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州月下
不仅如此,他们还果断地从河口唯一的入口开始处理,当那些作乱的流民还在各种混乱时,他们以关门打口的形势,将那些流民的行动圈子渐渐缩小。
一些趁着局势混乱混水摸鱼欺压良善的,被部曲的夫长挟雷威喝问,让不敢欺瞒的良民们举报出来,反抗的就地处死,认罪的先困缚在原地,等着回头收拾,至于他们会不会被回过神来那些惊慌稍定的良民打死——这个就不重要了。
而背着粮食,准备趁乱逃亡的陈老大等人最后在一处居民点被堵住,他们逃入一处房间里,将土质的墙壁打通两处,依靠狭小的房门抵抗,同时裹挟着几个玩家以为人质,想要冲出包围圈。
那位卫氏部曲的夫长就是一位狠角色,表面说考虑,实际上就飞快让抱来柴火,点燃那处房顶,浓烟四起。
浓烟呛人,陈老大不得冲出来,他们衣衫单薄,亦没什么利器,只能依靠磨尖的木棍与部曲们战成一团。
部曲们三人一队,中间一人抗盾,两人持矛,几下就将他们捅得浑身窟窿,他们都不是什么意志钢铁之人,往往中了一枪,就痛得打滚,被部曲们从容地补上一枪。
到太阳落山之前,所有动乱基本平定,如此一来,而这些流民也没有被要求睡觉休息,而是被驱赶到一处坞门前的广场上,在一处巨大的篝火前围成一堆,那处平地并不大,密密麻麻的人头围在一起,于冰冷的河风中瑟瑟抱团发抖。
周围是手持弓弩,冰冷如铁的部曲守在河边的木桥上,一边的高高的坞墙,墙上亦有森寒的弩箭相对,让人胆寒。
后世很不能理解为什么蒙元时期几十个人蒙古人就能追得几千汉人逃亡,如今,玩家们终于对精锐和平民之间的区别有了清晰的认识。
当没有头领、没有士气、没到绝境时,人们想着的就不会是拼命,而是会觉得自己在这么多人里逃亡,也许可以侥幸活下来,但若去与人战斗,那肯定是活不下来。
所以这些流民只敢畏惧地缩成一团,大气不敢喘地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判决。
篝火静静地燃烧着,在压抑的气氛几乎到了极限时,那高高的坞墙上缓缓冒出一个身披大氅,抱着手炉的秀美身影。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里的坞主。
昏黄的火把之下,她有着天仙一般秀丽的颜色,夜风过境,山野寂静,能让她的声音顺着山风远传。
她说:“恩将仇报,尔等皆该死。”
下边瞬间便跪倒一片,尽是磕头求饶之声。
“但今日亦有知恩者,护我堡中安宁,吾便网开一面,只杀首恶。”魏瑾高居墙首,神情冷肃,“如今,欲要活命者,便为你等恩人,讨回公道。”
她轻轻抬手,立刻便有人将先前那些还活着的闹事者、叛乱者拖到场上。
“饶命啊!”
“我再也不敢了!”
“贵人放过我们吧。”
“痛死我了……”
哀号的声音由远及近,部曲们熟练地把他们下巴打碎,塞上泥草,让他们只能呜咽,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魏瑾神情平淡,郎声道:“这些人,食人粮,却不做人事,今日本无匈奴侵乱,全是他等造谣生事,祸乱此地,不可饶恕!”
她突然抬手,从墙上掷出一道白光,光芒落地,却是一把冰滑如境的神兵利器,接着,她冷声道:“愿意留在我坞堡者,当与我同仇敌忾。上前刺上一刀!便可将功补过,留在此地耕种传家。”
场面一片寂静,只有那些犯人恐惧着发出求饶的呜咽。
过了片刻,崔涞平静地上前,捡起匕首,对着那赵老七就是一刀刺胸。
温热的血液瞬间溅到他苍白俊秀的脸上,他恍惚了一下,将匕首递给身边的妹妹。
崔鸢恐惧地缩了一下,她的哥哥却无情地握住她的手,持刀浅浅刺入其中,沾了她一手的温血。
她正想被吓哭,旁边又突然上前一人,抢过她手上的匕首,上前一刀。
一时间,她都忘记了要不要哭。
有了第一人,后面就很好说了。
开始还有点畏惧,后来人们便一次比一次狠,甚至有人咒骂起其中一名犯人欺负过他,罪有应得。
仿佛打开了开关,有人甚至不止捅了一刀,这些犯人并不是什么良民,相反,在做事里都偷奸耍滑过,甚至抢其它人的名签,占其它人的米粮。或许他们也干过好事,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良民们今天的担惊受怕、损失饭食、对未来的不安,都需要一个发泄口。
很快,场面很快失去控制,这些流民仿佛被感染成了丧尸,后来甚至生食其肉,待事情结束时,已经看不到完整的尸骨。
不知何时,墙上走上来一个个玩家,他们静静看着墙下狂热混乱的场面,神情在火光下复杂又深沉。
“为什么会这样呢?”静深小声地低泣。
“有点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了。”虞玚神情里都是失望。
“好像没有思考能力一样。”有人话语里带着嫌弃。
大家纷纷表示失望,只有魏瑾轻轻笑了起来:“没什么可失望的,这就是平民,他们容易哄骗,容易煽动,对未知的事情充满恐惧。但这是正常的,如果他们都可以明辨善恶,保护自身,那他们自己就可以成为英雄。如果不清楚这一点,不防备这一点的人,无法成为英雄。因为他们通常都已经陨落在成为英雄的路上。”
在玩家们目眸里渐渐冒出思想之光时,她的眼眸带着说不出的光芒,坚定的语调如山石一般落到他们心中:“所以,英雄们,庶民已经做到了自己的标准,你们能不能做到英雄的标准,要看你自己的选择。”
她举起火把,在寂静的月光下,下楼远去。
……
林孟楠被王二一番操作,虽然痛觉已经调到最低,但那种生命不断流逝的感觉,却是欺骗不了自己。
“医生,你行不行的?”没有麻药,静深看着那血腥的手术现场,难过得都要哭出来了。
“脾脏破裂,颅内出血,我又没有手术助手和工具,能拖延一下就很不错了。”王二在一边洗干净鲜血淋漓的双手,歪了歪头,“不过看情况,也就能挣扎一两天,然后就要等凉了。”
林孟楠轻轻动了动嘴唇。
静深听不到话,将耳朵凑了上去,便听对方道:“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静深转头咆哮道:“医生,阿楠说他还可以抢救一下!”
王二沉默了下,幽幽起身:“抱歉,真的没有抢救的必要了。”
静深抱着新认的好闺蜜大哭。
-
这一场灾后总结很快就出来了,内乱之后,流民只剩下不到两千人,其中的有部分是听到谣言便跑入山林出不来了,一部分是混乱中被杀,一部分是成为被杀鸡儆猴的犯人,还有一部分,则是在看到坞主残忍的刑法后被吓跑掉了。
不过这都在魏瑾意料之中,通过这场操作,人口压力大减,粮食勉强可以吃到来年开春,同时清除了流民中的不安定份子,也给玩家一个小小的教训,让他们知道这个不是单纯的种田游戏。
而损失,只是挂掉了九个玩家,她的精锐部曲们一个都没有少。
这次之后,可以考虑训练更多部曲,否则对付百来个流民还好,若是其它军队,便捉襟见肘了。
人多后,就可以在山口修建要塞,将这附近的数十里山地中的几座山谷,通通划到自己坞堡田地里,扩大基本盘,完成这一点后,能征招的玩家数量,应该就有所提升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将昨天晚上的视频剪辑出来,该打码的打上,放在网上。
很快,便有网友大声质疑这游戏太不和谐,剧情太过虐主等等。
同时还引发了巨大的争论,就是该不该对流民们保持好意,一派认为应该和封建主一样当统治阶级,一派认为他们只是无知,还是可以挽救一下的。
作为视频配角的林孟楠重伤撑不了几天的事情很快广为人知,得到了网友们巨大的同情,点蜡祈祷数量之多,让很多不关注《无论魏晋》的网友还以为这是个多厉害的大人物呢。
网友们都觉他太惨了,应该给他一个重新建号的机会。
魏瑾愉悦地看了一会他们的言论,把有九个玩家在叛乱里当场去世,号没有了,明天将重新抽九个内测号加入游戏的消息放官网。
热搜立刻炸了。
刚刚还在同情林孟楠的网友们瞬间失去记忆,纷纷祈求猛男兄快点去世吧,大家都等着你的号呢。
第13章 思想启蒙
在内测时间里,游戏《无论魏晋》的热度一直在一个小规模里保持着。
不过以华国的体量,就算只是1%的小规模,也是非常了不得的热度了,再加上那个最开始的万人号一直没有删除,没有内测号的网友们如果运气好,也是可以进入游戏去体验一把的。
虽然这一把可能只是一分钟,甚至几十秒。
但那种感觉却是绝对无法忘记,以至于如今的官网上已经没有人质疑这个全息游戏的真实性了,大家都在翘首以待公测,并对刚刚开始得到号的玩家们各种柠檬。
后来,游戏开放了双(代)人(练)模式,几乎就翻了天,有一位玩家甚至将自己的号开启了租赁模式,以每天一万块的价格租赁给各种土豪玩家,且供不应求。
如今,他们又有一个先睹为快的机会了。
一时间,官网的预约号几乎爆炸,魏晋也没搞什么宣传推广,直接了当的机选了九位玩家,放出号码,而官网下边则是各种推断猛男兄还能熬多久,以及“我们还机会,云玩家绝不认输”的宣言。
终于,在过了一晚之后,官网又放出来一个号,一名叫“南华”的玩家成功中奖,开心到炸,在微博上一番“哎呀我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中了”的晒了一番欧皇后,大方地散了几十万钱为游戏抽奖宣传,然后对猛男兄表示了一番感激。
而这个微博下边还是她昨天才发的“每一份善良与美好应该被爱护,孟楠你一定要坚持住啊。”的祈福。
林旎岚看着这个评论气得几乎吐血,她看着静深发来的密码和账户,吐出一口浊气,坚定地再度戴上头盔。
下一秒,魏晋的潞城的卫氏坞堡中,模样乖巧美丽的静深睁开双眸,从床上坐起来。
她,已经不是原来的林孟楠了,从现在起,她是钮祜禄*孟岚!
……
混乱之后的流民们很快恢复了平静,或者说他们已经习惯在大乱之后接受现实与奴役,从汉末年的黄巾之乱开始,这几乎已经成为他们的日常。
烧毁的房屋被修缮,践踏的禾苗被补种,唯一不同的,便是坞主发下新的农具,这些农具非常好用,锄头、铲子、锯子都为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很多庶民,甚至碰着铁具,一边向坞堡叩首,一边放声大哭。
新老玩家们都看得很莫名,便问农人这是为何。
农人们痛哭流涕,只说坞主是大善人,便也说不出更多所以然来,再问流民里很有文化的崔涞,崔家兄妹也很茫然,正巧魏瑾正在部曲和护送下巡视开垦的新领地,便为他们解了疑惑。
要知道,从四百年前汉武大帝开始盐铁专营后,附加在盐铁上重税便如大山一般压制在农人身上,无论再如何小心地保养,铁也是会生锈、会磨损的,重新买一件农具的钱,便可能花费一家人一两年的积蓄,更可怕的是,从三国之乱开始,军阀世家们便尽可能的征收铁具,以置兵戈,天下的庶民们,求一安身之地而不可得,便只能委身世家,成为奴隶,纵如此,农具也是稀少难用,如今看到这般上好铁具,不感动,才是奇怪。
玩家们纷纷做恍然大悟状,夸耀坞主精通世事。
崔鸢在一边有些脸红,忍不住小声道:“这,也不全是,我家对仆人也甚不苛刻的。”
崔涞却若有所思道:“不一样的。”
小姑娘一脑袋问号:“阿兄,说人话。”
兄长无奈地白了她一眼,才缓缓道:“阿妹,我最近和这些的原来的庄户打听了一下,这里,很是不同,我清河崔氏,只收庄户五成租税,便已是有数的好主家,而这里,粮米丝麻,竟只收一成。”
崔鸢惊到捂嘴:“那,那他们吃什么啊?”
她不能不惊,虽然她年纪还小,但做为贵女,她们自小便要学着掌控中愦,因此对世家收入有些有了解,以他们清河崔氏为例,收入大头便是各家的田产、桑麻,原来汉末还有如糜竺那样商贸,可以支助刘备起家,但到了晋时,行商便基本没有可能——每个世家大族都视进入自己的地盘上的商队为肥羊,巨富石崇便是因抢掠荆州商队起家,而这种行为是不会被追究的。
也因此,每个世家都有自己的织室、畜官、陶窑、铁匠之类来供养己身,维持体面,可这些人的供养也会加在最低层的农人身上,世家也是有脑子的,也想有个仁慈的名声,但若不供养匠人比拼自家豪奢,那便会被人看轻,若一但被视为中下等的门阀,那可是关系到自家入朝为官品级的大事。这种情况下,仁慈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所以石崇和王恺斗富,斗的根本不是富,而是自家的实力。
“阿妹,”崔涞想着这些日子的见闻,幽幽道,“这些日子,我总在想一事,你说我们与这些农人,究竟有何不同?”
崔鸢能说出一万种不同来,但话嘴边,却突然想起差点饿死的日子,还有前几天手上的血。
再看身边的庶民时,便品味出一些相同与不同出来。
“还有……”崔涞指了指一边的静深,“你仔细听。”
“不要了吧……”崔鸢略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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