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魏晋 第42章

作者:九州月下 标签: 爽文 种田 穿越重生

  徐策微微皱眉,他并不是个太好的说客,于是看向周围。

  “请问统领,损失几何,大晋既为宗国,若有难处,当能相助一二。”穿着男装的肖晓晓在一边询问道。

  拓跋猗卢看向徐策。

  “这位是上党郡守派来的潞城副使,此来是想打通潞城与代地商路。”徐策解释道。

  拓跋猗卢有一瞬间的惊愕,你们不是一家的吗?

  肖晓晓微笑道:“统领明鉴,虽同为刺使治下,却各有要务,这是吾家太守送您的礼单。”

  她顺手将的这次商队的商品单子递上去。

  徐策惊呆了,皱眉了,想要说话时,旁边的静深掐了他一爪,让他闭嘴。

  一边递单子的肖晓晓和静深交换了一个合作愉快的眼神。

  但拓跋猗卢捏着单子的手却微微颤了起来。

  这礼物,有点贵重了……

  糖五百斤,盐一千斤,麻一万匹,陶瓷器一千件,铁釜(锅)三百口……

  糖啊,这东西他在洛阳吃过,那是回到大漠这么久都忘记不了的好物啊。

  还有麻布,草原无法种麻,只能平民只能以皮毛裹身,但冬日还好,那炎炎夏日,皮毛憋肤,常起红疹,但光着身子,又挡不住蚊虫。

  陶器更是取水、煮粟的必须之物,以前部族去晋国交易,总被各种克扣,这次居然直接送那么多。

  更过分的是,铁釜是什么东西?

  在一个铁匕首都是贵重物品的草原上,什么时候铁都奢侈到可以做锅了?

  饶是拓跋猗卢见过洛阳士族一餐三万钱的豪奢糜费,但还是被这手笔惊到了。

  这都是他们部族急需的东西,远不是刘琨那什么白璧蜀绵能比的。

  “这些东西都已经送到部族里,”肖晓晓叹息一声,面有悲色,“本来我等还带了十倍物资于此,想与拓跋部交易……然路遇匈奴部,拼死抵抗,损众良多,只能保住送您的礼物,其它的,都被匈奴部掠去了。”

  “什么?”拓跋猗卢一掌拍在案上,猛然站起,宛如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雄狮,几乎就要咆哮出声,“竟有此事?”

  但他立刻又反应过来,为什么不能有这种事。

  他们拓跋氏族又不是没抢过匈奴。

  如今匈奴叛晋自立,晋阳向北一路要经过诸多胡族,被抢掠后能剩下这些,已经是这些精兵善战了。

  肖晓晓一派失落之色:“正是如此,为首之人自称刘聪,还说这些东西给他们汉国即可,流入蛮地,太过可惜。”

  “不过草原败犬尔,他认大汉,汉国认他么!?”拓跋猗卢大怒,不过他毕竟是雄主,立刻收敛颜色:“吾先谢过郡守抬爱,贵使还请先带吾前去看财物。”

  十倍之物……他要先去看看,损失了多少。

  若真是如此,抢了他拓跋氏族的东西,必然要一分不少,全吐出来。

  肖晓晓立刻应是。

  起身时,静深与她对视一眼,抬手比了个OK。

  托已经准备好了,放心吧。

第47章 原力回馈

  草原的生活并不容易。

  那种“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好句子属于诗和远方,当真生活在这里时,得到的只有眼前的苟且。

  和农耕民族只有“粮食—人”的两级能量利用率不同,草原的“牧草—牲口—人”的三级利用率,天然就让这片广袤的土地在游牧形态下只能承担百万左右的人口,一但超过了草原的承载能力,游牧民族就会南下。

  所以牧民必须地广人稀,所以牧民必须争夺草场,所以游牧民族总会南下掠劫,成功了,他们可以得到粮食养活更多人;失败了,就将多余的人口消耗掉,没别的路可走。

  地广,就形成不了商业;人希,就哺育不出文明。

  所以布也好、盐也好、铁也好,绝大部分的生活物资,都要向中原人寻求,他们草原人是做不出来的。

  而从东汉以来持续数百年小冰河时期让草原民族过得更加艰难。

  最明显的就是霜冻期的延长和雪灾的频发,前者让草场返青的时间减少,养育牛羊的数量下降,后者会让牲口大规模死亡,这些情况下,适应不了原本的匈奴、羌、氐这些草原部族,纷纷进入关中,改种田为生。

  关中当时经过三国之乱,人口稀少,所以胡人入关居住,北方的长城一线基本形同虚设。

  鲜卑氏族是从更寒冷的东北迁移过来的,他们勉强适应了草原的生活,但日子过得也很不宽裕。

  所以拓跋猗卢继位以来,他打通南北,招揽晋人,就是想拥有更多与晋朝要价的筹码。

  但这些想法,都在看到潞城货物时,飞到天外去了。

  其它的不提,盐糖铁这些东西,对草原人几乎可以说是降维打击。

  他不懂后世纺织业在细节上的强大,当然就不明白为什么细麻布可以有着接近丝稠的紧密度;他不知道淀粉糖的制做,当然就不懂为什么糖可以这么多这么白这么能保存;懂不了瓷器为什么那么美;懂不了铁锅那么大又坚固怎么还能如此便宜。

  至于说纸,部落里用不到,可这也不代表拓跋猗卢不知道它的贵重。

  在观看“礼物”时,这位贫穷的部落酋长几乎将头埋进一麻布口袋的雪花盐里。

  草原缺盐,而中原人送来的盐大多是石盐与泥盐,又几曾见过如此雪白的盐花?

  此一斤雪花盐,当得了十斤泥盐矣。

  陶瓷也非常好,特别好,有了这些取水容易多了。

  这哪里只是薄礼啊。

  拓跋猗卢暗自算了算,以边贸之地的物价来说,这些东西请自己的部族去打一波匈奴北部都足够了。

  若是十倍于此的贸易……

  正在这时,一股奇异的香味传来。

  他头一转,便看到几个晋人士卒正围坐一处,用着干牛粪为燃料,炖煮着羊肉。

  “这是花椒,这是酒,用来煮羊肉非常不错……”

  他们们搅动着汤锅。

  在魏晋时期,花椒还没有被应用到饮食之中,而是做为一种香料和中药被广泛应用,很多熏香的都其成份,还有人用这种粉末来敷墙,以喻多子多福。

  但只要一眼,就能看此物的好。

  铁釜亦是好物啊,有此一锅,再也不必用那易碎又器小的陶甑,老人孩子都有更多谷物可食。

  拓跋猗卢看过之后,心中已有所决。

  但又一转头,便看到几个匈奴人在其中,看着周围货物的眼光充满了渴望。

  “那是谁?”拓跋猗卢伸手一指。

  “那是来抢货时我们擒住的奴隶。”肖晓晓看了一眼,果断道,“他们这一路都让我们与匈奴北部通商,说能吃得下我们所有货物,还说……”

  她语下迟疑。

  “还说什么?”拓跋猗卢胸中已有决定,淡然问。

  “还说潞城只要走雁门一路皆是他们匈奴之地,若是不依,便别想自雁门而过。”肖晓晓叹息道,“吾等本欲以两匹布换一羊,五十斤盐换一马,糖陶另算,只是这次过后,怕是……”

  拓跋猗卢微微冷笑:“无妨,你等在此稍做歇息,吾自会派人护送你等回晋阳。”

  没得商量,这条商路他们部族保定了,不然潞城就得从河套地或者幽州绕路来他们草原,而那两个地方的宇文鲜卑与秦州鲜卑可就没匈奴这柿子好捏了。

  “谢过统领。”肖晓晓正色道,“不过,还有一事。”

  “直言便是”拓跋猗卢朗然道,“在我草原上,不需如此迂回说话。”

  “若是回去,潞城想带些羊毛。”

  “羊毛?”

  —

  “对,羊毛。”数百里外的潞城中,魏瑾落下一子,轻声道。

  “羊毛有何用?”年轻的潞城县令温峤看着收购单上的羊毛的字样,有些困惑,他就是不知道原因,才亲自来询问,“自古今,羊毛坚硬,难以织衣,只能擀平做毡,古人铺之做席,然刺腿伤肤,难以用之。”

  中原人并不是傻子,在织布时就已经考虑了所以可以用的纤维,连蚕这种虫子都惨遭剥衣,动物毛当然不会放过,如果不是穿着毡布太厚太重太刺人,早就用上了。

  “羊分两种,绵羊与山羊。”魏瑾淡淡道,“前者毛长,可织做细线,后者有绒,生于毛下,刮之做布。”

  山羊绒是和鸭绒一样的贵重物品,一只羊上刮不了几两,但做出来的绒线绒布却是不输给丝绸的好物,有要有盐能送过去,草原的肉类就能送出来,有了这两样,就等于捏住了草原命脉。

  一但卖出高价,草原就会大兴养羊,到时再推荐种植牧草之类的品物,就能改游牧为种植牧草。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听说过羊吃人吗?”魏瑾轻笑着问。

  温峤一脸茫然。

  “在海的对岸,太阳落下的地方,有一个国度,他们的羊很适合织布,所以织业繁荣,”魏瑾缓缓道,“而且价格便宜,于是非常需要羊毛,养羊的人都成了富人。”

  温峤面色渐渐认真,他觉得这个故事或许有点其它的东西。

  “于是那里的贵族士人们,纷纷占据各种土地来放牧羊群,并强行圈占农人的土地。农人因此丧失了赖以养家活口的土地,只能扶老携幼,去别的地方求生。”魏瑾抬眼看他,“这样说,你听懂了么?”

  温峤倒吸了一口冷气,几乎大喝出声:“你、你这是祸国之举。”

  “所以我才去草原收羊毛,”魏瑾幽幽道,“如今潞城的繁华你不是不知,周围商队三五时便要来上那么几回,订单猛增,潞城这点人手,已然捉襟见肘。”

  商坊就算了,他们还要修建水坝,耕种土地,一时半会跟本不要想扩大产能,这种情况下,当然要打点别的主意。

  向游牧民族收羊毛,自然会有粮食供应,草场就那么大,想要多养羊是不可能的,鲜卑的各部可从没有一团合气的时候,到时争夺草场之类的,就能把拓跋家绑在战车上,更重要的是,每一代繁育出来、多余的草原人口那都是妥妥的人力资源啊!

  只有农业国才会恐惧人口太多土地兼并,点出工业技能树后,这些都是浮云!

  没有足够廉价劳动力的国度根本不要想从头攀科技树,资本的血液从头到尾都没有善良可言。

  至于说什么生产力不到啊、文化不够啊——14世界刚刚从蒙昧的中世纪出来的欧洲农夫难道就有多少文化了么?不照样进工厂当血汗工人?

  当时英国甚至颁布了法令,失地者不在规定的时间里找到工作,抓到三次就死刑。

  她当然不会这么丧病,但从拿到金手指之后,就没想过再回到农业去和石勒刘渊什么的来你五万人我十万马的争夺地盘。

  不说加特林机枪这种大杀器,哪怕她把普通的、明代的红衣大炮点出来,配上潞城的重甲兵,那什么战法什么人心都是浮云。

  但这些都有一个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