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跃跃
顾绫叹了口气,不得不佩服,姑姑的确比她厉害千倍万倍。
她的心,生出一丝动摇,不知是否该将前世之事告诉姑姑。可话到喉间,却无法张开嘴。
该说些什么呢?难道要告诉姑姑,前世她未能护住顾家,眼睁睁看着顾家焚灭殆尽吗?这样啼血般的惨事,她怎么忍心让姑姑跟着痛?
顾绫默了默,终究选择了闭嘴,只笑了笑,道:“姑姑这一招极厉害,如此朝中那些个老学究,再说不出闲话。”
顾皇后轻轻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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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顾绫靠在美人榻上,手中翻着一册书卷,云诗撩开帘子走进门,恭恭敬敬道:“姑娘,二殿下身边的青云姑姑来了。”
“快请。”顾绫合上书册,直起腰身迎接来人,未语先笑,“青云姑姑大忙人,今日怎么亲自来了?”
谢衡出生时先皇太后还活着,除掉谢延,二皇子谢衡便是她名副其实的长孙,深的老人家宠爱,恨不得是星月皆可摘。
而青云姑姑,正是她老人家见谢衡过的一般,特意赠给谢衡的侍女,多年过去,也成了“姑姑”,在宫中极有体面。
青云姑姑笑着捧上一个锦盒:“姑娘,奴婢是特意替我们殿下送一份礼物给姑娘,祝愿姑娘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顾绫扬眉:“二表哥为何送我礼物?”
“这……姑娘一看便知。”青云姑姑有些为难,“姑娘自小饱读诗书,当知有些事情只能写在纸上,不能出现在口中。”
她老人家的面子,顾绫还是要给的,闻言便打开锦盒,盯着其中一根金钗,一方丝帕。
淡道:“二表哥送错了了,这种东西该送去靖远侯府给我未来的二表嫂,为何要给我?”
金钗与丝帕都是极暧昧的东西。尤其是丝帕,古人诗云“横也思来竖也思”,从来不是轻易能送的。
谢衡已有即将成婚的未婚妻,送这种东西给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姑娘仔细看看……”
顾绫撇了一眼,随即讶然,平静询问:“是崔显送来的?”
“崔公子对姑娘极为用心呢。”青云姑姑浅笑着开口,“凭崔公子的人物品格,天下间的好姑娘尽可以让他挑拣,如今对姑娘一往情深,实在难得。”
顾绫勾唇,随手将锦盒掷在桌面上,懒散道:“姑姑这话我听不懂。崔公子人物品格与我何干,到我跟前口口声声说外男,这就是先太后娘娘交给青云姑姑的规矩吗?”
“姑娘慎言,奴婢由太后娘娘教导过,不敢苟同姑娘的话,更不敢抹黑太后娘娘半分,姑娘这话实在叫奴婢无地自容。”
“青云姑姑的衷心,我都看在眼里。”顾绫轻轻一笑,赞许道,“先太后让你侍奉二殿下,青云姑姑勤勤恳恳从无错漏,是天大的功绩。”
“只是,青云姑姑切莫忘了,先太后娘娘薨逝多年,如今宫里宫外都是我顾家人在掌权,姑姑若惹我不高兴,我可不管什么懿旨还是圣旨。”
青云姑姑脸色大骇。
顾绫指着那个盒子,淡淡道:“既是外男之物,就不该进入行宫半步,青云姑姑僭越,如今悔改,为时未晚。”
她轻轻一笑,一股脑将盒子赛会对方怀中,:“还要劳烦姑姑,这些东西哪儿来的,就送回哪儿去。”
青云姑姑道:“崔公子是一片真心。”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二更。
因为我今天和我姐开车出门玩,结果走错路,半路上车没油了……
我现在已经累死了(??Д`)。
第44章 流言
真心?何为真心?
他是对她真心, 还是对顾家熏天权势更加真心?
真心,应当是像阿爹对阿娘那般,纵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 仍旧不离不弃, 哪怕她体弱多病,仍旧不嫌不怨。
而崔显所谓的真心, 只不过是在她与谢慎的婚事彻底黄掉之后,一身风流倜傥出现在她跟前, 用几句甜言蜜语, 就想要骗她芳心。
甚至,满口谎言, 一句实话都不肯说。
顾绫嘲讽一笑,托腮道:“真心与否我并不甚在意。只是……于宫禁当中私相授受, 一经发现,便是死罪。我有皇后娘娘护着不会出事, 想必青云姑姑和崔公子,并无这样的好运气。”
“我念着青云姑姑是先皇太后的婢女, 不愿让你难堪,可姑姑自个儿也长点心, 莫叫新入宫的年轻人看了笑话。”
顾绫言辞锋利, 语气却淡:“云诗,送客。”
云诗连推带挤将人送出门, 不给她再污人耳朵的机会,回来时脸带薄怒:“这青云姑姑当真倚老卖老,令人无话可说!”
顾绫哑然失笑:“你何时这般不稳重了?”
“姑娘可知她说了什么?”云诗怒道,“方才奴婢送她出门,她竟要奴婢劝说姑娘答应崔公子的追求。还说姑娘与三殿下的事情人尽皆知, 如今名声尽毁,再难找到崔公子这样的好人家!”
“那崔家算什么好人家!”云诗继续发牢骚,“没落的世家贵族。莫不是当自己处在前朝,皇室公主都任由他们挑拣!竟敢用这样的污言秽语说姑娘……”
顾绫脸色淡了淡,倒不见怒色,“世家早已没落,王谢子弟不提,像崔氏郑氏这样格外没落的家族,因着姑姑的缘由,早已拜在顾家门下。说句难听的,不过是我顾家走狗。”
她看向云诗:“你养的狗对你叫唤,你会生气吗?”
云诗哑然拜服:“姑娘所言甚是。”
若是崔郑二家,有王谢子弟的风骨,如今说一说姑娘,还值得生气一二。但他们早已跪在顾皇后脚下,为了皇位恨不得给顾家女提履浣足。他们说这样的话,不过是平白无故惹人笑话。
顾绫笑笑,没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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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顾绫不知道的时候,“青云姑姑星夜拜访顾姑娘”的流言,悄悄在行宫中传开。传到顾皇后和顾绫耳中时,已成鼎沸之态,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是谁人所为,犹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顾皇后闻言,思考了片刻,没做处理,只令人把话递到皇帝跟前。
特意嘱咐了一句:“势必把消息说的像真的,最好令陛下觉得,阿绫明日就要和崔显成婚。”
她说话时,神色冷酷,犹如寒冬飞雪。
深居简出的皇帝有所耳闻,亲自问到顾皇后跟前:“朕听闻,阿绫有意崔家郎君?”
“崔家这个儿郎极好,有先祖遗风,朕原本瞧好了要配给素微,若阿绫有意,先给她也好。”皇帝边说边赞许点头,“阿绫是咱们的亲侄女,择婿理应选个好的。”
主要是,能帮衬他儿子。
无论谢衡还是谢慎,皇帝都不在意。只要是他的儿子,就好。
若嫁到崔家,自然而然就会帮着谢衡,皇帝对此乐见其成。
顾皇后笑嗔道:“陛下哪儿听来的谣言?阿绫倒是与臣妾提过那崔家公子,说是七夕那日送了花给她,她自个儿却没什么意思,怎么传成了这样?”
“那七夕节送花给她的人不知凡几,如人人都要和她成婚,我们阿绫庶民一个,也当不得后宫三千的殊荣呀。”顾皇后玩笑,埋怨道:“这等闲话听一听就好,陛下还问到臣妾跟前。”
皇帝诧异:“可满宫都传遍了,人人都说是真的,皇后竟不知道?”
顾皇后脸色一凝,全然不知的样子,抬高声音询问:“陛下?”
“朕听底下的小宫人说,青云那夜亲自带着崔家送来的礼物进了碧簌馆,在里头待了许久,朕以为他们已经有意……”
“否则,青云早不出门办差,何必亲自上门,若不是说媒,还能是什……”
话音未落,顾皇后脸色苍白,抓着他的手臂,嗓音颤抖:“陛下说的,都是真的?”
“朕骗你做什么?”皇帝略有几分不解,“朕也想问你,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崔显这样优秀的年轻人,属实少见,阿绫当真不动心吗?”
“皇后莫要担心,若他们两情相悦,朕定会赐婚……”
“臣妾难道会骗陛下吗?”顾皇后急得快哭了,低头道:“我兄长与平宁公主唯有这么一个女儿,视若珍宝,如今传出这样的流言,臣妾哪儿还有脸面去见他们?”
“顾爱卿不会怪你的,皇后切莫自责……”。
“陛下,臣妾一生无儿无女,只当阿绫是亲生的女儿,若她被人毁了名声,臣妾也不想活了。”顾皇后捂住脸,哭得无比伤心:“陛下,您一定要给阿绫做主啊!”
她浑身都在发颤,似乎被这个消息吓得难受不已,紧紧捂着胸口,一副呼吸困难的样子。
夫妻二人成婚二十载,顾皇后美丽且温柔,雍容娴雅,很少失态。如今日这般伤痛,堪称是开天辟地头一次。
皇帝果真吓坏了,连忙握住她的手:“皇后,皇后你别吓朕……皇后,有事好商量,你别想不开……”
顾皇后哭哭啼啼依偎进他怀中,声音凄苦,“臣妾此生独有陛下和阿绫是最重要的人,如今陛下体弱养病,不能常见臣妾,全靠阿绫慰藉。若她被人害了,我……我这一生,再无指望了。”
一双眼睛,却冷冷的,没甚感情。
皇帝咬牙:“皇后安心,朕定会还阿绫一个公道,若她日后有了心上人,朕亲自赐婚,绝不叫人看轻她。”
顾皇后破涕为笑:“有陛下的话,臣妾就安心了。”
她一身的依赖,紧紧靠在皇帝怀中,握住他苍白瘦弱的手,软声道:“陛下在,臣妾才安心,否则……真真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皇帝一颗心得到了满足,拍拍顾皇后的脊背,温声道:“皇后别难过,让朕抓到是谁故意陷害阿绫,朕绝不轻饶。”
“臣妾相信陛下。”顾皇后信赖无比,嗓音甜甜蜜蜜,如同幸福少女,“新婚的时候陛下就跟臣妾说,绝不会让臣妾受一点委屈。只要陛下在臣妾身边,臣妾就什么都不怕。”
皇帝陡然有一丝心虚,低下头干笑,勉强道:“皇后说的是,朕不会叫你委屈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二更
第45章 绿茶
顾皇后很少如此感性, 对人剖白真心。
她是个端庄贤惠的女人,一年到头也说不了几句这样的话。因此,每每提起, 皇帝都有种无话可说的心虚。
这份心虚, 是因为他心知肚明,这些年来顾皇后是否受了委屈。
那些零零碎碎的小事不提, 单谢延生母之事,就让她受了不少委屈。为着一个微贱的女人, 那些个老学究将他们夫妻两个骂了个狗血淋头, 柔弱无助的顾皇后日日以泪洗面,凄惨不已。
可她却是个善良的女人, 伤心至此,却不曾迁怒谢延, 还将他接进宫中抚养。
这件事让皇帝不太高兴,却又很难迁怒顾皇后。
她只是太善良, 不愿让一个孩子流落在外。那些老学究辱骂他,都是那些人的错, 实在怪不得顾皇后的善良。
更遑论,这么多年她操持内廷, 兢兢业业, 面对着那么多女人,心里一定很苦, 很苦。
人人都说,女人越爱一个男人,心中的嫉妒就越深。
而皇后爱他如命,看着那些女人,一定万分嫉妒, 可为着他,还要承受这种苦,不得不装的大度贤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