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骈屿
良嫔有些面露厌恶,想说些什么,但仍是憋了回去。
宁赵氏继续说道“咱们府里如今也没什么底儿,若是柔儿就这般嫁过去岂不是要被晋国公府瞧不起?母亲同你父亲商量了一番,想将你的那些嫁妆给柔儿。姝儿你现今得了皇上的赏赐,想必也看不上那些老东西。”
她还算有点数,没说出“反正日后你也用不着”这种话。
宁姝眨了眨眼,问道“可是我生母给我留下的那些?”
宁赵氏清了下嗓子“姝儿这是哪儿的话?虽说是你生母留下的,但不都是宁府的吗?”
“你错了。”宁姝摇了摇头“这些不是宁府的,是我的。”
宁赵氏“姝儿,母亲知道我与你之间是有些误会,但那也是为了你好。旁人都说母亲将你的婚约换走给了柔儿,可那是晋国公夫人亲自来提的,母亲想着强扭的瓜不甜啊,也满心思给你挑个好人家。”
“放肆!”太后娘娘一拍桌子“宁美人是哀家的媳妇,是我们皇家的人,何时轮到你来操心?!”
宁赵氏被凶的一脸懵,噗通一下又跪了回去。
良嫔冷笑一声“啊,臣妾以往听过有贴补弟弟的,没听过还要贴补异母的妹妹的。”
介贵妃冷冷看向宁赵氏“宁氏,说话要慎重,如今这是宫里,可不是你那街头巷尾三姑六婆。”
宁赵氏连忙看向陈妃,方才她可是帮着自己说过话的。
陈妃此刻正低头抿着茶,连眼神都懒得给她。
宁赵氏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臣妇这不是想着,那些东西留在府里不用也是浪费,不若拿去……”
柳非羽瞥了她一眼,眼看着就要蹿起来骂她,宁姝却已经站起身,转头对太后说道“宁氏这话有错。臣妾的便是皇上的,怎能说是宁府的呢?皇上的赏赐虽说是给臣妾的,但实则也是皇上的呀。”
太后点了点头“姝姝实在是通晓事理。”
宁姝转头看向宁赵氏“宁氏你放心,晋国公府通晓大义,定然不会因为嫁妆而瞧不起旁人的。再者,皇上倡俭,婚嫁怎好大肆铺张?”
宁赵氏被一阵尖酸刻薄外加连哄带吓,出宫的时候浑浑噩噩,已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她一走,大家又欢快地跑回去打起了吾诺牌,良嫔还在一旁说“类似宁氏这种多来几次,出出气也挺好的。”
陈妃笑道“正是,适当出气有助于身心健康。”
到了晚膳的时候,荀翊在磬书殿前走了好几圈,也不说自己在想什么,戴庸却心里清楚,这便上去说道“皇上,今日宁赵氏入宫见宁美人了。奴才听闻,宁赵氏说的那些话,可是要将宁美人气哭了。”
荀翊眉头微蹙,宁赵氏如何他怎么不知?如今竟还能追进宫给宁姝脸色看?
她哭了?
“将宁府的笺折撤了吧,日后不要让宁府的人进宫叨扰。”荀翊往前走了一步,又说,“去云舟宫看看。”
第54章 (一更)
荀翊沿着朱红宫墙缓步,乍一抬头,竟看见各角小门早已悬挂起靛蓝小灯,下面又都挂个了更小的朱橙花碗,洋洋洒洒,沉寂稍许,温柔稍许。
“上元节了啊。”荀翊轻声说道。
“是,皇上。”戴庸回道。
荀翊向来不在意这些时节,得了提醒才能想起一二,但一年除了除夕清明中秋,其他的他都置若罔闻,好似与己无关似的。
戴庸习惯了,太后也习惯了,宫里的嫔妃们也都习惯了。
比起先皇凡是节日都要热闹一番的性子来说,当今圣上反而像个没甚情感的仙人,高高在上,不可攀。
但那又能怎样呢?
先皇爱热闹,最后死的也热闹,各路势力纷争,恨不得揪个荀家的子孙就能当幕后皇上。
在那样的环境下出来的荀翊,性子反而冷到了冰里。
只是他们不知道,在他们都瞧不见的地方,荀翊也是有丝温柔的。
一如宁姝不知道,原来皇上在他人眼里是那般冷面冷心。
“京城今日热闹?”荀翊问道。
戴庸笑道:“回皇上,热闹,上元节哪儿能不热闹呢。过了今日,很多人的年便也过完了,等不及再到正月三十了。”
荀翊“嗯”了一声,沿着这花灯照出的小路走去。
正是夕阳落下的时候,今日的晚霞甚是好看,火烧似的镶着边儿,一路铺天盖地的翻涌着。
花灯下缀着的朱红花碗里俱都盛了一小碗的水,原是为了防止走火。但此刻,晚霞斜斜的映照在这水中,像是一团团烧的正旺的火。
天火、人火掩满四周,像是瓷窑里闷烧的风景。
荀翊到云舟宫的时候,宁姝正在院子里忙着收那些晾晒的花草,夜里湿气重,搁在外面总是容易变潮,倒是就不能用了。
她将白梅等理到藤板上,方要抱起来,身旁有人抢先一步将藤板拿了起来。
“不用帮忙的,我自己来就好。”宁姝说着伸手去接——嗯?今天宫人怎么这么高?
她抬头一看,皇上正端着那藤板站在自己面前。
“皇上。”宁姝连忙行礼。
荀翊微点了下头,问道:“要做花茶?”
宁姝是有这些大大小小的习惯,很多是各个朝代瓷器教她的,用着用着也就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
“不是。”宁姝看着那藤板,思索该怎么不动声色的将这藤板接过来,让皇上拿似乎不太合适。“是用来做香囊的。”
“要放去哪儿?”荀翊转身,自然而然的问道。
看来今日客户想要干活!
宁姝从石桌上抱起小些的藤板,说道:“就搁在暖阁便可。”瓷器们也很喜欢这样的香气,地龙一烘,屋子里好闻极了。
她话一说完,手上的那个藤板也没了踪影,荀翊一手托了一个,简练说道:“走吧。”
宁姝连忙跟上去,生怕皇上一个不小心,把自己好不容易折腾出来的花草给打翻了。
谁知道万一到时候打翻了,皇上恼羞成怒,说不准就要使小性子怪在自己头上呢?
戴庸跟在两人后面,抬头看了眼天——很好,太阳还是从西边落下去的,没有天象异变。
荀翊将藤板放在宁姝指定的位置后,殿内陷入了沉默。荀翊转头去看多宝阁上的瓷器,宁姝则低着头翻弄花草。
不是她不愿意说,就是觉得怪怪的。虽然入职,不是,是入宫了,位份也升了,但她一点都不了解皇上这个人,只觉得他不似外界传言那般吓人,相反,还有点温柔。
荀翊则是一如既往的话少,往先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让戴庸拿折子拿年注。如今……
“用过晚膳了吗?”荀翊一如既往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尚未。”宁姝一如既往的回答。
“朕也未曾用膳。”荀翊将话题一如既往的继续下去。
宁姝点了下头:“知道,他们见皇上来了便去准备了。”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戴庸在边上低着头,装出看不见听不见的模样,但却在心里咆哮:这两个人干什么呢?!宁美人快点讨好皇上啊!皇上,刚才出来的时候不是还问奴才今日是不是上元节吗?这么好的话题快开启来啊!
多宝阁上的瓷器们屏住呼吸,此刻都心照不宣的不说话,眼睁睁的看着宁姝和皇上之间的互动。
待到所有菜上来了之后,荀翊看了一眼面前的汤便知道,这是出自御膳房之手,并非是宁姝亲手煲的。但转念一想,自己两日未来,她今日又受了宁赵氏的委屈,没空煲汤也是正常。
他抿了一口那汤,虽然用料仍足,但不知怎的就是不如宁姝那简单的小汤来的舒坦。
想来应当是料华而掩本味了。
宁姝下午在太后娘娘那儿吃了太多点心,如今有些吃不下,匆匆吃了几口便停下了。
荀翊看在眼里,问道:“胃口不好?”
宁姝猛然想到皇上倡俭朴啊,自己这不是摆明了在他面前铺张浪费吗?还要不要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了?
她连忙摇头,低头继续吃:“没有。”
就是真的有些顶,吃的艰难。
荀翊见她这般更是触动,想来她是因为宁赵氏的缘故,戴庸不是说她哭过了吗?胃口不好却还要强撑着无事。
为不让宁姝不自在,荀翊也很快吃完了,之后便一如既往毫无悬念的让戴庸拿了折子过来。
戴庸不情不愿的去了:……奴才今天不想拿折子,奴才就想看门。
荀翊翻着折子,突然看到一张暗中递上来的,状告参知政事周携齐家的嫡子周仰杀人辱尸。
折子上写的简单,但内容却是字字含血。
这周仰打小读书不成,也心不在仕途,前些年缠着自家娘掏了银子开了个布匹庄子。前几日在布庄里看见个试衣裳的小娘子美貌,就要强占了人家。
这小娘子前不久已成了婚,她夫君恰是一同来的,见状便当街骂了周仰几句。
周仰平日里哪受过这种气,二话不说就让庄子里的护卫们将这两人捆到后院去,当着男人的面把小娘子强了,又将那男人活活抽死。
原本这事儿因那小娘子被周仰锁在布庄应是无人知道,周仰也是毫不在乎,可如今却绕过了京城的三衙,直接到了荀翊的案头。
荀翊看着那折子上的字,若有所思。过了片刻,他问道:“朕记得,上元节的时候,京城里的铺子是要多开些时辰的。”
“对。”宁姝顺着答道:“要到子时才关门呢,年也就这般闹完了。”
荀翊思忖片刻,问道:“什么时辰了?”
“皇上,马上便要戌时半了。”戴庸回道。
荀翊微微点了下头,抬头问宁姝:“之前赏赐的那些糖可尝过了?”
“尝过。”一说到糖,宁姝便十分开心:“好吃。多谢皇上。”
“喜欢便好。”荀翊身上有些微微的脱力感,离他要去孔雀蓝釉罐的时间近了。他缓缓开口,问道:“现在想吃糖吗?”
“嗯?”宁姝不知他为何这般问,便抬眸看,只觉得他眼神有些微微的迷离,不似往日那般冷清。
而这丝微微的失神,让荀翊有了一丝人气。他眼尾原本就有些美态,只是平日不显,如今迷离当中霎是勾人。
荀翊的意识开始有了丝离散的感觉,他撑着一口气,竭力在意识全部流散之前,由一侧的孔雀蓝釉罐里捻出一颗糖,剥去糖衣,递到宁姝面前:“啊——张嘴。”
一颗朱红色的糖放在了宁姝面前,是她喜欢的石榴味道。
宁姝微愣,一瞬间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有,乱七八糟的缠成了一团。而她在这里面硬是揪出来了一根,上面写着三个字:石榴味。
宁姝微微低头,由荀翊指尖含走了那颗糖,朱红色抿在她的唇边,添了一丝缱绻的意味。
“啊啊啊啊啊啊!姝姝是不是蹭到了皇上的指尖!这是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青瓷虎子大叫:“禽兽!放开姝姝!我都不敢看了,我要捂上眼睛。”
秘葵“啊”了一声:“姝姝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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