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己亥之冬
其实季小冬被身前的大喇叭震得脑门儿和耳朵根嗡嗡响,根本听不到两边的人具体喊了什么,只是觉得,离伙伴们远了,伙伴们应该快看不见了,所以回头给他们打个招呼。
颜颂笑得直不起腰来。
他们在这里笑闹,季小冬在车里“受折磨”。
前面警车开道,季小冬还能隐隐车里有人朝外面喊:“不要扔东西!不要朝路上扔东西!”
妈蛋这是新时代的掷果盈车吗……
毕竟是巡街游览,汽车车速很慢。
早晨八点从宁泽市出发,到了牌坊村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
季小冬脸都快笑僵了。
停下车,颜长民走过来说:“小冬,你先坐车里歇一会儿。”
“颜叔,你对我真好。”
季小冬话还没说完,只见颜长民看看手表,说:“咱们12点准时开始。”
????
开始什么?!
我为什么又有不好的预感?!
我说为什么车走这么慢,你们是不是约好的!
“十、九、八……十二点!”
颜长民话音刚落,鞭炮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
喇叭、唢呐,秧歌、大鼓。
季小冬揉了揉快被震聋的耳朵,从车里出来和颜长民并排站在一起。
季德茂打头,季海明三兄弟站在后面,引着颜长民和季小冬走到村口新建的牌坊。
颜长民现在是乡书记,等他和季小冬走到牌坊底下,乡长举着话筒说:“现在,请颜书记和我们村的状元季小冬,为牌坊剪彩!”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又是一阵鞭炮声。
季小冬抬头看去,“状元之乡”四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她跟着颜长民走到牌坊前的建成纪念碑旁边,俯身拿住盖在上面红绸子的一个角。
悄悄对颜长民说:“颜叔,是不是过了?”
“过什么,一点儿也不过!”颜长民的脸也被绸子映得通红:“古时候考个全国第一都叫状元,你现在世界第一,叫状元不是应当的嘛!”
我……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季小冬彻底放弃了挣扎,跟在颜长民身后老老实实做一个工具人。
闹哄哄一直忙到下午,镇上的人回去,村里又开始热闹。
季海明身为本村的土大款,包了三天三夜的戏班子,摆下三天三夜的流水席。
还特意进程买的一闪一闪的小霓虹灯挂在房檐上。
季家门外的笑闹声一夜没停,有吃席的,有听戏的,还有正主回来为了整个大新闻连夜过来采访的。
季海明只好偷偷带季小冬从屋后面翻墙出去,悄悄到了村部,才找到个安安静静能休息的地方。
一直过了一个多月,牌坊村才不再那么喧闹。
季小冬才终于敢跟从前一样,在村子里随意逛逛而不会突然被一个话筒拦住去路。
不过村子也变得有点不一样了,大家似乎更有精气神儿。
少了不少争执骂人的声音,多了不少孩子们读书背书的声音。
大家走过刻着金闪闪大字的牌坊底下时,总是不自觉的挺起胸膛。
并且季小冬还发现,村子里的房前屋后,用红漆新刷了不少标语——“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儿也是传后人”。
“谁刷的,这么有觉悟?”
得到女儿表扬的季海明忍不住挺起胸膛:“我刷的!”
作为状元爹,牌坊村的村支书季海明同志,骄傲着呢。
“冬冬。”骄傲的季海明又开始忧愁,思考困扰了他们家许久的哪个大难题:“你想好了吗,到底去清华还是去北大?”
作者有话要说: 大会堂接见和家乡树牌坊参考了现实原型。
影响了当地几代人无数学子。
可惜原型结局不好,一声叹息
第73章
季小冬考虑了一年, 最终决定去五道口。
因为……
如果这个世界的发展脉络跟她所在的世界差不多的话,未来不久,百年燕园将会成为一个巨大风暴的中心。
她觉得自己的小瘦胳膊,挡不住历史车轮的滚滚前进。
但她只能管得住自己, 没办法对别人的人生选择指手画脚。
所以她站在学校大红的喜报下, 看着林朝阳的名字和百年燕园连在一起, 神色木然。
“季小冬。”
林朝阳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大红喜报下面, 看着自己的名字和季小冬并列, 一手按在喜报的右下角, 一手掐腰, 笑着看向季小冬, 从没有过的张扬恣意。
“季小冬, 做我女朋友吧。”
噗!
季小冬没忍住笑喷出来, 满头问号。
毫不留情面的开口怼他:“你有病吧。”
“其他人都是俗人。”林朝阳指着大红喜报上并列在一起的名字:“这个学校里,我觉得只有你跟我是一类人。其他人都是些被愚弄的愚民罢了, 你去过国外,应该知道海洋文明和我们的大河文明有很大的区别。”
季小冬嘴角抽了抽, 一时不知道该跟他从何说起。
本着高中三年的同窗情谊, 季小冬跟林朝阳说:“林朝阳,我劝你大学里认真学习,不要掺和太多其他的事情。”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自己的路,她也不是救世主,能做的都已经做到了。
临近大学开学的日子,季小冬和齐北辰、常松年、颜颂四个人,约了一家饭馆吃饭。
齐北辰竟然真的去读了军校,学校离帝都不远。但是他开学早,不能跟季小冬一路了。
而常松年也在今年夏天从中专毕业, 被分配到平安乡卫生院工作,有了自己的工资和单位分的房子。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大人”,彻底摆脱了酗酒家暴的父亲。
分别在即,大家都喝了不少酒。
常松年喝醉了,又哭又笑:“你不知道,那个人,哈。他现在怕我!”
“因为我有钱,他要我养他!”
“小季!老齐!”常松年端着酒杯扶着桌子摇摇晃晃站起来:“我是一辈子就在这儿了,祝你们两个前程似锦。”
“哦,对,还有你,颜颂。”常松年又转身对颜颂说道:“高三好好学习,明年你也要跟季小冬一样,去首都!”
“你也去!”颜颂没有喝,把常松年拽到座位上:“我们都去大城市。”
“我怎么去,我一辈子就在这儿了啊……”
“你还要继续学习啊!还可以考研究生。”颜颂急切的要寻求支持:“季小冬,你说是不是!”
“是,当然是!”季小冬喝干了自己酒杯里的酒:“常松年,你才多大啊!怎么就能说是一辈子呢!”
等到吃完饭,天色已经晚了。
常松年单位给分的宿舍,在平安乡政府大院的后面,正好顺路送颜颂回家。
颜颂问他:“你工作怎么样,有没有人看你年纪小欺负你?”
“没有。”常松年笑了笑。
他们的卫生院,属于平安乡管。
他猜,一定是颜颂让颜长民打过招呼。不然,他一个农家子弟,凭什么上班第一天,院长就笑嘻嘻的说,把他当成了自家子弟。
并且他也听到同事们在背后隐隐约约的猜测。
有人说他是颜长民家的亲戚,也有人说他是颜长民相中的女婿。
常松年听到这些都是一晒而过,纯粹的无稽之谈。
自己家既没有颜乡长这样一位“富贵”的亲戚,更不可能是颜乡长家的乘龙快婿。
他“年轻”的时候,曾经以为自己和季小冬是一类人,以后或许可以相互扶持走到一起。没想到,是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没有看出季小冬是一飞冲天的鲲鹏,自己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奋斗、努力、挣扎,只是为了做个普通人而已。
而颜颂一出生,就是“普通人”。
所以她将来注定会离开这个小镇,去往更广阔的天地。
多年之后,或许会想起自己家乡这位有过几年交集的同学。
常松年沉默着不说话,是因为他心里有太多太多话,选不出一句合适的来说。
“我大学也准备学医。”
他不说话,颜颂却开了口。
“什么?!”
常松年吃惊的看着颜颂。
他知道颜颂胆子小,并且颜颂曾经跟她和季小冬说过,因为自己妈妈是医生,她小时候见过太多医生的辛苦和无奈,这辈子都不可能学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