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卉苗菁彩
“就是时间有限,显荣几个才只画了一小部分。不过等过了九月十二,咱爹出了门,青云院的人都闲了下来,咱们便把咱们库房里的东西都拿去给他们画。”
“这样往后咱们找东西可就方便了!”
红枣没想到谢尚想得这么周全,画了自己私库不算,还打算把公库的东西也给画了。
但做儿子的这样大大咧咧地使唤公公的人,这手会不会伸得有些长?
“尚哥儿,”红枣迟疑问道:“这事你跟爹提过吗?青云院的人确实有闲?”
谢尚不傻,听明白红枣话里的未竟之意,不觉笑道:“爹巴不得我给他的人找些事做呢!”
红枣:?
“青云院是爹的书房,”谢尚笑道:“关系重大。他不在时,青云院的人少了管束,难保不生是非。”
“现我找他的人帮忙,让他的人有事可做,正好免了这些人的无聊,然后咱们再赏些银子给他们,便就两全了!”
“原来是这样!”红枣恍然大悟,心说这倒却是个好主意——这世文化人太少,白放着现成的不用,便是傻了。
有机会她也用用。
红枣看谢尚给挑的那块青玉璧是块雕刻着瑞草的仿古蒲璧,价值有百两,心中感动,嘴里却推辞道:“尚哥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一样,我娘家庄户,你与我弟这么好的玉佩,无益于明珠暗投。倒是换一样常见的金器更合适。”
虽然俗话说“黄金有价玉无价”,一块黯淡无光的玉佩的价钱可能同样大小的金灿灿的好几倍,但货卖识家,红枣以为以她爹娘刚刚乍富起来的见识,还是送金灿灿更搏好感。
闻言谢尚想起红枣自己原也不大识玉,便就没再坚持,低头又翻了翻账册,翻出一个金光闪闪的麒麟来挂件,笑道:“这个麒麟是金的,你瞧瞧!”
红枣看那麒麟不只是足金,还镶嵌了彩宝,看起来文采辉煌,不同凡响,而价钱也合适,才二十两出头——是她娘家能负担得起回礼,便点头笑赞道:“这个好。我爹盼我弟盼了十来年,你送他这个文采麒麟,一准喜欢!”
对于谢尚而言,送礼讲究的是投其所好,价值反倒是在其次。他听红枣如此说,心中喜欢,但却硬板着脸纠正道:“什么你啊,我的啊,你得说咱们!”
“咱们夫妻一体,给岳家的礼还能分你我?”
红枣见谢尚较真,立刻陪笑道:“尚哥儿,你说的是,刚是我失言了!”
如此谢尚才算面露喜意,笑道:“下次可别再这样了,不然旁人听了还以为你我夫妻失和,感情生份呢!”
看到谢尚小正太鼓着包子脸一本正经讲述夫妻相处之道,红枣再忍俊不禁,噗嗤笑了出来。
不问将来,只看现在,红枣禁不住暗想:谢尚确算是个还不错的小丈夫。
挑好礼物,谢尚让显荣收了炕桌,便拿了笔墨开始练字。
俗话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写笔好字其实也不比练拳练曲容易,谢尚为恐手生,即便还在新婚蜜月,每日里也都还要抽两刻钟来练字。
眼见谢尚占了卧房的炕,红枣便去堂屋饭桌铺纸,准备裁裤子。
八月二十九云氏给的那匹月白绸缎,红枣已经让彩画帮着剪下两块来缩水浆洗熨平整了,而从谢尚旧裤子拓下来的纸板样红枣也已经打好了——即便红枣是个手残,画不好前世大学功课里的工科螺母,机械制图只能修个及格,但对于拿直尺画几条裤子线,红枣还是绰绰有余,不在话下。
因已打过两版纸样,且拿粗针大线缝起来还挺有样,故而红枣在拿针把浆洗得跟纸一样笔挺的绸缎和纸样大略对齐缝在一起后,拿剪刀裁剪时便没有一丝犹豫——剪软绸缎是难,但剪纸,呵呵,她前世打幼儿园起就不知糟蹋多少了。
同样的,剪花样虽然不灵,但直线,真的不难。
裁好绸缎,红枣连着纸板把两条裤腿叠在一起,比了一比,发现大小一样,心中满意。
这世裁衣可没有前世裁缝们常用的划粉饼,剪裁布匹绸缎全靠经验手感。
幸而红枣前世有几件绣花体恤和毛衣,如此方能参照那几件衣裳绣花后的贴布生出这个拿纸打样板的主意。
接过彩画递过来的针线,红枣便趴在饭桌上慢慢地缝了起来。
谢尚写好功课,抬头看见红枣不在屋,便即问道:“少奶奶呢?”
伺候笔墨的显荣赶紧回道:“少奶奶在堂屋做针线呢!”
谢尚一听便奇怪了。比如他爹在屋看书写字,他娘都是在一旁做针线陪着。怎么他媳妇却丢下他,独自跑去堂屋做针线?
这是个什么道理?
谢尚问道:“平白无故地,少奶奶怎么去堂屋做针线?”
显荣也是一脸的一言难尽,只好委婉言道:“可能少奶奶做针线的阵仗有些大,卧房铺排不开。”
谢尚一听更奇怪了,做针线还有阵仗铺排?
谢尚下炕去堂屋,然后一进屋便就忍不住笑了。
谢尚还是头一回见人做裤子笔笔挺挺地摊平在桌上做呢,一时间禁不住笑道:“红枣,你这做衣裳的排场可不小啊!”
红枣也禁不住笑道:“我这不是‘万事开头难’嘛?”
第266章 焖烧
谢尚虽然不通针线,但因为身边有个出类拔萃的针线丫头灵雨,倒是颇知道“行行出状元”的道理,当下挺认同红枣的话。
谢尚点头道:“你年岁还小,现今就让你做条裤子确实挺难。”
即便是灵雨,也是十二岁后才出师,能包办他的底衣。
谢尚一边说着话,一边打量饭桌子那条摊平得一丝不苟的裤子。
谢尚看裤子上有一层纸,不觉好奇地摸了摸了,疑惑问道:“这做裤子怎么还跟做鞋似的铺了一层纸啊?”
谢尚不说,红枣还真没想到她这个纸板制衣法其实是鞋样子的放大版,一时发觉也是禁不住好笑。
“尚哥儿,”红枣笑道:“先我只想着依样画葫芦,却没想到这葫芦会画这么大——足抵百十个鞋样!”
闻言谢尚也撑不住笑了:“怪不得你得在堂屋做针线,卧房炕桌确是放不下你这个裤样。”
“幸而这回你只是给我做条裤子,这要是做袍子,岂不是连堂屋里的这张饭桌都不够你铺排了?”
听了谢尚的话红枣刚想笑,但想想不对,不觉奇怪问道:“屋里不是有炕吗?”
“炕那么大,被子都能缝。娘要是真让我给你做袍子,我把袍子摊在炕上做不就行了吗?”
觉得自己说了傻话的谢尚……
不过谢尚死要面子,他即便觉得丢脸,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摸了把桌上的半成品裤子,然后便禁不住惊诧叫道:“红枣,你做的裤子怎么这么硬?跟鞋糨子似的,这能贴身穿吗?”
红枣赶紧解释道:“尚哥儿,这缎子软滑不好缝制。所以我让彩画把浆洗硬了以方便裁剪。等裤子做好后下回水,自会软和。”
“你这哪是浆洗?”谢尚摇头:“你这根本就是糊鞋糨子!”
谢尚倒是知道浆洗。浆洗熨烫过的衣服没有褶皱,穿在身上庄重体面——他出门穿的锦袍全都是浆洗。
不过浆洗衣服向来只用轻薄米汤,如此才能兼顾长袍的飘逸。
谢尚还是头回见人拿厚糨糊浆洗布料呢?
于是谢尚不免疑惑:这做衣裳的时候衣料要浆洗得笔挺?
谢尚回忆一回他娘在炕上做针线的情景,然后便觉得红枣的话不大对——谢尚记得他娘手里的衣料永远和她脸上的笑容一样轻柔,从没有眼前桌上布料似乎能自立起来的棱角。
谢尚再仔细看一回桌上的裤子,然后便看到红枣竟然把衣料和纸缝在了一处。
“红枣,”谢尚忍不住惊呼:“你,你这是怎么缝的?你没看见你把这纸都缝到衣服里面去了吗?”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谢尚看过无数丫头和婆子做鞋,可至今还从没见有谁做鞋是把鞋样子和鞋底给扎一处的呢。
“就是特意压着纸缝的啊!”红枣解释道:“这裤样子不比鞋样子小巧。裤缝长,没得这个纸样上的黑线,就很容易缝歪。”
“现我把这纸样和料子缝在一处,便就能保证缝出来的裤缝是直的,不会歪!”
“不然,这料子雪白一片,连个印记也没有,可叫我怎么缝呢?”
“尚哥儿,你放心,这纸软易烂,等裤子缝好后,我把纸撕掉就成,连水都不用下!”
红枣说得太过理直气壮,以致谢尚竟有一刻的怔愣。
《易》云: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
谢尚暗想:红枣这做裤子的法子虽说跟他往常见过的不大一样,但若照此做出能穿的裤子来,也算是另辟蹊径,殊途同归。
彩画的针线虽不及灵雨,但她日常所穿的裤子也都是自做。
做裤子最难的地方就是两条裤腿得裁成一样,再然后就是裤线得缝的平整,穿在身上不吊不皱。
过去半个月彩画参与围观了红枣做裤子的全过程。她眼见红枣做这条裤子的步骤虽然繁琐,但看现在缝出来的裤子缝却是跟书的装订线一般平整——于红枣这个年岁来说着实难得,心里也是服气。
世人历来推崇“由繁化简”,彩画暗想:没成想少奶奶做裤子“化简为繁”竟也有如此妙用。由此可见,世事无绝对,贵在妙用一心。
伺候云氏谢子安日久,彩画多少也学了些谢子安的神棍口气,比如“妙用”之类。
作为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纨绔,谢子安对彩画晚上来回的红枣给谢尚做裤子的事没一丝趣味——他只当是耳旁风,听过即忘。
反倒是云氏听说后禁不住与谢子安感叹道:“大爷,尚儿这个媳妇,确不是一般的聪慧。”
谢子安还是头一回听云氏主动提及这个话题,由此到生出一丝趣味,抬头问道:“怎么说?”
云氏笑道:“大爷,咱们家针线上的丫头从学锁纽扣起到能上手缝制绸缎衣裳,最少也要五年。”
“就这还得挑人,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尚儿媳妇今年才只七岁,才是刚刚学针线的年岁。一般似她这么大的女孩儿家常拿个绣花绷子给绸子扎个花儿草儿的做个枕头套倒也罢了,哪里做得出绸缎裤子?”
“不过这风俗所在,新媳妇进门得做裤子才有好兆意,所以我才拿了匹底裤料子给尚儿媳妇。心说不管好歹,做一条底裤给尚儿打底穿一回应个景也就罢了。”
“没成想倒是我小看了她。刚我听彩画说她这做裤子的法子,听起来虽然有些繁笨,但细细想来,却是肯定能给尚儿做出一条像样的裤子了!”
谢子安不耐烦听云氏说这些家务。他听着无聊刚想低头继续合计自己手里的账本,便听云氏又道:“再就是,大爷,您刚提的府城成衣铺子的事,妾身以为倒是可以参照尚儿媳妇的这个法子来办了!”
耳听赦及银子,谢子安终于又有了耐心,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来。
“大爷,您月前在府城新得的成衣店现差的就是个好裁缝。而咱们家虽有好裁缝,但眼见就是冬节和腊月,自家上下得做冬衣节礼,并不能去府城帮忙。”
“现在咱们有了尚儿媳妇的这个法子,倒是可以让家里的裁缝拿纸打些衣裳板样出来,然后……”
一语点醒梦中人。谢子安不待听完云氏的话立便鼓掌笑道:“不错,这果是个极好的法子。”
“想尚儿媳妇才只七岁,都能依葫芦画瓢做出平整的裤子。我这成衣铺子里干了二十来年的裁缝,天资差些倒也罢了,但若在得了衣裳纸样后再做不出衬体的衣裳,我也就不必再养着了。”
眼见生意有了转机,谢子安心情甚好,他冲云氏微微一笑道:“不过,雅儿,你刚却漏说了一句。”
云氏心有所感,却还是忍不住接茬问道:“大爷,妾身刚遗漏了什么?”
谢子安笑:“尚儿媳妇虽说聪慧,但她的主意只能算是抛砖引玉。而你为我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可是比她还更聪慧?”
“刚你是不是漏说了你自己?”说着话,谢子安伸手揽住了云氏肩,贴耳悄问:“说你才是我的诸葛孔明?”
脸颊吹拂到谢子安说话间带出来的温热气息,云氏的脸瞬间就红了……
既然谢子安确定了九月十二出门,那么九月十一家务的重中之重,便就是给谢子安收拾出门行李。
俗话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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