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满汀洲
胤祺被他几句话说得眉眼含笑，也任由他将那个奇奇怪怪的面具扣在自己脸上。
甚至还幼稚哒哒的，跟他拉钩上吊做了个大人间的约定。
就这，被哄到云山雾绕的胤祺也觉得：同样都是弟弟，十一好比仙童，叫他见之欢喜。而小九……
生来就是个讨债的！
不过好歹都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再讨厌也是弟弟。
临别在即，胤祺免不了对两个弟弟耳提面命。嘱咐他们要勤学苦练，学好文武课，回头他要检查。孝敬、照顾好额娘，连同他那一份云云。
听得胤禌连连点头，直说哥哥尽管放心。
而胤禟则是硕大一个白眼翻过来，特不屑地来了句：“这还用你说？”
看得茉雅奇直乐，言说不怪一样的弟弟，五哥就比较喜欢十一。
胤俄瞪眼：“五姐姐这话说的，难道除了弟弟外，还有人更喜欢九哥？唔，也就是未来的九嫂子了吧！毕竟九哥再如何不靠谱，那也是她的天呢。”
胤禟只冷笑：“好你个憨憨，难道以为爷打不过破丫头，也奈何不了你？”
小哥俩插科打诨的，倒是很有点调节气氛的作用。
可饶是这，当号角声起，礼炮齐鸣。大军正式开拔时，几位送丈夫、儿子出征的娘娘们也都红了眼眶。便是被劝着略开怀了些，茉雅奇也知道：除非大军凯旋而归，她们的丈夫、儿子都安然无恙地回来。否则的话，谁也无法彻底安心。
便她这种清楚历史进程，知道最后结果的，不也万分担忧。生怕自己这小蝴蝶翅膀一扇，把本来优势明显的战局掀向不可预知的方向？
时下交通不便，通讯也极其不发达。
又因大军行进的保密与不确定性，连茉雅奇惯用的飞鹰传书都失灵了。
万岁爷倒是八百里加急，时时与太子保持联络呢。但后宫诸妃与太子保持距离都来不及，还敢凑上前去问东问西？无奈何之间，一个个的似乎也只有向佛祖虔诚祈祷。祈求我佛慈悲，保佑她们各自想要保护的人，让他们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连宁寿宫中，仁宪都为皇帝儿子悉心念了数日的经。
德贵妃看着云淡风轻，好像毫不在意的样子。但茉雅奇却知道她每天在佛堂中的时间又多了一个时辰不止，《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抄了一遍又一遍。都是她亲自送往潭柘寺，供奉于佛前的。
受她们这影响，她都还迷信了一把，手抄了三卷经呢！
一卷給皇阿玛，一卷给亲哥，剩下的一卷，给美强惨的笔友也顺便祈了个祷。
唔，不是她厚此薄彼。
而是抄经当真无趣的紧，三卷就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而大哥那边有惠妃、大嫂跟两个年长些的女儿给抄经。亲哥有额娘跟嫂子，五哥有皇玛嬷跟宜妃娘娘、以及他未来的福晋。
成嫔娘娘那里一直梵音不绝，等七哥确定从征噶尔丹后，她更是恨不得住在小佛堂里。唯独小哥哥孤家寡人一个，无人惦念。
那比较弱势的人，可不就更容易招人心疼些？
愉快地为自己找好理由后，茉雅奇便一头扎进毛纺厂与手足商行的日常管理中。
没法子，七哥胤佑从征噶尔丹去了。九哥胤禟自从改进了毛衣机、织布机等后，就彻底被‘奇淫技巧’的魅力折服。再轻易不问商场事，只一心一意地搞研究。
你还别说他，一说人家就冷脸：“不搞研究发明，难道还让爷个堂堂皇子钻研商贾小道？破丫头蛊惑爷沉迷赚钱，与民争利，皇阿玛知道么？”
当啷一顶大黑锅扣过来，都不带给你半点机会辨别的。
偏这货极为聪明，想什么干什么、干什么成什么。短短数年光景，已经搞成了数样发明与改进。依托着他的成果，小小的兄弟商行鸟枪换炮再换巨炮。这一步步繁冗壮大到如今，早就顺利走出京城辐射全国了。
作为大股东兼一把手的茉雅奇赚到不止盆满钵满，哪儿还敢对财神爷指手画脚？只能把相关琐事都给揽过来，让人家那聪明的脑瓜用在更恰当的地方呗！
茉雅奇烦躁拧眉，边喝茶边翻看枯燥无比的账本。
正百无聊赖呢，房门被豁然推开，刚被她无限吐槽过的胤禟欣喜若狂而来：“哈哈哈哈，爷就说，爷是个天才！便是横跨千百个领域，只要爷想，就绝对没有攻克不了的！”
茉雅奇愣，傻呆呆接过被扔过来的物什。
定睛一瞧，好家伙！
虽然直径少说也得六厘米，表盘比她的腕子还要粗一些。有点蠢大蠢大的，远不如后世各类名表。
可，这确确实实是手表没错的！
康熙三十五年丙子，三月。比1868年由百达翡丽制造给匈牙利的Koscowi早了七十多年呢。
而起因，就因为胤禟觉得座钟有利可图。完全可以自己研究研究，让商行多个项目。横竖茉雅奇都已经卖八音盒了，何妨再多个钟表呢？只茉雅奇觉得这东西虽不与民争利，但明显跟内务府钟表处抢买卖啊！
不愿意因此被弹劾的公主殿下赶紧一顿神忽悠外加激将法，气得胤禟放下了手中所有事，一心鼓捣起能系带或者穿绳，装进怀中、带在手上的小表。
而如今……
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他，他居然成了？？？
茉雅奇惊呆，傻愣愣地往表上咬了一口。确定眼前皆是真实，没有半点虚幻后才对胤禟高高竖起大拇指：“九哥，牛逼，你可真是太牛逼了！”
咳咳咳咳！
已经做好了被花式表扬姿势的胤禟差点儿被她这份简单粗暴呛死，惊天动地一顿猛咳。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你，你你你，好歹也是个姑娘家，就不能文雅贞静一点儿？”
“德贵妃娘娘那么规行矩步的人儿，怎么养出你这等粗俗无礼的？”
“呵呵！”茉雅奇冷笑：“不如我们带着这个问题，一起去问问皇玛嬷？本公主从记事儿起，就承蒙她老人家照料。”
胤禟白眼，可真烦死了她这动不动就把大靠山搬出来吓唬人的做派。
要不是她又有钱，点子又多。还毫不约束他，由着他天马行空的各种折腾。还总能把他研究成果变现，给他挣来源源不断的雪花银。让他早不早存够了自己、老十跟十一的媳妇本，孝敬额娘一大笔。
还能大把的银票砸过去，叫五哥吃他的嘴短，轻易不敢在他面前摆哥哥谱儿……
小爷他说不定早就猪八戒摔耙子——不伺候这只猴儿了！
一直在九阿哥的怒火边缘反复横跳，茉雅奇早就熟稔了怎么勾火又怎么灭。
分分钟把人吓住后，她自己就收了阵仗，积极把问题回到正轨上——如何把这手表给利益最大化！
胤禟笑，眉眼间颇有点儿恶狠狠的味道：“小爷专研二年，光洋人那儿流传过来的怀表都拆了几个？私房银子花了大笔，可不得大造特造，把投入都百倍千倍地赚回来？”
“哟！”茉雅奇笑，特特拉着长声：“洋人那儿传来的怀表啊？”
她就说胤小禟怎么突然间那么厉害？合着还是照葫芦画瓢！
虽则照着怀表的葫芦画出手表的瓢，聪明程度也很令人侧目，但终归没有那么令人震惊了呀。
茉雅奇笑，觉得自己又能以平常心看待这个最能一起切磋的哥哥了。
千瞒万瞒，最后还是没有瞒住的胤禟：……
就觉得自己跟胤俄差不多傻，真的！
好在破丫头的注意力都被手表勾走，倒也没追着他各种嘲笑。
胤禟小小地松了口气，继续阐述手表的工艺难度与超高成本。然后，他那逢钱必赚的合伙人妹妹沉吟良久，提议手足商行不参与手表制作与售卖，只把匠人与技法等等全部献给皇阿玛。
“为，为什么呀？”胤禟瞠目，万分意外的样子：“全世界都独一份的好东西，虽则成本高但利润更大啊！只要营销得当，爷卖万两、两万两一块也照样的门庭若市。”
“是的，没错。”茉雅奇点头表示肯定，接着又问：“然后呢？手握巨款的咱们，在皇阿玛御驾亲征处处靡费巨大的时候要做点什么呢？总不好就这么若无其事的，大发横财吧？”
一连三个大问号下来，问得胤禟垂头丧气：“那怎么办？爷花了二年，无数私房钱。多少心血与银子呢，总不能就这么白白奉献了吧？”
“那当然不能！”
什么都做，就不做亏本买卖的茉雅奇果断否定，倍儿俏皮地对胤禟勾了勾小指头。
总怀疑自己被招猫逗狗般对待了的胤禟皱眉，到底还是悻悻地凑过去：“爷倒是听听，你个破丫头能有甚惊天地泣鬼神的好主意！”
结果……
听完之后，虽武功不怎么着，但向来以巴图鲁自诩的九阿哥哭了。
嚎啕大哭。
涕泪交流的那种。
看得茉雅奇双眉紧锁，忙不迭满满嫌弃地递给他块手绢：“擦擦，快擦擦。好大个阿哥你哭成这德行，丢不丢人？”
也觉得很有点儿的胤禟讪笑，忙擦了脸：“好妹子，你的好意哥心领了，但这事儿不能这么干！”
“手表的路子是你给我指的，各项研究材料也都是商行账上取的。虽则我也搭了一部分，但对于总的投入来说，简直九牛一毛。要论起功劳，那也是咱们哥俩的，咋能我一人独吞呢？”
茉雅奇笑着摆手：“知道哥哥惦记我，可……”
“我这小小年纪就已经是和硕公主了，若无意外等出降的时候一个固伦公主跑不了。再有多大功劳，也只不过是些金玉物品等。难道咱哥俩这偌大商行的大小东家，谁还缺那仨瓜俩枣？”
胤禟诚实点头：“那倒是不缺，可……”
“不缺不就完了，还可什么可呢？”茉雅奇笑：“虽然咱哥俩一路打着过来的，但感情却毋庸置疑。真的，就比一奶同胞也差不哪儿去了！所以根本就不用在乎那么多嘛，最要紧是趁现在搞一笔大钱，充当军费给皇阿玛送过去。”
“等回头他老人家大封诸皇子，还能落得下你去？”
“我知道九哥不在乎这些个虚名，可你今年都十五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指婚，成了娶媳妇大汉。总不好前面的嫂子们都是郡王福晋、贝勒福晋，到我九嫂子那儿就成了光头阿哥福晋了吧！”
“我再不像个闺阁，也知道大多闺阁少女都惦记着找个优秀无比的另一半……”
一番话说得胤禟心里既暖且塞，因为他悲哀地发现：除了打不过茉雅奇这破丫头外，说，他也同样的说不过！
不过经此一事后，他想，他会把茉雅奇当成自己嫡亲妹妹一般。
疼着、宠着、呵护着，比老四那个冷脸的还要好千倍万倍。便是茉雅奇要天上的星，他也架梯子帮她摘去！
无关爵位。
只为了她这颗处处为他着想，天大功劳丝毫不占的赤诚之心。
亏得茉雅奇没有一项叫做读心的技术，否则她保准把头摇成拨浪鼓。正经严肃地告诉她九哥：不不不，你真的想多了。本公主才没有那么高风亮节，就……
很单纯地，不喜欢占了别人的劳动成果而已。
兄妹俩达成一致后，就去毓庆宫找太子。很是展示了一番手表的神奇与稀有后，便直接说明了来意。
可把太子喜的，直说他们兄妹俩是及时雨。
你说现在马铃薯、玉米已经渐渐推广。以往诸多常受灾的地区不但不用朝廷赈济，还能每年交上来大笔赋税。海河水系的治理也初见成效，畿甸地区的粮食产量逐年提高。
各类毛线制品、毛料、毛巾等也销售得如火如荼。不但每年省下了诸多赈济蒙古的钱粮，还源源不断地往国库进银子。
如此种种的，国库应当不缺钱？
提起这话太子爷就呵呵，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不打仗也不知道这大军出动，每一日都是耗费甚巨啊！这才一个月的功夫，国库的存银就已经用了十之二三。而这会儿，皇阿玛大军甚至连噶尔丹的面儿还没着着……
走一步看三四五步的太子殿下都犯愁，就想着怎么搞钱，顺顺利利、不引起丝毫怨怼的搞钱，支撑皇阿玛把这一仗打下来。
还没有个头绪呢，这俩冤大头，啊呸！
是贤弟贤妹就主动上门，怎不叫胤礽欣喜若狂？
很是表彰了茉雅奇跟胤禟的爱国之心后，哥仨又从上午一直研究到了黄昏、又到华灯初上，才终于有了定案。
接着，以皇太子、和硕温宪公主与九阿哥胤禟共同举办的拥军手表竞拍会就在手足商行总部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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