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跃跃
上一世为着那两个侧妃,他们夫妇离心,互相怨怼,成了怨偶。可最终王府被抄没时,谢衡只将她护在怀里,不许那些人动她一根手指头。
还想要求情与她和离,让她一个人回娘家。最终被圈禁在府中,是他学着种菜做饭,努力让她过的更好。
再后来她听闻谢延登基时,已病得很重了,无力去关注外头的事情,只看着谢衡在她跟前哭的像个孩子,慢慢闭上了眼。
张玉言闭上眼,眉眼清淡地举步离开。
谢衡千不好万不好,对她的心却是真的,若能与他一辈子平平淡淡的,没有侧妃,没有皇位,那便再无所求。
顾绫,想必与她一般无二。
前世,谢延登基为帝,今生她得知顾绫与谢延定亲的那日,就确信,这位尊贵无匹,比前生更加顺风顺水的成乐公主,亦是重活一世。
否则,她尽可以快快乐乐等着嫁给谢慎,岂会这样费尽心机的谋算。
世上女儿家艰难,夫婿寒薄就要跟着过苦日子,夫婿富贵就会被辜负,哪怕尊贵如顾绫都逃不过这样结局。
所以,不论是她还是顾绫,都只能努力为自己谋划。
张玉言出了宫,坐上马车,语气平静:“走吧,回家。”
待明年大婚前,她都不会再出宫了。
十月三十,谢衡启程动身,前往楚地。带着生母崔庶人和几个亲信,看上去无比简薄。皇帝心疼无比想要添些钱财仆从,却被顾皇后拦了下去。
顾皇后只说他相当于被放逐,才能挡住满朝文武攻讦的嘴,若是过于优待,谢衡就白走了。
皇帝只得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儿子,离开自己身边,没有车马成群,没有富贵无双。
十一月初八,崔氏迎来责罚。
男丁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女眷皆没入教坊司,株连三族,无一幸免。
如此一来,崔氏女和谢慎的婚约,自然作罢,他又成了飘渺不定的人。
算起来,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婚约不顺。顾绫,郑莹珠,崔氏女,三门婚事都没能保住。
顾皇后再次向皇帝提起谢慎婚事时,皇帝暗暗琢磨着,“阿慎……是不是克妻?俗话说得好,再一再二不再三,他马上就是第四次了,若再不成……”
皇帝深深叹了口气,分外惆怅:“这可如何是好!”
顾皇后安慰道:“陛下别忧心,许是缘分没到,或者有什么东西妨碍了,改日找钦天监询问一二,有问题咱们就解决,没问题就好好再给阿慎挑个四角俱全的好姑娘。”
她其实有些遗憾。
崔家女是个厉害的,性子不安分,若能嫁给谢慎,谢慎自己就能被后宅耗死,全不用她动手。
可惜了。
第96章 宫宴
皇帝听了顾皇后的劝告, 几天后就召见了钦天监监正,询问谢慎的姻缘。
监正神态茫然。
谢慎并不是克妻的命数,可他婚姻不顺是有口难辩的事实, 叫谁来说退婚三次都不是好事。
“三殿下的八字是旺妻旺子的, 如今婚姻不顺,定是有人妨碍了他。”
监正略想了想, 假装在盘算,许久后恭恭敬敬道:“三殿下五行属火, 水克火。不知身边亲近之人是否有人八字属水, 亦或者是姓名中带水,二者相克, 才让三殿下诸事不顺。”
皇帝略略蹙眉。
容妃陪在他身侧,闻言轻描淡写道:“三殿下那个侧妃, 沈清姒,名字里头带了两个水。”
监正道:“这亲近之人除却生身父母, 便是妻妾儿女。陛下与郑妃娘娘八字都旺,只是不晓得两位侧妃的八字, 臣尚且不敢断言。”
皇帝脸色平静,嘱咐一旁小太监:“去取八字。”
皇帝敲击着桌面, 沉吟道:“除却姻缘上, 此人会影响他其他的运势吗?”
“这……”监正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八字命格影响人的一切, 若有妨碍,姻缘子嗣与事业,都会有所影响。”
皇帝脸色一凉。
如此说来,定是那沈氏。若非这个女人,阿慎与顾绫的婚约便不会无疾而终, 更不会失去顾家的助力。
而沈氏女分明怀上阿慎子嗣,却一着不慎导致小产。
子嗣,姻缘,事业。
这桩桩件件,都或多或少与她有关。
皇帝沉吟不语。
太监取来沈清姒与杨文嘉的八字,监正看了片刻,捋着胡须拿起一张,恭恭敬敬递给皇帝:“照八字来看,此人对三殿下有所妨碍。”
皇帝抬了抬下巴。
大太监上前看了一眼,惊讶地瞪了瞪眼,低声道:“陛下,是沈侧妃。”
沈侧妃,沈清姒。
不仅姓名带水,与谢慎相克,连八字都不合,难怪碰上她之后,阿慎再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利的,断不可让她留在阿慎身边。
只是,钦天监测算出来的结果不好宣之于口,若因此责罚沈清姒,恐怕难以服众。
毕竟,沈清姒也未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皇帝思索片刻,脸色越发冰凉,看向容妃:“爱妃可否为朕分忧,朕该拿沈氏怎么办?”
容妃托腮想了想,娇俏的眉眼闪过一丝狡黠,“陛下是做家翁的,不好与儿媳计较,只能交给皇后娘娘和郑妃姐姐,这两位是家婆,日日相处着,总能找到法子对付她。”
皇帝沉默片刻,道:“那就宣郑妃吧。”
容妃不解:“陛下,皇后娘娘更合适些。”
皇帝叹息一声,没说话。
郑妃听了钦天监监正的话,恨的咬牙切齿,一惯温顺柔弱的脸庞扭曲了片刻,恨声道:“难怪阿慎做什么都不顺利!”
都是那女人克的。
若非如此,他该和顾绫成婚,顺理成章登上皇位,哪儿用得着像现在这般百般筹谋!
不用皇帝吩咐,郑妃就在心底想了无数种对付沈清姒的法子,势必要折磨到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自请下堂。
毕竟,按照钦天监的说法,她若作为谢慎的妾而死,死后也会一直影响着阿慎,除非彻底斩断关系。
她定不能让一个女人毁了阿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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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庆殿。
寒冬天,兴庆殿温暖如春,地龙烧的热腾腾的,只穿着单衣也不嫌冷。
顾绫靠在软榻上,手边是一盘砂糖橘,也不知这季节哪里来的橘子,她一边剥着,一边听下人回话。
“王妃嘱咐钦天监监正的话,他都已经依言对陛下说了,陛下将此事交给郑妃娘娘。”那小侍女生了一张大众脸,埋进人堆里亲爹都认不出来,此刻恭谨无比。
“王妃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了。”顾绫将橘子皮扔在几案上,一瓣一瓣塞进嘴里,慢悠悠道:“随她们去吧。”
前几日姑姑告诉她,皇帝在为谢慎的婚事发愁,想找钦天监算一算。顾绫当即就派人去见了那位“见风使舵”的监正大人。
这位监正平生最缺乏的东西就是骨气,只要你对他威逼利诱,他就什么都做。没有原则,没有骨气。
当日能听郑妃的话告诉皇帝,顾绫与谢延命格相克,如今就能听顾绫的,转头去污蔑沈清姒 。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郑妃当日借着钦天监的手算计谢延与她,如今就要被钦天监反算计回去。
因果报应,向来如此 。
顾绫眉眼弯弯。
她深恨着沈清姒,本想要借着姑姑的手,好好折磨折磨她,让她痛不欲生。如今她既被交给郑妃,看着她们狗咬狗,倒也不失为一桩乐事。
郑妃是个厉害的,忍气吞声多年就足见其心志性情。对自己狠毒的人,对别人会更狠。
当她得知,她生命中盼望的所有东西,皇权,前程,儿子,都毁在沈清姒手里,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不难想象。
她吃完一个橘子,还想再吃,伸手又去拿。
云诗按住她的手,“王妃,这已经是第三个了,冬日天干物燥,容易上火,您不能再吃了。”
顾绫埋怨道:“云诗越来越小气了。”
她仰着头祈求:“我就吃一个。”
“殿下不许。”
云诗毫不留情将剩下的橘子端走,给她送来一盘雪梨,坐在下方给她削好递过去,“王妃吃这个。”
顾绫失魂落魄接到手中,有一搭没一搭啃着。
从这日起,清冷的深宫,多了个笑料。沈清姒被要求日日向郑妃请安,请安后要在佛堂跪两个时辰,随后用午膳。午膳之后再亲手清洗佛堂。
——她要跪在地上拿帕子,一点点擦拭地砖和佛像。
这日子过的,比宫中的杂役宫女还不如,沈清姒不知发生何事,让郑妃如此折磨她,只得一日日哭熬着。
转眼,就进了腊月。腊月初三,是皇帝的寿辰。
皇帝今年四十岁,是整生日,寿宴办的极为盛大。王公贵族,世家勋贵,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及各家诰命,皆按制入宫赴宴。
顾绫贵为淮南王妃,照旧陪在顾皇后身边,笑吟吟接受各家诰命夫人行礼参拜。
谢慎是亲王,他的两个侧妃皆升了一级,如今是二品诰命夫人,同样要来赴宴。杨文嘉偕同沈清姒进门时,顾绫盯着沈清姒,有些恍惚。
她记忆当中的沈清姒,姿容清丽,清纯无暇,犹如盛开的水莲花,有股子叫人怜惜的味道。
可眼前的女人,满身颓唐,肌肤粗糙,水波荡漾的眼眸染上一层层浊气,再不复当初的清丽
还没多久呢,就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顾绫心如止水,没有怜惜。她骤然想起前世的自己,从跌落云端到死亡,其实也没有多久。她明艳骄傲的容颜,也在短短的时光中败落,变得形如枯槁。
沈清姒所经历的,不及她十分之一。
以往这二人总是同进同出的,可今日却杨文嘉在前,沈清姒在后,乖顺地跪地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