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平江府
居然有酸菜……
居然有酸菜!
吉灵吃货的灵魂又一次熊熊燃烧了起来!
她抬头就对七喜,一口气道:“七喜,咱们中午吃个酸菜鱼吧!酸菜要多放,辣椒也要多一点,让他尽管放!别怕辣着我。你去让小达子想办法,就在这东侧院的小厨房里试试。其他菜就不用了,他小厨房地方小,原也展不开手脚。”。
吉灵咽了口口水,细细补充道:“加两碗白米饭。对了,还可以下点粉条进去,要是没有粉条,面条也行!”。
胭脂在旁边斜眼看着,心中越发对吉灵轻视起来。
吉贵人不过跟自己差不多年纪,长相也普通,最多称得上秀丽端正罢了。
更何况整日便记挂着吃吃吃……
满脸馋相!身为女子,也不嫌丢人?
这般饭桶一样的人物都能入了皇上的眼,更何况自己?
这一次,是自己运气背,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更何况,这一次,从头到尾,皇上都没拿正眼瞧过自己呢……若是下次寻了个机会,在皇上面前露露脸,好好地让皇上注意到自己这个人。
也许一切就不一样了呢。
要知道,皇上的亲生母亲,康熙朝的德妃娘娘,当年也不就是个御前伺候的奴才吗?
其实仔细想想,德妃命也实在是好,天时地利人和她全都有了。
康熙爷后宫那么多妃嫔,便是皇上丝毫不偏心,雨露均沾,每个人一个月能轮到一次见皇上的机会便很不错了。
但是做奴才的乌雅氏就不一样了,日日伺候着皇上,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情愫暗生什么的,也很正常啊。
胭脂想着想着,不由得脸红心跳起来。
只要有机会,只要有机会能给她!
吉灵呼哧呼哧吃着鱼肉面。
那鱼肉温度还好,面汤却是刚刚从锅灶上端下来的,热气腾腾。吉灵一边吹着气,一边拨云见月般地在其中寻找酸豇豆和辣椒碎。
就隔着这蒸腾的热气,她夹起一筷子面条,哧溜送进了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将胭脂脸上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弹指间,五六日过去了,眼瞅着春季过了半,空气里的暖意一天比一天浓重起来。
景阳宫东侧院里,有些早春的花儿谢了,落得一地。走在上面仿佛一层软垫似的,小芬子要扫,吉灵没让,说是铺着挺好看的,留几天看看再说。
抄手游廊上的藤蔓这时候脱去了早春的嫩绿色,越发浓绿苍翠起来。
七喜陪着吉灵在里屋里选给年妃娘娘贺寿的祝礼,碧雪和胭脂也在旁边。
选来选去,吉灵似乎都不太满意,她双手抱在胸前,对着一堆绫罗锦绣发愁。
翊坤宫里,什么珍稀料子没有?许多都是年大将军门人送来的布料,说句僭越的话,有的便是皇后宫里也不见的有呢。更何况她小小的一个贵人。
那么,从皇上赏赐的东西里挑一样?
不行,这不是赤裸裸的拉仇恨吗!
再说了,皇上要是看见他送给自己的礼物被摆在了翊坤宫,一定也不高兴。
吉灵断然否决了这个方案。
七喜低声道:“主子,奴才听茉莉说,懋嫔娘娘可是从年头开始,就给年妃娘娘准备了好大一副山水刺绣,足足熬了多少个晚上呢,眼睛都是红的,。还有宁妃娘娘、裕妃娘娘……都绣了年妃娘娘最喜欢的花鸟样子。”。
吉灵看了七喜一眼,这姑娘言下之意,难不成是让她也给年妃这么花心血准备??
不不……对于她这么懒的人,是绝对不可能这样花心血的。
“送银子吧。”,吉灵直接小手一挥,干脆利落地对七喜道。
千错万错,红包不错。
本来宫里妃嫔过生辰,内务府也会代表皇上送银子过来。
她一个小小贵人,将自己积攒的月例银子孝敬年妃娘娘,难道还不够有诚意吗。
想了个合适的数目,吉灵又让七喜从箱子里寻来些淡淡粉色的软丝罗,让她将每一锭银子包裹起来,最后扎成一朵朵花的形状。
她又让七喜给每一朵花穿上丝线,挂在一盆盆景小树上,猛的看去,倒好像一树桃花,灿若云霞。
晚上伺候吉灵洗浴的时候,七喜帮着吉灵拆卸头上的珠环,接着梳发、脱鞋、脱袜、脱衣。
胭脂提着一桶热水从小厨房送出来,一路上小步急走,仍然难免有水滴溅出。
胭脂刚走到门口,要送水进去,却听见里面传来吉灵气急败坏的声音:“你怎能这般不小心!”。
她心下一动,立刻停下了刚刚要掀起垫子的手。
另一个新来的宫女是没有资格伺候吉贵人洗浴的,碧雪这会儿又去拿泡澡的花瓣去了,屋子里还能有谁?自然是七喜。
胭脂虽然来的时间很短,但也看得出来:吉贵人对七喜是颇为信任依赖的,甚至可以说是疼爱,平日里她对七喜讲话,绝少见到这样的语气。
七喜做错什么事了?
胭脂将耳朵贴在帘子上,就听见吉灵明显是压着怒气,道:“你以为本贵人得宠容易?本贵人还不是揣摩着皇上的喜好,一点点挣出来的前程!你竟然……你……竟然这般大意!”。
胭脂听着这话没头没尾,思忖了一下,回头见碧雪还没过来,便轻轻挑起帘子一条缝,向里面看去。
第45章 钓鱼
胭脂便看见屋里梳妆台前,吉灵侧坐着在镜前。
她一只手搭在镜台上,一只手指着衣架上,一片轻云薄烟一般的衣裳,痛心疾首地道:“这雪缎最为脆弱,当初内务府送来的时候,就说要防着蠹虫蛀咬,我也对你千叮咛万嘱咐,结果你看看……!”。
她将那件衣裳扬手向地上一掷。
胭脂只见那衣裳犹如一片淡雪青色的云烟,轻柔地落在地上,可见这件衣裳材质如何纤柔,想必布料也脆弱。
七喜一脸惶恐,不敢分辨什么,只是连声道:“主子!都是奴才疏忽了!奴才罪该万死!”,她说完就跪下了,捡起那件衣服,抖着手对着灯火举起察看,满脸焦虑之色。
胭脂这时候也看得分明。
那衣服后肩前胸处,有十几处洞眼。
有的大一些,有的小一些,分布很不规律,看着便像是虫子咬的。
若只是一两个洞,或许还能遮掩一下,但是这衣服被咬成这样,的的确确是不能穿了。
想来必定是七喜保管不善,没有在衣箱里放上熏香,也没有在天气好的时候,及时地把衣服拿出来吹吹风,晒一晒,自然生了蠹虫。
七喜小心翼翼地道:“主子,要不咱们花点银子,请针线房的嬷嬷们帮忙想想办法,兴许还能修补!”。
吉灵顿足道:“这么轻柔漂亮的料子,坏了便是坏了,若是缝缝补补,能否恢复原貌暂且不说。本贵人穿着这样缝补过的衣服去翊坤宫,便是对年妃娘娘生辰的大不敬!若是有人借题发挥,那就糟糕了!”。
胭脂恍然大悟:原来这件衣服是吉贵人准备去年妃生辰宴,出风头穿的!
七喜一脸自责,胭脂从侧面看过去,就见她抽了抽鼻子,已经是要哭出来一般,喃喃道:“主子,要不……要不咱们换一件衣裳吧!年妃娘娘生辰,主子非得穿这件么?”。
吉灵听见这话,摇头道:“你说得容易,唉!要知道年妃娘娘生日,皇上多半会来,到时候各宫妃嫔,个个都会使出千百般本事打扮起来,我也不能落后呀。”。
她伸手抹了抹自己胸口,似乎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道:“罢了罢了,此时说这些也无用,你起来吧。”。
七喜一脸自责,跪在地上没动。
吉灵拉长了脸道:“难道还要我扶你吗?”。
七喜惶恐道:“不敢!奴才不敢!”,这才爬起来。
就听吉灵恨铁不成钢地道:“我方才说了,要按照皇上的喜好去打扮,才能牢牢拴住皇上。”。
七喜茫然道:”是。“
吉灵从七喜手中接过那件雪缎所做的旗装,在手中掂了掂,道:“你可知……”,说着抬起手要笼罩住嘴。
七喜将脸凑了过去。
胭脂此时便恨不得自己长一百个耳朵!
吉灵虽是挡着嘴,声音却并没变小,清清楚楚地道:“皇上最喜爱看女子穿淡雪青色,因此我平时的里衣便常常用这个颜色,说来可笑,后宫众人以为我有什么得宠的本事,其实不过是揣摩皇上的心意罢了。”。
只听七喜恍然大悟,道:“难怪主子平时总留意着雪青色的衣裳与珠花,原来如此!”。
吉灵点头道:“还有一点,你平时替我装扮时也要记得:皇上不喜欢妃嫔着太多珠饰,总觉得俗气。”
胭脂微微垂下眸光,盯着自己的脚尖,像一只狩猎未成的野兽那样,悄无声息地转了身子。
她从门帘旁走开,退后了几步,等了一会儿,然后才故意放重了脚步,走到里屋门前,用背顶着门帘,转身吃力地将水桶提进来,放在了地上,一脸汗珠地笑着道:“贵人主子,热水提来了,奴才伺候您吧?”。
七喜站起身,走过去接过了水桶,淡淡道:”不必,你出去吧。“。
里屋里。
七喜一边帮吉灵擦洗着后背,用殷红的花瓣轻轻搓揉着吉灵的肌肤,一边不放心地低声问吉灵:”主子,咱们这样真的能钓出这条鱼?“。
吉灵“嗯”了一声,小声道:“是或者不是,等到年妃生辰那一日,自然便知道了。”。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紫禁城里的花枝藤蔓谢了不少,又开了不少,御花园里浓翠满目,终于到了年妃的生辰。
这一天天还没亮,翊坤宫已经满殿辉煌,恍如白昼。
从前一天晚上起到现在,整个翊坤宫的奴才们就没谁能合上眼。
从殿里到外沿,全部挂上了喜庆的绛红色宫灯,柱子被包裹上了贺寿的绸缎。
宫女和太监们一律换上了新做的衣裳,小太监们的辫子个个梳得油光水亮,扎上了崭新、统一颜色的头绳。宫女们则被恩准,可以在唇上点一点淡淡的口脂,脸上也可以涂少许胭脂,以示喜庆。
内务府更是从四更天,就开始将赏赐流水一般地往翊坤宫里抬。
按照规矩,年妃在这一天得起个大早,赶在众妃嫔之前,给皇后娘娘磕头、请安、敬茶过后,方可在翊坤宫举行寿宴。
这一是对皇后娘娘正宫的地位表示尊敬;二则是因为:皇后乌拉那拉氏十几天前就称病不出了,所以自然也不会出席年妃的生辰宴。
不管皇后娘娘是真病还是假病,大家都心知肚明:让她乌拉那拉氏——堂堂正妻来翊坤宫,给年妃过生日……
皇后娘娘心里一定都过不了这道坎。
索性称病不出,落得清静。
皇后虽然称病,妃嫔们在这一日却不敢不来请安,哪怕是对着空空的席位,喝几盏茶,相互之间彼此说上几句话,在皇后宫中磨蹭上一段时光,这也能叫做“给皇后请过安了。”。
此后,才能往翊坤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