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骈屿
荀翊没什么反应,宁姝倒是听了这话之后眼皮一直在跳,倘若皇上当真听得见瓷器说话,这一屋子瓷器怕是早就都要保不住了。
“戴庸。”荀翊突然开口唤道。
“奴才在。”戴庸在外面应了一声,心里还想着:怎么这么快?结束了?二十多年的积累就这么一会儿?不能啊!
他推开殿门恭敬进来,偷偷扫了一眼暖榻上的皇上和宁婕妤,稍稍松了口气:衣裳看上去还齐整,不是那么快,是还没开始!
荀翊说道:“拟份旨意,宁婕妤聪慧敏捷丽质轻盈,出淤泥而不染,品格坚韧,升为宁嫔。”
“啊?”戴庸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重复了一遍:“宁嫔?”
中间还有个昭仪的位置呢!刘昭仪辛辛苦苦找了几年的木刺儿,还在内务府兼着差事,才勉勉强强是个昭仪。
而且这个出淤泥而不染,不是就在说宁府是一滩烂泥吗?也是,反正都谋反了还能是什么好东西?吓死了算他走运,便宜他了。
只是没想到老子谋反,女儿反而借着升了位份?还不知道明日上朝之后,因为宁姝这位份狂升,言官谏臣会掀起一片如何的腥风血雨呢?
还有那几个指望着皇上去旁系抱个孩子来养的,怕是又要啰里啰嗦趁机提起此事。
荀翊倒是全无这方面疑虑似的,沉声说道:“赐栎望宫为住所,让内务府快些准备吧。”
戴庸:无论如何,这个我是猜对了的,宁婕妤,啊不,现在是宁嫔了,在云舟宫侧殿待不了多久,钟妃的福气没了。整个后宫最了解皇上的果然还是我!
戴庸啧了啧嘴,这栎望宫可是后宫里离紫宸殿和罄书殿最近的宫殿了,但相对的,却是离其他的后宫宫殿远了许多。皇上将宁嫔挪到那处去,可不就是想把人往自己这边放?
荀翊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宁姝,嘴角勾起,伸手给她理了理衣服,“栎望宫远些,若是要去钟妃、柳选侍那处怕是要走上好久。栎望宫主殿大些,你倒是可以让她们常来你这儿。”
荀翊心里算的好,钟妃身体不好,走不来!即便柳选侍她们来了,为了赶晚膳也得早早就回去,省的一天缠着宁姝。
宁姝小声提醒:“皇上,是柳美人。”
皇上一开口,别让戴庸以为要降人家位份。
“哦。”荀翊应了一声,似是不太在意,“姝姝随朕出去一趟?”
“去哪儿?”宁姝回神问道。
“去你的布庄看看。”荀翊声音又恢复了以往,有些些温柔,有些些冷清,“给你安排了个助手,布庄后面颇大,但你又不住在那处,所以要如何整理整理些什么,怎么改变,去看看心里才有数。”
宁姝:这简直是一套连招!要是有个男的这么追我,我怕是就要抵挡不住了!
第85章 (二更)
两人换好衣服,趁着天色还亮出了宫。
秘葵心里苦,宁姝没像往常一样将自己放在袖囊中带出去。
小白难能见到秘葵被放在多宝阁上,安抚秘葵道:“姝姝被亲的昏头转向,懵了,忘了也正常,下次肯定记得。”
秘葵叹了口气:“男色误事儿啊!”
荀翊原本来云舟宫就早,正是为了能带宁姝早些出去。
周仰那布庄表面看上去无甚特殊的,只是个不小的铺面,走进去才发现内里藏有乾坤。
由外面看不出,只觉得这条街巷家家户户距离颇近,实则这些都是布庄的后院,掩人耳目罢了。
布庄内里颇大,墙与墙之间是暗门,将后面的空间规整分割出不同功能的区域。
周仰如此行事,周携齐岂会不知?京中官员岂会不知?
可即便如此,他仍能在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归置出独属于自己的农庄一般的地方。往大了说,有资格在京中布置出这么一副光景的只有皇上大兴土木;往暗了说,此处说不准便是他们密谋造反之处。
儿子尚且有这般胆量开这布庄,将私制先皇字迹龙玺之人藏在此处,周携齐当日胃口大到想要独吞了这天下便多了可信之处。
也正是因为这布庄牵扯出来的众多官员,荀翊这才忙碌了许久。
如今他已经不是方才登基的稚嫩少年皇帝,权力之争非此即彼,没有中立,更是没有冷眼旁观。
将树叶枝桠好好修剪一番,这才能长成参天大树。
只是这份严苛这份戾气到了宁姝面前,俱都化成了一腔柔情——天还亮着方便宁姝看的多看的仔细,由布庄铺面向后走去,不仔仔细细逛个小半日是不够的,倒是怕是夜都要深了。她方才回来,好好休息最为重要。
荀翊掀开马车帘子,问戴庸:“饴糖带了吗?”
戴庸一愣,随即回道:“奴才去买!”
宁姝在马车里嚼着风干牛肉咯嘣咯嘣的,此刻说道:“我知道那附近有家糖铺子可好吃了,就离晋国公府挺近的,以前我老来,掌柜的看我眼熟了,还给我便宜呢。”
荀翊看向戴庸,眼神有些冷。
戴庸小声说道:“皇上没让奴才带饴糖啊。”
再说了,谁知道宁嫔娘娘张嘴就来晋国公府啊,奴才也不知道晋国公府边上恰恰好还有饴糖铺子,又那么恰恰好宁嫔娘娘以前经常去。
荀翊看着戴庸,背对着宁姝神情冷冰冰的,说出来的话却一如既往的柔和:“好,那一会儿戴庸去买,我和姝姝在布庄等你。”
宁姝:“不用,顺路的。就前面左拐左拐再左拐,路边就是。”说罢,她还拉了拉荀翊的袖子,递了块风干牛肉过去:“皇上,啊——”荀翊乖乖回头,咬住她手里的半截风干牛肉,慢慢嚼了起来。
宁姝冲戴庸笑道:“我也好久没去过那家饴糖铺子了,一会儿路过咱们一起去看看。”
戴庸连忙看向荀翊,眼神中透露着:皇上怎么办?!我只是个奴才我做不了主!
谁知皇上根本没搭理他,只是看向宁姝,问道:“这牛肉是御膳房做的?以往未曾见过。”
宁姝笑着回道:“春猎的时候附近有还有些农家呀。农家自己腌好晒的,是我买的!就这些了,其他的都让我分了。再吃一块,有点油,别脏了手,啊——”“你自己去的?”荀翊看她指尖上拈着的那块牛肉,问道。
宁姝老实答道:“那当然不是,我们好多人一起去的,反正待着也是待着。”
春游怎么可能只在一个地方待着?带薪休假怎么可能只在酒店里躺着?她当时可是努力撺掇了一番,介贵妃才答应的呢。
荀翊眼中含着笑意:“看来姝姝对这次春猎十分满意。”
“那是自然。”自打穿越到这里,都多久没旅游过了?有没有人问问她的感受?
人又不是机器,工作上学习上不能一股劲儿拧紧往前冲,偶尔也要停下脚步,去一个以前没见过的地方放松心情。
手里的风干牛肉皇上还没吃,宁姝举得有点累。她刚要放进自己嘴里时荀翊拉过她的手,将那一小块牛肉咬了去,舌尖在她的指尖上轻轻扫过,似是有意,却又像无意一般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好吃。”荀翊低声笑道。
方才一瞬发生的太快,宁姝手还举在空中,此刻听了这句话脸即刻便红了。
冷静冷静,宁姝,他是皇上,是客户。
职场上喜欢上客户,一般有什么下场?
被坑。
宁姝深吸一口气,撩开帷帘让风灌进来,吹散她脸上的热气。
“就是那里了。”她突然指着外面说道:“就是那家糖铺子,看见招牌了吗?红红蓝蓝的特别好看。”
宁姝回头,风吹的她鬓发舞动,但却掩盖不住她脸上的笑意。
其实荀翊分辨的清楚她的笑容何时是真何时是假。
真正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像是闪闪的星辰,酒窝也深的像能盛一杯酒;假笑的时候眼睛弯弯的,但却少了些生机与活气。
面对自己的时候,很多时候都是假笑。
荀翊都知道。
因为自己是皇上,所以大多数时候对于自己所说的事情,她都不会反抗,哪怕有些事并没有那么确定。
先有了畏惧,便难以生情。
车轴压上一块石头,马车颠了一下,宁姝身子不稳,荀翊伸手将她拉了回来。
他稍多用了些气力,将她带到自己怀里。
抱过一次就贪心的想要抱第二次,抱了第二次就彻底被这具柔软温暖的身体打动,不想放开。
那是和瓷器不同的人的质感,也是和男人不同的身体。
但真正使他心动的,却是整个的她,换了旁人都不行。
宁姝似是被抱怕了,刚要挣扎出来,荀翊便在她耳边低语道:“乖,别淘气就带你去。”
宁姝:我是那种人吗?!我是那种为了去饴糖铺子就出卖自己灵魂的人吗?!
对不起,我是。
她不动了。
荀翊搂她在怀里,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是一个并不完满的拥抱,其中还有许多的空隙,但没关系,时间还很长。
马车停在饴糖铺子门外,荀翊拉着宁姝的手下去,四周打量。此处确实和晋国公府的一处角门很近,只隔了条小巷的距离。
与荀翊的谨慎不同,宁姝则是满满地吸了一口气,感受到空气中的甜腻气息之后,整个人都像是被治愈了一般,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想她之前来的时候还在宁府呢。
因为宁府,宁姝顺带想到了这次谋逆,看着荀翊往铺子里走去,她转头小声问戴庸:“谋逆的人现在都怎么样了?”
戴庸以为宁嫔这是在关心皇上,立刻回道:“宁嫔放心,皇上下令,都杀了,一个不留,绝对不会留下半丝半毫的可能让他们来复仇。”
宁姝打了个寒颤,不愧是皇上,杀伐果决。
她连忙跟着荀翊进了饴糖铺子。
那掌柜的并不是大富大贵的模样,只像是个老实的手艺人,见了宁姝之后笑开了怀:“哟,都好久没来了!以为你夫家不让你出来呢!我这儿可是缺了个忠实客人。”
“确实是出不来。”宁姝小声嘟囔了一句。
掌柜的一听,转头看向荀翊,摇了摇头,颇为不赞同地说道:“小郎君,莫要怪我多嘴,怎得能将娘子关在后宅呢?后宅那是什么风光?外面又是什么风光?人都呆傻了。你可别听人家说什么女子搬弄口舌是非,我和你说,那都是闲出来空出来的毛病。我这个客人脾性好,喜欢吃甜的脾性都好。你对她越好,她自然就对你也好。心里舒坦了,哪里有时间去闲唠嗑?还不是每天都想着你?”
宁姝在旁疯狂摇头暗示:掌柜的你停下,这是皇上!后宫我是当真出不去的,和普通府里的后宅不一样。
掌柜的看了宁姝一眼,指着她说道:“你看,我这才说你两句,你媳妇就不乐意了。”
宁姝“哈哈”笑着,慢悠悠蹭到各色饴糖前面:“啊!掌柜的这个是什么?以前没见过!”
求求你了,别再教育皇上了。你看着他好像无所谓似的,一下子不高兴了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掌柜的清了清嗓子,拿了个小夹子走过来,夹了块切给宁姝一点:“尝尝。”
宁姝抿了下外面,是酸酸的,“好像是柑橘?”
“往里再吃点。”掌柜的催促道。
宁姝抿着抿着,突然眉头皱了起来,委屈巴巴:“好苦。”糖芯儿竟然是苦的!好像是苦瓜汁做的,简直要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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