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诗情
白蒲却一直不见好,医女请了好几个,她甚至动用权利,请了个年轻的太医过去,看了都是摇头,说拖得久了,现下已经不好治了。
人总是昏沉着,高热也降不下来,如今粒米未尽,颇有油尽灯枯之像。
底下人不敢瞒着她,一一都禀报了,可姜照皊也没法子,对于医学上的问题,她两眼一抹黑,没有丝毫法子。
那些退烧的特效药,她连名字都没记住,就知道小时候吃过安乃近,后来被禁用的药。
白蒲没了。
不过半月功夫,一个好好的姑娘,就这么没了。
姜照皊听到消息,就觉得心里空
了空,打从穿越以来,她就跟田田日日相见,可白蒲也不遑多让,自打入了这翊坤宫,便是她在跟前日夜伺候。
音容笑貌尚在眼前,这姑娘却再也没办法站起来。
“拿五十两银子出去厚葬了,再给她家里一百两好生安抚,也算是一场情分了。”姜照皊想想就想哭,她又害怕,白蒲不过来个小日子,许是疼的狠了,上吐下泻罢了,就为这就丢了一条人命。
她系统产出的东西,只对宿主有用,她送了几日,对方吃了不见好,就跟吃寻常食物一样,着实叫人没有法子。
她现下肚子里揣着崽,到时候往产床上一躺,岂不是也任人宰割。
更别提小儿比大人脆弱多了,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后宫里头的孩子,总是很难养大了。
听着众人夸她是个好主子,姜照皊扯了扯唇角,却有些笑不出来。
等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她便蔫哒哒的窝在他怀里,细声细气的问:“人就这般脆弱吗?”
脆弱到让人想不到,那个寻常的夜,竟然是最后一面了。
康熙点头,捋着她的脊背,柔声安抚:“别想那么多,朕的姜妃定然是会长命百岁的。”
姜照皊抬起精致的下颌问他:“可是有人暗害了她?”
她不得不多想,怎么就没了。
却见康熙摇头,这姜妃跟前伺候的人,他也叫人盯着,若在他眼皮子底下,都能把人给弄死了,那这后宫里头,就成对方的游乐场,想弄死谁就能弄死谁。
这么说来,竟是意外了。
姜照皊有些不敢置信,连着蔫了许久,直到秋叶泛黄,开始缓缓飘落,而东偏殿里头,属于白蒲的印记尽数被消除,她才打起些精神来。
白蒲不敢提,只变着法的哄她开心:“御花园里头的枫叶红了,您去瞧瞧?”
在翊坤宫闷这么久没出门,没得人都闷坏了。
姜照皊同意了,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总是要往前走。
走过夹道,没有这么多层层叠叠的屋檐,人的视野开阔些许,加上这满园黄遍,秋高气爽,她心情果然好上三分。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念了一句诗,姜照皊便挺着肚子,小心的扶着田田,溜溜达达的走在羊肠小
道。
“十月过去,马上就要下雪了,今儿天倒还不错,一点都不冷。”白苏笑着道。
“嗯。”姜照皊随口应了一声,就听白苏的单口相声,这段日子也练出来了,主子不爱说话,她也能一直说下去。
说起雪,没几日的功夫,就见到了雪。
清早起来,一推开门,入目尽是一片白,整个天地都被初雪覆盖,银装素裹,屋檐下冻着冰棱,许多长条条垂坠下来,晶莹剔透瞧着还挺好玩的。
姜照皊好歹露出一抹笑,她伸手摸了摸那冰棍,便忍不住嘶了一声。
着实冰凉。
天一日日的冷,她倒不再伤怀于白蒲的离去,总算恢复正常起居饮食,让东偏殿的奴才都松了一口气。
就连安静如鸡的宜嫔,也赶紧穿的热热闹闹的,带着四公主一道过来取暖。
以她和四公主的份例,倒是用得起炭盆,只是不如东偏殿的火龙好用,整个屋子都是暖烘烘的,教人舍不得出去了。
“四公主现下也大了,一直小四儿小四儿混叫着不像话,嫔妾想着,您才智高,不如给她起个名如何?”宜嫔试探着问。
当初张贵人没取名,许是等着皇上来取。
可宜嫔瞧着对方没起名的意思,不如叫姜妃取,也算是个庇佑。
姜照皊瞧了瞧她依旧苍白的小脸,那身量矮弱精致,瞧着就有些弱不禁风,若是一直健康着,倒比什么都强。
“从了男名叫保平吧,保你平平安安,若是觉得不够柔美,叫宝瓶也成。”她细想了想,女子名都艳,惯常用些花啊草啊柔顺德行,不如她这个。
宜嫔笑的合不拢嘴,高高兴兴道:“叫的应就成,保平就极好。”
四公主尚小,倒是不懂这个,有了名也高兴,自己细声细气喊了自己几声保平,捂着嘴乐。
这样闹了一会儿,姜照皊有些疲乏,还未说自己累了,就见郭络罗氏迟疑着开口:“您这肚子……”她咬了咬唇,还是接着说道:“瞧着略大了些。”
前些日子宜嫔见了江贵人,她如今都八个月了,瞧着也跟姜妃差不离。
虽说女子有孕,肚子大小天差地别,有的能闪出去一尺远,有的小小的一团,可姜妃这瞧着跟八个月的差不多,也着实有
些过头了,她担心胎儿养的太大,生的时候艰难。
姜照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有些愁:“近来也有胎动了,跟小鱼儿似得,瞧着倒活泼。”
整日里没个消停的,一会儿亲她一口,一会儿踢她一下。
“嫔妾也是闲说,您仔细着便是。”郭络罗氏也不懂,幼时家中长辈有孕,都是避着小姑娘不许她们知道了解的,这仅有的一点知识,还是入宫前的突击培训。
“知道了。”姜照皊随口应下。
这肚子大小,谁也控制不了。
但是江贵人是双胎,自己都比她的大,说明确实养的有些大了,要注意着多活动才是。
这冬日一到,人又变的懒散不爱动,穿的也厚实,走起路来累的很。
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就看她顶着个硕大的肚子,这四肢却仍旧纤瘦,不由得劝:“白蒲没了,谁都想不到的事,你现下是双身子,可得把自己照看好了,如今这么瘦,朕瞧着就忧心。”
“嗯,知道了,现下已经不总去想她了。”乖巧的应了一声,姜照皊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笑着问:“感觉到了么?”
康熙仔细感受了一会儿,这才摇头。
姜照皊也有些遗憾,笑道:“也是怪了,你注意着的时候,从来都不动,你若是不注意,上来哐哐就是两脚,看来也是个调皮的。”
说起腹中胎儿,她眼神晶亮,整个人又变得神采飞扬,风流无匹,康熙瞧着就高兴。
又哄着她说了会儿话,这才商量着道:“叫御医来请平安脉如何?”这月份越大,越显得她肚子比旁人大。
他纵然平日里不关注,也知道基本概况。
他们都这么说,姜照皊也有些慌,连忙小鸡啄米一样点头,让人请御医来。
在等待的时候,她就有些忐忑,原本也不是忧愁多思的人,打从怀孕后,那简直绝了,什么都往坏的地方想,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整日里没个消停。
她知道这样不对,只要好生养着,就没有任何问题。
可这想和做是两回事,每次夜深人静,只她一人的时候,就忍不住多想。
这旁人又时时提醒,她顿时遭不住了,康熙扭脸的功夫,她眼圈就红了。
“是不是臣妾吃的太
多了,所以胎儿养太大了?”她喃喃道。
康熙哪里能看得她哭,赶紧将她抱到怀里,细细安抚:“没有的事,每个人都不一样,要请的也是平安脉,我们也不懂这个,还是听御医怎么说,别哭啊乖。”
她眼圈一红,他就遭不住。
姜照皊含着泪点头,她也不想哭的,就是有些忍不住。
御医来的时候,就见皇上眼刀一个劲儿的往他身上扎,而身边端坐的姜妃显然是掉泪了,眼尾都还红着。
他行礼问安之后,就乖觉的开始问诊,仔仔细细的看过之后,才有些拿不准的道:“可否传云、柏二位御医进宫,他二人在妇科上也颇有建树,微臣有些拿不准,想要商量一下。”见姜妃的小脸登时白了,他赶紧解释:“娘娘和孩子都康健的紧,只是有点小疑惑想要会诊罢了。”
“狗奴才端的不会说话。”康熙拍桌骂。
不说姜妃被吓到了,他这心里都是一跳,差点绷不住面皮。
姜照皊是真的有点害怕,前世的时候,不也流传一个段子,当你去医院的时候,医生爱答不理的,就说明你没事。
若是你有事,医生会拉着你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询问。
而住院的时候,这种情况会更加明显,医生瞟你一眼之后,一天都不带理你的,说明你这是小病,若是一会儿来一趟,一会儿看你一次,自己看还算了,呼啦啦带一群人来会诊,你要么病重,要么命中。
现在御医一说要会诊,她本来就害怕的心,就更加慌了。
就算御医打补丁说她没事,她也害怕,毕竟前世的时候,还有一个段子,就是当你时日无几的时候,医生会先瞒着你,不跟你说,然后再单独跟家人谈这个,再决定要不要告诉患者。
嘤。
她啪嗒啪嗒掉眼泪,害怕的跟什么似得。
若只是她也就罢了,现下肚子里还揣着崽,容不得丝毫闪失。
云御医和柏御医今儿不当值,来的就有些慢,看诊的柳御医登时后悔了,没得说这么早,现下给帝妃二人解释,磨破了嘴皮子也说不清楚。
姜妃一哭,皇上就用眼刀子射他,估摸着是衡量姜妃的心情,才没有直接让人把他拖出去。
等到云、柏二人到的时
候,他都有些如逢大赦,赶紧迎了人进来,嘀嘀咕咕的说上半天,又一道看诊会诊,这才开口说话。
“瞧着脉象和肚腹弧度,微臣三人觉得,姜妃许是怀的双胎,并不是单胎过大。”柳御医慢条斯理的回。
姜照皊本来哭的正欢,闻言梗在原地,只是双胎罢了,不值当哭。
可细想想,她又没有女主光环,这双胎也太可怕了,比单胎难生又难养。
一言难尽的看着底下的三个御医,还不等她说话,就听康熙问:“可确定了?”
柳御医点头:“原本有些不敢认,毕竟在单胎里头,姜妃娘娘的肚子有些大了,但是双胎里头,她的肚子又有些小。”
他性子耿直,向来有一说一,不隐瞒不回避。
康熙既喜欢他的性子,有时候又觉得烦,比如现在,原本姜妃的情绪就不稳当,听他说这些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岂不是又要多想。
“不过姜妃和胎儿都极康健,只要好生养着,想必没有任何问题。”
确实康健,是他生平仅见,那脉搏强劲有力,恨不得能出去打牛。
看着姜妃还哭唧唧的,那梨花带雨的小模样,难得让柳御医起了恻隐之心,低声道:“妇人有孕,原本就忧愁多思,没有的事也能哭上半天,下头伺候的人要多注意情绪变化,仔细哄着,要不然生了孩子后,这种情况会更加严重。”
这也是他近些年来观察到的,女子孕期和产后都特别敏感,引发的后续问题也比较严重,许多死于产后,都跟情绪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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