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兮冉
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莺莺求了百年为人, 等到她真正变成人后开始迷茫了。
自顾凌霄死后,她的心每日都疼痛难忍,哪怕是在梦中重回到那几日, 她依旧能感受到那难以忍受的疼痛感。疼的她就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她哭闹打碎了金殿内所有的东西, 等钦容来后求救抱着他哭道:“太子哥哥, 你快救救我。”
“莺莺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她跪在地上,白净的小脸煞白没了血色。钦容蹲下身将她搂入怀中,摸了摸她的额头问:“哪里难受?”
“这里。”莺莺抓着钦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她澄澈的眼睛中眼泪不止,眼睛泛红鼻子也红红的,她茫然哭着诉说:“莺莺这里好痛,痛的好似要裂掉了。”
“太子哥哥,你说哥哥死后为什么还一直出现在我眼前,只要一想起他莺莺就呼吸不顺畅。”
“不过就是死了,不过就是再也见不到他了,不过、不过就是他再也不会对我笑了,可我、可我……”莺莺说不下去了,嘴巴微微张开艰难喘息,哭的碎发黏湿衣衫皱乱,可怜又无助。
梦中钦容蹲下身很轻柔擦去她脸上的泪,他将她搂入怀中安抚拍了拍后背,默了片刻才道:“是孤不好。”
顾凌霄造反全因为了救莺莺出皇宫,而钦容是绝不可能放莺莺离开的。他不是没想过留顾凌霄一命,但他终究只是帝王不是神仙,并不是事事都能在他掌控之中丝毫不差。
知晓莺莺的性子,或许他也没想到顾凌霄的死会对莺莺打击这么大。莺莺昏睡数日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等醒来时看到钦容的面容,有那么瞬间她开始怨恨这个男人。
杀了他吧。
莺莺想,这个男人将她囚养在金殿中,如今就连她的哥哥也死在他之手,就算她迷恋他他也不能让自己这般不高兴。
梦是虚幻的,莺莺可以在梦中听到自己狼心狗肺的心声。
这样想着,她也便真动了手。
她发狠时是当真冷漠无情,说是要杀钦容动手伤他时便眼也没眨一下,虽说她后来没舍得下全手自己还没出息哭了,但钦容那染血的龙袍让她印象深刻。
梦境中他这样问她:“你曾说过你心悦于孤,满心满眼只孤一人。喜爱都来不及,舍不得伤害。”
莺莺手上糊满了钦容的血,她低头擦拭着抽噎着回:“我不记得了。”
她虽然最喜欢钦容,但的确同太多漂亮公子说过这种话,就算没说过,她也早不记得自己为了哄骗钦容都说过什么甜蜜话。
钦容默了瞬,弯起嘴角自嘲笑了,他再次开口:“那孤在你心中算什么呢?”
“你口口声声说着只爱孤,如今却为了你哥哥要杀孤。”
“莺莺,你当真觉得是孤害死了你哥哥?”
不啊,莺莺之所以心痛难忍,就是知自己才是害死哥哥的罪魁祸首,钦容不过是她发泄情绪掩骗自己的出口罢了。
“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做太自私了吗?”
钦容走到她的身边倾身与她对视,脖子上的血顺着锁骨入内浸湿胸口的龙纹。定定望了莺莺许久,他才又问了句:“若是那日死在你面前的是我,莺莺肯愿意为了我杀了你哥哥吗?”
“或是,若是有日我决定对你放手,你是不是就要把我忘记头也不回的离开?”
梦中的莺莺是怎么回答的呢?
因为她不知该如何回答,所以她只挑了最后一个问题。沉浸在哥哥去世痛苦中的她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沉睡,她问:“那太子哥哥会放莺莺离开吗?”
她的确想离开这里了,只是钦容会放她离开吗?
——怎么会。
这虽然只是梦,却都是前世真实发生过的,就连对话也丝毫不差。
莺莺一系列的举动彻底让钦容死心,他直立起身闭眸沉寂了好久,之后直接折断莺莺刚刚行刺的右手,他说他不会放手,这辈子都不会放手。
说好的。
只是既然钦容前世都说了不会放手,为何重生之后,钦容却在这关键时刻甩开了她的手呢?
……骗子。
原来他也有不要她的时候,她的三哥哥怎么可以不要她。
最后的梦境停留下在钦容坠崖,莺莺哭着从梦中醒来,感受到比前世更为窒息的疼痛。睁开眼睛,视线模糊耳边是哗啦的水声,莺莺揉了揉眼睛看清周围的景象,天已蒙蒙亮,她半身入水正趴在一块大石头上。
“三哥哥!”下意识喊出这个名字,莺莺爬起来就去寻钦容。
落水时,她记得自己紧紧抓住了钦容的手,硬是将他拖出了水面。很快在不远处寻到钦容的身影,他湿漉漉躺在岸边一动不动,莺莺匆匆跑过去发现他白衣上晕开大片的血,双眸紧闭脸色惨白。
“三哥哥?”莺莺试探碰了碰钦容,指腹触摸到的温度冰凉,这凉意寒入她的心底让她无端害怕。
“三哥哥你别吓莺莺。”
“快点醒一醒。”莺莺慌了,双手捧着钦容的脸颊努力暖热着他,却不敢触碰他的身体。
钦容只有肩膀上一道剑伤,虽看着严重,但也没到血染半身昏迷不醒的地步,一定,一定还有她看不到的伤口存在。
泪水在眼眶中打了几个转,莺莺低眸看着钦容还是忍不住哭了。不只是记起前世更混.蛋的自己,莺莺也没忘记在悬崖之上的钦容,他是世人眼中的天子骄子,向来运筹帷幄掌控着别人的生死,如今竟为了她屈膝同别人下跪。
莺莺直至今日才明白,钦容哪有那么强大。
他再厉害也终究只是人,也会受伤也会有无可奈何的时候,更有……生老病死离开她的时候。
小心翼翼查看着钦容的身.体,莺莺终于在钦容的背上发现几道严重的剑伤。伤痕可怖划烂了他背上的衣服,血迹浸染到前衣,莺莺看着钦容身上的伤呜咽出声,她紧紧咬住唇瓣,知道这些伤都是钦容替她挡下的。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为她挡剑了,莺莺避开钦容的伤口拖着他往岸边移了移,掀开他前襟的衣服还能看到他在金满堂为她挡剑的疤痕。
“三哥哥,你醒醒。”莺莺抱紧钦容,无论如何都暖不热他的体温。
要不是钦容还有微弱的呼吸,莺莺真要误会他死了。只要一想到‘死’这个字,她就心痛的厉害,将脸埋入钦容怀中想要寻求安全感,只是莺莺再也没有闻到她熟悉的雅香,鼻息间只有浓郁的血腥气。
她不能让钦容死,不能。
强打起精神,莺莺抬头查看着这里的地形。
面前是陡峭望不到边际的崖壁,他们所在的位置有一处小湖。这湖不大,四周杂草丛生还堆积着几块巨石,也不知是不是系统的保护机制起了作用,莺莺和钦容刚好就落在这不大的湖水里。
“系统。”
“系统你在吗?”悬崖下的风极冷,此时又处在清晨,莺莺浑身湿漉被冻得发抖,还紧紧抱着如同冰块的钦容。
钦容如今伤势严重昏迷不醒,莺莺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本想让系统帮她指一条出路,然而被强制关机的系统未能给她半分回应,四周只有呼啸的晨风。
钦容的身体本就寒凉,如今被风一吹更是凉的彻底。莺莺无论怎样暖都暖不热钦容的身体,而且还察觉他伤口又有血迹渗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莺莺吃力将钦容放到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开始翻找湖边的杂草。
陪静山师傅采了多次药,莺莺好在识得了几株草药,当时静山师傅还特意给她念叨了几种最常见也最常用的草药,莺莺凭着记忆在悬崖下翻找,很快找到了几株类似的止血草药。
“三哥哥,你一定要撑住。”莺莺用石头将草药碾碎,覆在了钦容的伤口上。
她不懂医,也不知自己找的那几种草药对不对,但她没了办法,如今钦容的伤势严重必须处理,她也只能这样做。撕下自己的衣裙笨手笨脚帮钦容包扎好伤口,莺莺还架起钦容找了处能避风的地方。
日上竿头,莺莺掀开钦容的衣襟查看了下伤势,见他伤口的血止住才松了口气。
再次寻了同样的草药帮钦容更换,莺莺包扎伤口时不小心弄疼了钦容,一边气自己笨手笨脚什么都做不好,一边擦着眼泪告诉自己坚强,却还是在帮钦容包扎好伤口后埋入他怀里哭。
“三哥哥,你快醒醒。”回想着前世与今世的种种,莺莺后悔的厉害。
至今还记得当初系统问她,若是有天钦容被她害死了她会不会难过,莺莺答得是不知道。她那时的确是不知道,却也深信着像钦容这般强大的人,不会轻易而死。
就好像是上天要惩罚莺莺,她以为永远不会来临的这天就这么突兀来了,她这个祸害精重生了一次还在祸害着钦容,不仅祸害了人家还把人家害得一次比一次惨。
她……真的不喜欢他吗?
莺莺身体不舒服有些头脑发晕,不敢抱钦容太紧,她就轻轻用脑袋蹭着他,喃喃一遍遍重复着:“喜欢的。”
“莺莺是喜欢三哥哥的。”
“前世莺莺也喜欢身为太子哥哥的你,可是你太坏了,坏到把我宠的无法无天,我习惯了你对我好,理所当然觉得你什么都该纵着我。你太好了,好到我就算没心没肺也能感受到你对我的爱,所以我害怕了……”
试问,到底是多无情无心之人,才能在面对温柔之人时无动于衷。
莺莺远不如钦容那般深爱,只当自己爱着他那张脸。她自由散漫惯了,于是一边享受着钦容对她的爱,一边又不敢回应钦容。
她不是人,哪懂什么所谓的人间情爱,游荡这一世总归还要再回归孤魂的。抱着这样的想法,莺莺一遍遍欺骗着自己也欺骗着钦容,无视着钦容对她的好又记着他所有的坏,重生后还在质疑这个男人只是在利用她。
回想起钦容对她的百般容忍退让,两世了,莺莺又为钦容付出过什么。
崖下安静,只能听到微微的啜泣声。莺莺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并未察觉到钦容微弱的动了。
吃力睁开眼睛,钦容发现自己靠坐在石壁上,浑身疼痛意识并不太清醒。他隐约听到莺莺再哭,低眸就看到蜷缩在他怀中身体发抖的小姑娘。
从未见莺莺哭的这般脆弱,钦容忍着胳膊上的疼痛抬手,轻轻用掌心覆在她的后颈上。
“哭什么?”他想要搂住莺莺哄哄她,但浑身没多少力气,就连语气都轻飘没有重量。
怀中的小姑娘听到声音一怔,不顾满脸的泪赶紧抬了头。
第71章 囚七十一天
“三哥哥!”钦容总算醒了。
对上钦容垂落的视线, 莺莺本就止不住的眼泪更加汹涌, 她想抱他又怕触碰到他身上的伤口, 就只能无措抓着他的衣襟, “三哥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莺莺心里挂着钦容身上的伤,随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你伤的好重, 我不知道那些草药能不能起作用,但我没别的法子了……三哥哥伤口还疼吗?”
钦容吃力将手覆在莺莺的脸颊上,冰凉的掌心依旧没恢复多少温暖,他用指腹轻擦莺莺的眼泪道:“别哭了, 三哥哥没事。”
莺莺蔫蔫儿点了点头, 极为自责人也没什么精神。
虽然钦容受伤比莺莺重,但莺莺并不比钦容好过, 几日不停的‘逃命’让她戴着脚铐的脚腕已经红肿, 坠崖后她又拼力将钦容救出水中, 顶着巨大的压力为钦容上药,不敢丢下他去探路也无法扶着他一起走,还要承受钦容可能醒不过来的风险。
“莺莺做的已经很好了……”钦容夸着莺莺,声音虚浮没有重量, 却十分的温柔。
他已经好些天没看到莺莺了,如今莺莺就缩在他怀中,钦容却没有力气拥抱她。目光缱绻落在莺莺身上不散, 钦容轻轻用指腹微抬她的下巴, 查看着她脖子上的伤口问:“怎没给自己上药?”
莺莺只顾着帮钦容止伤了, 没来得及处理自己身上的伤。从醒来就整颗心悬在钦容身上, 说起来若不是钦容这般问莺莺还真没觉得疼,她回握钦容的手用脸颊蹭了蹭他,软着声音回复:“忘记了。”
钦容听着莺莺柔软的声音眼前开始发黑,强压下身体的不适嘱咐:“三哥哥身上放了几瓶药,莺莺拿出来自己擦一擦,不要让三哥哥担心。”
原来他身上放了药吗……
之前莺莺帮钦容上药时翻遍了他的衣裳,并未发现他身上有药,为了让钦容不担心,所以莺莺藏着没说,只是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钦容是不知道药丢了的事,那些药是他去木屋前特意放在身上的,防的就是莺莺的意外受伤。
他是没力气帮莺莺擦药了,几句话的交谈已经让他身体发虚,轻搂着莺莺一点点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钦容强撑着同她继续说话:“这里是哪儿?”
莺莺感受着钦容的呼吸,轻声回道:“崖底。”
为了不让钦容起疑,所以她直接解释道:“这崖下有一处小湖,三哥哥我们命好大,坠下时刚好就掉到湖里去了。”
那么高的悬崖,就算这悬崖底下有湖水,人掉下来又怎么可能平安无事,更何况那时钦容已经昏迷不醒,而莺莺将他拖出水面时脚上还困有脚铐。
钦容不知是系统救了他们,但眼下也没精力去思考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