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分流火
可范侍郎说的冠冕堂皇, 总之就是不劳烦娘娘费心。
这事范侍郎在早朝时说的，梦见并不在场，朝中也并无多少替她说话的人，他们是没有范侍郎如此光明正大的无耻，可是心里也都是这么认同的，上官熙是认同梦见之才，可让他为了她与半朝人对抗，那是不可能的，他都不吭声，这段时间来在梦见手下做事的人也不吭声，只是齐齐的看向了永嘉帝。
而永嘉帝并没有同意，只是温言用一句话堵住了范侍郎的嘴，“不是还有一件未完吗？”说的正是科举改制的事。
和其他事情比，这件事一直在扯皮，从未真的落实，连带着数据统计之事都没有定论，无他，朝中反对之声实在是太多。
永嘉帝此言一出，范侍郎的脸就不由的一青，之前敏昭仪因此事和他们争执，陛下总是和稀泥，现在说这话，是决定站在敏昭仪这边改制了？还是只是想拿此话来堵他们的嘴？
不过这件事关键确实在永嘉帝身上，他的态度至关重要，有了这一茬，敏昭仪退居后宫之事暂时搁置了。
紫宸殿中，梦见也已听闻，她对范侍郎从来不客气，现在也不例外，当即嗤笑道，“范侍郎还一向自诩正人君子，这还没有过完河，就已经要迫不及待的拆桥了！”
“不过范侍郎一向如此，本宫也不意外。”
范侍郎自从被梦见当日嘲讽一番，被迫低头，已经把她列作了生平最厌恶的女子榜首，期间多次交锋，输多胜少，现在又被梦见当面冷嘲热讽，头又忍不住的轰的一下，“昭仪娘娘慎言！”
“微臣虽确实和娘娘不合，可此番绝对是出于公心！”
梦见淡淡道，“哦，本宫可不信。”
旁观这不止一次的周侍郎早就学会在此刻维持面无表情了，心道范侍郎真的学不乖，他就没有发现，每次他输都是因为昭仪娘娘从来不跟着他的节奏走，就像是现在，明明是范侍郎主动找茬，昭仪娘娘从来不会说本宫如何有本事，为何不能插手朝事，而是会问，你这么说到底有何居心？
果然这次，梦见说完就道，“西域互市筹建在即，范侍郎门下的商队有意参与，是本宫亲自拒了，不过几日你就让本宫放下此事，怕不是想借机报复。”
比起来范侍郎时常被气的面带怒容，梦见再疾言厉色，都会带着一股从容冷静感，说话更不会带着怒意，她声音也极为好听，如金石相撞，奈何范侍郎根本无心欣赏，甚至听到她的声音就反射性的怒气上涨。
梦见道，“本宫就不明白了，范侍郎不是自诩清风朗月，不在意黄白之物，怎么还让门下商贾如此汲汲营营，前倨后恭？”真的看不上，就别妄图插手啊！一边自己不屑，一边让门下奴才钻营。
范侍郎此刻都要捂着胸口喘气了，他是没有想到，梦见连这点事都记得住，这让他走出紫宸殿之时，背影看着都有些踉跄。
等回到了蓬莱殿，永嘉帝道，“如果把范侍郎气倒了就不好了。”本来就有人对她有意见，如果范侍郎被气晕了，弹劾梦见的折子要把紫宸殿淹了。
梦见半点不惧，“若真的如此，那陛下可要换个侍郎了，毕竟身体康健才能为国效力，自己身体不好，还是早点告老还乡去吧。”
永嘉帝：“……”
既然梦见都如此不在乎，他遂问道，“你说的他门下商贾想要入股西域互市？”
“可不止范侍郎。”
互市真的完全由梦见主办，户部，工部被她使唤的团团转，因主意都是她提的，想糊弄也糊弄不了，所以她一清二楚，“楚相，姜尚书门下也有。”他们想要维持自己的世家风范，怎么少得了钱财支持？门下都有商队，而且不少。
之前互市都觉得大有可为，梦见让招标，楚相这些门下商贾高傲惯了，而且大概觉得朝中有人好办事，招标之时企划写的根本不上心，而且也并无对梦见奉承，这有什么好说的？梦见直接把他们划了去。
之后互市的利润都看到了，谁不眼馋？想要在后续还有西域，翟罗那掺一脚。
奈何这是由梦见主持，只要她不松口，他们心血就白费。
这也是为什么范侍郎等人如此迫切的想要梦见下台的原因。
只有她走了，他们才有机会。
永嘉帝听完后，道，“爱妃着实辛苦了。”
他想了想，对梦见道，“爱妃于国有功，你的十五岁生辰是不是要到了？到时候朕摆宴仙居殿，为爱妃庆生。”
梦见闻言半分都没有客气，一这是她辛苦该拿的，二是这是永嘉帝彰显对她的宠爱，万没有推拒的道理，她是知道的，自己所有的倚仗其实都是永嘉帝对她的宠爱和支持。
梦见道，“那臣妾就不客气了。”
“爱妃何时和朕客气过？”
说完后又问了句互市的事，“若是一直不让楚相等人插手互市之事，怕是不妥。”
他们现在就想要把梦见搞下台，等他们发现梦见还不松口，他们绝不会放弃这利益，只会坚定把梦见搞下去的心——疯狂的给她找麻烦，拖后腿，等事情有了差池，那他们就可以更名正言顺的让梦见下去了。
梦见道，“我并没有说不让他们插手，只是我需要他们拿出诚意来。”
明明有求于人，却摆出这样强硬的姿态，真的当她是他们门下奴婢吧？不是欺她位卑就是欺她年少，既然站在这个位置，梦见就一步不能退。
说完后，对着永嘉帝戏谑补上了一句，“之前不是有人说，我借机敛财，中饱私囊，只让对我献上重礼的商贾负责互市之事？既然知道我如此行事，怎么还不快送礼来？”
永嘉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本是他们私下说话，却不想第二天宫中就传出流言。
——敏昭仪亲口承认，只有对她奉上重礼，才有机会“中标”。
刚一传来，就迅速的传播开来了，还朝着宫外扩散。
可想此言被人听到会是如何反应，反对她的声音怕是又要高上一筹了。
梦见面如寒霜的求见永嘉帝，当着众多内侍的面道，“这不过是臣妾和陛下私下之戏言，怎么就传的满城风雨了？”
“必定是有人小人作祟！还请陛下彻查。”
顿了顿又道，“古人云，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失其身，机事不密则害成！今日小人敢窥视臣妾和陛下私言，改日就敢窥视紫宸殿中机密！况臣妾处理互市之事，书房之中不乏要事！”
“臣妾知晓宫人多不容易，遂对其十分宽容，可现在看，这是臣妾做错了，竟让他们因宽容失去敬畏之心，陛下！不止臣妾的蓬莱殿，整个皇宫，再不整顿，是不行了！”
在她开口的刹那，所有人都默契的屏气凝神，现在她掷地有声的说完，清脆的声音仿佛还在殿内回响，偌大的大殿，堪称鸦雀无声，所有侍从都下意识的低头，根本不敢看梦见。
梦见疾言厉色也多是在紫宸殿，在后宫，她都是沉默内敛，而且御下宽容，所以就算知道她本身厉害至极，仍旧没有多少真切感，直到此刻。
什么叫威仪，这就是！
殿内久久无声，然后轻微的脚步传来，永嘉帝从台阶上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梦见扶了起来，“昭仪所言极是，宫廷之地，岂能让人随意窥探，此事由昭仪提出，这事就交给昭仪办理吧。”
说完后，又叹道，“爱妃立下汗马功劳，又拥有惊世之才，现在要为朕整顿后宫，朕想着，昭仪之位实在是太委屈爱妃了，朕改日就和裴相商议，立爱妃为贵妃，如此爱妃总理后宫之事才名正言顺。”
这话清晰的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让他们越发恭顺，呼吸声都要听不到了。
四妃之首的贵妃！
这可是要是名副其实的后宫第一人了！
而且想想她从一宫奴到陛下许诺封她为贵妃，才花了多长时间，此刻在场所有人在这一刻都觉得，贵妃之位已经近在眼前了，那后位也不是那么高不可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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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帝要封梦见为贵妃的消息刚刚传出，铺天盖地的反对声就朝着永嘉帝砸去。
以楚相为首的朝臣更是直言道：“贵妃之位何其尊贵？怎可由一舞姬之女坐上？这岂不是贻笑大方？”
后宫中的楚淑妃，姜贤妃更是齐齐傻眼，尤其是后者，她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55章 055
任谁也没有想到在这流言铺天盖地之时，陛下非但不怪罪于梦见, 还要封她为四妃之首！
自梦见被封为才人之始, 后宫诸妃嫔就开始频频议论陛下是否被灌了迷魂药，这才“性情大变”，此时更是又是把这种揣测放到了心头。不是她们只会如此揣测, 而是除了这一种, 她们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可能。
等梦见谏言永嘉帝的话传出来, 无数人色变。
——大家谁没有打探过消息？尤其是打探蓬莱殿的消息, 她们万万没有想到梦见之前没管，是因为在这等着她们！
陛下要因此封她为贵妃, 命她掌管宫务，这是不是代表陛下认同梦见的意见？
她们不是要被秋后算账了吧？
一时间低位妃嫔忐忑不已, 又怕撞到枪口上，根本不敢乱打听消息, 只是频频去高位妃嫔那请安，想要打听消息。
可是宫中唯一能压住梦见的楚淑妃姜贤妃几乎是前后称病了，根本不见她们。
无奈之下她们只能去蓬莱殿表忠心。
……
关雎宫。
姜贤妃靠在美人榻上，一贯娇媚的脸也显出了几分憔悴。
姜母看她如此, 本想斥责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半响之后，叹了口气道, “娘娘这是何苦？”
姜贤妃这几年过的实在是太不顺心了, 永嘉帝还是很宠爱她, 时常赏赐于她, 可以说除了单独赐给梦见的殊荣外，她什么都有，可是那种在人之下的感觉让姜贤妃十分难受，就算是梦见是昭仪，并未高过她，她还是难受，因为总有种被超越的紧迫危机感。
而现在不祥预感成真了！永嘉帝真的要把她捧到她们头上。
听到姜母的话，姜贤妃似乎终于来了一分精神，猛然坐直了身体，“何苦？阿娘你说我我这是为何？陛下准许她出入紫宸殿主殿，我却连偏殿都不得随意出入！我生了五皇子，陛下不曾晋封我也就罢了，我过生辰，陛下也只是赐下一些东西罢了，可是却要为她大摆宴席！这让我怎么忍得住？”
——命人传播流言的就是她，可不曾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真养虎为患，对方手段未免太过厉害。
姜贤妃以前想要什么，冲着永嘉帝撒撒娇，耍耍小脾气，总是能成了，她风光的时候，楚淑妃都要不及，可是现在她发现这一招不好用了，如果她只是想要个什么东西，依旧可以，可是想要如梦见一样出入紫宸殿，永嘉帝就不会松口了。
她从小养成的性格就是我有你可以没有，不能你有我没有。
若是地位身份低于她的，这份难受程度再次翻倍。
她又听闻，在前朝，梦见多和她父亲意见不和，她掌管互市，却反对他们出手，这次听到陛下还要为她生辰大肆庆祝，姜贤妃苦苦支撑的那根弦就这样断了！想也不想的就让人把消息传出去了。
姜贤妃知道姜母是代表父亲来质问她为何这么冲动，可是她不后悔，再来一次她也一定会做，只是若知道梦见如此厉害，她一定会再做的周全一些。
她嘴硬道，“查出来就查出来，我不信陛下还会贬我位分。”
有她父亲在，陛下绝不会让她这么没脸。
见状，姜母不由的再次在心里叹了口气，此时真的有些后悔送她入宫，犹豫了一番，对姜贤妃道，“陛下眼下自然不会让我姜氏没脸，可以后就说不定了。”
姜贤妃的眼睛陡然瞪大，身体不由坐的更直，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姜母话里潜在的意思。
姜母神色凝重道，“自陛下登基以来，虽对你父亲，楚相颇为倚重，可一直在提拔寒门。”
“封贵妃怕是陛下对我们世家的试探。”
永嘉帝徐徐图之这么久，终于图穷匕见了。
姜贤妃大惊之后是匪夷所思，她道，“陛下想要削弱世家实力？疯了吗？我们世家诗书传家，论经世治国，论底蕴，寒门怎么和我世家相提并论？”
削弱了世家，难道靠着那群腿上的泥都没有洗干净的人来治国？
姜贤妃从小所接受的思想就是，世家绵延数百年，出过无数的将相能臣，家族繁盛，天下读书人莫不以他们为首，他们每个人都以自己的家族为傲，走出去报出自己的门第，就会被人高看三分。
所以一听到这个消息，姜贤妃难以置信。
……
长信宫。
楚淑妃也称病了，就像是姜母所说，若是陛下有意封梦见为贵妃，丢脸程度肯定是楚淑妃排第一，况且宫务一向是由她掌管，梦见直言宫人无尊卑敬畏，这就是直接往她脸上扇了一巴掌，说她无能。
楚淑妃一边向永嘉帝那递了封请罪折子，一边就称病了。
她心里也如姜贤妃一样泛起了些许悔意，若是早知道梦见有如今，她就不会自持身份，只提点了祝九娘就暂且作罢，甚至之后把注意力对准了诞下皇子的姜贤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