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池陌
宋朝夕笑笑,姑父如今贩盐,单单都有大利息,姑母姑父视她若己出,四位哥哥也都疼爱她,给她的东西自然不会差,只是时下的粉都不合她心意,这些粉擦在脸上短期内是白,时间长了却会面色发黄,肌肤变差,她如今是国公夫人,以后少不得要擦粉的,她不希望好不容易养护起来的细嫩肌肤被粉弄差了。
从前经常穿男装没这方面需求,如今有了,就想试试看能不能自己做一些。
反正这湖心小筑没什么人,她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十分自在。
宋朝夕让青竹替她束发,青竹依她一贯的风格,只用一根长发带束住,这衣服真是低调的华美,衬得宋朝夕的容貌愈发玉润。
说话间,小厮来报:“张太医来了。”
宋朝夕一愣,下意识要去换衣服,过了会才意识到自己正穿着男装呢,便叫青竹和冬儿下去。
张焕来时远远看到宋朝夕坐在扇旁的绣墩上捣鼓着什么。
他惊喜道:“宋朝小兄弟!”
宋朝夕挑眉,淡笑道:“张太医,好久不见。”
张焕十分惊喜,日光下的宋朝夕点尘不惊,真是无双的翩翩佳公子。
他被宋朝的美貌震得心跳加速,面上一派镇定,内心却羞答答,“宋朝小兄弟,我们真有缘分啊!”
“……”并没有。
宋朝夕淡淡地应了一声,唇角微勾,昨日她带着盖头,张焕定然是没看到她长相的,不过这样也好,一旦知道了真相,张焕就不得不避嫌了,那也太没意思了。
张焕又笑:“宋朝小兄弟你真是神了,你给我……友人的那个方子,我友人用了真有奇效,没几天的功夫头皮上就长出密密麻麻的发根了,掉发的情况也有了好转,头发一多,他的美貌蹭蹭上涨,简直是再世潘安啊!”
宋朝夕看向张焕帽子都盖不住的一片黑茬,又瞥了眼他的脸。
她挂上大夫专用假笑,你高兴就好。
张焕笑眯眯道:“若我友人坚持用下去的话,是不是很快就能好了?”
宋朝夕点头,“坚持个月余就好了,以后只需要外用,不需要内服了,张太医你是太医,应该比我懂才对。”
张焕笑笑,医者不自医,饶是他学问也深,却不得不承认人外有人,你说老天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从前他自诩有几分天赋,可见了宋朝小兄弟才知道,他那点天赋根本不算什么,看人家宋朝小兄弟,年纪轻轻医术就这般厉害了,只怕薛神医都自愧不如呢!
他都没好意思说,他用宋朝的法子给宫中的皇子针灸头上和膀胱经穴位,双管齐下如今那小皇子已经有些日子没尿床了。
“宋朝小兄弟你今日怎么来这么早?”
宋朝夕微怔,咳了咳瞥了眼床上的容璟,“以后我会定期来给国公爷看病,张太医要是忙的话,就不必每日都来了。”
张焕点了点头,其实国公爷如今情况稳定,他来了也没多大用处,只是皇上放心不下国公爷,总要每日听他说一说国公爷的情况才安心,皇上焦急他这个做臣子的难不成还敢偷懒?小命不要了?
张焕瞥了眼屋中的大红烛才想起来国公爷已经娶亲了,方才丫鬟只叫他直接进来,他原以为新娘子没住湖心小筑,可桌案上放着个镶红宝石的香炉,床前摆放着的贴画屏风,镶嵌玉石金银,一看就是女子用品,国公爷原来屋里可没有这些。
他环顾四周没看到人,偷偷问:“宋朝小兄弟,你来时没见到国公夫人?这新娘子长什么样啊?”
宋朝夕挑眉,唇角含笑:“怎么?你对新娘子的长相很好奇?”
张焕一赧,怕宋朝误会他是放荡之人,便说:“当然不是,昨日大家没来得及闹洞房,难免会揣测一番,主要是咱们国公爷形容俊美,要是娶了个无盐妻,那不是暴殄天物了?我就随口帮大家问一问嘛。”
宋朝夕手指在腿上点了点,眯着眼笑容狡黠:“国公夫人啊……”
她笑时眼睛发亮,张焕只觉得自己心脏中了一箭,呼吸都觉得困难。
“怎么样?美吗?”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算美吗?”
“……”忽然觉得自己不会说话了呢。
宋朝夕抿唇偷笑,铁憨憨有铁憨憨的好处,一般人早就怀疑她一个外男怎么会这样大剌剌到新婚夫妇房中,还赖着不走了。
跟憨憨相处就是轻松自在。
对上宋朝激赏的眼神,张焕脸又红了几分,看来宋朝对他印象很好啊,他一定要好好表现才行。他咳了咳,进去给容璟诊治后,跑出来惊道:“你真是神了,要不是我一直给国公爷治病,我肯定会怀疑国公府是骗我的,国公爷这脉相跟寻常人完全一样嘛!”
宋朝夕失笑,昨晚喂了不少药草,今日也喂了,这么多药草下去国公爷再不好转那才真是奇了!
张焕凑过来,悄声问:“你说国公爷什么时候会醒来?”
这可难到宋朝夕了,她也拿不准啊,只能说容璟现在的情况很正常人一样,说醒的话随时能醒,说不能醒的话说不一定一辈子都醒不过来,这事还要看老天怎么安排了。
“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也许永远也醒不过来。”
“……”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夜晚的湖心小筑安静得有些骇人,朝夕推窗而立,看向头顶的明月,忍不住想起从扬州赶来经常的表哥们,也不知道哥哥们这几天住在哪里,他们跟侯府不对付,肯定是不愿意去侯府的,她如今嫁人了想出去见他们也没有从前那么容易了,要是姑母在就好了,她也能找人说说话,如今国公爷没醒,老夫人免了她晨昏定省,一日三餐都有丫鬟送现成的来,她一个新嫁娘无事可做也有些无聊。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青竹端了一盘瓜子仁来,宋朝夕一愣,眨眨眼,“谁剥的?”
青竹唇角微勾,“自然是我和冬儿。”
宋朝夕一愣,好笑地捏着青竹的脸,“我家青竹真会疼人,知道你家主子懒,就把瓜子剥好了。”
青竹脸颊发热,转身给朝夕准备回门穿的衣服。
吃瓜子仁就是爽,宋朝夕爽的不行,次日一早她爬起来时看向床边的容璟。
“国公爷,三朝回门,今日你没醒,我只能一个人回娘家了,话说你到底什么时候醒呀?你不会是被我吓得不敢醒了吧?我寻思着我长得也没那么吓人呀!对了,我从你的库房里找了个屏风出来,听说这屏风上的山水贴画是您亲手画的,听说您的画在市面上价值千金?可惜我找遍了您的库房,存画就那么几幅,您说您没事多画几幅该多好?我也好拿去外面卖点钱补贴家用,活寡妇生活不易啊,国公爷您应该能理解的吧?”
宋朝夕手指缠绕着头发玩了一会,便穿着红肚兜,起床梳洗了。
身后,床上男人手指动了动。
宋朝夕到了前院,被老夫人身边的杨嬷嬷叫道,她笑得和善:“国公夫人万福。”
宋朝夕连忙扶住她,“您是我长辈,切莫折煞了我。”
杨嬷嬷莫名感慨,这位新夫人可太会做人了,别管话是否真心,人家说话做事让人都舒服,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很难得了,要是国公爷醒过来,这位有婆婆疼爱,有夫君撑腰,过得是神仙日子啊!
杨嬷嬷笑说:“夫人客气了,您是主我是仆,礼数不可废。老夫人知道您要回门,已经替您备好了马车和回门礼。”
宋朝夕看向马车上包装精美的礼物,忍不住瘪嘴,她本来是想空着手回去的,谁料老夫人竟然把东西准备好了。
“烦您替我谢谢老夫人。”
“夫人您客气了,您是明媒正娶的国公夫人,整个国公府都会给您撑腰的,这些都是府里该做的。”
宋朝夕觉得奇怪,她在侯府没找到的认同感,竟然在国公府找到了,从前人们总说进了婆家如进地狱,可目前看来,婆家待她比娘家客气许多,她笑了笑,达达的马蹄声一路向前,马车晃悠的厉害,外头的嘈杂声让宋朝夕心里有些痒痒。
自打来了京城就没正儿八经出去逛过,也不知道这京城的青楼酒馆比起扬州的如何?
路途不远,宋朝夕走到一半,忽而想到什么,便对车夫道:“等等不走前门,直接去后门!”
冬儿一愣,眨眨眼,前门不走走后门!不愧是大小姐!
青竹有些疑惑,宋朝夕勾了勾唇,“你们等等就知道了!”
国公府的后门大部分时候都是开着的,宋朝夕从后门悄悄进去,没去别的地方,直接进了谢氏的院子。
谢氏正在院中煮茶,石桌边上,一个穿着浅色圆领长袍的少年,正躺在摇椅上晒太阳,少年皮肤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一双眼漆黑明亮,看人时眼神纯净,让人心生好感。
第28章
谢氏倒茶的手一抖,差点跳起来,“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谢氏的屋子靠近后门,按理说新娘子婚后第一次上门,家里肯定要好好招待的,沈氏和蒋氏都该留着她说一些体己话,宋朝夕一时半会没空到她这才对,且看宋朝夕这样子,不像是从前门来,倒像是从后门进的。
一个新嫁娘,堂堂国公夫人,回门竟然从后门进来,这像话吗?谢氏没有女儿,可她如果有一定是会好好疼爱的,女儿嫁出去后想回一趟家简直太不容易了,娘家不成为女儿的靠山就算了,怎能在女儿回门时,这般磋磨?沈氏这个当娘的,还有人性吗?
宋程昱也坐直了身子,有些紧张地看向这位姐姐,宋朝夕瞄了他一眼,淡淡地点点头。
宋程昱手指紧紧攥住座椅,后脊挺直,紧张地连气都不知道该怎么喘了。
谢氏奇怪道,“大小姐,您在国公府一切顺利吗?怎么这么早就来我这里了?”
宋朝夕点点头,“我一切都好,姨娘切勿担心,我这次来是要给弟弟治腿的。”
谢氏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治腿?是她理解的那样吗?
宋朝夕不多解释,直接打开多层的药箱,掏出手腕的垫布,放在宋程昱胳膊下,在宋程昱惊诧的目光中,她手指放在他的手腕上,直接给他诊治,宋程昱呼吸一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打扰了大姐姐治病,这位大姐姐果然像姨娘说的那般,潇洒风流,跟一般闺阁女子很不一样。他区区一个庶子,哪值得大姐姐这番挂念?他这副残躯已经注定治不好了,他不希望让大姐姐觉得他除了身体残疾,人也是废的,便想努力表现得顺从听话一些。
看样子大姐姐是学过一些医术的,只是她注定要失望了,从前父亲也很疼他,虽然庶子注定了不如嫡子,可在家中,教养都是一样严格的,姨娘也指望他努力读书考个功名,自小大家就说他聪颖,说他一定能高中状元,他自我期许很高,谁知一切都因为那次的坠马而化为乌有,父亲曾找过不少名医来医治他,但所有大夫的说法都一样,他的腿废了,注定此生与科举无缘。
人起起落落就是一瞬间的事,从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变为一个废人,只需要短短几个时辰,他起初不能接受,总想着会有奇迹,可是一年年过去,时间抚平了他的锐气,让他渐渐接受现实。
他已经是个废人了,大姐姐注定是要失望的。
宋朝夕诊完后不动声色,又挑眉给了宋程昱一个眼神,“弟弟,把裤子脱了吧!!”
谢氏:“……”
宋程昱:“……”
奇怪了,明明宋朝夕身为医者,说这话是没什么的,可配合着她的眼神,怎么都觉得她像在调戏良家妇男。
宋程昱脸红到耳朵尖,他哆哆嗦嗦地伸出细白的手指抓起长袍,眼睫毛轻轻颤动,一直低垂着,根本不敢抬头直视宋朝夕。
宋朝夕嫌他慢,伸手直接把他裤子给扯了,因着外头还有长袍,并没有走光的风险,宋程昱与朝夕是亲姐弟,不需要太避嫌,可毕竟年纪都大了,这么做总是不妥当的呀!
宋程昱想提醒她男女有别,却又怕说出来被这位惊世骇俗的大姐姐给骂一顿。
识趣地瘪瘪嘴,委屈兮兮地捏着摇椅把手,任大姐姐脱了他的裤子扔在一旁,怎么羞都不顾了。
宋朝夕捏了捏宋程昱的腿,宋程昱的腿情况确实很严重,大夫医不好是正常的,就是宋朝夕也没有十足把握能治好他这腿,可靠技术咱不行,咱可以作弊呀,咱有仙草呀!
宋神医家的仙草,谁吃谁知道。
样子还是要做的,宋朝夕打开针包,取出毫针,一根根扎在宋程昱的腿上,没多久,宋程昱的腿便成了刺猬,打眼一看都是针,谢氏看宋朝夕手法娴熟,表情淡定,没有一丝犹豫就下针了,这才明白宋朝夕是真的会医术,她又惊又喜,“朝夕,你弟弟的腿还有救吗?”
“救是没救的。”
谢氏:“……”
宋程昱:“……”
宋朝夕瞥了他们一眼,又淡淡道:“但谁叫你们运气好,遇到了我,所以说这投胎也是一门技术活,弟弟要是投胎去别人家,这腿肯定是没救了,只能一辈子躺在摇椅上,荒废人生,但好在弟弟命好,有我这样的姐姐,有时候我都羡慕你们这些人,你说我怎么就遇不到我这样的好姐姐呢?”
谢氏和宋程昱集体沉默,仿佛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或许他们说什么已经不重要,毕竟宋朝夕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还是谢氏先反应过来,她攥着手帕喜道:“朝夕,你说真的?你弟弟这腿真有救?那他多久才能治好?”
其实腿治起来倒不难,但药粉需要朝夕定期调配,她不敢给宋程昱太多,怕被人觊觎,若手镯的事被人发现了,她肯定要有生命危险的。
“说起来弟弟的腿不难治,只是需要定期针灸按摩,按摩手法十分重要,我又不能天天待在弟弟身边,这样一来……”
“我来!”谢氏激动地拉着朝夕的手,素净的脸上有难掩的喜悦,“朝夕,按摩应该不难吧?姨娘别的不说,手还是挺巧的,你若愿意,可以把手法教给我,我日日替昱哥儿按摩,也省得你来回跑。”
宋朝夕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按摩只是为了活血化瘀,让双腿更快有知觉,不至于因为长时间卧床,肢体僵硬,但这毕竟只是辅助手段,真正需要的是强健身体,同时配以万能仙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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