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跃跃
顾绫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你不懂。”
“他做的那些事儿,姑姑恶心的不行,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她想着谢慎惹毛了顾皇后,今日被责罚,日后便再无翻身的余地,便打开了话匣子,将埋在心里许久的废话发泄出来。
“之前他与我的婚约人尽皆知,结果他当着我的面就敢勾搭沈清姒。”顾绫勾唇冷笑,咬着后槽牙发怒,“上一次咱们去定昆池划船,在咱们后头,这俩人搂搂抱抱的,还当没人看见……”
她满脸的厌恶与愤怒。
“我当沈清姒是好朋友,结果这两个人就这般对我,不能杀了他们以消我心头之恨,是我毕生遗憾。”
谢延的确不知此事,迟疑半晌后,问她:“所以,端阳节那日,你才给他们下药?”
“是啊。”顾绫叹了口气,没好气道,“不然我闲得慌?我脑子又没病!”
她眉目流转,不高兴地撇撇嘴:“结果还被你瞧见了,害得我日日担惊受怕,生怕你说出去。”
谢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道:“我既答应了你,便不会说出去。”
原来如此。
顾绫以前与谢慎关系很好,从未对他有所不满,忽而做出这样的事情,本就奇怪。
若是谢慎先背叛她,她这样做,倒是一点都不奇怪了。
谢延眼神复杂。
是他误会了她,以为她……
是他想错了。
既错了,就要改正。
谢延心里滋味难辨,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顾绫却扬了扬下巴,低声道:“陛下和郑妃来了。”
谢延下意识回头。长春园门口,绣着五色龙纹的帝王旌旗和四彩青鸾的妃子旌旗交叠在一处,停在门口,唯有浩浩荡荡一队人,从门口穿行而入。
谢延的脸色,淡了淡。
顾绫看着他们进去书房的门,忽然攥住谢延的手腕,小声道:“跟我来。”
她担忧郑妃段位高,姑姑受了欺负,不亲眼看着,不放心。
谢延皱着眉头,“去哪儿?”
顾绫没回答,紧紧拉着他的手,不让他套路,势必要让他与自己共沉沦,一路穿过花丛与竹林,最终到达一处窗户下。
仔细瞧瞧,正是顾皇后书房的后窗。
谢延脸色微沉,盯着她,又不敢说话,生怕惊了屋中人,只能闭目不语。
他没想到,此生,会有一天沦落到偷听别人的墙角。
谢延眼神复杂地望着顾绫弯下道几倍,慢慢闭上眼睛,一言不发认了命。
偷听就偷听吧,总归没人知道。
顾绫小心翼翼将耳朵附在墙壁上,屋里的声音便清晰传来。
“陛下,三殿下今儿与臣妾说,他心里惦记着我的阿绫,臣妾要问问陛下,您是个什么意思?”
“这……”皇帝迟疑。
顾皇后的声音冰冷寒凉,带着怒意凝结的冰碴子,“我的阿绫是任人挑拣的吗?没了郑氏女,他倒是反过来要阿绫,他将阿绫当什么?”
“皇后娘娘息怒。”郑妃可怜兮兮道,“阿慎和成乐公主青梅竹马,两心相许,皇后娘娘何必拆散姻缘……”
“放肆!”顾皇后脸色一冷,怒喝道:“本宫与陛下说话,有你插嘴的地方吗?”
“皇后……”皇帝轻轻咳嗽几声,“不要动气,气大伤身。”
“臣妾又如何愿意生气?”顾皇后嗓音里带了哭腔,哀哀戚戚道,“我一生无儿无女,唯有阿绫长在膝下,是我掌上明珠,心尖子上的肉,却被人如此折辱了,陛下让我怎么不生气?”
“阿慎年轻不懂事,你别多想。阿绫的婚事要你做主,你何必管旁人的闲话。”皇帝温声安慰她,“你若不高兴,朕替你责罚阿慎,千万别气坏身子。”
又紧跟着训斥郑妃:“年纪一大把,不想着好好教养儿孙,一天天的就会煽风点火。方才那话是你该说的吗?朕看你是越老越不懂规矩!”
郑妃慌慌张张撩裙子跪下:“陛下恕罪,臣妾……臣妾见识短浅,若说的不对,还请陛下宽恕一二。”
后宫女人,最怕听到一个“老”字,眼泪“唰”一下就掉下来了。
“罢了。”顾皇后擦干眼泪,“事已至此,,责怪郑妃做什么。臣妾寻陛下前来,只是想为陛下求个情。”
“皇后说吧。”
“求陛下再给阿慎赐婚吧。否则……否则臣妾真的日日难安。”顾皇后泪水盈盈看着皇帝,哀伤道,“若阿绫被人逼迫,臣妾宁可一死了之。”
皇帝自然无所不从,“朕答应你,皇后可有合适的人选?”
“臣妾……臣妾不敢说话。”顾皇后垂头,哀怨道:“将亲表妹赐给他,没有更亲近的关系了,结果却……却出了那样的事情。如今若叫臣妾给他选人,只怕选的不好,又有人怪罪臣妾。”
“皇后这是什么话?”皇帝勃然大怒,“又有人?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怪罪于你?”
第55章 掉马
顾皇后轻轻瞟过跪在地上的谢慎, 眼圈霎时通红,泫然欲泣。
虽未言语,其中意味, 不言而明。
顾皇后今生指过的婚事屈指可数, 余下几桩都恩爱和睦。是以,除却谢慎母子, 还有谁会“怪罪”于她?
皇帝当即勃然大怒,拍了拍桌子, 怒道:“真是放肆不孝!皇后亲自给你指婚, 是你的荣耀,你不思感激, 竟敢怪罪她?”
他又望向郑妃,冷冷道:“谁给你们的胆子?”
发怒, 并不是为着顾皇后。皇帝的想法很简单,皇后的每一道旨意, 都是代替他颁发的。他们如今胆敢怪罪皇后,来日岂不是要怪罪他了?
说句实在话, 皇帝心知肚明,他为君主, 是万万不如顾皇后的。若连顾皇后都被人怪罪, 焉知他们背后是怎么埋汰他的!
皇帝生了怒,冷冰冰盯着谢慎。
谢慎心慌气短, 匆匆叩首请罪:“儿臣不敢,父皇,儿臣不敢啊,不知皇后娘娘被何人蒙蔽,才如此冤枉儿臣……”
郑妃跟着下跪, 拿帕子遮住眼角,哭道:“陛下明鉴,臣妾与三殿下多年来一直勤勤恳恳侍奉皇后娘娘,晨昏定省,风雨无阻,何曾有过半点不敬,如今不知娘娘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就误会了臣妾,臣妾……臣妾有口难言啊。”
她哭的凄惨,哀哀戚戚道:“成乐公主的事儿,是阿慎年轻不懂事,惹了皇后娘娘不喜,娘娘只管教导他,臣妾不敢有所怨言。”
“只是娘娘所言的怪罪二字,臣妾万万不敢做,也不敢认。”
郑妃此人,数年如一日侍奉顾皇后,低三下四,忍受常人所不能忍,本就不是个普通人。
此刻所见,心里素质比之谢慎,强了何止一倍。
然而,她面对的是顾皇后。
顾皇后没有落泪,连微红的眼圈儿都遮了去,一脸平静,“许是本宫误会了吧,本宫给郑妃道歉,千万别记怪本宫。”
若是顾皇后胡搅蛮缠,坚持郑妃和谢慎对她不满,或许皇帝还会怀疑。但她这副息事宁人的样子,彻底打消了皇帝的疑虑。
皇后总是这样,心软善良,凡事宁可委屈自己,都不愿麻烦旁人。
皇帝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你放心,朕断不会让人委屈你。”
皇后自个儿认了这委屈,他便没有发作郑妃,只淡淡道:“既然你们不满皇后,那朕亲自给阿慎指婚,想来你们没有二话了。”
“崔妃有个侄女儿,年方二八,正是好年华,配阿慎正好。”皇帝淡淡开口,“她是崔显同胞妹子,观崔显的人品才华,他的妹妹,差不了。”
“陛下!”郑妃尖叫,下意识想拒绝。
崔显是铁打的二皇子党,娶崔显的妹妹,妻族就全废了。陛下难道是想要放弃阿慎吗?
郑妃慌乱不已,双手绞着帕子,两只眼睛转个不停。
皇帝冷冷盯着她:“你有异议?”
心下却极为不耐烦。瞧瞧,他亲口说的话,郑妃都敢质疑,何况皇后?真是苦了皇后。
郑妃被他眼神一冻,不敢再说话,低声道:“臣妾……臣妾不敢……”
“退下吧!”皇帝有一丝厌烦,“近日别出来了。”
“是……”
郑妃不敢多言,生怕触了他的怒火,扯着谢慎,满心憋屈地告退。
不停地在心里告诫自己,圣心为上,圣心为上。
室内仅余帝后二人。皇帝深深叹了口气,一脸不悦。
顾皇后柔声道:“陛下别生气,阿慎还小,慢慢教导,会好的。”
“幸而有皇后。”皇帝叹了口气,“他不懂事,委屈你了。”
“有陛下这话,臣妾就不委屈。”顾皇后眉宇间染上一抹清愁,“那崔姑娘是崔妃娘家的侄女儿,郑妃会不会为难她?若是因此害了人家清白无辜的姑娘,臣妾这心里……”
“皇后就是太善良!”皇帝冷笑一声,“那崔氏可不是简单的货色,前两日进宫向崔妃请安,站在花园子截朕,还想着往朕身上倒,真是叫人恶心!”
顾皇后目瞪口呆:“这……”
竟然有这样的事儿?崔妃知道吗?
“这事儿说出来,朕都怕脏了皇后的耳朵!”皇帝满脸的戾气,“她亲姑姑在屋里头,她在外头做这等事……”
最要紧的是,那崔姑娘相貌平平,真真入不了皇帝的眼。若是个美人,或许皇帝就顺理成章笑纳了,偏偏长的不好看,就只让皇帝觉得恶心。
顾皇后沉默不语,半晌后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她是想不通,崔家女年纪轻轻的,何必如此想不开?皇帝体弱多病,虽看着还年轻,可床/事上已没了早年的雄风。
虽还能做,但从各个方面来说,都很难再让女人快乐。
勾引他,无异于守活寡,何必呢?
窗外。
顾绫目瞪口呆站着,下意识看了眼谢延,想看看他是否和自己一样震惊。
真没想到,崔妃的侄女,竟然一点儿都不挑剔,皇帝病弱如此,她还上赶着……
谢延垂眸,满眼的讥诮。
皇帝是否忘了自己做过的恶心事儿,此时此刻,竟然说旁人恶心。难道这世间,还有比他更恶心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