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书白
“知道太子殿下的生辰八字也就罢了,”弘德叹了口气,“若我还知道驸马和公主殿下的生辰八字呢?”
“我说了,只是知道……”
“若不仅是知道呢?”弘德打断李蓉的话,李蓉一时愣了。
不仅是知道,那弘德就是有证据在手里?
可弘德哪里来的证据,是裴文宣做得不够干净?
李蓉心乱如麻,便就是这一刻,就看弘德双手捧着一张符纸,跪在了李明脚下。
“这是公主府的人让我做的,说是驸马特意吩咐。老朽应承下来,近日来才画好,正打算给驸马殿下”
李明没说话,他拿了符纸起来,匆匆看过之后,皱起眉头。
的确是李蓉和裴文宣的生辰八字,当初李蓉嫁给裴文宣时,两个人的八字他都看见过。
李明沉默许久,终于将符纸交给了李蓉,他有些无奈道:“平乐,其实承认了,也没有多大的事儿。”
“儿臣当真没有什么好承认的。”李蓉答得斩钉截铁,说着,李蓉将符纸拿到了手里。
她匆匆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确认这的确是两个人的生辰八字,而字迹,的确也像是裴文宣的字迹。
李蓉嘴巴上虽然说得强硬,但是内心却有些不安起来。
裴文宣的确可能做这种让弘德替他算一算姻缘的事,但按理说他应该不会留下任何东西。
可裴文宣谈及感情总有些傻,他可能也忘了。
她盯着上面的字迹,心里盘算着如何争辩下去。大家都在等着她的回答,许久后,她正要开口说话,突然闻到这纸上有一股寺庙里的香火味。
李蓉鬼使身材摸了摸纸张,随后瞬间发现,这纸张是华京月老庙中独有的姻缘纸!
“这符咒并非弘德法师的东西。”李蓉反应过来后,她扬起嘴角,抬眼看向弘德,笑眯眯道,“这不过是驸马游玩时在庙求的符罢了,我们将符留在了庙里,不知弘德法师把这东西偷过来在这里诬陷我,是做些什么?”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本宫也陪你闹了许久,你既然拿不出有力的证据,那我就得向陛下告你的状了。”
“殿下要告老僧什么?”
弘德双手合十在胸前,神色波澜不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殿下请。”
李蓉笑了笑,她手上一抬:“请王夫人。”
听到这话,弘德脸色巨变,李蓉观察着他的表情,笑眯眯道:“王才善,弘德法师当久了,是不是不记得自己打从哪里来的?”
李蓉说着,一个妇人哆嗦着走进大殿,在看到弘德的一瞬间,妇人眼神大亮。
“相公!”妇人急急冲上来,激动道,“相公,你竟还活着吗?!相公,你怎么成和尚了?你……”
话没说完,弘德一把推开她,大喝出声:“谁是你相公?!”
被推开的妇人愣了愣,随后她一扫弘德法师身上华丽的袈裟,她猛地反应过来,一把从地上撑着自己站起来,抬手指向弘德,哆嗦着道:“你……原来你不是在外面出了事,你就是不想回来!好,好的很,王才善,亏我在你家侍奉你老母十余年,你在外过得舒舒服服从不回家也就罢了,如今还想和我装?王才善,你就算是化成灰,老娘也认得你!”
“你……你胡说八道!”弘德被突然出现的妻子惊到,话都结巴起来。
王夫人听到这话,一时激动,便朝着弘德扑了过去,嘶吼着道:“王八蛋,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只是她话刚出口,根本没来得及动作,就被旁边的侍卫按在了地上。王夫人在地上挣扎着叫骂,李明皱起眉头来。
他一时也不想管弘德了,挥手道:“罢了罢了,你带走吧。”
李蓉笑了笑,她抬起手来,恭敬道:“父皇,既然您已经有了决断,那儿臣先回去了。”
李明挥了挥手,柔妃赶忙站起来,正要说什么,李蓉便立刻喝出声来:“父皇都已经应允了,柔妃娘娘还要说什么?”
这一声大喝,把柔妃所有话都憋了回去,李明抬眼看向她,淡道:“你还有什么事?”
李明的口吻已经很明显,柔妃也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终于只能道:“臣妾……臣妾无事。”
“那儿臣告退。”
李蓉笑着行礼,随后朝着旁边招了招手,侍卫便冲上去,压着弘德和王夫人就出了宫。
“你这婆娘,”一出宫门,弘德就大骂起来,“没有脑子,你把我毁了!毁了!”
“你这王八羔子,还要什么前程?”王夫人冷笑起来,“都说男人负心汉,以前老娘不信,现在我算是知道了。你这杂种,等出了宫,看老娘不剥了你的皮!”
两个人都出身市井,骂起来毫无底线,甚至于弘德经过了十几年上层人的熏陶,还有些骂不赢王夫人。
两人被侍卫压着跟着李蓉身后,一面走一面叫骂。
而李蓉双手负在背后,听着两人的骂声,感觉月朗星稀,前路一片光明。
她刚走出宫去,就看见裴文宣等在门口,裴文宣没穿官服,只着了一声蓝色外套,白色单衫。
春日已近,华京也热了起来,如裴文宣这样注重外表的人,早已捡着机会就换上春衫。
他静静站在宫门外,眺望着远方高山在黑夜中的轮廓,身形修长,如松如鹤。
李蓉远远看见他,便不由自主笑了,她高兴小跑上前,一把挽住裴文宣的手,高兴道:“裴文宣!”
裴文宣从容转头,见她面上的笑容,便知了结果,温和道:“看来殿下是大获全胜了。”
李蓉挽着裴文宣,丝毫不见半点谦虚:“还好还好。”
说着,李蓉便转过头去,吩咐了身后人道:“将王才善关押到督查司,王夫人送客栈吧。”
侍卫恭敬应下,李蓉又回头去,同裴文宣一起往前马车走过去,询问道:“你特意来等我的?”
“顺路吧。”裴文宣下意识开口,但说完后,他犹豫了一下,又道,“也不是,其实是特意来等你。”
“你怎么回答出两个答案来?”李蓉挑起眉头,裴文宣扶着李蓉上了马车,声音温和,“第一个答案是下意识的。第二个答案是真的。”
“人不是说下意识的话,才是真话吗?”
李蓉坐进马车里,有些奇怪询问,裴文宣坐到她边上,摇了摇头:“下意识的话未必是真话,不过是想保护自己的话罢了。”
李蓉想了想,觉得也是。
她见裴文宣开始给她倒茶,她抿了抿唇,觉得有些高兴。
裴文宣意识到她心情很好,看了她一眼:“赢了一场,这么高兴吗?”
“裴文宣,”李蓉撑着下巴,“你实话和我说,你是不是偷偷去月老庙许愿了?”
裴文宣听到这话,有些奇怪:“殿下为何这样问?”
“你看看,”李蓉从手中掏出一张符纸,朝着裴文宣递了过去,“这是什么?”
裴文宣原本笑着,但将目光落到写着两人生辰八字的符纸上时,他脸色巨变,一把抓住李蓉的手,急道:“你哪儿来的?!”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柔妃给李明揉着肩。
她脑海里是侍女在她耳边说的话。
“先生说了,弘德之事做不实,只要引起陛下怀疑即可,现下最重要的,就是让陛下知道驸马和平乐殿下感情深厚。陛下怀疑太子和公主联手,若再知道裴文宣对公主有感情,陛下怕就容不下裴文宣。”
“这是仿了驸马字迹的三生姻缘符,是月老庙中许诺来世姻缘的符文,求符仪式复杂,与普通祈福符文不同。只要你能诱着殿下承认这符咒的确是他们的,再告知陛下此符的真正含义,加以引导。”
“裴文宣的官路,也就走到头了。”
第110章 书信
李蓉刚一出宫, 柔妃就慌忙跪了下去, 急道:“陛下, 陛下恕罪,我真的不知道那个弘德……”
“罢了, ”李明有些疲惫,“你该受罚也受了, 回去好好休养生息,别管太多了。”
“陛下……”柔妃声音忐忑, 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话, 李明抬眼看她,淡道, “还有什么事?”
“陛下, 臣妾知道此时不该多言,可是臣妾为陛下忧心,还是忍不住想多说几句。”
柔妃抬眼, 看着李明,缓慢道:“陛下可知,今日弘德法师拿出来那张符,是什么符?”
“这是三生姻缘符。”裴文宣和李蓉坐在马车里,宫门不是谈话的地方, 裴文宣便赶紧带着李蓉,上了马车。
李蓉听到裴文宣的话,心里就有些发沉,她只能再一次确定:“不是你写的?”
“不是。”裴文宣摸着纸上的字迹, 缓慢道,“这些字看上去像我,但的确不是我写的。对方不过是找人仿了我的字迹,然后将殿下置身于一个情景中谈判,让殿下专注在弘德法师的事情上,失去了对其他的判断而已。”
“所以他们今夜,早就已经把弘德法师这个人舍了,甚至于,柔妃一早就做好了被我打压的打算,目的就是为了让我承认这张符的确是我们的。”
李蓉立刻明白过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这张符到底是做什么的?”
“城东月老庙高僧特制的符纸,请这一张符,要沐浴斋戒,诵经四十九日,然后才能许下愿望。这一张符的意思,是符咒上的两个人,”裴文宣抬眼看向李蓉,“结三生姻缘,生死不负。”
“结三生姻缘,生死不负。”
柔妃跪在地上,给李明解释着这张符纸的含义:“这张符纸上是驸马亲笔,也就是驸马去求的符纸。这天下有几个男人,能对妻子有这样的感情?一世不够,生死不负,还得三世姻缘,生生世世相见。臣妾记得,陛下曾说过,裴文宣出身寒族,是陛下用来平衡世家的一把刀,他与殿下看上去虽然恩爱非常,实际上不过是他操控平乐殿下的一种手段而已。”
“可陛下,”柔妃抬眼,看着李明,“如今您说,到底是平乐在操控裴文宣,还是裴文宣在操控平乐?”
“若是裴文宣心许平乐,又如何?”李明问得很淡,但柔妃知道,李明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过是要她说出来而已。她笑了笑,温和道:“那,驸马公主两人就是夫妻一体,等日后驸马擢升为吏部侍郎,公主为督查司司主,一个负责抓人,一个主管升迁,这朝堂之上,可就是他们说了算了。”
“这样大的权利,若是尽归陛下所用也就罢了,若公主内心,是向着太子的呢?”
“那你觉得要怎么办?”
“陛下,”柔妃神色俯身叩首,“养虎为患,驸马既然已经心属平乐殿下,那就好好当个驸马就是了。日后平乐殿下当真是虎,”柔妃抬眼,冷静出声,“陛下也有能力斩得。”
柔妃的声音很冷,一贯柔美的音线,带了几分少有的铿锵。像是初春的夜风,吹得人背上发凉。
李蓉听着裴文宣的解释,感觉夜风从窗户一阵阵吹来,他们静静对视,她一瞬间便明白了柔妃的用意,甚至于,柔妃身后人的用意。
她不由自主捏起拳头,克制着所有思绪,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是我大意了。”
裴文宣不说话,他摩挲着符纸上的字迹。
他不意外李蓉会失手,毕竟,没有任何人,能提防得了曾经最亲近的人在暗处的刻意算计。
他有种说不出的愤怒在翻涌,在他所有遭遇过的算计里,从未有一场,让他觉得这么恶心,这么恶毒,这么愤怒。
可越是如此,他面上越是什么都不显,甚至于他还希望李蓉不要太聪明,她能将一切都归咎在柔妃身上,什么都不曾发现。
这样,李蓉至少不会伤心。
裴文宣思索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李蓉在旁边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她缓慢道:“你……不要生气,我以后小心一些。”
“嗯?”裴文宣笑起来,他抬起头来,温和道,“殿下说笑了,我怎么会生气呢?”
裴文宣说着,看着李蓉全是怀疑的神色,他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伸出手,将李蓉揽进怀里。
李蓉的温度贴在他身上那一刻,裴文宣便感觉自己内心中那些躁郁像被清泉徐徐浇过,他抱着这个人,什么话都没说,李蓉感觉他的情绪,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等缓了一会儿后,她才道:“如今已经走到这一步,父皇看到你求的这张符纸,怕是不会再信你之前的话,若不做点什么,川儿登基之前,便到头了。”
李蓉闭上眼睛,靠着裴文宣:“你可做好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