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 第65章

作者:墨书白 标签: 破镜重圆 欢喜冤家 穿越重生

  “你要安排什么?”裴文宣直接道,“殿下的婚事不应当与这些事染上关系。”

  “若是单纯为了权势牺牲感情,那自然不该,”上官雅笑着道,“但若殿下本身也有意,这难道不是顺水推舟,锦上添花吗?裴大人,你我都是殿下朋友,自然都是为殿下着想的。”

  “还是说,”上官雅似笑非笑,“裴大人有其他想法?”

  裴文宣无言,他盯着上官雅,马车到了茶楼门口,车夫在外面恭敬道:“殿下,聚贤茶楼到了。”

  “呀,真快,”上官雅站起身来,朝着二人拱手,“在下先行,殿下若是想好了,同在下说一声,在下安排。”

  说完,上官雅掀了帘子,走出马车。

  等她出去后,马车重新启程,裴文宣给李蓉擦好药膏,包扎好伤口,低声道:“她的话,你怎么想?”

  “唔,”李蓉思索着道,“倒也不错,你如何想呢?”

  “殿下,”裴文宣抬眼,“你我就是因权势成亲,我与殿下和离,是希望殿下能找一个喜欢的人,不要沾染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如果今日殿下是为权势和苏容卿相交,那与你我有何差别?”

  “这自然是不一样的,”李蓉笑起来,“我当然是要等我确定喜欢他,才会在一起呀。”

  “那殿下为何不等确定此事呢?”

  裴文宣问得认真,李蓉思索着道:“那我要如何确定呢?”

  裴文宣被问愣了,李蓉缓声道:“你对我说过,如今的苏容卿与上一世不同,我若不去接触他,如何又知道我喜不喜欢呢?”

  “而且,”李蓉笑起来,“阿雅说得也的确不错,这事儿就是顺水推舟,锦上添花。文宣,我知道你这个人感情看得重,容不得里面有杂质,但是很多事情不是一定要分得这么开的。我不能每次都和刑部这么起冲突,总得有个在中间缓和的人。”

  “那我帮殿下去谈。”裴文宣立刻道,“若殿下是觉得在刑部行事不便,还有其他法子,我帮殿下……”

  “为何就不能是苏容卿呢?”李蓉皱眉看着裴文宣,“不是你同我说的,应当同他试一试吗?”

  裴文宣被问住了,他看着李蓉认真中带了不解的神情,他觉得胸口发闷,他内心有种说不出的酸涩涌上来,他静静看着李蓉,什么都没说。

  李蓉缓了片刻,慢慢道:“文宣,我知道你对苏容卿一直有敌意,但你惯来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你能否给我一个理由?”

  裴文宣慢慢冷静下来,他看着李蓉询问的眼神,好久后,他垂下眼眸:“殿下说得是,是我感情用事了。今日同他起了争执,心中一时有气,听着上官雅这么说心里不舒服,殿下不必在意。”

  李蓉听着,笑起来道:“你这个人怎么小孩子一样?越活越回去。”

  “人老都是越来越像小孩子的。”裴文宣苦笑,垂下眼来,换了话题,“殿下今日为了个书令史划伤自己不妥当,日后不要这样了。”

  “知道了,”李蓉见裴文宣婆妈,摆了摆手,“也不是什么大事。千金之躯都是说给别人听的,不都是个人吗?划道痕而已,你这么包扎已经很过分了。”

  “殿下还要珍重玉体。”

  裴文宣言语有些疲惫,李蓉听了,回头看向裴文宣,她想了想,凑了过去,裴文宣抬眼看她,听李蓉有些关心道:“裴文宣,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没什么。”裴文宣苦笑,“就是想着明日朝上苏容卿肯定要参我了。”

  “这你别担心,”李蓉抬手拍拍他的肩,“明日父皇顶多做做样子扣扣你的俸禄,他给你明面上扣的,我都给你私补回来。以后我要是和苏容卿成了,我让他十倍补给你。”

  “谢谢了。”裴文宣淡道,“都是小事,微臣不会记在心上。”

  李蓉见裴文宣面上还没什么改善,摸了摸鼻子,也不再说话了。

  她回过头去,只道:“把秦家的卷宗给我吧。”

  裴文宣应了一声,将卷宗递给李蓉,李蓉打开卷宗,在马车里静静看着。

  卷宗包括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记录了秦氏案整体来龙去脉,第二个部分则是具体如何查办以及经手官员的报告和批文,第三个部分是所有证人的口供誊抄、以及证据记录。

  口供和证据保管在其他地方,李蓉大概一时半会拿不到,李蓉便仔细看了整个案件经过。

  按着记录,这个案子是由御史台一个叫温平的监察御史发现的,温平收到一封举报信,说戎国与大夏开战之处,秦家镇守黄平县,守军三千,敌军来犯三千,而后秦家受杨烈指使,伪装战败,弃城逃窜。

  温平得到举报信后,从兵部调来了当时这一战的官方记录,的确是守军三千,敌军三千,最后败走弃城。按照常理,攻城人数应当远大于守军才有胜算,在军力相等的情况下,正常不该有这样的失误。于是温平察觉异常,写了折子提交给了刑部,要求刑部立案。

  刑部主事崔书云受理此案,找到了当初参与此战的副官罗倦,罗倦供认当初的确是在可以赢的情况下弃城,于是崔书云根据口供和兵部行军日志、检举信提请查封秦府,收押相关人员。秦府查封当日,从秦家搜到了杨烈写给秦家当家人秦朗的书信,言及如果秦家假败,就给秦家一千两黄金,之后又从秦府地窖之中,搜查出了一千两黄金。

  而后秦朗对此事供认不讳,说自己受杨烈行贿,指使儿子秦风放弃黄平县,假作败走。

  于是此案定案。

  李蓉细细看过誊抄后的杨烈的信、秦家人的口供、以及兵部的行军日志,看了一会儿后,她笑起来道:“他们也花了力气了,一千两黄金买秦府一家人,出价未免也太低了些。”

  裴文宣听着李蓉提到正事,缓了缓情绪,他抬起头来,从李蓉手边拿了卷宗,和李蓉一起看过后,缓声道:“此案大约有三个切入点。”

  “首先要找到那个写信的人是谁,然后找到罗倦。”李蓉开口道,“罗倦的供词肯定假的,得把当初参战的人,再找几个出来。”

  “然后是杨烈的信,”裴文宣接着道,“需得拿过来辨别真伪。”

  “最后是那一千两黄金,”李蓉思索着道,“得把当时查封秦府的人找出来,只有他们才知道,那一千两是怎么放进去的。”

  “明天让荀川去找罗倦和参战过的老兵,拿到他们对当年案件的口供。杨烈的信和搜查秦府的人……”

  李蓉迟疑着,裴文宣直觉不好,正要开口,就听李蓉道:“若是苏容卿能开口,就再好不过了。”

  裴文宣没说话,他低垂着眉眼,许久后,只道:“若苏容卿不肯松口呢?”

  苏容卿不松口,他们要拿到杨烈的信这些证据,恐怕要大费周章。至于搜查秦府的人,怕是更难知道了。

  毕竟信还可以通过层层施压拿到,可搜查秦府的人,一句忘了,便打发了。

  李蓉听裴文宣的话,只能道:“若是苏容卿不肯松口,怕就是两手准备,一方面看刑部还有没有其他合适的可以收拢的人选,另一方面就是要走正规的程序,谁不给我证据,就找谁麻烦,一直找到他们给为止。”

  但这样其实消耗的也是他们的时间,是下下策。

  裴文宣应了一声,只道:“就这么办吧。”

  李蓉和裴文宣到了府里,下马车后,李蓉转头同旁边人吩咐道:“给上官小姐带个信,说她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越快越好。”

  下人愣了愣,随后应声下去。

  裴文宣听她的话,只道:“殿下还有什么打算吗?”

  “我得去看看那十几个人,你呢?”

  “微臣还有公务,先回官署。”

  李蓉听裴文宣的话,想他已经陪了她一天,应当积了不少活,笑起来道:“今天到耽误你了,都忘了你还有自己的事,以后我自己去忙就好,免得你深更半夜还要去做事儿。”

  “殿下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是我想陪着殿下。”

  裴文宣听李蓉要自己去做事儿,心里更难受些,他深吸一口气,行礼道:“我先过去了。”

  说着,裴文宣转身离开,走了没几步,就听李蓉在后面道:“把一定要做的做完就是,明个儿我让川儿去找你长官说一说,你别犟。”

  裴文宣听李蓉的话,心里又酸又有些高兴,他低低应了一声,只道:“你也别太晚,早睡。”

  “知道,去吧。”

  裴文宣自己去了官署,李蓉进了公主府,就见荀川领着一群人站在院子里,李蓉瞧着他们,扫了一眼后,笑着坐到位置上,捧着茶杯,缓声道:“你们的调令,应该差不多都到了吧。”

  所有人不敢说话,李蓉缓声道:“你们这几个人出身寒族,在军营里一直不上不下的,明明本事不小,但就是升不上去,心里不觉得委屈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李蓉一一点了他们的名字,随后道:“你们这些人,我都记得,日后留在监察司里好好干,本宫不会亏待你们。我知道你们心里怕惹麻烦,但本宫直说了吧,打从你们进监察司那一天开始,你们就是监察司的人,就算你们不惹麻烦,麻烦也会来惹你们。”

  “你们干得好,本宫送你们青云梯。”李蓉说着,冷下脸来,“你们干不好,无需本宫动手,你们也没命回去,你们早就没退路了,知道吗?!”

  那些人听得李蓉的话,面上神色各异,李蓉气笑了:“怎么,当狗当惯了,本宫给你们一个当人的机会,你们还不愿意了?”

  “一切听从殿下差遣。”一个机灵的终于反应过来,明白李蓉说的不假,慌忙跪下去,“日后卑职生是监察司的人,死是监察司的鬼,效忠殿下,绝无二心!”

  “很好。”李蓉站起身来,指了旁边的荀川道:“日后他就是你们的长官,他叫荀川。而你,”李蓉回头,凝视那个最先跪下去的人,“你叫田生是吧?日后你就副官,其他人明天去把督查司名单上其他人找出来,分成十二只小队,每人领一组,各自负责好各自的差事,报给田生。后日给我一个折子,写清楚你们具体安排,由荀川交我。”

  李蓉吩咐完,有些累了,打着哈欠道:“行了,本宫先去休息吧,你们回去路上小心些。”

  李蓉说玩,便在一片恭送声中摆手离开。

  她自己回到了屋中,拿出秦氏卷宗里的口供仔细看过,她本想等一等裴文宣,没想到到了深夜,裴文宣也没回来,她熬不住了,打着哈欠洗漱后,便到了床上。

  躺倒床上,她稍稍有几分精神,便想着要不再等等,裴文宣陪她辛苦了一天,她自个儿睡得美美的,那小心眼儿回来瞧着,指不定又觉得不公平要生气。

  李蓉想着,便随意翻了床头一本书,带着睡意看着。看了一会儿后,终于没熬住,不知不觉就倒下睡了。

  裴文宣忙完了自己的事儿,披星戴月回府,刚一回府,下人便迎上来,给他端了一碗梨汤,笑道:“驸马,如今秋燥,殿下给您备了梨汤,您喝了梨汤润润。”

  裴文宣愣了愣,这倒是李蓉的习惯了,他应了一声,端了梨汤,喝了小半碗后,便去了浴池洗漱。洗漱完毕,他才回房,到了门口,就见房里灯火通明,他皱了皱眉头,低声询问旁边的静兰:“殿下没睡吗?”

  “殿下说驸马今日辛苦,她想等驸马回来。”

  “你们也不拦着。”裴文宣心弦微动,垂眸低声道,“日后不能让她这么任性了。”

  “驸马先去睡吧,”静兰笑着劝道,“日后我们会劝的。”

  裴文宣知道静兰是安慰他,李蓉的脾气,别说静兰静梅,他在也拦不住。

  他有些无奈,推门进去,正要说话,就看见李蓉倒在床上,也不知是醒着还是睡了。

  裴文宣动作顿了顿,过了一会儿后,他轻轻走过去,在床头立住。

  李蓉在床上睡得歪歪斜斜,明显不是正常睡下的,她睡姿一贯规矩,不会是这样子,她脸下还枕着本书,明显是看着书睡过去的。

  已经入秋了,她还是只穿一件单衫,几缕头发遮住了她的脸,黑的发衬着白色的肌肤,更显得墨发如绸,肤白胜雪。

  裴文宣静静看着这个等着他回来等到睡着的姑娘,觉得自己仿佛是漂泊在海里的船,终于找到港湾,轻轻停靠下来。

  他有些留恋这一刻的温柔和宁静,便坐到床边,他静静凝视着李蓉,什么都没做,就那么看着,他都觉得,有那么些欢喜,那么些迷恋。

  他突然意识到,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所有期盼着的、留恋着的、向往着的,所谓家的感觉,其实就是这一刻。

  从官署回来,喝一碗梨汤,然后看见那个骄傲的姑娘,卸下周身铠甲,静静睡在他身边。

  那是李蓉给过他的,这世上,最美好的时光。

  裴文宣忍不住伸出手去,覆在李蓉脸上,他凝视着她,他突然有些不敢想,如果这样的片刻,他再也无法拥有,是什么样的感受。

  他感觉到手下的温度,忍不住哑声轻唤:“蓉蓉。”

  李蓉迷蒙中察觉裴文宣似是回来了,她呢喃出声:“嗯?裴文宣?你回来啦?”

  裴文宣听到她的声音,忍不住笑了。

  他起身把这个人轻轻抱到里侧,柔声道:“回来了,以后别等我了,嗯?”

  李蓉被他的动作弄醒了几分,她甩了甩头:“不是怕你小气生气吗?”

  “我哪儿有这么容易生气?”

  裴文宣哭笑不得:“你可别冤枉我。”

  “你小气得很。”李蓉背对着他,睡过去道,“熄灯吧。”

  裴文宣无奈起身,熄了灯后,睡到床上。

  他瞧着李蓉背影,李蓉似乎睡过去了,他这么静静瞧着,就忍不住抿唇笑了。

  只是刚一笑,他就觉得几分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