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兮冉
天气闷热,御花园里绿树成荫花团锦簇。
华乐懒散倚坐在石椅上,手中的金片折扇半遮面容,只露出一双狭长美目。钦容负手站立在几步之远,他背对着莺莺侧身而立,阳光倾洒在他的身上镀了一层金光,一时间莺莺看不出他的神情。
“顾姑娘。”
莺莺转身正欲躲躲,华乐眼尖看到了拐角的莺莺,她摇着折扇笑眯眯喊着:“顾姑娘既然来了那就过来呀,这匆匆忙忙的是要去哪儿?”
莺莺定在原地,转身看到钦容朝她望了过来,她硬着头皮回道:“我……有点热,想回去换身衣裳。”
今日的确比往日要热,大大的太阳照得莺莺有些睁不开眼。
华乐扫了眼她的穿着,“本宫看你这身衣裳挺轻薄的呀,既然热那就进来坐着吧。”
莺莺没了借口,只能慢吞吞朝那处走去。
虽然已经时隔了几日,但莺莺还是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钦容,她想象了无数种两人再见面的场景,却没想到钦容会这般平静,就好似那晚都是莺莺的梦般,钦容竟然还主动询问她的伤势。
“……已经好多了。”莺莺声音弱弱,那天她虽然流了不少的血,但伤势并不严重。
自莺莺进来后,华乐不知为何没再开口说话,她摇着折扇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扫来扫去,唇角的笑容有些意味不明。
这个时候燕宁的出现简直是救她出水火,他领着几名仆从不知在御花园里寻着什么,莺莺喊了他一声,很快就察觉钦容朝她投来的视线。
“皇兄这是在找什么?”随着燕宁进来,华乐脸上的笑容就一点点淡下。
说来奇怪,这对双生子明明燕宁是哥哥,但燕宁站在华乐面前却气势全无。男人有些微的不自然,他淡声道:“没什么,不过是寻一只猫罢了。”
“殿下你的猫丢了吗?”莺莺抓住了重点。
燕宁在对上她时神情有所缓和,点了点头解释:“是阿贝。”
就是那只浑身黑漆漆的猫咪。
莺莺和燕宁相处了一段时间,自然知道他有多在意他殿里的小动物,没理会华乐的嗤声,她当即站起来道:“那我陪你一起去找吧!”
说着莺莺就拉着燕宁往外走,急急忙忙的样子不知道的还当是莺莺丢了猫。
“本宫最讨厌猫了。”随着莺莺和燕宁的离开,华乐收起折扇冷声说了一句。
钦容瞥了她一眼没再说话,见他也要走,华乐眯着眸问:“三殿下这是要去哪儿?”
“自然是找猫。”
是找猫,还是找莺莺,
恐怕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
若跑丢的是小宝还算好些,毕竟那只猫浑身雪白极为惹眼,而阿贝乌黑一片极难让人注意,更何况那只猫还不爱搭理人,总喜欢往角落钻。
皇宫这么大,虽说有不少贵人都养了猫,但不喜猫的妃嫔也不再少数。莺莺从凤坤宫唤了些人和燕宁分开来找,莺莺在别的地方没什么好运,倒是找猫来了运气。
“阿贝!”就那么无意间一仰头,莺莺在树枝间看到一团黑漆漆的小东西,正是跑丢的阿贝。
小小的猫好似是被树枝卡住了,蹲在上头一动不动。
莺莺心下着急,等不及人过来撸了撸袖子就爬上了树。原本,她把猫抱下来这事儿也就完了,谁知被‘卡’住的小猫忽然灵活跃起,直接让莺莺扑了个空。
“你别跑呀!”仗着莺莺武功可以,不然还真没几个人敢在树上抓猫。
平时不爱运动的阿贝这会儿出奇的活泼,它好似以为莺莺在和它玩,每次都在莺莺快抓住它的时候迅速躲开。
最后一下,阿贝落在了宫墙上,莺莺踩着树枝也攀上了高墙。这次她比阿贝快了一步,往前猛扑直接把猫抓入怀中。墙下有脚步声靠近,钦容只看到莺莺坐在高墙上,呈现趴伏姿态。
“你在干什么?”他微扬着头问,并没看到被莺莺罩在怀中的猫。
莺莺正要解释,另一侧凌乱的脚步声渐近,景兆时披着外袍从屋内跑出来,气势汹汹喊道:“顾莺莺,你趴在孤的墙上做什么!”
莺莺这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东宫!
随着景兆时这一喊,周围路过的宫婢全都知道了此事。有宫婢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钦容眸色发沉,站在东宫之外命令莺莺:“下来。”
景兆时站在墙的另一侧看不见钦容,他迅速穿好脱下的衣服,语气不善道:“你连孤沐浴都不放过!”
“还不快给孤下来!”
高高的院墙分离两侧,一侧站着的是莺莺最不想面对的钦容,一侧是要拉着她请旨赐婚的太子。莺莺夹在两侧左右都不想下去,她将脸埋在毛茸茸的黑毛团里,欲哭无泪。
“我就……来找个猫啊。”
怎的找个猫都这么倒霉呢。
第27章 囚二十七天
或许是感受到莺莺的无助, 她捂在怀中的小猫抖了抖脑袋,似在安慰莺莺般甩了甩自己的尾巴。
那毛茸茸的尾巴尖刚好挠到莺莺的鼻子, 莺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左右低头看去, 她看到钦容和兆时都在看着自己, 就举起怀中的小猫给他们二人看。
“我是来找猫的。”莺莺这句话是给钦容解释的。
接着她将目光落在兆时身上, 见他还满脸的愤怒,无奈叹了口气, “我没那么变.态,不是过来偷看你洗澡的。”
何况她哪里知道这人什么时候洗澡呢。
兆时信不信莺莺不知道, 但只要钦容信了就行。
阳光正好, 暖烘烘的太阳照得阿贝毛皮发亮,黑黝黝的光泽衬的莺莺的手指白白嫩嫩,十分可爱。钦容只扫了那只黑猫一眼,就淡着声音重复刚才的话:“下来。”
皇宫内的院墙一向很高, 钦容知道莺莺不老实,总担心她摇摇晃晃的从上面摔下来。
虽说他语气平静面上也没什么异常,但莺莺总觉得钦容好似生了气。忆起前世,莺莺记得自己嫁入东宫后也经常翻墙偷溜出去, 开始钦容得知后从未表现出不满, 直到有次她翻墙出去时被钦容逮了个正着。
月色迷离, 本该留宿御书房的男人忽然出现在东宫, 他仰头看着高坐在墙头正准备外翻的莺莺, 挑眉问她墙上的风景如何。
莺莺被他温润的表象迷惑, 不仅不心虚还真傻兮兮回了句风景不错,然后钦容就点了点头,平静唤她下来。
莺莺那时候是真傻,明明察觉到这个男人的表里不一,却还记吃不记打不长记性。她看不出钦容的真实情绪就算了,竟还坐在墙上对钦容嗲嗲撒娇。
明知道钦容不会武,她还摇晃着双腿对钦容软兮兮道:“太子哥哥把我抱下去好不好,这里太高了,莺莺不敢跳。”
翻墙溜出宫时她跑的比暗卫都快,在这个时候她竟然说自己不敢跳下去。
钦容脾气是真的好,在那种情况下对莺莺还笑得出来,他站在墙下按了按额角,“你跳下来,孤接着你。”
莺莺磨磨唧唧坐在墙上继续哼唧,等到钦容沉默看着她不回应后,她才不情不愿从墙上跳下去。
惩罚就发生在她跳下去后……
钦容稳稳的将她接在了怀中,不仅没将她放在地上反而还吩咐隐在周围的暗卫离开。一开始莺莺没察觉到钦容的意图,还搂着他的脖子,没心没肺说自己同别人约好了要去逛花.楼,直到她人被钦容按在墙上,衣衫落地的那刻才懵了。
钦容说:“既然莺莺这么喜欢这面墙,那孤今晚就陪你在这里睡。”
“以后每天都陪你在这里睡。”
这里的‘睡’自然是指的别的意思,哪怕四周的暗卫已经被清空,但这里毕竟屋外,四周空旷旷的只有花草。
莺莺再厚的脸皮也经不住这种惩罚,她哭闹着钦容都不予理会,反而还笑着亲她:“莺莺还可以再哭大声些,或许暗卫听到就会回来救他们的小太子妃。”
莺莺被他气的又抓又挠,偏偏钦容一直都是那副风轻云淡的姿态。那晚,她真的被钦容按在墙下‘睡’了整晚,到了后来她站也站不住,哭的只能软趴趴被钦容抱着。
等到天蒙蒙亮起时,莺莺哭着往衣衫完好的他怀里钻,一口一个再也不敢了。
自那之后,莺莺每次看到那面墙都能想起那天晚上,她以为钦容是气她翻墙出去逛花.楼,是后来才知钦容只是不喜欢她‘爬墙’。那天他看到莺莺一跃而上翻过院墙,就好似展翅起飞的鸟儿逃脱了牢笼。有那么一瞬间,钦容觉得自己会关不住这位心野的小太子妃。
对于私有物的掌控欲让他不得不出手去折鸟儿的翅膀,莺莺得知后摸了摸自己还好端端的两条手臂,后知后觉才感受到那日钦容的危险。
如今看着墙下的钦容,莺莺难免会生出惧意,同样的情况再次出现,她想着当时的惩罚莫名就开始腿软。另一边景兆时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他仰头冲莺莺大喊:“你再和谁说话,让你给孤下来你听到没有。”
“你再不下来,别怪孤亲自上去抓你!”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得到消息的燕宁和华乐公主赶了过来。见莺莺爬的那么高,华乐公主仰头看着她,被她逗笑了,“顾姑娘是怎么爬上去的?”
燕宁看到莺莺怀中的阿贝松了口气,接着他担忧问:“你是……下不来了吗?”
莺莺默了默,这辈子好好做了人她才知道‘没脸见人’是个什么感觉,虽说人来的越多她就越丢人,但好在来的人是燕宁和华乐,莺莺的安全有了保障,毫不犹豫选择了钦容这边。
正要往下跳,钦容看着莺莺忽然变了脸色,兆时踩着木梯爬上了院墙。
莺莺背对着东宫没注意到身后的情况,先将怀中的阿贝抛给了燕宁。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突兀抓到了莺莺的胳膊上,景兆时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你是不是非要孤亲自请你下去?”
啊——
兆时抓的刚好是莺莺受伤的手臂,她被吓了一跳身体前倾,不受控制朝墙下栽去,景兆时只感觉手中一空,等他反应过来时,莺莺已经被他‘推’下院墙。
“啊,姑娘!”
“殿下,燕宁殿下你怎么样了,快来人啊,快去叫御医!”
东宫外乱成一团,莺莺有武功底子在只是被摔疼了些,没什么大碍。当时只有燕宁站在莺莺下方,他下意识想要伸手接人却被莺莺砸了个正着。等到莺莺从地上好端端爬起来的时候,燕宁脸色惨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燕宁殿下,你怎么了?”莺莺彻底懵了。
一群人慌乱的想要去扶,燕宁忍着疼沙哑道:“我的胳膊……好像不能动了。”
莺莺:“……”
.
莺莺感觉自己不重,前世钦容最喜欢抱着她,轻松自在的样子就好似抱猫一样,从没听他说过一声重。
送燕宁回了昌茂殿后,御医看过表示无大碍,只需擦几天药膏就好。
虽说燕宁的胳膊没受重伤,但他这几日手臂都不能过多的活动,莺莺见他还疼的厉害,老老实实道着歉:“……对不起。”
“无事,这不怪你。”燕宁摇了摇头完全没怪罪的意思,甚至还反过来感谢莺莺帮他找到了猫。
可能是因为胳膊太疼了,燕宁沙哑的嗓音有些发轻,比平日里更显柔软。钦容眸光微闪,在他抬头朝燕宁看去时,华乐甩了甩衣袖走到榻边,坐在燕宁身侧道;“皇兄少言几句,还是快些休息吧。”
燕宁点了点头没再出声,缓慢闭上眼睛。
大概是心疼自家哥哥了,自从燕宁受伤后华乐公主的脸色就不太好。等到燕宁休息后,华乐公主头也不抬道:“顾姑娘和三殿下也请回吧,皇兄这自有本宫照看。”
钦容点了点头,不等莺莺说话就拉着她离开了。
以前燕宁在宫里受了伤不是什么大事,但今时不同往日,南音国皇室因内斗激烈子嗣凋零,这燕宁一旦回国很可能就是南音的太子。何况此时南音使臣和华乐公主还在这儿,在他们眼皮底下让燕宁受了伤,毫无意外武成帝发了火。
虽说让燕宁受伤的罪魁祸首是莺莺,但兆时太子也逃不了责任。
这事儿一出来武成帝就得了消息,当即就把兆时叫去御书房劈头盖脸一顿骂。不知是还没骂完兆时还是武成帝现在没工夫搭理莺莺,总之直到莺莺回了凤坤宫,武成帝都没唤她过去。
到底还是没逃过钦容,莺莺最后是被他送回的凤坤宫的。回去的路上二人无言,莺莺叹了口气真真是想不明白,“我真的很重吗?”
钦容不知在沉思什么,听到莺莺的疑问抬眸看向她,见小姑娘垂头丧气的没了精神,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回道:“三哥哥虽然不知道莺莺重不重,但莺莺至少看起来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