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州月下
上党的补给船顺着漳水而下,带着大量的军帐,虽然都是涂抹了桐油的麻布,难挡寒冷,但这是夏日,至少能挡下风雨蚊虫。
拓跋日利孙以前来过洛阳,但那里至少安居,没想到会如此。
但他们没有耽搁,沿途击溃了不少流民小队伍,一路前往邺城,在这里遇到兖州(太行山西边的黄河一带)的前来邺城的援军。
这些援军正在城外恶臭冲天的战场上寻找司马腾一家的尸体,当然,还有当时邺城跟着司马腾逃出来的权贵位的尸体,每找到一个,都有重赏。
拓跋日利孙的一些部众听说后,还准备一起去找找,但在听到找到一个只有几尺麻布的奖励后,便兴致缺缺地退到一边去了。
他们已经是每人都有几十匹布的大户人家了,又岂会为这点布折腰。
但他们的到来,吓坏了兖州军,在震天的战鼓里,还在找尸体的士卒迅速集结,摆出阵形,一副我要和你决一死战的模样。
单谦之坐在马上,与拓跋日利孙一起聊了下军马冲击的话,多久能冲开这只部队。
拓跋日利孙熟练地算了一下:“这阵我见过,前方有箱车阻碍,我鲜卑铁骑可以冲过去时化为现两股,然后绕过箱车袭击两翼,破军大约要一个半个时辰。”
但这都只是说说而已,单谦之拿出晋阳与上党的文书,送给对面的军士,表示他们只是来找人的。
于是很快有人请他们来见兖州统领,大将苟晞。
单谦之带着人去时,玩家们当然也纷纷跟去,心里没有一点逼数,吓得使者还以为他们要杀人立威呢。
单谦之只好安抚表示你们自己去玩不要跑远了,我很快有新任务。
于是玩家们表示好好您忙,我们就在这等你发任务。
但有一个是例外,就是主动前来的孟岚,她做为单谦的这位上党郡从事(秘书)的助手,是可以跟着一起去的。
邺城中,换了新号准备刷贡献孟岚见到了这位魏晋历史最后的柱石将军。
这位将军披着轻甲,身才高大,容貌平平,眼略小,但自有一股凌厉杀伐之气,只是被看了一眼,就让孟岚有一点退避之感,
他至少到目前为止,都算是百战百胜,平定公师藩,很快又会平定汲桑,后边还会平定一长串的叛乱反贼,为法严厉,执法如山,为西晋续了好几年命。
单谦之熟练地上前拜见大将军,带上了几句刘琨的问候之言,然后表示他们的来意只是前来招回乞活军护卫晋阳,您别想太多。
苟晞凝视着他许久,才缓缓道:“不是刘越石,是张华那个孙女吧?”
八王之乱中,刘琨与他有过交流,这人空谈可以,但说有几分才能,怕是胡言了,上党的事情,朝廷关注已久,魏瑾的身份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东海王甚至还加封了张怀瑾的弟弟张舆为侍中,并且劝止他亲身前去上党寻亲,做为朝中的人质。
单谦之微笑道:“将军英明,但刘刺史与上党已是一体,又何分彼此呢?”
苟晞冷笑一声:“你们来得倒正好,汲桑大军畏惧于吾,前去袭击了前来援助的幽州军,又把过去报仇的乞活军大败,如今乞活军已退回了邺城,你们想带走他们可以,我便能做主,但只有一条,把这五千鲜卑军留下。”
鲜卑人的战斗力,在八王之乱中已经显露无疑,北边的王浚就是把几个女儿嫁给了鲜卑人,才有了大量鲜卑骑兵,坐拥幽州,如今只要得到了这五千铁骑,他那军队的战斗力就能暴涨。
至于乞活军,那只流民只知找食,又不甚听话,早就是个没人接手的大麻烦,哪怕这些人没来,他也会将他们驱逐出兖州之地。
这种无理的要求并不能让单谦之动容,他点头道:“这自然可以,但雇佣鲜卑军士,怕是有些耗费。”
“有多耗费?”苟晞淡然问。
“郡守雇佣他们一月,需糖五千斤,若将军不信,可亲自询问。”单谦之微笑仿佛陶瓷般完美。
空气瞬间安静。
过了一会,仿佛嫌烦一样,苟晞挥手喝道:“来人,带他们去找乞活军!”
……
有了人带路,他们很快便在邺城不远的临水县找到了乞活军。
这只杀气凛然的骑兵瞬间就震撼到了这只流民队伍。
拓跋日利孙甚至有点失望——他不明白为什么郡守要来招安这只部队,他们面黄饥瘦,就像骷髅包着一层皮,拿着的武器都是些破烂的农具,甚至经不起他们的战马的一个冲刺。
看在他们值五千斤白糖的份上,这些人最好识相一点跟他们走。
说起来要是郡守一直雇佣他们就好了,他们可以让爱马每天有豆子吃,在上党看好看的表演,吃肉饼,还可以的把挣到的钱换成东西寄回部族,就是托运的费用贵了些……
他们神游天外地想着。
但对乞活军的首领田禋来说,面前从天而降的鲜卑骑兵给他的震撼真的是无以言表。
这种精骑的代表的不仅仅是财力,更有供养战马和雇佣草原人的巨大势力,如果当年在并州时便有这样一只部队,他们又何必为了乞求一知活路而离开并州。
流浪乞活的日子并不好过,司马腾生性吝啬,给他们的补给时常不足,但倒底还有那么一些,可被汲桑破城后,他们的选择除了沦为流民,就只有听从东海王的命令,攻打汲桑,为司马腾复仇。
而如今,他们遇到了这样恐怖的一只精骑,他们是谁,想要干什么?
更重要的是,自己要不要投降?
就在他在惶恐之时,便见为首那位俊美士子优雅地策马而来,低头浅笑:“田将军,可想回家?”
他身后的鲜卑骑士冷漠地凝视着他们,仿佛只要拒绝一字,就要立刻让他们开不了口。
第55章 改个名字
玩家们在一边围观这种大场面,还有玩家好奇地低声询问:“这是部队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当然特别,别看它现在很弱,但将来他们会收拢来大量流民注入其中,成为一只常胜的大军!”有懂行的玩家立刻的秀出了自己的知识储备,“他们长胜不败,在黄河北岸坚持了近百年,为了生存竭尽全力,如果不是北方汉人大量流失,没准就成功了。”
“居然这么厉害的么,一点也看不出来啊。”提问的玩家不禁咋舌。
“那当然,魏晋时的汉人很牛逼的,要不是内斗亏空的太厉害,也沦不到胡人南下夺我江山。”一群人在那小声逼逼。
但这都不能改变如今的单谦之携大军逼来时那恐怖的压力,将来的乞活军会是一支历史上最强大的一支流民军,但现在还不是,他们刚刚败给了汲桑的大军,这时实在不能也不敢与鲜卑铁骑对阵。
统领田禋四十许人,面色却面色苍老,头发花白,他沉默了一数息,才艰难道:“君何出此言。”
单谦之微微一笑,下马与他对视:“在下奉上党郡守之令,请诸将士回归并州,守乡卫土,不知诸位壮士可愿?”
田禋拱手道:“谢上官关怀,只是滋事体大,诸军士还需的商讨一番……”
“这是自然,”单谦之当然不介意,“吾还带了些资粮,若有需要,将军可随时往河岸营地前寻我。”
……
乞活军上下的统领很快汇聚起来。
当时司马腾把他们从并州带走,他的手下们便自然成了这只军队的统领,换句话说,他们都是司马腾曾经的手下,这也是他们去支援幽州军、攻打汲桑的原因之一。
而上党魏瑾他们都是知晓的,当时司马腾也考虑过逃到上党去,但想着河北更近,且更富庶,便来了这边,只是谁也想不到才过两个月,就死在了邺城。
田禋等人其实更希望以乞活军的士卒为筹码,让他们在中原某个郡县安定下来,编户齐民,而不是回到那四战之地、胡人漫山多于晋人的并州。
上党的魏瑾再厉害,也不过是一郡之首、女流之辈,怎能值得他们这些大好儿郎弃了位高权重的东海王,投奔于她?
几人讨论中都是如何在在将军苟晞麾下立足,以及如何拒绝上党魏氏,说到胜情处,田禋已经考虑只要打败了汲桑,就让朝廷任命他为魏郡的郡守,到时必能安置下兄弟们云云。
这时,一直未开口的将领薄盛道:“苟晞刺史怕是不会听我们的。”
场面顿时一静。
大家不由都想起了那只鲜卑骑兵——如果不是这只部队,他们也不用讨论如何婉拒了,直接拒绝就是。
薄盛看他们还在苦思冥想,轻轻叹息一声,从帐中出去,便看到自己的乌桓户卫用期待的神情看着他。
年轻统领有些愧疚,他本是并州北方的乌桓骑兵统领,在司马腾逃跑时,奉命护他一起逃亡,这些日子里,族人都很想回乡,但世道纷乱,他们这支投奔司马腾的乌桓人太少了,回并州也只能让其他的匈奴、鲜卑人欺负。
这次明明是好机会,但他在乞活军里的地位太低,基本上没人会听他的话。
就在他纠结之时,便见营外一阵火光骚动。
“何事纷扰?”他带着亲卫前去营外查探,就见火光下,一位披甲着带,身着戎装的女子带着一群鲜卑骑士。
“我叫孟岚,”女子翻身下马,微笑道,“奉丛事之名,来给诸位带些食粮,还请不要嫌弃。”
说着微微转身,让人看到身后的马匹上驮运的麦棍饼,这些都是上党玩家们精心研究出来的“军粮”,充分研究了古代欧洲黑面包的强大操作,这些没发酵过的饼在干燥后耐保存、质量重、坚硬如铁,每人带一根,只要拿头盔烧点水,用武器砍一块就可以煮着吃,有时还能当撬棍,再好用没有了。
别小看这玩意,一根能吃好几天呢。
薄盛当然不会嫌弃,事实上,汲桑掠走了邺城粮草后,他们的军粮本就很紧张了,于是主动安排人来,让人将食物分发下去。
至于说味道——在这个年代,凡是能入吃的,那就都是无上的美味,一块饱腹的死面对他们来说,比同等大小的蓬松软面贵重多了。
带着一点打听并州的心思,薄盛和这位女管事攀谈起来,他出生胡人,对女人没什么成见,对这些天流传着的“富庶”之名的上党更是好奇。
加上周围还有一些同是胡人鲜卑人,很快就熟悉起来。
然后便发现这位孟姑娘不但人善心美,懂的还很多,她提起北边生活的不易,然后又说起并州北方遇到的人和事,和他们一起敌视了匈奴北部和幽兵自重的幽州王浚,说起他们大部落对小部落胡人的欺凌,获得了很大的好感。
薄盛还从鲜卑人的口中知晓,这位上党郡守一点都没像以前晋人,她为人大方,愿意与鲜卑互市不说,价格还特别亲民,就连这次请他们过来护送,每人都可以有一斤糖拿。
这可惊呆了薄盛,他算了一下今天看到的骑兵规模,开始思考自己手下的五百骑手如果也被雇佣的可能性——这不是不可能的,要知道上党郡守就是来招他们回并州的。
至于说乞活军的大势——可去他的,都乞讨了,谁还关心这些中原人打成什么样?关心又有什么用?
就在这位年轻军官心动之时,孟岚又聊起了如今并州治下的情况,说起在鲜卑来了之后,匈奴就退回了他们的本营离石城,一直不敢出来,还说起上党现在很缺人,需要人种田干活,那里胡人和晋人都是同工同酬,从不克扣和区别待遇,也不用入奴籍。
缺人?
这简单的话一时让薄盛甚至有点难过,自从八王之乱来,那些郡县、坞堡对流民都是及尽苛刻之能,恨不得用一口饭就把流民当牛马用——可这样的人家已经是少有的善良了,更多的流民只能啃草食树,拼尽全力寻一口能寻吃食的机会。
听得心里仿佛有一只蚂蚁在爬,薄盛又忍不住问起晋阳现在的情况。
孟岚当然实话实说,还提起不久前的晋阳之围,鲜卑族前来解围的事情,说起初到晋阳时,那里简直像个死城,听得他难过不以,当时逃离得匆忙,很多老幼都带不走。
说了一会话后,孟岚看天色已晚,起身告辞了。
薄盛还想再打听点事情,却又不好挽留,只能道了两句感谢,怅然看她离去。
……
接下来的几日,大首领田禋亲自前去晋见这次平叛的统领苟晞,表达了自己对晋室的忠心和愿效犬马之劳的决心。
但苟晞的回应就很冷淡,甚至只表示了你们只有添乱的份,别闹了。
田禋碰了一鼻子灰,甚是不悦地离开了。
他回到军中时,甚是不悦,觉得这肯定是上党人在捣鬼,决不能让他们如意,自己等人离开并州,至少要衣锦还乡,岂可如难民一般回去?
薄盛小声道:“可是最近上党的来意已经流传于军中,军心怕是有些不稳。”
田禋皱眉道:“谁会想回并州这种饥寒战乱之地?”
薄盛没回话,他当然不会说这些都是自己手下传出去的,他让人在鲜卑人中打听过了,还看到了他们手上的雪花盐——光凭借这盐,他就知道鲜卑人说的不假。
加上人家送来的粮食可是真真实实的,比每天供应的一碗粟米不知管饱到哪里去了。
于是大家又吵了起来。
本来苟晞看不上他们乞活军,他们就必须用命拼出一场胜仗,流民军最强大的就是为活下去拼命时爆发的战力,可如今有了退路,又有几个人还谁愿意拼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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