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川上羽
无论谢芳年是什么人,只要他还站在凌霄城那一边,双方就免不了一战。
江雪声暗中放出一缕神识,一试之下,只觉车帘对面一团混沌,探不出他的元神深浅,毫无疑问是个强敌。
幸好,凌凤卿被舒凫大闹花童庙的壮举激怒,决定亲自与她过招,舒凫暂时不必在擂台赛遇上谢芳年。
“……”
谢芳年看上去亦无敌意,一招给凌凤卿剃了个莫西干之后,便不再对舒凫出手,转向自己人怼道:
“好了,都停手吧。打不过还打什么,想给人耍把式不成?要不要帮你们摆个破碗,讨些赏钱?”
“华月,你说什么?!”
“谢先生!!”
红薯长老与凌凤卿同时开口,后者额角青筋狂跳,神色间满是不忿:“九华宗如此猖狂,难道就这么算了?”
“猖狂又如何?”
谢芳年哼笑一声,带着些软绵绵的鼻音,吐出的话语却像冰锥一般锋利,“谁的拳头硬,谁就有猖狂的本钱。若不然,大公子早就被人打死三百次了。”
“华月长老!”
凌凤卿不由地加重语气,“你终究还是凌霄城的人,万事该以凌霄城为先。”
谢芳年:“我知道。”
凌凤卿:“既然你知道,就该……”
谢芳年:“我知道,你如果继续以这副姿态站在街上,被更多人用留影石记录下来,凌宗主就真的无脸可丢了。你爹活了千把岁年纪,从未受过这种刺激,可怜可怜他吧。”
凌凤卿:“……”
直至此时,被愤怒和耻辱冲昏头脑的凌凤卿才发现,周围不知何时熙熙攘攘聚集了一大批围观的修士,这会儿看见他的新潮装扮,纷纷举起手中的留影石,就像记者的长.枪短炮一样冲着他一顿猛拍,随时都有可能分享上传。
“还愣着做什么?拦住他们,把留影石抢过来!”
凌凤卿沉声喝道,再也顾不上应付摇光峰,只好扭头向舒凫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姜若水,你给我记着。明日擂台一战,再无人能够为你保驾护航,我定会让你悔不当初。”
“放心,我记着呢。”
舒凫懒洋洋地朝他一笑,眼中却没半分笑意,冷漠地凝视着他一字字道,“我什么都记得。”
田馨的死,童瑶的死,童氏一族无辜被戮的悲愤与不甘。
被用来试药的百姓,被崆峒长老残害过的女子,被你们肆意践踏过的一切。
——所有的一切,我全部都记得。
欠了债,总是要还的。
任凭你翻云覆雨,自比为天,也总有被人捅破的那一日。
自从踏上道途那一刻起,舒凫便已经决定,要做刺穿凌霄城滔天权势的那柄利剑。
十年不够就百年,百年不够,就多来几个百年。
她总会让他们知道,这天下不是凌家的一言堂。就算天下要有个姓氏,那也应该姓社,而不是姓凌。
“……”
凌凤卿一生做过太多亏心事,从来不怕鬼敲门——找他索命的鬼太多了,得堵在门口排队——但就在这一刻,面对舒凫那一抹冰冷瘆人的笑意,他竟然无端感觉背后一寒。
这种脊背发凉的感觉,莫非是……恐惧?
他,害怕一个没结丹的小修士?
开什么玩笑!
凌凤卿到底有些城府,绝不会将内心的怯意表露在外。他一边暗暗心惊,表面上依然沉着镇定,迅速从储物指环中取出一件大氅、一顶纱帽,穿戴整齐,极力重拾凌霄城大公子的威严:
“既然如此,你我之事,便留待明日擂台见个真章。不过,凌青月是我凌霄城之人,我如何处置她,轮不到九华宗插手。”
……如果忽略“光头戴纱帽,开胸披大氅”这种造型的话,的确是挺威严的。
“哦?”
听到此处,江雪声眉峰微微一动,仿佛神魂归位,终于纡尊降贵地开了金口,“她是凌霄城之人?谁说的?”
“这还用说?”
凌凤卿不耐烦道,“她姓凌,她的父母兄弟都在凌霄城,从小吃穿用度,无一不是由凌家供给。如今她办不好凌家的差事,我废了她根骨,就此两清,有何不可?”
江雪声眉梢一挑,故作惊诧:“怎么,你觉得她生在凌家,凌家就对她有恩了?”
不等凌凤卿回答,他便转过身一振袍袖:“你何不问问在场之人,倘若投胎转世,有几个人愿意生在凌家?”
魏城一向严守中立,参加魏城花朝节的修士,大多是对凌霄城权势不屑一顾之人。听见江雪声问起,有些胆大的修士心头一热,仗着人多口杂,纷纷开了变声器喊话:
“我可不乐意!”
“你们以为做得隐蔽,就没人发现吗?凌家表面上冠冕堂皇,背地里藏污纳垢,不知埋过多少尸骨,沉积了多少血腥气。谁若投胎过去,那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不错!根本不是这姑娘欠你们,是你们欠了她!”
“同样生而为人,谁不想生在干净一点的地方?”
“……”
最后一位老哥,舒凫很想给他配一句“生而为人,我觉得我爹应该向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