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明珠 第27章

作者:喵晓镜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江苒漫不经心的神情渐渐收敛了一些,她只道:“我明白了,多谢你同我说这些。”

  蓝依白摆摆手示意无碍,这便去了。

  不出意外,还是江锦身边的人送她回府。

  蓝依白没有立时上马车,只是示意为自己打伞的侍女回避,旋即才看向了那名侍从,微微笑道:“大公子千金之躯,扮作侍从,难道只是为了好玩?”

  那侍从一直低着头,不见有任何奇怪之处,可蓝依白这么一说,他便抬起了头。

  眉目疏朗,长身玉立,不是江锦还有谁。

  江锦轻轻笑了笑,道:“蓝娘子真是好眼力,只是我也奇怪,蓝娘子出身也算清贵,处处维护苒苒,难道也只是为了好玩?”

  江锦思虑周到,他知道江苒这个年纪,自然要有些同龄的娘子们做玩伴,千挑万选,才寻出了一个蓝依白。

  只是他颇有些奇怪,蓝依白算是名门之后,当初为什么愿意对江苒施以援手?江大公子见惯了官场倾轧,自然要多留个心眼儿,看一看自己为妹妹挑选的玩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所以才有了如今这一出。

  蓝依白倒有些好笑,“大公子难道不知道,你家妹妹有多讨人喜欢?我家那几位庶妹,只会寻麻烦,矫揉造作,我瞧定州城的闺秀们,也大多是红粉女流,唯一个苒苒,我觉得有些不凡,她骑射了得,我自个儿虽不成,却十分钦佩这样的人物。”

  江锦有些惊讶,“苒苒……骑射了得?”

  “您连这都不知道么?”蓝依白笑了笑,轻轻地刺他一下,“大公子若觉得苒苒只是那些平常爱花儿粉儿的小娘子,便太肤浅了些,你若真为你妹妹好,便不要只瞧她的表面,这个世道对女子不太友好,旁人若是别有用心,自然要借着她不平凡之处来攻讦,你为人兄长,还是多些担当罢。”

  蓝依白是有些傲气的,她见江锦讶异,反倒以为江锦不喜女子习武,心中不免有些不屑,说罢便连眼神都懒得再给他一个,转身便上了马车,不再理会他了。

  江锦在京城但凡出门一回,总要被爱慕自己的小娘子们堵着,还是头一回遇见这样有个性的,不由怔了怔,旋即莞尔,心道:苒苒自己有些傲气,这蓝娘子,怪不得能当她的朋友。

  另一头,江苒送走了蓝依白,果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蒋蓠蹲了数日,都没见到江苒,心中早已不悦至极,两人之前早就结了梁子了,她如今见江苒飞上枝头,心里一面有了危机感,一面又还有些不把对方放在眼里,今天一听江苒已然见了客人了,想来是身体无碍了,便急吼吼地上门来了。

  她心里有些不自在,先头两人身份是云泥之别,如今江苒却还要压她一头,蒋蓠自视甚高,自然无法容忍,连着寻了江苒几回,都叫丫鬟挡了回去,愈发积起一肚子的火。

  此番蒋蓠来势汹汹,便是存了攀比的心,动了打压的意。

  若是如今再无动作,等回了京城,只怕相府就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她倒也不是空手,叫侍女带了不少名贵药材,俱是珍品,她顶着相府女郎的身份行走在外,这些东西自然是随手就来的,如今流水般往江苒这头送,颇有几分示威之意。

  她是有心显摆,毕竟以江苒的出身,这种名贵的礼品,只怕没见过多少。

  她一面叫侍女打开了盒子给江苒瞧一瞧里头的血燕,一面倨傲地道:“我听说妹妹近来身子虚弱,这些补药很该多用一些。”

  江苒挑了挑眉,表情十分诚恳地叫侍女收下礼物,随口道:“这怎么好意思,劳烦表姐费心了。”

  蒋蓠见她毫无眼界的模样,便讽刺地笑了笑,道:“横竖放在我那头也是白费了,年年都用不完的,便送来给妹妹吃。”

  江苒点了点头,十分捧场地说:“嗯,表姐房里的丫鬟数量不太多,像我如今这些丫鬟们数量太多,这燕窝就有些不够了,表姐可真真是雪中送炭来着。”

  蒋蓠:“……你给丫鬟们吃燕窝?”

  价值千金的东西,你给丫鬟吃?打肿脸充胖子也不是这么装的!

  蒋蓠憋了半晌,才要嘲讽两句江苒装蒜,便见三七捧着碗,吃着燕窝进来了。

  三七笑嘻嘻地给蒋蓠见礼,说:“表姑娘也来送燕窝呀?我们这头人多,您尽管送,我们都能吃完的。”

  “嗯,”江苒配合地点了点头,又十分诚恳地问,“表姐还要送什么吗?”

  蒋蓠一愣,下意识警惕起来,只道:“没了。”

  “那就请回吧,”江苒往后懒懒一躺,无病呻吟了两句,“唉,我最近身上不太爽利,若不是表姐非要来,我是不见人的,唯恐给你们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蒋蓠:“……”

  蒋蓠有备而来,结果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送了东西之后,明明憋了一肚子的话没能说出口,便被三七请出了院子。

  江苒叫丫鬟们清点着礼品,发现自己又发了一笔小财,美滋滋地打起算盘,“她什么时候再来啊,我最近就靠这个攒私房钱呢,我想买一匹殿下的照夜白那样的好马,你说要多少钱?”

  三七迟疑道:“她还真会送吗?”

  “当然啊,”江苒信誓旦旦地道,“你等着吧,在回京之前,她不管是显摆还是讨好,都要送我东西的,咱们就靠这个发一笔横财。”

  她笑眯眯地捧着脸,拉长了声音,“毕竟有人是,做贼心虚嘛~”

第33章

  是日, 天朗气清,一反来时的低调肃静,裴云起用回皇太子仪仗, 班师回朝。

  江苒自打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便没有再主动寻他, 这日在院子前等着众人搬东西,却意外见到了他又出现了在了后院的芭蕉树下。

  这会儿,眼见着马上便要出发, 他却施施然地躺在芭蕉树下的矮榻上, 她推开窗子,便看到芭蕉叶下, 年轻的储君安然入眠的模样。

  清晨的阳光透过芭蕉叶, 倒映下碧绿幽深的阴影, 而他轻阖双目, 宽袍广袖, 眉目俊朗疏清, 瞧着一派清冷闲散模样, 不似人间有极盛权势的储君,倒像是卧眠在云层之中的仙人。

  江苒怔了一怔, 在窗前看了好一会儿, 终于还是见清晨露重,他又穿得单薄, 便回身拿了披风, 轻手轻脚地靠近他, 想为他盖上。

  离得近了, 她才发现他这些时日或是有些疲倦,眼下有淡淡青黑, 面部的线条即便是在睡着的时候,也依旧并不放松。

  她俯身瞧得正起劲,裴云起却忽然睁眼。她这会儿正弯着腰,同他乍一对上,到有些惊讶,只能尴尬地冲他扬一扬披风,“……殿下,早上好?”

  裴云起抬手揉一揉眉心,直起身子坐了起来,他像是还有些疲倦,睫毛漆黑,微微抬起眼来,“我原是打算等着你的,昨夜不曾睡好,便乏了些。”

  江苒拿披风的手一顿,仍然是捏着披风的两角给他盖上了,笑眯眯地道:“既然如此,殿下且歇着,再睡会儿罢,横竖天色还早,不急着上路的。”

  裴云起不由莞尔,只是瞧着她,“我自然不是来这儿睡觉的。”

  她想了想,便在他身边坐下来,没个正形地屈起一条腿,往后仰起脸,由着阳光肆无忌惮地洒在自己的脸上,“那殿下来寻我什么事儿?”

  裴云起看她没心没肺的模样,倒觉得自己白来一趟,“同你的大哥哥相处如何?他性子略有些闷,平日在外人跟前能说会道,你另外两个哥哥最是怕他。”

  江苒吃惊地道:“大哥哥那么温柔,为什么要怕他?”

  她这当真是下意识的反应,盖因江锦在她跟前,用温文尔雅都甚至不足以概括其温柔,简直是有求必应,江苒只觉得活了两辈子,没见过比江锦更温柔妥帖的青年了。

  裴云起将她的惊讶看在眼里,若有所思,半晌只淡道:“看来是我多虑了。”

  江苒还是好奇,“所以为什么怕他?”

  裴云起不太好在她跟前说好友的坏话,因此就只好含蓄地道:“毕竟长兄如父。”

  江家另外那两位郎君,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宰相夫妇对孩子一贯是放养,要不是有江锦在,江洌江熠指不定长得有多歪。

  江苒认真想了想,“啊”了一声,十分惊讶地道:“难道另外两个哥哥,都是大哥哥唱着摇篮曲,哄睡长大的?”

  这句话里头信息量太大,裴云起听了,怔了一会儿。

  ……太子殿下着实不太能把他那位成竹在胸的谋臣兼好友和唱摇篮曲这种荒谬的事情联系到一块儿去。

  可是眼前的江苒眼睛亮亮的,像是满身心都写着对江锦的信任与依赖,他便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自然,这两兄妹的关系看起来当真融洽,好像不需要他操心。

  他便道:“既然如此,马上便要回京了,你若收拾的差不多,便上车去罢。”

  江苒在矮榻上,忽然笑嘻嘻地倾过身子去,靠近了他一点点,“殿下来我这里,就是为了问我好不好吗?”

  江四娘子无疑是生得极美的,旁人若自知美丽,难免多出讨人厌的娇气,可在她这里,她眼睫扑闪扑闪的,分明艳丽,又有几分不自知的稚气可爱,极端的矛盾之下,总能不自觉地吸引着旁人。

  裴云起在她潋滟的眸光下,抬起一根手指,面无表情地将她推得远了一些。

  他用手指抵着江苒的额头,只道:“坐端正些。”

  江苒被他推远了,无奈地道:“殿下,你比我哥哥管得还要宽。”

  “你毕竟叫我一声哥哥,”裴云起轻轻笑了笑,便连他自己都没能察觉出这笑容里头的纵容来,“我自然还是要管的。”

  她撇了撇嘴,倒是十分听话,规规矩矩地坐好,把手放到膝盖上,端正地坐着,“那太子哥哥,我能冒昧地问一问骂,您大驾光临,难道是为了来我这儿听我说我哥哥的坏话么?”

  他道:“自然不是。”

  江苒恍然,眨一眨眼,“哦~那就是为了听我说蒋蓠的坏话啦!”

  她这些时日同蒋蓠起了些龃龉,然而两人的矛盾鲜少摆到台面上,江苒又不愿意叫兄长繁忙之下为这些琐碎之事操心,所以一贯是不同江锦去说的。

  毕竟,她在江锦跟前,至今也还维持着一个温柔良善善解人意的乖巧人设。

  可她在裴云起跟前向来是懒得装蒜的,如今张嘴一说,便又恢复了几分平日的混不吝模样,裴云起轻轻挑眉,才道:“愿闻其详。”

  江苒讽刺地笑了笑,只道:“我见过有人机关算计,只为了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人,她倒也不算多么出挑,且先前她在相府长大,多少同我的家人们有些情谊,我倒也不急着同她呛声。”

  裴云起心道:说到底,她还是在意极了那些素未谋面的家人。

  他自己便是这样的人,当今帝后只觉亏欠于他,对他百依百顺,他这个太子的地位之尊崇,远非一般储君能比拟,他本人对这样的虚名并不在意,可为了父母的一片苦心,也不得不忍耐着自己的情绪。

  裴云起时常觉得自己是被尘网束缚住的一只鸟儿,他对官场倾轧并不感兴趣,对拯救天下苍生也未必有意,甚至连寻常人眼里的寻欢作乐,他也对其兴致缺缺。

  这样的性子能忍着在这太子的位置上坐了许久,无非是怜悯父母的苦心,不愿辜负罢了。

  然而江四娘子又怎么能同他一样呢?

  她的家人,想来爱她甚重,又如何会愿意为了一个蒋蓠,叫她委曲求全。

  然而这话即便说出去,她如今也不会信。

  裴云起便抬手,施施然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袖。

  他听说近日蒋蓠日日来她院里寻麻烦,今儿便是赶着凑巧来的。

  果然,没过多久,蒋蓠就来了。

  她先前给江苒送了几回东西,原来是想要乘机嘲讽她,偏偏没从江苒手上讨到半分好,反倒赔了不少好东西进去。连着好几回,她才终于反应过来这种程度的小心思只怕撼动不了江苒。

  她眼见着就要离开烟雨台,往京城去了,思来想去还是咽不下一口气,便叫了自幼跟在身侧的嬷嬷一道过来,想要借着教江苒礼数的借口,好好地教训她一番。如今她们人多势众,三七杜若等人阻拦不及,便叫一干人等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蒋蓠清楚得很,江锦这些时日虽不对自己说什么,可是心里却向着江苒,然而今日回京,江锦要随侍到太子身侧去,想来没空管两个小娘子的口角,她这才敢带着人闯进来。

  却不料才一进院子,就见到裴云起同江苒坐在一处,这两人仿佛方才还交谈甚欢,如今齐齐瞧过来,倒是显得她十分多余。

  裴云起仿佛觉得很愉快,同江苒说话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多一些平日罕见的温柔,像是冰雪消融,可再瞧过来的时候,微微化了的寒冰又重新动得结结实实,只显得冰冷而疏离。

  蒋蓠仿佛被施了定身术,站在了原地,连同裴云起行礼都忘了。

  还是她身边的丫鬟拉了她一把,她才慌慌张张地行礼道:“太子哥哥,我不知道您在这儿,是我冒犯了。”

  裴云起没有看她,而是看向了身边坐着的江苒。

  她坐得端端正正,嘴角还挂着笑意,像是对蒋蓠跪自己感到十分满意。

  ……然而,从礼法上来说,这会儿能这样坐在他身侧接受众人行礼的,只能是太子妃。

  他不由有些无奈,到底纵容了她这样不知礼的举动,只是淡淡回了蒋蓠,“孤同江相、伯喻是君臣,蒋娘子对孤的称谓,只怕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