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吃糖 第2章

作者:骈屿 标签: 情有独钟 爽文 甜文 穿越重生

  老太太听了这话,略微点了下头,媳妇这话说的倒是没错。一府一家,女子们的婚事由不得她们自己,哪个能利益最大化才是选择。

  更何况如今皇上登基未有几年,这皇位坐的并不牢靠,朝中便风云变幻不得安宁,说不准何时就要被架空,以宁府如今的颓势,若想长长久久的平安下去总是要找个靠山。

  而眼下最好的靠山便是晋国公府。

  宁柔虽行事不堪,但打小就是喜欢撒娇黏人的,比起宁姝确实是多了几分亲昵。

  这么想着,老太太再看宁柔时也不再苛责什么,只摆了摆手说道:“夜深了,都早些回去休息吧。柔儿也不要再哭了,旁人见了还以为怎么了呢。”

  这头宁姝回了自己的小院,桐枝早已经等不及,兴高采烈地问道:“小姐,可是来商议婚事的?定了日子没有?”

  宁姝摇了摇头,一边让桐枝给自己梳洗了,一边将被换婚的始末大致说了一遍,桐枝听后气的直咬后槽牙:“这是夫人和晋国公夫人的约定,怎得就能给她做了嫁妆?她们好不要脸!”

  宁姝推说自己头晕目乏,让桐枝去休息。桐枝想小姐定是难过到不想说话,便不再说什么,只理好了床褥便下去了。

  待桐枝出去后,宁姝才在多宝阁前坐下。

  空荡荡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了一声浑厚中年男人的声音,震得人耳朵发麻:“怕什么?咱们姝姝这般好,没了他区区晋国公世子,咱们还找不着更好的人嫁了吗?!姝姝起来!让青叔教你如何批阅奏章!日后咱们自己当女皇,想要十个二十个晋国公世子,都是一句话的事儿!”

  这声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似的,房间里霎时响起数个声音,男女老少皆有。

  “就算会了批阅奏章也当不上女皇啊。还是得去大院问问大黑,他不是号称跟着打过仗的吗?”

  一个端庄温婉的女声说道:“停停停,你们怎么都不出些正主意?姝姝如今是倒了霉被人夺了婚约,也不知道日后外面会如何传,有没有损害姝姝的名声。”

  “外面人不稀罕咱们姝姝,咱们自己稀罕啊,管他们怎么说?”

  “你稀罕你能干点什么?有本事你成个精娶姝姝啊。女子嫁人乃是第一等大事儿,如今姝姝无人关护,日后的路可怎么走啊?”

  还有用唱的:“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宁姝一挥手,就像乐队指挥似的,屋子里的声音顷刻都消失了。

  宁姝叹了口气,说道:“摊上这样的事儿也算是我倒霉,本来看那个晋国公世子一表人才,结果竟然是个连未婚妻妹妹都能下得了手的禽兽,人品不行啊,学什么不好非学琼瑶阿姨。”

  “那姝姝如今打算怎么办?”那端庄女声又响起:“若是宁柔先嫁了,姝姝日后寻人家也是难的,我倒是不信那宁赵氏会对姝姝上心。”

  宁姝“嗯”了一声:“这点我同祖母提了,但估计宁赵氏怕夜长梦多,定然会给我随便塞个人家嫁了,所以在这之前我要行动起来!自己先寻个满意的下家。”

  那端庄女声说道:“姝姝可还记得上次我与你提起的鹿角蜜膏方?男人都是看脸的,如今越是这个时候,便越要将自己拾掇的美美的。”

  “记得。”宁姝揉了下太阳穴,她生病刚好难免乏困,打了个哈欠,由桌上放着的孔雀蓝釉罐里拈了颗饴糖含进嘴中。

  嗯,甜的,是她喜欢的味道。

  每次不开心就要吃甜的,这是她的习惯。

  …………

  皇宫深处紫宸殿,荀翊猛地醒来,恍惚灯火之中可见他英挺的面庞。

  那姑娘被退婚了啊,堂堂晋国公府竟也能做出这般言而无信之事,欺负个无母的女子。

  因那姑娘病了,近来自己掌控身体的时间减少了许多,今日倒是早。

  朝局如今未稳,那群老臣想着法子要骑在自己头上,既然如此便更不应浪费时间,他缓缓坐起身来,声音有些冰冷:“戴庸,朕记得今日的奏折说,西北的坐藩降不住乱?”

  “是,皇上。西北今年欠收,减了税百姓仍是不满,闹将起来,坐藩连写了三封信奏报。”戴庸听见这语调不由得一颤,将屋内灯火点起,仔细回道。

  荀翊沉吟片刻,说道:“既是如此,那还要他有何用?着旨一折,让他亲自入京押解赈灾国粮。哦,记得,写的委婉些,别让他瞧出来了。”

  戴庸应下,心知这西北坐藩但凡入京便是死路一条。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如今朝臣都冷眼看着,但谁也不敢先冒头,这就有愣头青不信邪非往上撞,西北坐藩这显然就是仗着地方远闹腾,不治他治谁?

第2章

  翌日宁姝醒了便又被叫到宁老夫人那儿去,陪坐了整日,听宁老夫人从宁府发迹说到她辛劳半生,连带着说宁姝生母多么多么好,自己多么多么中意这个儿媳,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

  絮絮叨叨整日,还给宁姝安排喝了各类补品,言外之意便是如今宁府不容易,你消停闭嘴吧。

  宁姝原本也做不了什么,闹起来只有自己受苦的份儿,何必呢?还不如在这儿喝点补品听听故事呢。

  不过她听的却不是宁老夫人讲的故事,而是宁老夫人身旁那尊釉里红牡丹纹春瓶讲的。

  这春瓶头一回发现还有人能听见自己说话,兴头起来说个不停,到最后连宁家府库钥匙藏在哪儿都差点说出来。

  宁姝能和瓷器对话,这能力是随着她穿越到这个朝代才有的,大到瓷瓶瓷砖瓷瓦,小到勺子筷搁水盂,但不是每个都能沟通。

  她这些年总结了一下,自己大概只能和人手工做出来的瓷件儿沟通。但倘若是装在石灰浆模子里批量做出来的,比如手上的这把瓷勺子,便不能说话。

  想来与是否沾染人气有关。

  这只是大致的分类,也有例外,比如宁姝床头用来装糖的那个孔雀蓝釉罐,虽是个手工瓷件,却从来不开口。

  正因为这样,它是唯一一个“获准”进入宁姝闺阁,睡在她床头的瓷件。

  瓷器们虽然有时候吵闹了些,但却十分解乏。宁姝坐在屋子里就和听评书似的,有野史密辛还有坊间八卦,你方唱罢我登场,好不热闹,日子便就没有那么难熬了。

  老夫人又留宁姝吃了晚饭,到天都黑透了才将她方走。

  宁姝一回自己的房里就受不住抻了个懒腰,对着桌上的孔雀蓝釉罐说道:“我回来啦,小孔雀。”

  “姝姝回来了!”多宝阁上一阵人仰马翻。

  “她又是先与小孔雀问好的,呜呜呜,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

  “因为你太吵了!就连姝姝的闺阁也只有小孔雀一个能进去。”

  “那我还是不进去了,我喜欢说话,不想当哑巴。”

  “姝姝快来喝汤,桐枝丫头给你温着了。”

  宁姝换好轻便的衣裳,将头发随便挽了一下,她不习惯丫鬟贴身照顾,这些年几乎都是自己一人做这些事儿。

  正是将笄之年,她脸颊还有着少女的柔嫩圆润,透着一抹娇憨。宁姝的眼睛生的极好,明亮单纯,圆圆的像只幼鹿,透着些许初醒的懵懂。加上这些日子病了一场,人还添了些憔悴的美态。

  她拧了软巾擦了把脸,显得愈发水灵。

  瓷器们又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今天姝姝出门早,还未来得及和姝姝说晨安呢。”

  “姝姝今天也格外好看!”

  “姝姝快点擦香膏,一会儿脸要干了,对皮肤不好。”

  自行洗漱完毕,宁姝这才坐到桌前,拿起勺子喝了口甜汤。

  “姝姝!”有个瓮声瓮气的女童声音响了起来,义愤填膺的:“昨晚宁赵氏这个坏女人和你那个坏爹爹诉苦来着,她说她掌宁府中馈这么些年,奔波劳累尽心尽力,自己却未曾攒下多少银子,如今宁柔许了门好亲事,若是嫁妆不够难免让人瞧轻了去。然后一来二去,她就惦记上你娘亲给你留下的嫁妆了!我呸!这贱人怎么这么不要脸?抢了我们姝姝的婚约还要抢我们姝姝的嫁妆!”

  “小孩子不要说脏话。”宁姝低头看向白瓷粥碗,认认真真的说道。

  女童哼唧两声,又说:“姝姝你可不能把东西给她们抢了!”

  “那是当然。”宁姝说道。

  话虽这么说,她却有点发愁。

  宁姝原本是个学艺术管理专业的大学生,在一家博物馆实习,负责瓷器室。来博物馆参观的人并不多,她每日闲着发慌就和瓷器们说说话。

  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再到如今实习,成长二十年来她按照社会的标准前行,可谁知道突然之间竟穿到一个古代女童的身上。

  那年原主方才十岁,害了一场大病,正逢宁载周岁生辰,哪里还有人记挂着她,身旁只有个桐枝守着。奄奄一息之时,宁姝就穿过来了。

  在宁府住了些时日,也是偶然之间,她发现了一个和博物馆里一模一样的瓷件,这才知道不仅仅是自己穿越了,博物馆的瓷器们也跟着穿了,零零散散的洒落在这个世界。

  宁姝这几年只找到了三个博物馆的瓷器,搁在自己房间里也算是藉慰乡情。

  一个是那位昨夜要教她批奏章的,大家叫他青叔,其实是个明永乐年间的青花龙纹扁壶。

  说是扁壶,却足有半米高,突显出永乐皇帝朱棣的基调——皇帝气魄大,瓷器也倍儿大,连上面的龙纹都是明清两代最凶的那种。

  永乐皇帝在世的时候十分喜欢这个青花龙纹扁壶,就将它搁在书房案台附近陪自己批阅奏章。时间长了,青叔耳濡目染了永乐皇帝的调调,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那位声音端庄娴雅的女子全名叫秘葵,是唐代秘色瓷口葵口碗,有着“巧剜明月染春水,轻旋薄冰盛绿云”的名头。

  秘色瓷算是半个官窑,能用的人非富即贵。秘葵曾经的主人也大有来头,乃是风流了千年的上官婉儿。

  另外一个如今摆在大院里,是个辽代的黑釉鸡冠壶,名叫大黑,模样像极了马背民族的皮囊壶,主人不详,因为他只会几句汉语,大部分说的话是契丹语,宁姝听不懂。

  按着宁姝原本的想法,她只想在宁府里安生呆着。她是嫡长女,出门在外还是很光鲜的,至于在府里并不怎么受重视她并不放在心上,毕竟她原本就不是这儿的人,与宁培远更没什么父女感情。

  与晋国公府的婚事,一来是她受到读过的小说影响,对武将带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觉得各个都是男子汉大丈夫;二来便是因为晋国公夫人对她颇为照顾,若是日后嫁过去想来婆媳关系不会糟。

  如今婚约被宁柔这么抢了,她实在也是没什么感觉。非要说点什么,那就是庆幸,倘若成婚之后再和宁柔牵扯到一起去,还不够她倒胃的呢。

  至于宁柔会干这种事儿,她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宁柔生母赵氏的出身在贵门当中并不算好,宁府如今也是在走下坡路,日后想要为宁柔寻一门比自己更好的亲事可是难了。思来想去,就搁在眼前的好事儿怎么能放手,便难免动歪主意。

  白瓷粥碗看着宁姝眉头渐渐蹙起,连忙说道:“姝姝,不可以皱眉。瓷器的胎骨皱了就不好看了,也不会被买走。我如果没有被买来,就不会遇见姝姝了。”

  宁姝回过神,冲她笑了笑:“好好好,不皱眉。”

  白瓷粥碗又逗着宁姝开心,说道:“姝姝,昨晚有个斗彩碗终于和她喜欢的瓷勺子在一处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对于这些日常会被使用的瓷件儿来说,在一处的意思就是同时被一个人类使用。普通百姓家倒还好说,宁府里那么多碗那么多勺子,能恰巧碰到一起的机会并不多。

  白瓷碗接着说:“斗彩碗回到厨房的时候可生气了,她说没想到这个瓷勺这么中看不中用,才动了几下就碎了!”

  “噗!”宁姝险些将嘴里的粥喷出去,如今勺子碗都这么激情了吗?这让自己日后如何面对吃饭用的家什儿。

  “嗯。”秘葵的声音悠悠传来,端庄娴静的声音却说着不得了的话:“确实是应该提前检验一下,有的男性确实是中看不中用,比如说当今圣上。正值壮年,后宫又有几个女人,听闻到现在他还没有个子嗣。哎,最近他生了吗?”

  宁姝摇头:“尚未听过。”

  秘葵:“听说先帝子嗣就只剩下他这一个,想必当初就是劣质种子。本来女人在宫里就生存不易,如今更是连点盼头都没了。”

  宁姝沉默,秘葵真不愧是开放大唐的瓷器,带着早饭时的话题朝着少儿不宜的方向一路狂奔,拽都拽不回来。幸好这是瓷器们在说话,旁人听不见,不然哪有人敢这么议论皇上的。

  秘葵又说:“不过反过来想想这也是件好事儿,后宫混淆皇室血脉的总有那么几个,皇上一糊涂就容易成专业绿帽侠。当今圣上就不用担心这个,但凡能生的都是假的,都砍了就行,倒也方便。”

  秘葵在博物馆也不知道呆了多久,浸淫了许多现代词汇,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她还认认真真的劝着宁姝:“姝姝啊,如今你确实得为自己打算,省得让那对母女得逞。但是一定得擦亮眼睛,千万别找个和当今皇上一样不中用的。喏,就像你床头放着的那个孔雀蓝釉罐一样,明明是手工做的,却开不了口,图上了一身好看的釉。”

  不愧是上官婉儿的瓷器,听听,发言多么振聋发聩,举例多么信手拈来。

  “咳——”耳边传来一声轻响,好似有个年轻男子清了清嗓子。

  宁姝转头看向孔雀蓝釉罐,颇有些激动地说道:“刚才是不是小孔雀的声音?!”

  “好像是……”白瓷粥碗轻声说道,像是怕吓着人似的。

  一多宝阁的瓷件们加上宁姝,眼巴巴的盯着桌上的孔雀蓝釉罐,屏气凝神,等着他开口说第二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