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池陌
宋丰茂以前就偏心宋程昱,虽则宋程昱只是个庶子,府中的爵位与他无关,可宋程昱天资聪颖,从小就是神通,宋嘉良两日背不下来的课文,宋程昱只看一眼便会了。
宋丰茂自然欢喜,便经常去谢姨娘房里教宋程昱读书,宋丰茂有意让宋程昱参加秋闱,在秋闱一事上,无论嫡庶都可以参加,为官也只论才学,沈氏怎么能让宋程昱爬的比自己儿子高?没有宋程昱衬托便罢了,有宋程昱在一旁,别人就会说她儿子是蛮横不讲理,只会吃满脑子稻草的草包!
更何况宋程昱还长得像谢姨娘那个狐媚子!
沈氏阴沉地打量着他,宋程昱恍然未觉,他哪里看得到别人?满心都是好久没见的大姐姐。
宋程昱眼睛微眯,无比乖巧地冲大姐姐笑:“大姐姐,我能走了!”
宋朝夕轻轻拍了下他的头,抿唇轻笑,“这么难的事程昱都能做到,我们程昱真是厉害呢。”
宋程昱闻言,脸渐渐红了,其实父亲怎么想他根本不在乎,他唯一在乎的是大姐姐。
听闻大姐姐回娘家了,他马不停蹄地过来了。
这些时日,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很想跟大姐姐说说话,好像那样心才会落到地上。
大姐姐是他灰暗人生中唯一的光,如今这光穿透云层,隐隐有普照的迹象。
宋丰茂高兴坏了,连忙让人去禀报蒋氏,蒋氏见孙子能走能跑,压根不像残疾之人,想着以宋程昱的资质参加殿试问题不大,若能光宗耀祖,这便是永春侯府的指望了。
蒋氏尤为惊喜,所有人都很高兴,除了沈氏和顾颜。
顾颜眉头紧锁,宋程昱的腿竟然好了?宋嘉良越来越胖了,更何况他天资不高,这样的人就是参加秋闱也不可能考个好名次,如此一来宋程昱的存在便是威胁了。奈何她在国公府,根本管不着永春侯府的事,只希望沈氏不要被谢氏压制住才好。
宋朝夕走时又一次看向沈氏黑沉的脸,她咀嚼着沈氏的表情,轻轻笑了,这才在哪啊,沈氏要是现在便恨极了,只怕还太早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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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夕回去时天已经暗了,顾颜走时很是沉默,宋朝夕觉得她应该会做出反击,好在她也不怕,身边有这样一个时时想加害她的人,对方出手总比蛰伏在暗处更让人心安。
天上的月亮像晕开一样,湖心小筑的晚风吹得人脑子都清醒了。
她忙了一天,身上的衣服早就脏了,平日在国公府她至少一日换两身衣服,今日没来得及换总觉得不舒服。青竹和冬儿抬了屏风进来,宋朝夕从净房出来时便走了进去。
肚兜刚穿一半,门忽然被人打开。
容璟从外面回来了。他眼眸深邃却淡漠,好似还没有恢复成她熟悉的国公爷。
他穿一身竹叶青纹路的黑色直裰,光面的皂靴。他好像穿什么颜色都特别好看。黑色衬得他比寻常冷淡,却又多了几分高高在上的气势,愈发显得威严冷峻了。
宋朝夕透过屏风与他四目相对,这屏风是她的陪嫁,薄纱质地,刺着牡丹图案的刺绣,虽是精美,却根本挡不住什么,之前宋朝夕跟容璟没同房时,她都没拿出来,谁料眼下竟然在换衣服时被他撞到了,她一惊,下意识捂住。
第39章
宋朝夕有些不自然地背过身,天已经凉了,她站在那有些不知所措,过了会咬咬牙抬手继续扣肚兜的系带,红色的系带被打出一个精致的结,落在她纤细的背上。
外头似乎起风了,小楼的窗棂被吹的猎猎作响,烛光摇曳,衬得人脸色难辨,容璟神色如常地走到屏风后,靠在她耳边,以只有俩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朝夕,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他眸色发暗,宋朝夕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他这种眼神了,她很认真地思考一下,偏头问他,“我的回答重要吗?”
“倒是不重要,”容璟闪过笑意,他靠近一些,把她抱起塞进被子里,他细长的手指摩挲着她脸颊,慢慢移到唇角,落在她轮廓清晰的唇上,不容选择地问,“今儿个是快一点还是慢一点?”
宋朝夕忍不住就想笑,转而一口咬住他的手指,啊呜一声。什么快一点慢一点,不都是折磨人吗?世人眼里端方冷肃的国公爷,下属眼中刚正不阿的将军,怎么就知道折腾她呢?
她这时眼睛瞪圆了,有些孩子气,像一只咬人的小狸奴,容璟逗宠物一样,笑着动了动手指,她贝齿咬的实实的,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却坚持不松手,他一时没拿出来,有些无奈地摇头,“怎么跟小孩子似的?”
宋朝夕挑眉,“小孩子能让你一夜洗三次澡?”
容璟后背一僵,随即失笑:“松开。”
宋朝夕摇摇头,有恃无恐,继续咬着他的手指,眸中带着明显的挑衅。
容璟挑眉,以巧劲捏住她的下颌,宋朝夕并未觉得疼,嘴巴却被迫张开,口水差点流下来了,宋朝夕委屈地呜呜两声,又不能说话,像狸奴以眼神可怜兮兮地求饶,求饶不行再软软地撒娇,花样不是一般的多。
她眼睛湿漉漉的,像是被人欺负了似的,容璟欣赏够了她的表情,才笑着松手,“还不傻,知道示弱。”
她当然不傻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过他真是神了,捏的她下巴动也不能动,却一点劲儿都没使。宋朝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翻一半发现国公爷满目促狭地打量自己,又急忙打住,差点眼珠抽筋了,眨了好久眼睛才恢复过来。
容璟笑意渐浓,他亲亲她的嘴唇,没再问她意见,挑起薄被将俩人蒙在被窝里,眼前陡然一片黑暗,等宋朝夕反应过来,便只能蹙着眉,无助地抓住身下锦被,气喘吁吁地求饶了。
次日一早,容璟起床时床上的人还在睡着,他去了净房,换衣服时,一个丫鬟走进来,“国公爷,奴婢替您更衣。”
容璟淡淡地看她一眼,沉声道:“不必。”
那丫鬟却不死心,仰起头露出一张巴掌小脸,眼睛湿漉漉地盯着他,“国公爷,就让奴婢伺候您吧!奴婢很会给人梳头。”
容璟眼神渐渐冷了,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直到那丫鬟忍受不住他某种的寒意,猛地跪在地上,“国公爷……”
“你叫什么名字?”容璟淡淡地开口。
丫鬟像是要被吓哭了,垂着头回道:“奴婢名唤黛儿。”
容璟不再说话,继续系自己的扣子,黛儿看他一眼,有些摸不透他的心思,国公爷沉着脸时实在有些威严,家里不少下人都怕他,听闻国公爷手握重兵,经常替皇上处理一些棘手的事,当年国公爷把皇上扶上这个位置,那双手是被血染过的,黛儿一个内宅的丫头自然不敢违逆他,可国公爷没说话,这是不是某种默认?她有个友人,是和她一起伺候内院的二等丫鬟,前儿个友人被大老爷收了房,友人提点过她,说这府中谁都不如容国公有威严,友人说黛儿模样身段都是顶尖的,又有一双三寸金莲,男人都爱这副模样的女子,黛儿如今在湖心小筑伺候,近水楼台先得月,要是把握住机会,说不定能被抬个姨娘,届时可就飞上枝头了。
黛儿胆子小,虽然一直有这个心,却不敢付诸行动,平日里容国公晨起便去练武场习练,回来后总要和夫人见一见,夫人又是个狐媚子,整日缠得容国公下不来床,就拿昨日来说,她原以为会有机会,谁知国公爷叫了三次水,她给国公爷抬水时,远远瞧着国公爷抱住夫人,夫人刚承欢过,在国公爷怀里媚态横生,娇艳欲滴,那般绝色叫人心生自卑。
今日国公爷晨起时夫人都没起,黛儿觉得夫人太恃宠而骄了,自古以来女子都要伺候男子的,哪有夫君起了,女子却贪睡的?夫人哪好意思叫国公爷抱她洗澡净身?在黛儿看来,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根本不可能发生。若是她伺候国公爷,一定日日替国公爷更衣洗澡,把国公爷伺候的舒舒坦坦的。
黛儿犹豫片刻,壮着胆子走上去,软声说:“爷……我替您更衣吧。”
容璟眸色陡然沉了,他冷冷看她一眼,这一眼把黛儿吓得头皮发麻,慌乱之下猛地跪下了。
“国公爷饶命,黛儿只是想伺候国公爷更衣。”
“梁十一!”容璟喊了一声。
梁十一很快推门进来,他看到地上跪着的丫鬟心里人不住摇摇头,国公爷这般性子,哪容别人做主?他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心里一清二楚,若不是他想要的,纵然是别人塞给他,他也不会碰一下,这小丫头勾搭谁不好,竟然想爬国公爷的床,真是胆儿肥了!
黛儿还想挣扎,却被梁十一捂着嘴拖了出去,自始至终,容璟都在抬手系手上的护腕,头也不回。
宋朝夕一觉睡到辰时,她起床时下身还酸痛的厉害,下床时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青竹红着脸扶起她,“夫人,您站不稳,还是奴婢来扶您吧!”
宋朝夕老脸都丢光了,站不稳什么的,她才多大年纪?要怪就怪国公爷是个武将,非一般人能承受的,要不是她日日吃仙草身子骨好,也禁不起他这番折腾,宋朝夕咳了咳:“我没事,谁说我站不稳?我是睡久了腿抽筋,你们这些小丫头懂什么啊!”
冬儿认同地点点头,青竹打趣:“照这样下去,我看用不了多久,咱们国公爷又要做爹爹了。”
宋朝夕一愣,这才想起来前些日子她一直没喝避子汤,她手中有一味避子汤的配方,此配方避子效果很好,对妇人的伤害也小,若她不想这么快有孩子,完全是可以避免的,只是宋朝夕转念想到宋朝颜,如今宋朝颜是她儿媳妇,她这个做婆婆的要是比儿媳妇怀孕晚,说出来也太难听了,如此一想,早些怀孕也不是坏事。
不过宋朝颜那身子,自小喝药汤长大的,书中提及宋朝夕死后,宋朝颜夺了她的手镯,吃了仙草后来才有了身孕,也就是说宋朝颜能不能怀孩子还难说呢。
这一日国公爷没有来她房中,一个人睡得有些不踏实。习惯真叫人可怕,不过数月功夫,她竟习惯了国公爷的存在,其实国公爷不来这才是正常的,若他要抬姨娘要收通房,难道她还能不许吗?
她本意肯定是不愿意的,但若他起了这心思,她便是拦都不想拦的。
次日一早,天没亮她就被青竹叫起来了,容璟一身玄色衣袍从外头回来时,她正坐在床上打哈欠,她发丝垂在两侧,脸白的厉害,纵然不傅粉也足够惊艳,容璟见她神色懒懒,笑道:
“昨晚处理公务没回来,也没来得及让梁十一回来告诉你一声。”
宋朝夕一愣,嘀咕道:“我以为国公爷宿在别处了。”
容璟微愣,讶异后眼中有了融融笑意,“我能宿在哪?”
“家里这么多别院,睡哪都成的。”
“别院再多,床都不及你这边宽敞。”
宋朝夕勾了勾唇,不置可否,容璟拨动着手中串珠,笑了笑,“今日要进宫见太后和皇上,莫要再赖床才好。”
宋朝夕才想起这一茬,原本以国公爷的身份,他们成亲的次日就该进宫谢恩了,只是之前容璟昏迷,宋朝夕一个妇人不可能单独进宫面圣,这一茬便带过不提了,后来顾颜嫁给容恒,按照规矩,俩人成亲后也该去拜见太后,奈何太后身子不好一直在山中休养,直到昨日才回宫,是以他们要在今日进宫谢恩。
宋朝夕点点头,伸出细白的手,挑眉打量他,她神色懒懒,嘴唇却娇艳欲滴,容璟微怔,想到前日亲她嘴唇时她还嚷嚷着说叫轻点,如今这姿态却怎么都像是勾引了,他回神后无奈地拉她起来,她真是惯会撒娇,谁又能拒绝得了她?
宋朝夕被拉起来后便去外间洗漱了,丫鬟们捧着衣服和脸盆在一旁伺候,宋朝夕扫了这些丫鬟一眼,疑惑道:“黛儿呢?”
青竹一愣,下意识看向容璟,“黛儿因当值时出了疏漏被打发去前院了。”
宋朝夕觉得奇怪,然则今日时间紧张,她来不及多问。丫鬟们依次进来替她梳头妆扮,等收拾妥当,青竹拿了一件广袖朱衣进来,又依次替她插上珠钗,宋朝夕本就是明艳的长相,盛装打扮后更是如牡丹绽放,有种难言的华贵之美。
轿子抬到前门时,顾颜和容恒已经在等着了。
容恒第一次看宋朝夕这般打扮,不由有片刻失神,她穿红色一向好看,可她往常穿红色衣服只会衬得她容貌明媚,如今穿着胭脂红色,盛装之下,竟真有种嫡母的气势。
轻飘飘的视线扫过来,容璟淡淡地看他一眼,容恒猛地一惊,慌忙垂下头。
他竟没察觉到自己盯着她看了许久,他是继子,她是继母,他这般看着她总是不妥的,也难怪父亲会察觉。他手心冒着冷汗,头都不敢抬,便故意偏过头不看那边,而是准备上马车。
顾颜看到宋朝夕的扮相也忍不住眉头紧锁,心里一口气差点顺不过来,纵然换了张脸又如何?宋朝夕随便打扮一番就轻轻松松压过了她,怎么想都气人!
顾颜眉头紧锁,虽然宋朝夕压她一头,可她跟容恒是真爱,这比宋朝夕那种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赐婚要好很多,只要她告诉容恒自己的身份,容恒就一定会欣喜若狂,届时他们夫妻琴瑟和鸣,可比宋朝夕这纸糊的婚事要好许多。
顾颜这般想,心情才畅快一些。
容恒先进了马车,顾颜忽而抓住容恒的衣角,软声道:“世子爷,这马车太高,你拉我一把。”
容恒微愣,想说这不合礼数,可顾颜眼神柔软,满心倾慕,莫名让他想起许久不见的宋朝颜,无论如何,一个女子这般依赖他,仰慕他,全心全意把一颗心放在他身上,他总不好叫她失望的。
容恒伸出手把她拉上来,顾颜心头一喜,靠在他怀里红着脸说:“谢谢世子爷。”
宋朝夕瞥向他们,差点把白眼翻上天,都说缺什么才秀什么,顾颜和容恒要真是天作之合,又何必秀给她看呢?谁又不是没男人疼,她家男人还是武将,床上床下皆是一流,只是她不屑于秀而已。
然而她这表情看在容璟眼里却不是那么个意思了。
容璟眸光发暗,他方才察觉到容恒看到她的眼神有些不一般,他行军多年,对旁人的眼神尤为敏感,也善于依照蛛丝马迹推测事情发展的经过,若容恒单方面便罢了,她眼巴巴看着别人是什么意思?莫非是羡慕别人?
也是,他纵然能护着她,可他毕竟大她许多,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子总希望有男子呵护,他性子沉稳,很少表露,以他的职位来说,这样的性子是好事,可于她而言,他过于内敛的性子或许会让她对别人心生羡慕。
或许他也渴望有个容恒那般与她年纪相仿的夫君?容恒也算年少有为,听闻京中许多贵女都想嫁给容恒,若她不是被迫嫁给她,若她有能力做选择,她是否还会选择他?
容璟莫名心头一滞,陌生的心情涌上心头,让一向自制力强的他,也无端地让情绪外露了。
宋朝夕上了马车,见他久久不上来,便掀起车帘,冲他眨眨眼,促狭一笑:“国公爷,怎么还不上来?是等着妾身拉您?”
她说着果真伸出手,玉指纤纤,细腻白嫩,如葱一般的手指还冲他勾了勾,倒跟她人一般让人无法拒绝,容璟冷沉的眼缓了下来,心中的怀疑也慢慢消散,他伸出自己宽大的手,握紧她,一个用力上了马车。
宋朝夕挑眉,似笑非笑:“看来国公爷是等我拉您呢,国公爷若下次有类似的需求,可以跟妾身明说,妾身旁的不行,这点小事还是可以满足您的。”
容璟不理会她的打趣,微弱的光线下,他看到她耳垂上有一个针尖大的红痣,打眼一看竟像是戴了耳坠一般,他伸手捏着她米珠一样的耳垂,声音低哑:“这种事倒不用你满足,你只需锻炼好身子,在别的事上满足我便可。”
宋朝夕竟然瞬间听懂了,她觉得自己被国公爷带坏了。
耳垂被人轻柔捏着,酥麻的触感让人忍不住眯着眼,宋朝夕干脆凑近一些,像个等着主人挠下巴的小狸奴,惹得容璟忍不住发笑。
宋朝夕第一次进宫,倒也不算紧张,但她一想到宋朝颜伺候太后数月,心中难免担心起来。
容璟的轿子是可以抬进去的,只是今日不止他一人,显然是不能直接乘轿进去的。
皇宫很大,和宋朝夕想象的一样威严,红瓦黄墙,雕梁画栋,说不出的雄伟壮丽。宋朝夕踩在青砖上,想象着年岁赋予这座皇宫的深沉,心也跟着深沉了一些。
进入宫殿时,太后正坐在殿中,果然是礼佛的人,打扮的不算奢华,衣服也穿的稍显朴素,和宋朝夕想象中完全不同。
容璟一个外男不方便待太久,正好相权公公替皇上来寻他,他便带着容恒离开太后的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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