爱吃糖,可也觉得吃着格外不错。
李阳华一大早从美梦中醒来,耳根忍不住红了。
那日在瑶池会上他手拿着钱袋被一群人围着骂,要不是盛景意来了,他怕是真的要喊一声“我祖父是县令”。听说衙役还真照着盛景意给的线索抓住了那个惯偷,逮去干了好几天苦役才放人。
大家都只长了一颗脑袋,她怎么就那么聪明呢?
李阳华恍恍惚惚地熬到四人聚众读书的时辰,立刻又精神抖擞起来!
既然盛景意不是妹婿候选人了,他就没必要为了给他们两个人创造独处机会,整天被学得比他快很多的穆钧羞辱了!
这些天他着实有点受打击,因为穆钧一边看算术书,一边看老师给他们列的书单,进度却咻咻咻地往前跑,他怎么追都追不上,还得老老实实请教穆钧问题。穆钧比他小两三岁,他还得喊他一声大师兄!
在李阳华看来,盛景意和自家二妹妹志趣相投,都喜欢算术,其他方面的进度应该比他们要慢一些。要是她有什么不会的,他还可以教他!
李阳华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抱着书凑到盛景意身边坐下。
穆钧看到李阳华的举动,顿时露出个看傻子的眼神。
他没说什么,更没有被同门师弟师妹孤立的感觉,收回目光安安静静地接着读书。
李阳华刚才对上穆钧带着几分怜悯于同情的目光,还有点茫然。不过他很快把那点儿茫然抛诸脑后,开始找问题和盛景意讨论起来。
一刻钟过去后,李阳华失魂落魄地抱着书坐回穆钧身边。
穆钧抬了抬眼,仍是没说什么,继续看自己的书。
过了半晌,李阳华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穆钧:“你为什么是大师兄?”他一脸“你明明没二师姐强你凭什么当大师兄”的疑惑表情。
穆钧:“………………”
俗话说得好,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
这位师弟,我劝你善良!
……
盛景意一行人在上元县待了三个多月,同门之间已经相互熟稔起来,他们对县衙各项事务也有了全面的了解。
十一月伊始,盛景意四人还帮着李县令把上元县的年终考核资料给捋了一遍,形式新颖,内容详实,看得李县令心花怒放。要是早几年他有这样的帮手,何至于到老了还只是个县令?
好在李县令是个很想得开的人,美梦什么的自己想想就行了,千万别当真。
县令也没什么不好,要不是他混了个县令,萧西岩那家伙也不会把学生扔来练手。
再想想有的人读了一辈子的书,到七老八十才被朝廷给个同进士当安慰奖,他就该心满意足了!
十一月的金陵迎来了第一场初雪,也迎来了一位来自临京的考功员外郎。
所谓的考功员外郎,就是来搞官吏年终考核的。一般来说各县的簿册会打包封口送到府衙里,然后再由朝廷派来的人清点核查,带回朝廷统一审核,以此核定官吏功过,评个上中下等,以此作为磨勘调职的参考。
这次朝廷派来的考功员外郎也姓韩,名叫韩思古,不过他与韩端不是一家,乃是黄天荡击退靺鞨人的韩太师之子,年纪也不算太大,今年不过三十出头。
韩端客客气气地招待了韩思古,又给韩思古引荐了寇承平这个黄天荡项目负责人(露脸人)。
寇承平一听,韩太师之子,正主来了啊!
寇承平热情地拉着韩思古说话,又是问他有没有当初黄天荡之战的一手资料,又是问他要不要去黄天荡走走,他们的项目已经在开发了,等明年水师完成阶段性训练便能对外开放,最后他才问韩思古要来投资吗钱多钱少不是问题,要的是韩太师后代的认可和支持!
韩思古被寇承平一通热情洋溢的介绍砸蒙了,糊里糊涂地应下了此事。
直至跟着寇承平他们去黄天荡转了一圈,他才终于回过味来:韩端这是要把金陵变成主战派的大本营啊!
寇承平又引韩思古去上元县转了转,尝尝具有上元县特色的金玉楼鸭子。
盛景意得知寇承平拉了当年那位韩大将军的儿子入股,对寇承平十分赞赏。
韩思古到“小西湖”那边走了一圈,这地方现在成了每个月墟日的集市,可供百姓在这里做些小本买卖。今年上元县的商税薅得够多了,李县令还给这些在墟日做小买卖的百姓免了一定额度的税钱,鼓励他们多赚多花,好带动本县经济!
别看他年纪不小了,新理念接受得还是挺快的,自从发出这个小额免税的号召,县衙的税收比没免时还多了不少!
毕竟,很多小买卖他们本来就收不了税,现在他们县衙出的这个鼓励政策并不影响本来的税收,反而让原本不敢出来做小买卖的人也敢于挑着担子来“赶墟”。
至于会不会影响农事,算下来一个月就那么三天墟日,能影响到哪里去?
韩思古到上元县这日正好是墟日,好生赶了场热闹。
到韩思古要走的时候,盛景意也回了趟金陵。她的生辰在十二月,今年她马上要满十五岁了,得行及笄礼。
平日里盛景意都留在金陵,谢谨行和她商量着及笄礼回临京办,算是顺便回去见见二老。
盛景意对生辰不甚看重,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自然也没觉得及笄礼有多重要。听谢谨行讲了一长串要做的准备,她才发现自己鲜少关注这方面的事。
眼下虽是十一月上旬,回去前却得给家中长辈与兄弟姐妹得备些礼,路上也要耽搁些时间,所以盛景意只能揣着老师给的书单暂时别过穆钧他们。
盛娘她们抽空到别庄与盛景意小聚了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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