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喵晓镜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把兔子掏了出来,放到她面前,“……兔子,路上顺手买的,送你。”
江苒忙小心翼翼地接了,只觉得那小兔子在手里热乎乎软绵绵,挠得她手心发痒,她不由笑了,“这兔子怎么这么小只,你光送我一只,只怕凑不成一道菜。”
裴云起:“……”
秦王大声地在他边上嘲笑了起来。
江苒看了看裴云起一脸忍辱负重,也笑了,她道:“好啦,我开玩笑的,我好喜欢它,会好好养的。”
裴云起这才为那只兔子松了口气,又见她满脸促狭笑意,忍不住也轻轻笑了,抬起筷子来,在她鼻子前虚虚一点,像是责怪。
江苒将兔子交给丫鬟,便也坐下来一道用膳,她胃口一贯好,用了两碗碧梗粥,又捏了好几块糕点吃了,她这人吃相看起来极为斯文,可吃饭的速度却极快,没多久就用完了早膳,喝着茶同他们闲聊,“今儿你们怎么有空,说来也奇怪,一会儿闻景也要来。你们倒是都凑得巧。”
秦王聪明的小脑瓜转动了起来,这会儿忽然明白过来,心说你觉得巧就对了,我们专挑搅你的好事的时间来的。
裴云起却十分镇定,只是端坐着,道:“近来六部清闲,且今儿太傅请了病假,我便难得空闲。”
江苒信以为真,不由真心实意地笑道:“那敢情好,我后院的荷塘如今风景尤其的好,咱们一会儿到亭子上去坐一坐,下下棋聊聊天……”
没过多久,丫鬟就忽然道:“娘子,闻郎君来了。”
江苒笑容微微一僵,旋即勉强假笑道:“快些请进来吧。”
闻景一进屋,险些以为自己眼花了。
秦王也就罢了,那位穿着家常衣裳却依旧难掩一身清贵的郎君,可不是他那一贯深居简出的太子表哥吗?江四娘怎么把这尊大佛请过来的?
闻景在震惊之下,浑浑噩噩地行了礼。
江苒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他还怪可怜的,怎么跟个开小差被抓了的学生一样?
她想了想,就叫丫鬟给他奉茶,“闻郎君,喝茶,喝茶。”
闻景接了茶盏,叫滚烫的茶盏刺得一个机灵,忽然抬眼,又见今日的江四娘子昳丽温柔,比之盛装,又多出几分去了矫饰之后的清丽,方才想起今日的来意。
他接了茶杯,殷切地看向江苒,开口道:“我今日为四娘子备了礼物。”
江苒好奇道:“我见郎君是空手来的,还有些奇怪,究竟是什么礼物?”
闻景笑容满面地从袖中掏出几封信笺,往她手里塞,“唉,我先前见了四娘子,回去之后日思夜想,一直难忘娘子的容颜,便将对娘子的赞誉之情,皆写入了这诗句之中,还请娘子赏鉴。”
裴云起眼神落到江苒手上,好半晌,才转开了去。
江苒扯了扯嘴角,“这份大礼,我、我承受不起啊……”
“娘子当之无愧,”闻景把信笺塞给她,旋即又殷切地问,“那,娘子先前看了我写的诗,觉得如何?”
江苒:“……”
恕我直言,你那诗我连拆都没拆开,就付诸流水了。
裴云起忽然开口,道:“凤采鸾章,惊才绝艳。”
在场众人在一瞬间,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缓缓地转头看向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生平第一回 说瞎话,十分的有模有样。他坐得挺拔端庄,面色略显冷淡,只是镇定非常地为自己解释了一句,“苒苒将信拿给了我,我同她一道品鉴的。”
江苒一头雾水。
而闻景则呆若木鸡。
第70章
闻景怎么也想不通, 自己写给江四娘子的信,为什么……会是她和太子殿下一起看的?
他嘴唇微微颤抖,颤声道:“……江四娘子, 果然是这样吗?”
“……”江苒看了看裴云起。
太子殿下正用他一贯明朗清澈的眼神瞧着她,看起来毫不心虚, 江苒甚至于有一瞬间有些动摇——难道我俩真的看过,是我记性不好,忘了不成?
——不对, 那玩意儿我根本拆都没拆, 就掉进水里了。
那会儿以为是意外,现在江苒乍一想起来, 就觉得有点儿微妙了。
不会把不会吧, 这么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 不会真的是故意把东西丢进水里, 还故意说自己已经看过了, 借此来气一气闻景?
江苒越想越觉得不对, 她看向裴云起, 神情飘忽,颇有些不自然。
裴云起见她迟疑, 轻轻挑眉。
江苒一个激灵, 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有些怕他生气, 连忙回神道:“自然!闻郎君的诗写得真好, 好极了!”
裴云起道:“我观你文采, 果然不俗, 便向陛下举荐,叫你入翰林院随着伯喻一道锻炼, ”
闻景呆了呆。
他平日虽写一些酸诗,但是那不代表他本人真的有多喜欢读书。先头在藕园宴上,他当众作诗,获得了满堂喝彩,那诗根本也不是他做的。
他知道长公主的意思,是想叫自己子承母业,进入京城顶尖的权力中心,他心里自然也是愿意的——试问,哪个儿郎不想建功立业,站到权力顶端,一览众山小呢?
可那翰林院,听着清贵,但是穷翰林穷翰林,却不是叫叫的,实在是难捱得很,那是寒门举子出人头地的好地方,可对闻景这样自恃出身高贵的人来说,叫他去那里,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江苒却没看出他的不高兴,只是笑道:“既然是同我阿兄一道,想来自然是好的,闻郎君才思敏捷,也算是有了用武之地了。”
闻景心里实在不乐意得很,然而却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干巴巴道:“……谢过表哥了。”
他今日是来同江四娘子培养感情的,眼见着有人捣乱,便有些忍不住了,旋即试探着道:“呃,我先前听四娘子说,自家的荷塘景致颇好,想来,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当是无暇同赏的?”
裴云起正要说话,便见一名小厮进来,行礼道:“相爷听说了太子殿下来访,特命我来太子殿下到书房一叙。”
裴云起闻言,自然只能应下,“好,孤随后就去。”
他心中有些奇怪为什么江相今儿分明要上值,怎么如今却还在家,要叫自己过去,猜测并非小事。
他想着,便看了秦王一眼。
秦王叫他那一眼看得责任感油然而生,只肃然正色,道:“自然,我阿兄是没空的。但是我却也久仰你家园景大名,不知道能不能一道?”
江苒心里头奇怪秦王怎么这么空的发慌,只道:“那便一道罢。”
她出门前,不知有意无意,轻轻回身看了裴云起一眼,他却立时察觉了,只是道:“我一会儿便来。”
江苒其实是想问他方才为什么说那样的瞎话的,但是话到了嘴边,又成了一句:“好,那我叫丫鬟备些你喜欢吃的点心等你。”
他不又莞尔,冲她摆摆手,示意她赶紧去。
江苒走到门口了,不由才回过神来,其实每回出去,都是他给她点菜,他似乎对于她爱吃什么清楚得很,而她并不知道他到底喜欢吃什么。
依稀只记得,每次见他吃的东西,都清淡得过分,糕点大都重糖重油的,只怕不符合他的口味。
她不由想得有些远了——那他到底喜欢什么呢?
她用这个去问秦王,秦王也是满眼茫然,摇了摇头,“不太看得出他到底爱吃什么,其实倒也不是口味的问题,你见过我阿兄对什么会特别感兴趣吗?——没有的。”
不论是平日吃穿,还是待人接物,他都有一种维持在彬彬有礼和冷漠无情中间的微妙平衡,有些东西,他不计较,并非因为他宽容大度,而是这些东西他并不放在眼里。
所以江苒先时开玩笑,说他“仙风道骨”,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人六根清净得本来就不像个红尘中人。
秦王想了想,又小声同她道:“其实我阿兄刚刚从道观里头回来的时候,据我阿娘说,他们很怕他哪天就不想当这个太子,当道士去了。”
江苒一怔。
她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受,只是微微垂下眼眸。
栏杆外,盛夏的威风拂过,将一池碧绿荷叶吹得粼粼,她眼中露出些不知所措的情绪。
边上的闻景不知这两人说了什么,只是出神地看着江苒的侧脸,见她不说话,便微笑道:“我见了这景色,便想到一句诗,‘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娘子今儿穿得清淡,真真极合这美景。”
江苒方才发着呆,不太清楚他说了什么,自动把那些话在耳边屏蔽了,却忽然看见秦王露出了极度牙酸的表情。
她便用疑惑的眼神看向秦王。
秦王被酸得一个哆嗦,翻了个白眼儿刚要说话,那头忽然有人中气十足地喊,“裴小二!你怎么跑到我家里来了!”
众人皆是愕然,旋即便见江熠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他跑到亭子跟前,一把将江苒护在了身后,虎视眈眈地看秦王,“你干什么?打不过我,就来寻我妹妹的麻烦?”
秦王没好气地道:“四娘没你这么讨人嫌,你多虑了。”
江苒也哭笑不得,见闻景面露茫然,便主动介绍道:“这是我家的三郎君。”
她不肯松口叫江熠哥哥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然而江熠每每听了,都感觉胸口被插了一剑。
江苒又同江熠道:“这位是闻郎君,是宁国长公主的独子,今儿来咱们家做客的。”
江熠看了看闻景,不知想到什么,微微眯眼。
而闻景早知江家三郎君是个纨绔,如今乍一见,果然咋咋呼呼,心下便有些不以为然,只是神情淡淡地同他见过。
秦王把这些看在眼里,知道这两人彼此瞧不上,不由乐了。
他虽然看不惯闻景,但是人家至今都瞧着文质彬彬的,又是亲戚,不好贸然开口怼。
江小三来了就不一样了!
毕竟他嘴又毒,功夫又高,打得过他的骂不过他,骂得过他的打不过他!
要想完成哥哥交给自己的使命,非江小三的助攻不可!
秦王的眼里忽然泛出十分热情的光,连忙招呼江熠道:“你也来了,过来一起坐。”
他同江熠年纪相仿,从小到大都很看彼此不顺眼,但凡碰见了不是动嘴就是动手,如今忽然这样热情,便十分惹人生意。江熠看了一眼,皱眉道:“你又要闹什么花样?”
秦王耸耸肩膀表示无辜,边上的江苒忙道:“我们方才正说话呢,说些……诗词。”
诗词自然不可能是江苒和秦王说的,江熠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淡淡笑了一声,只问,“什么诗词?”
闻景这会儿道有些赧意,支支吾吾地说:“也没什么……”
秦王嘴快,就把闻景刚才说的“芙蓉向脸两边开”给照着背了。
江熠脸顿时沉了下来。
诗词之类的东西,江熠自然是不懂的。但是看一看如今闻景对江苒的殷切,再仔细品一品这句话,那就……
怎么听怎么欠打。
江熠没有立时发作,只一坐下,就问江苒:“前头你说喜欢的那柄小剑可还要?我有个朋友走这路子的,我叫他先把东西拿来了,不必等着拍卖。”
江苒倒不太在意什么芙蓉不芙蓉的,横竖闻景目前也不讨她的嫌,说话虽酸,她却是个十分宽容的人,能够权当听不见。
可那短剑乃是她心心念念的东西,如今听了,倒是眼睛一亮。
那短剑是先前她同江熠一道路过一家武器店瞧中的,她一眼便觉得十分喜欢,可是店主说他家的剑器并不单独出售,一概要拿到城中藏剑阁拍卖,在那之前,不管出多少钱,都绝不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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