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吉皇贵妃录 第3章

作者:平江府 标签: 清穿 HE 穿越重生

  瓜子脸,微翘的鼻尖,眼尾微微向上,倒有些不怒自威的意思。

第4章 懋嫔与小鼠

  海贵人的声音虽然不大,尾音却微微下压,隐含着威胁。

  跪在雪地上的小宫女梗着脖子道:“回贵人的话,奴才实在是不知道为何贵人的脖子会变成这样,奴才只是负责看管递送娘娘的润肤香膏,其他的事奴才明明没做过,贵人要奴才如何承认!”

  她说完这句话就再一言也不发了,仿佛成了一具无言的雕像。

  随着动静的扩大,东侧房正院里一盏盏灯笼次第被奴才们点亮了,映衬着夜幕的浓重深黑,形成一片黑红交替的朦胧幻影。

  在灯影里,七喜终于彻底看清了小宫女的脸。

  “是小鼠!”,七喜不由得低低说道。

  吉灵看了她一眼,问道:“小鼠是谁?”。

  “是原先懋嫔娘娘院子里的人,上个月,海贵人房里的粗使宫女金桂得了急病,夜里发作的,没救得过来,早上发现的时候,身子都硬了。懋嫔娘娘就把粗使丫鬟小鼠拨了给她去,因为她长得又瘦又小,属相又是老鼠,手帕上和包袱上都绣着老鼠的图案,奴才们私底下都喊她叫做小鼠。”。

  吉灵想了想,皱眉道:“金桂既然没了,不是该内务府拨奴才来补上么?”。

  七喜点点头:“是啊,只是……”,她说到这儿,低下了头。

  吉灵有点奇怪,看着她道:“只是什么?”。

  七喜凑近了吉灵,声音低不可闻:“常在之前一直病着,所以不知道,奴才听懋嫔娘娘那边的小太监们议论,说是金桂长得好,好几次皇上过来,金桂都抢着露脸伺候,碍了贵人的眼,所以才……”。

  毕竟是夜里,七喜说到了这事儿,也有些后背发凉,她低低道:“总之,金桂的事情过后,海贵人便不大情愿多提,内务府要遣人过来补缺,也被贵人婉拒了,还是懋嫔娘娘心肠好,便从景阳宫内调了奴才给她。”。

  屋外。

  眼看着小鼠还是一言不发,海贵人眼神渐渐由愤恨转为冰冷,最后她发出了一声叹息,声音虽然不大,却透着凉意。她微微抬起手,抚摸了一下自己鬓发边的掐丝流丹钗,轻轻扣动了几下小指。

  仿佛收到信号一般,那个拖着小鼠的小太监立即行动了。

  他先是走到小鼠背后,伸手从她的腋下穿过去,一把架起她整个人。另一个高个儿小太监已经抱来了一条长凳子。两人合力一起将小鼠抬起扔在了长凳子上。

  小鼠趴在长凳子上,发丝浸透着雪水和嘴角的血水贴在脸上,她仿佛意识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恐惧与绝望的表情。

  高个儿小太监看来与她是有几分交情的,此时虽然迫不得已,脸上还是露出了同情的神色,虽然有奴才早就将板子拿了过来,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立即接过去,只是蹲了下来,凑近了小鼠,声音很急促:“小鼠,你这是何苦?”。

  小鼠紧紧地闭上眼,终于从眼角流出了一滴泪珠,却还是没有话语。

  高个儿太监不再说话,从怀里飞快地掏出一块手帕,塞进小鼠嘴里,站起身接过板子,默默等待着海贵人的命令。

  海贵人看了一眼身边的贴身宫女银菊,银菊会意,上前一步道:“打!”。

  此言一出,周围人的脸色都变了。

  宫女被打板子,本已少见。更何况宫女被打板子和太监被打板子是不一样的。

  太监挨打,直接趴下就是,而且疼得受不住了还可以求饶,或者向主子谢恩,谢主子教训自己;但是宫女打板子,是一点声音都不许发出的,而且要把裤子脱下来,直接打屁股,不许哭,不许叫,不发出任何痛苦难忍的声音,说得直白点,哪怕把你打死了,都不许发出一点儿声音扰了主子清静。

  所以高个儿太监方才才给小鼠嘴里塞了一快帕子。

  另一个太监闷声哼了一声,一把想要撕开了小鼠的裤子,小鼠发出了一声闷哼,终于流下眼泪来,双手向后,拼命挡着那个太监的手,又捂住衣襟。

  太监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不由得恼羞成怒,向那高个儿小太监怒吼一句:“小洋子,你是傻了不成!还不来帮忙?”

  叫做小洋子的高个儿太监慢慢地走了过来,别过脸去,帮助按住了小鼠的手。

  眼看着衣裳就要被扯开,小鼠不知从哪儿生出了力气,忽然猛地从凳子上滚了下来,一手扯掉了嘴里的帕子,终于跪着膝行到海贵人面前,哭着道:“奴才冤枉!求贵人明察!奴才冤枉!”。

  海贵人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踩着花盆底鞋慢慢走到她面前,眼看她十根手指冻得如同红萝卜一般,上面还有冻疮,此时在雪地里已经发紫了,便慢慢抬起花盆底鞋,对着小鼠的手指狠狠碾下去。

  伴随着骨节碎裂的声音,小鼠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她一边号叫着,一边要将手指抽出去,却奈何海贵人用了十分的力气。

  海贵人冷笑了一声:“我原以为你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原来也是知道痛的,说!那润肤香膏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半夜的,贵人妹妹这儿是怎么了?”一个平缓柔和的女声郎朗响起,声音温柔得能瞬间抚慰人心。

  海贵人面上神色一顿,松开了花盆底鞋,小鼠赶紧将手抽了出来,颤抖着送到嘴边,不住吹气。

  吉灵放眼看去,只见景阳宫的正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点亮了烛火,

  一个年约四十的女子静静站在那儿,虽然身边仆役不多,只有一个姑姑模样的宫女急急忙忙地跟在她身后,要给她系上披风。

  吉灵用了一下原主脑海里的回忆,知道这就是景阳宫的主位娘娘——懋嫔。

  风雪早就停了,一轮冷月悬在景阳宫的上方,默默地俯视着宫殿中庭院里发生的一切。

  只见懋嫔形容瘦弱,脸颊委顿,面色有些枯黄,但是眉眼秀丽,能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人,只是毕竟岁月不饶人,不仅脸颊显现出下坠的趋势,就连微笑的时候,嘴边也有了浅淡的法令纹。

  但是她看起来是那样病恹恹,只不过说了这一句话,就捂着胸口有些喘气。此时,她身边的奴才终于追了上来,帮着她系好了披风。

  小鼠看见懋嫔娘娘来了,眼里冒出了仿佛看见救星一般的火花。

  是啊,那不是她的旧主子吗?

  吉灵以为她就要过去跟懋嫔求救了,谁知道小鼠眼里的那道火花转瞬即逝,却默默地低下了头。

第5章 跋扈

  众多奴才都停下了动作,把目光全望向了懋嫔娘娘。

  懋嫔站在庭院正中,只有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跪在雪地上的小鼠,随即把目光望向海贵人,她的眸光深邃,吉灵虽然是远远地看着,也觉得琢磨不透懋嫔此时所想。

  海贵人嘴角微微扯了扯,这才懒洋洋地敷衍着,连膝盖都没弯,一甩帕子:“妹妹给懋嫔娘娘请安!”。

  懋嫔静静道:“海妹妹不必多礼。”,顿了顿,款款道:“本宫夜来在小佛堂,本想雪后凉夜,人鸟声俱绝,是难得的清静念佛抄经夜,不曾想妹妹动静越来越大,本宫想不出来看看也不成了。”。

  她说到这儿,停了停,眼光终于从小鼠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她渗着鲜血的十指上。随即收回眼光,声色不动,只是慢慢踱步到海贵人面前,伸手替她拢了拢领口,柔柔道:“奴才犯错,小惩大诫也就是了,雪后风寒,贵人妹妹何苦在这雪地里冻着自己?”。

  海贵人原本还强自忍耐着,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了,将懋嫔的手向旁边一拨。

  懋嫔旁边的贴身宫女茉莉面色一冷,当下上前一步,大声道:“海贵人,我们娘娘是一片好心哪!就算贵人不领情,论尊卑来说,娘娘为嫔,贵人怎能如此以下犯上!”。

  海贵人看也没看她,只是冷冷道:“你一个卑贱的奴才,也配教训本贵人?这才叫以下犯上!”。

  茉莉因着是懋嫔娘娘的贴身大宫女,在奴才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此时被驳斥得哑口无言,只是咬住嘴唇,退到了懋嫔身后。

  七喜看着,皱眉摇了摇头,低低向吉灵道:“海贵人一向如此跋扈,懋嫔娘娘是个软和性子,从来也不敢压一压她。要是换一个厉害的主位娘娘,哪能容她这般洒威风!”。

  海贵人斥责完了茉莉,将脖子上的衣领向下一拨,眼圈已经红了:“奴才犯错,小惩大诫?懋嫔娘娘说得轻巧,却不知妹妹受的苦楚!”

  月光下她露出脖颈肌肤,旁边小太监皆低下头去。

  虽然距离不近,但就着雪光,吉灵也看见了海贵人脖子上密密麻麻红肿了一大片,似乎是起了很多小疙瘩,连带着后脖子和耳朵背后也有,猛一瞧不但吓人,而且恶心。

  看着很眼熟呀!

  倒有点像对什么成分过敏。

  吉灵记得穿越之前,自己的一个同事就是。

  本来好好的皮肤,非要去一家号称高端连锁的美容院做护理。

  做护理也就做吧,那姑娘偏偏像神农尝百草一样,有着无限的勇气和创新精神,只要那家美容院出了什么新的面膜,就一定要去试一试,连皮试都不做。

  结果终于中招了。

  第二天的惨状不用多说,整张脸都是密密麻麻的红色小疙瘩,一直蔓延到脖子,因为在美容院做护理的时候是躺卧的姿势,面膜精华会顺着脸部的曲线流到耳朵后面,所以连耳朵后面都长满了红疙瘩。

  那个同事欲哭无泪,一度怀疑自己要毁容了,带着口罩去了医院看皮肤科,被主任医师一顿臭骂,让她没事别去瞎往脸上涂抹一些东西,又开了口服的治过敏的药片和生理盐水面膜给她。

  一个星期后,这同事才渐渐恢复起来,只是这一次过敏实在是太严重了,在下颌的地方留下了一些斑斑点点的色素沉淀,足足到了第二年的冬天才好。

  现在海贵人的脖子比那个同事看起来倒是好一些,没那么严重,只是这些恶心的小红疙确实让人看了就想远离。

  宫里的规矩,侍寝的妃嫔身上、脸上可不能有让万岁爷看了觉得不舒服、不干净的伤痕或者斑癞,若是有了突发的这种情况,就要立刻告知,敬事房便不会安排这妃嫔侍寝。

  否则万岁爷剥开被子,看见了腌臜东西,被脏了眼睛,若是龙颜大怒,不但妃嫔本人,就连内务府从上到下,都吃不了兜着走。

  海贵人恨声道:“懋嫔娘娘不知道,今晚皇上翻了本贵人的牌子,全是因为这狗奴才拿来了这腌臜润肤香膏,不知在里面掺了什么毒物,害得本贵人无法侍寝!若非本贵人今日只是涂了脖子没涂面颊,还不知道这张脸变成如何!”,她说到这儿,愤恨不已,上前又狠狠一脚踩在小鼠细瘦的胳膊上不住碾压。

  小鼠惨叫一声,用另一只手拼命推着海贵人的腿,想要躲开这场折磨。

  海贵人冷笑道:“你别以为本贵人是傻子!你眼红本贵人得皇上恩宠,便想着法子要来阻拦!是谁给你的胆子?谁在你的背后撑腰?说!”

  她说完,往鬓边拔了一根钗子,对准小鼠胳膊狠狠刺了下去。

  旁边奴才都深深低下头去,有两个小宫女入宫才一年时间,见到这场面早吓得呆得话也不会说了,只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海贵人说的那几句“眼红本贵人得皇上恩宠,便想着法子要来阻拦”,众人听在耳中,都知道她指桑骂槐。

  因着小鼠是懋嫔院子里的旧人,海贵人意指小鼠是受到懋嫔指使,前来破坏海贵人承宠,或者想损毁海贵人容貌。

  懋嫔目光中露出诧异之色,似乎是恍然大悟,她抬起手,指着海贵人,颤声道:“妹妹的意思是,小鼠是本宫指派做这些事?!妹妹……你……你怎能这般想本宫?”。

  她说到这儿,因为过于激动,一口气喘不上来,用帕子捂住嘴,从胸腔里发出了几声浊重的咳嗽声,随即才道:“不错,小鼠确是本宫的旧仆,但本宫遣她去你东侧房,不过是看你少了人手,担心你平日无人服侍,本宫纯属一片好心哪!”

  海贵人抬起下巴,冷冷道:“不过区区一个奴才,就劳动懋嫔娘娘站在这雪地里苦口婆心,为她折腾半天,可见这小鼠可真不是懋嫔娘娘身边一般的奴才呵!”

  海贵人还没说完,一个女子声音从众人后面冷冷传来,嘲讽道:“海贵人好大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景阳宫竟是海贵人做主了!”。

  吉灵闻声看去,只见景阳宫正殿里居然又走出了一个宫装女子,年纪大概二十出头,身上穿的是宝蓝色绣银洒朱滚边旗装,秀发乌黑柔亮,脸颊丰盈饱满,本应该是满脸福相,只是鼻子的线条略微高挺硬朗了一些,和其他柔和的五官不是很协调。但也因为这鼻子,为她的脸颊增添了几分英气与贵气。

  她的嘴唇抿着,似笑非笑地看着海贵人,海贵人一脸惊诧,随即只得屈膝:“宁妃娘娘……妾身给宁妃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宁妃娘娘并不叫起,只是任由她半蹲膝在那儿,厉声道:“本宫晚膳后闲来无事,便来懋嫔这儿借几卷书,偏偏有人要往懋嫔身上泼脏水,说懋嫔指使旧仆,下毒害人。这等说法,可大可小,可想过后果么!”。

  吉灵看见,海贵人的脸上,分明掠过了一丝犹豫,但是那神色转瞬即过,她松了松自己的衣领,一边指着自己的脖子,一边对宁妃不甘示弱地道:“宁妃娘娘不必在这儿吓唬妾身,需知妾身肌肤红肿溃破,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懋嫔娘娘今日若是不给个说法,妾身便去请皇后娘娘做主!”。

  懋嫔看了一眼宁妃,声音低低道:“不过是景阳宫里的小事,何须惊动皇后,海妹妹,你好好休息,待到过了三更,尽快传召太医来看诊便是。”,她说完,一张枯黄瘦弱的脸上尽是苦楚与无奈。

  宁妃摇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懋嫔,你这人就是太老实、太怕事!才会被这般欺负!”,她看了一眼海贵人,冷笑道:“海贵人想扯来皇后娘娘为你撑腰,是么?也好,本宫与懋嫔便奉陪到底。”。

  懋嫔轻轻扯着宁妃的袖子,一脸哀求:“宁妃娘娘,还是别了……别……”。

  宁妃瞪了她一眼,摇了摇头,随即环顾四周,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道:“这景阳宫里不是还有个吉常在么?今晚的动静这么大,那常在一定也听见了,把她喊上,到底是个人证,一起去见皇后娘娘罢!”。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叫你没事躲在窗户缝看热闹!

  吉灵猝不及防,倒吸一口凉气,后悔得恨不得自己打自己两个耳刮子!

  老天爷呀,她才刚刚穿越过来,怎么就被拖进宫斗这趟浑水了?

  吉灵猛地一缩头,猫着腰向后退去,拼命挥手小声对七喜道:“快把里间灯熄了!就说我早睡了!快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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