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绝歌
太内司一个月的支出一趟拉过来,最少的时候也是三四千两,好几箱马车,分成好几口箱子。
箱子送入内堂,清点。
镇武侯夫人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金子,眼睛都看直了。
公府的其他几位贵公子则是眼珠子都快被旁边的女郎勾走了。金子见多了,已经不稀奇了。至于这位女郎,是不是镇武侯夫妇的嫡出女儿不太重要,看这模样,想必出身不差的。
云公府的四公子忍不住好奇,悄声找裴三郎打听,“这是哪家女郎?”
裴三郎说:“我家的。”女奴。不过他看他们这样子,知道除非是扯下面纱和手套,不然他们打死都不信。也就是男扮女装太吓人,还要露出漂亮的鞋子做宣传,男人脚太大不合适,不然他能整出个女装大佬来。想想,披甲人把人掳走后,喊着美人,准备洞房,结果扯下面纱一看,妈呀,脸比他的还粗糙,丁丁比他的还长,惊不惊意,意不意外,激不激动,估计会晕厥过去。
云公府的四公子打听不出来,很是心疼,叮嘱裴三郎,“抓奴隶归抓奴隶,莫伤了美人。”又多借了二十个战奴出来,还是免费的。
裴三郎心说,原以为你只是头脑简单有些好斗,没想到还好色,回头整个女装大佬给你瞧瞧。
他领着老妈和“嫡姐”逛完钱庄,又到自己的马鞍作坊、纺织作坊逛了回。虽然是走马观花过去看两眼就走,但坐着马车慢悠悠的,哪怕这些地方都近,这么转下来一天时间也过去了。
走到半路,累了,渴,还去鲁二郎派仆人开的冰食摊子那买了三竹筒的冰食解暑。
夏天,热,又有冰食这么一个刷新人三观认知的新鲜解暑吃食出来,想吃个稀奇的人多了去。不仅公侯贵族们派出奴仆过来,很多豪商更是亲自来想看看这小小一竹筒能卖到十文的冰食长什么样。
然后,很多豪商们有幸遇到了镇武侯府的马车。
镇武侯府的马车出现,就表示铜钱精到了,然而,等仆人们把冰食送上马车掀开帘子时,发现里面坐了三个人。一位贵族妇人坐在正上首,铜钱精和一位美不胜美的女郎坐在她的下手,那女人伸出一双戴着手套的纤细玉手接过冰食递给镇武侯夫人:“母亲,请用。”声音又轻又好听。
铜钱精才七岁,还不到议亲的时候,即使议亲也不会找这么大的。那女郎虽然被面巾遮住了脸,看不见模样,可那一头油亮乌黑的头发却是未出闺阁的发饰,显然是镇武侯府的嫡女,也就是铜钱精的嫡姐。
谁要是娶到他嫡姐,那跟娶到位财神差不多吧。
豪商们虽然自知高攀不起,但不表示不议论。
这些豪商们还交流广阔,没事还到食寮吃个饭,到花巷请个客或点几个花娘,然后便会谈论起铜钱精他嫡姐。
在裴三郎领着他亲娘参观完冶炼作坊和马鞍旗舰店后,开始有披甲人悄然尾随他们。
紧跟着,裴三郎不出府门了,但是,镇武侯夫人四处相看宅子和商铺,想给嫡女买座宅子和几间铺子做陪嫁。
这嫡女很受镇武侯夫人珍视,以前府上穷,拿不出钱财,让儿女们受了委屈,如果镇武侯赚了不少金子,裴三郎又教敬了她不少,还给姐姐添了份嫁妆,就想多弥补下女儿。
她要给女儿买宅子,自然得要女儿满意,于是看宅子的时候都会带上女儿。
实际情况是裴三郎觉得自己太小没有战斗力,又比他姐更值钱,披甲人来劫人,如果有他在,很可能他会变成主要目标,于是果断地跟他老娘拆伙:你们自己玩去吧,我失陪了。
镇武侯夫人带着女儿到处看宅子的时候,城中的那些无业披甲人和城外的野人团伙们也是暗潮汹涌。
铜钱精他姐只有一个,城中的披甲人团伙却是多不胜数。各行各业都有竞争,暗甲人和野人们也都不例外。竞争对手多了,那自然是先下手为强了。
然而,去的第一波人遇到了镇武侯夫人这个硬茬子。
第一波暗甲人纠集了数十个野人,总数足有近百,遇到只有三十个战奴和几个披甲人保护的马车,想着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没想到镇武侯夫人居然是个硬茬子。
她见到有人来袭,让战奴们把马车护了起来,自己从马车出来,从随从身上拿过一柄铜铸的长戟,骑上战马直接朝围聚过来的人群撞过去。
那可是战马,人要是被它一撞,骨头都得撞断,内脏都要撞出血,众人纷纷闪避。
她拿的是铜铸长戟,而没有职位的披甲人虽然能披甲,但不能使用铜制武器,拿的不是木制的就是石制的,那些野人就更不必提,连甲衣都没有,粗麻布遮体,比起奴隶只多了个自由身,穿着都是差不多的。
装备优势让她杀入暗甲人和野人的队伍中,如猛虎入狼群。
她骑马冲过去时,躲得慢的人血溅当场,几个身手挺好的暗甲人头目跟她打起来。可她那身本事是当年跟着没封爵还是公爵的当今天子在边关平叛时练出来的。
今上刚到封地时,人生地不熟,又遇到叛乱,可用的只有从京城带去的那些人,那只能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畜生用,到守城的时候,男女老幼都得上战场。
当今皇后当年还是个十二岁的娇嫡嫡小姑娘,侯门嫡女,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叛军攻城了,府里的人都调去守城了,也只能跟着上城楼学着拿起弓箭迎敌。
公爵夫人身边还会有人保护,她一个披甲人亲随的夫人,还带着个一岁多大点的孩子,丈夫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小公爵身边,根本顾不上他们母子二人,一切只能靠自己。
当时那叫一个乱,势弱只有挨宰的份,她只能把身边的仆人奴隶组织起来。
后来发现打叛军也不是没好处,至少把叛军打死后,能扒他们的皮甲铜兵,还能抢到马匹财物,抓到叛兵还可以卖给奴隶贩子换铜钱粮食弓箭。
裴略遇到卢梭那天杀的赔了个底儿掉,还是她借了一百人给他重新起家。平叛结束,裴略在陪已经封王的今上赴京途中,又赔了个底儿掉,连她缝在他裤头里的金锭子在进京城前都拿出来买了战奴,给只剩下他一个随从的今上充排场。
她护着当今皇后和众多女眷回京,沿途经常遇到山匪野人袭击,那是过一座城卖一批奴隶,在边疆的那些年和路上赚的钱让她扒了以前那座破烂的镇武侯府,建成了朝城现在的镇武侯府。可惜朝城的山匪野人被他们夫妻俩抓来卖了几批过后就绝迹了,已经有二十年没出现过。
今天来的这些,还不够她塞牙缝的。
她先骑马撞进人群中,使得对方在躲避马匹时相互挤踩乱了阵形,再趁乱把指挥众人劫掠的头目挑了,一群暗甲人和野人便如群狼无首,没了统一号令。这时,是继续攻,还是撤退,攻又怎么攻,就没有人指挥了,群狼顿时变成待宰的羔羊。
一队战奴持盾牌守住马车,再派几个战奴站到马车上,居高临下用长戟去戳靠近马车的暗甲人和野人。有盾牌抵挡攻势,又有占据马车的地形优势,对方短时间内无法拿下马车。
这时她只需要骑着战马来回奔袭,二十名战奴在两个十夫长的带领下跟在她身后,趁机抡起长矛和长戟对着那些躲避战马还没站稳的暗甲人和野人们扎出满身血窟窿。
有暗甲人和野人意图来抢马,她在马背上比地在上还灵活,翻腾挪跃好不轻松,过来的这些人全成了送人头的。
在京城劫掠,必须速战速决,他们一击不成,头领又死了,人也被冲散了,又攻不上马车,便有人逃。
镇武侯夫人趁机大喊:“别让他们跑了。”
她这一喊,劫匪们便扭头张望,果然见到有同伙跑了,顿时更慌,立即全部逃蹿,顿时没了攻击力。
防守马车的战奴们这时候也出动了,主动追击。
暗甲人和野们想逃,但人腿没有马腿长,除了少数天赋异能跑得快的,通常都是跑不过马的。
镇武侯夫人骑马追上,手里的长戟一路横扫过去把人打翻在地,战奴们便拿上麻绳上来套人了。
麻绳做成套绳,跟套牲口似的套住他们的脖子再用力一拉,勒得人当场脸红脖子粗,如果挣扎只能越勒越紧被活活勒死。
两指粗的粗麻绳,扯不断,又没利器割开,战奴们把他们的脖子勒住之后,再把他们迅速捆起来,串出一长串,其中还夹杂几个被捆了脚的当拖累,让他们没法再跑。
来袭掠的那些人除了少数跑起来飞快、身手灵活能翻院墙的马追不上的,或死或伤或被俘,一大半都留下了。
死了的,送去太庶府,给太庶充政绩。重伤的,眼看活不了的,干脆送他们一程,当场补戳几戟。能走得动还有得救的,也捆起来,要是能活下来,那就是五百文,活不下来也不亏。
镇武侯夫人首战告捷,赚了五十个全须全尾的披甲人,当天拉去奴隶贩子那以五百文一个的价格全卖了,还很嚣张地放话:你们敢来劫,就得做好被我卖的准备。
第61章
京城之内, 天子脚下, 豪富云集的街市上, 暗甲人伙同野人纠集上百之众, 公然劫掠侯府马车,镇武侯府还死了好几个战奴, 擒住对方五十人, 重伤对方十几人,当场斩杀对方二十多人, 这案子一出,可以说是轰动京师。
各府的门仆们又再次忙碌起来,消息传得飞快。
太庶府和太卫府管着京城治安, 有哪些披甲人团伙,他们心里是门儿清, 甚至哪些披甲人中有没有什么贵戚也都知道。毕竟,再穷的人, 总会有几门富亲戚,而京城这地方, 五等披甲人就更容易有贵戚了。
案子一发,两府一起出动, 封锁了各个城门、封锁街道巷子,搜捕逃掉的那些披甲人和野人,并且又一次在城中大肆捕捉野人。
山林野匪干的是无本买卖, 折的是身家性命, 一旦有风吹草动跑都跑得飞快。
太庶府和太卫府的这通行动直接打乱了镇武侯夫人的计划。
通常来说, 第一波失手,第二波会更加谨慎,会再次暗中潜伏观察重新评估她的实力,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很可能会多个团伙联合作案,待掠到人之后,立即出城,逃得远远的,等风头过后,不管是要来勒索金子还是抱着孩子来喊外祖母,除非她是不打算要女儿了,想让女儿包括女儿生的孩子惨死在外面,又或者是活得生不如死,不然,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人赎回来,至于之后,再各凭本事继续斗。那些暗甲人或野人拿到铜钱金子作鸟兽散,跑到些偏远地方买些地就成地主,金子够多,捏造个身份买个官也不是难事。
镇武侯夫人等的就是他们的第二波,动手的人多了,有了第一次还来第二次,是个人都不能就这么算了,那她把事情怎么闹都说得过去,直接放开手逮人就是,逮住一个两个,通过拷打能把整个团伙供出来。这些暗甲人相互之间矛盾冲突多,勾连也多,趁机坑陷下对手,熬不住拷打出卖下同伙,她再按着他们的招供带着人去抓奴隶,铜钱就到手了。
然而,太庶府和太卫府的一通清扫,她洒了那么久的饵好不容易引过来的那些团伙,全让他们给驱散了。
太庶府和太卫府抓人,能够管理住他们不再朝女郎们下手,就没今天这场事了。
镇武侯夫人稍微琢磨便明白过来。那些暗甲人跟各府的披甲人有各式各样千丝万缕的牵连,其中就包括太庶府和太卫府,为了防止她进一步动作,他们先动手抓一些不痛不痒的人创收交待,防止她动到那些有关联的。
太庶府和太卫府管着京城治安,他们抓人,比她镇武侯府抓人更名正言顺。
镇武侯夫人思量过后,找到裴三郎,问:“儿子,你那针线纺的买卖要是开起来,大概能赚多少铜钱?”她得好好算算账。
裴三郎知道镇武侯夫人考虑的是什么。在这京城里,有太庶府和太卫府还有奴隶贩子,纯粹的小杂鱼早就被卖成奴隶了,还能蹦跶的都是有点道道的。要抓他们就得大费周折,还要得罪很多人。
之前抄了二十多家公府,虽然有汤公顶了锅,再有造反的案子,让人不好多说什么,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公侯私自留京这事是他们几个捅到天子跟前的,那些公侯之家,一大半不是皇子或庶皇子的后代就是公主或庶公主的后代,亲戚关系、姻亲关系复杂着呢,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记恨他们。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但遇到坎了,怕事,缩着,不想办法迈过去,买卖没法做。
他没直接回答镇武侯夫人的话,而是打开箱子,取出二百两金子摆在镇武侯夫人面前,说:“如果能让女郎们出门不再被掳,这些金子归母亲。”
镇武侯夫人看看裴三郎,又看看金子,问:“这么大的利?”不由得再次打量自己的小儿子,心脏怦怦直跳,不是因为金子,而是小儿子的行事方式实在不像七岁孩子。
即使是她的长子,世子之尊,都不会有这魄力为这种事拿出这么多金子,不划算。如果小儿子不会算账是个漫天撒钱的,不会攒下那么厚的家底,只能说里面的买卖之利远超这二百两金子。
她的小儿子,七八岁小儿的身板里装的……有点吓人。
裴略那傻大个就知道傻乐有个天神儿子,真要是天神儿子那就直接变金子了。
镇武侯夫人当即把裴三郎院子里的人都赶了出去,把院门关上,再回来把裴三郎的房门和窗户都关上,自己堵在门口,和言悦色地对裴三郎说:“三郎,你看是要跟为娘分享下你的小秘密还是想夭折呢?”
裴三郎:“……”这两口子的反应有点不一样呀。你们对我的态度没达成一致吗?还是打算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
他在矮桌上坐下。
镇武侯夫人等着他思考。
裴三郎说:“母亲,他们说,为了避免听墙角的最好的方式就是把门窗都打开,这样有谁靠近一眼就看到。”
镇武侯夫人说:“我是防止你逃跑。”
裴三郎:“……”
他这辈子的父母对他挺好的,那种父母对孩子的关爱照顾抚育,从对父母的要求来说,真的已经非常非常好了,说实在的,上辈子的那些缺失,他们补全了他。
从这些年的相处,从父母子女间的这种关系,从这个一人惹事祸及全家的制度,他父母想知道他的不同寻常的原因,也是情理之中。
他也清楚自己做的很多事情都非常冒险,不稳妥,但他不想等,不想把那些顾虑变成绊脚石去妨碍自己的发展,有问题遇到了再解决,总好过自己先把自己吓完了。从这个社会的制度来说,只要不干危及皇帝统治的事,都不算大事,精怪投胎不犯法,最多被议论。
他觉得可以告诉镇武侯夫人的,话到嘴边,又不太好说出口。他反复张了好几次嘴,才挤出句:“我有上辈子的记忆。”
镇武侯夫人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裴三郎说:“这些都是我上辈子懂得的。”他看镇武侯夫人还盯着他,只好又说了句:“我上辈子不在这个世界。”
重点来了。镇武侯夫人点头,问:“会飞吗?”
裴三郎决定给自己贴点天神BUFF,他拿出毛笔和绢布,把飞机画出来,说:“坐这个可以飞到天上,云层之上。”他等镇武侯夫人看完,便把绢布烧了。“在我上辈子的世界,冬天不囤冰,都是夏天来了我们再用冰箱或制冰机造冰。打仗可以在几千里之外发射一种武器毁掉别人的城市,不过我学的是怎么做买卖,不是造武器的。”
“可以制造瘟疫,也能提前防治瘟疫。天花瘟疫……牛也会得天花,叫做牛痘,人如果感染上牛痘只会难受几天就好了,以后也不会再得人得的那种天花。”
“野外的水里有很多人的肉眼看不到的小虫子,有些虫卵吃进去后,会钻到人的脑袋里、肝脏、肺里,然后人会得寄生虫病,如果不治就会死掉。有些需要把头盖骨打开,切掉长出来的东西,再把头盖骨缝回去长好。”
“所以不要喝生水,要烧开后喝,我在厨房加的过滤池就是防止生病的。”
镇武侯夫人:“……”真是天神呀。她想跪。她再一想,就算是天神投胎,她现在是他娘,天神他娘。镇武侯夫人顿时神气了,心说:“我有个天神儿子,我怕什么。”她对裴三郎说:“这些你不准告诉别人,包括你爹。”找了块厚实的麻布,包起儿子给的二百两金子,打开门,脚下生风地走了。
镇武侯夫人继续带着“嫡女”去相看宅子和商铺。她是真的要买宅子和看商铺,替三郎看的。镇武侯府是长子的,三郎总得有自己的家业宅院。他有金子,买起得,又有做买卖的本事,自然是买在京城比较好。即使将来能够万金封侯,侯爵府是朝廷的,什么时候太礼府让搬就得搬,让迁就得迁,有座自己的宅子那是可以子子孙孙一直传下去的,除非是犯到十不赦里的重罪被抄家,不然都能一直留着。
镇武侯夫人又看了半个月的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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