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己亥之冬
到了颜长民办公室,季小冬把包装盒往颜长民跟前一推:“颜叔,恭喜提拔。给您备了点薄礼。”
“啥玩意?!”
颜长民被包装盒子吓了一跳,赶紧往回推。
“季小冬你让我犯错误呢。”
季小冬打开盒子盖,颜长民看里面不过是放了一本书,一个香包。
香包看起来挺精致,隐隐有点中药的香气。
颜长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也没发现什么关窍。就是常见的香包而已。
再拿起那本书抖了抖,呃……没有钱掉出来。
颜长民放心了,这“薄礼”,真挺薄的。
第59章
颜长民前不久刚刚从乡长变成书记。
虽然理论上说, 级别相同。但是吧,谁都知道,这看似“平级”的调动,实际上是从二把手变成一把手, 往前进步了小小一步。
颜长民又揪了揪盒子里的绸布, 凭手感来看, 绸布下面也没夹带东西。
难道真是给我送这本书?
颜长民又把书拿过来, 翻倒第一页, 认认真真的往后翻。
养生保健?他虽然不是狂热分子, 家里却也扔着几本气功、太极拳练法之类的书。
嗨, 大环境之下, 谁能免俗呢。
不过颜长民依旧疑惑, 问道:“你们怎么想起来送我本书呢?”
我哪知道。这话季海明不敢说出来, 只是在心里默默吐槽。端着水杯看了眼季小冬,打定主意不说话, 当个大块头的背景板。
季小冬站起来走到颜长民办公桌附近,踮起脚把他随手放到一旁的香包够到手里, 跟颜长民说:“颜叔, 书是添头,香包才是重点。”
“怎么说?”
颜长民很愿意听听季小冬又能有什么鬼点子。
季小冬说:“您看,送礼……比如这本书,可以把香包配在里面,显得更好看更上档次一点儿。”
“咱乡里有什么活动,或者是到区里市里,各种各样的场合送礼的时候,能不能把香包配上。您看蔬菜瓜果,哪个乡里都有, 我们乡里配上香包,这就是咱乡里的亮点。一些正式的场合,给人送给大西瓜,多土,既不好拿又不好看。”
“如果还需要合个影握个手啥的,拿着香包合影和抱个大西瓜合影,有点差别吧。”
“你说的有道理。”
颜长民承认自己有所意动,季小冬的提议,提到他的心坎里了。
乡上需要礼物送贵客,或者过年过节时候去和上级部门搞好关系,送土特产,既要面临跟其他乡镇“同质化”的竞争,还有个不好搬运的实际问题。
往往装一吉普车东西拉到城里,送不了几家单位。
如果送香包,轻便、好带、跟别人不一样,有平安乡自己的特色。
颜长民手里握着笔,随着季小冬的言语在半空中点点画画,这是他想事情时一个习惯性的动作。
季小冬说完最后一个字,他手里的笔尖落到纸上,划出长长的一条横线。
在横线上方点了点,白纸上出现几个小墨点。
颜长民对季小冬说:“你知道最大的问题在哪里吗?”
季小冬摇摇头。
颜长民说:“最大的问题,在于怎么让人认可我们平安乡香包的价值。”
季小冬深感认同,对颜长民说:“颜叔,关于这个,我有上中下三策。”
还上中下三策,你当讲话本呢。
颜长民把季小冬这话当小孩子胡闹,不过不好打击孩子积极性。
“讲。”
季小冬说:“上策,要是……”
季小冬伸出手指指指上头。
“要是大老板能拿着我们的香包,说句好,那……”
“少做梦了。”
颜长民毫不留情的打断,还大老板,想什么呢。别说平安乡,大老板能路过宁泽市,省里领导们都得提前一个月过来净街洒扫你信不信,还拿着你的香包说句好……
小孩子果然不知道社会的艰难容易异想天开。
“那让齐北辰他爸夸一句?”
“不行。”颜长民立马否了:“他是咱本地领导,官太小。”
你……季小冬一脸无奈,你一个豆包嫌人干粮官小。
不过这话也对,本地领导牵扯太多,攻讦也多,季小冬可不想让自己的“事业”卷进无畏的漩涡里。
“我还有个人选!”
她通过系统仔细研究过这个世界的设定,大方向上能够跟自己从前的世界互相印证。如果自己这只蝴蝶翅膀太弱,影响不到的话……
季小冬问颜长民:“我记得咱金山不是有个名人,老公现在是东南省份的一把手?她父母据说就在咱县里住经常回来探亲?”
颜长民看傻子一样看着季小冬:“你也知道是东南省份,跟咱华北大平原有什么关系。”
季小冬顶着“看傻子”的目光,同样看傻子一样瞪回去。
你不要现在嘴硬,如果真跟我那个世界大致走向一样,你将来想起我今天的话,有你捶胸顿足后悔哭的时候。
“你以后有本事呢,可以争取。”颜长民说:“你颜叔是没这本事。说说你的中策。”
“中策是双管齐下。”季小冬拿起《福寿绵长》跟颜长民说:“一方面跟这本书打配合……”
季小冬看了季海明一眼。
“这本书是我认识的一个老师写的,授权给我了。”
颜长民往椅子背上一靠,抱起胳膊静静看季小冬表演。
一个老师,授权给你。人家凭啥啊,演,你再演。
颜长民笑眯眯也不戳穿她,那意思是,我看看你还能怎么编。
“咳。”季小冬闹了个大红脸。
知道自己这瞎话编得太不走心,糊弄糊弄季海明还行。
她本意也是只糊弄季海明,颜长民这种读过书上过学,有国家规定压着这不能太过作妖太过浪的端公家碗的人,也不是《福寿绵长》的目标客户。
季小冬把《福寿绵长》那花里胡哨的封面翻开,指着内页上编者后面那个大大的“季”字,跟颜长民说:“这书,怎么印是咱说了算。”
……
颜长民彻底服气了。
季小冬咋这么能折腾呢。这才多大,连书都能印了。
“只要有钱。”季小冬解释:“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言下之意是不是我水平有多高,是我能花钱。
“颜叔这不是重点。”季小冬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把话题往回拉:“配合一批精装版的《福寿绵长》,赠送香包当衍生周边。另一方面,就是咱乡里在一些场合,正式一点的场合,向宾客们赠送香包。”
“比如开会的是时候。”季小冬说:“颜叔我记得你是市人大代表吧,你去县里开两会的时候,以咱乡里的名义,给你同组的人都赠送一个,咋样?”
“不错。”颜长民说:“我还想听听下策。”
“下策……”季小冬说:“目前我们村儿对香包里装的东西比较狂热。”
“装的什么?”
颜长民提起香包看了看,香包散发出淡淡的中药香,除此之外并没什么异样。
季小冬尴尬的笑笑:“村儿里传歪了。”
季小冬都说歪了,颜长民心道,那肯定得歪到茄子地里去了,下策不能用。
至于这个中策。
颜长民心里思量,季小冬说了这么一大通,可都说怎么推销,没说怎么赚钱。
不赚钱,成本从哪里来。
难道还要复制过年时候草莓的卖法?但那是草莓有它的稀有性在里面,况且一而再,再而三,大家也会渐渐回过味来。如果复刻草莓的销售方式,颜长民对香包的未来并不看好。
他认为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季小冬。
“香包你准备怎么赚钱?像你过年卖草莓那样怕是不行。”
“我不打算赚钱。”
季小冬显然思考了很久,以八十年代大家的购买力和精神文化生活,香包并不是十分必须的物件,况且还容易仿制。她现在要做的,纯粹是“公益事业”,除了借此不让大家喝不知道哪里的江湖游医包生儿子的方子,毕竟是药三分毒,带在身上总比喝下去好。另一个重要的目的,是给牌坊村妇女找个挣工资的活干,
工资直接发到每个妇女手里,不通过她们家里“当家的”,这样村里妇女们手里有自己的钱,在家里说话硬气一点儿。真有什么事情,也不至于觉得自己没有生活能力想不开。
“不赚钱?”
“对啊,颜叔。”季小冬说:“把我们的传统文化传统技艺保存下来,民族的才是世界的。现在大家都忙于挣钱,等到哪一天,挣了足够多的钱,却发现我们老祖宗流传了千百年的东西已经断了档,那是多么可惜的一件事儿。”
颜长民听了季小冬的话简直要惊呆了。
这是什么觉悟,这觉悟简直让他一个当地一把手自惭形秽!
“我们家现在赚了点钱。”季小冬说:“所以要在大家没有能力的时候站出来,担当起自己的社会责任。”
颜长民连连点头,这话说的太好了!自己治下,有什么好的人民,颜长民心里涌起汩汩热流。
“所以呢?”
“所以。”季小冬说:“我们个人能力毕竟有限,所以在政策啦,资金啦各种方面,还需要乡里的大力支持。”
颜长民似笑非笑的看着季小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