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卉苗菁彩
“她去谢家后每天都跟她女婿一块读书!”
王氏的脑筋不似李贵林弯弯绕,特别复杂,闻言也就罢了,然后听李满囤说要收拾客堂给李贵林念书也只当是年下族长家人来人往太过吵闹,并不反对。
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她家吃够了人丁稀少的苦头,心里也愿意笼络好李贵林这个少族长。
“贵林来温书,兴和来不来?”王氏问道:“兴和若是来,咱们贵中也还能有个伴!”
老话都说木头挂城墙三年还会说话。王氏虽是山里人,但脑子不傻。她看她婆婆于氏为了交好族长一家,惯常地让贵雨、贵富、贵祥主动去找兴和一道玩,便也想帮儿子笼络兴和。
她儿子贵中没有兄弟,将来想在族里立足,交好未来族长李兴和自是一本万利。
“行,”李满囤也觉得王氏提醒得及时点头道:“我明儿便和贵林提提,让他把兴和一起带来!”
“横竖兴和这孩子老成,读书写字也好。让咱们贵中跟他好好学学!”
看儿子来家,李丰收方才问道:“贵林,刚你满囤叔叫你去干什么了?还去了这些时候?”
闻言陆氏和江氏也都关心地看了过来。
“爹,娘,”李贵林看家里并无外人在便悄声说道:“我正要告诉你们呢。”
“红枣听说我要考试,拿了些市面上没有的文章给我。”
“只这事不好叫人知道。所以往后一段日子我得去桂庄把这些文章背记出来!”
考虑到红枣不想叫外人知道,李贵林即便面对他爹娘,话也说得含糊。
横竖他爹娘不下场,李贵林暗想:知不知道清楚都无所谓——他爹娘只要知道这份人情是红枣的就行了!
“好!好!”李丰收一听果然没有多问,而是连连点头道:“这事你就听你满囤叔的。不然谁都去找红枣借书借文章的,可是叫红枣难做?”
“家里的事,你别管了,有我和你娘呢。对人我们就说,你要清静念书,所以央了你满囤叔借地方!”
李贵林觉得他爹给的借口不错,笑道:“那就有劳爹了!”
李丰收挥挥手道:“你考好了,比啥都重要!”
陆氏、江氏闻言纷纷点头表示认同,江氏更是拉着儿子兴和的手额外告诫。
“对了,”李丰收又指着桌上的一个匣子道:“这是红枣托贵银捎来给你的纸笔和墨锭。”
“我看了足有十支笔、十个墨锭和好大一扎原张宣纸,够你用许久了!”
第324章 有口难辩(腊月二十七)
早起李贵林来后,李满囤坐堂屋思了一回便和王氏说道:“不行,我现得去老宅把那两包衣裳送去。”
看到王氏疑惑的眼神,李满囤解释道:“往后贵林每天都来,而以咱娘的脾性,她知道后一准要撺掇咱爹过来瞧瞧——就怕咱们少与了她的好处。如此反倒不好。”
“特别是他们腊月二十九来,然后再没瞧见红枣,而咱们又没把衣裳送去,可是尴尬?”
王氏听得有理,赶紧拿出衣包交给李满囤:“既是如此,老爷,那你便赶紧送去吧!”
“等等,”李满囤道:“我再拿些糖果点心,凑份四色礼过去,也是红枣的面子。”
早晌郭氏去村里磨坊拿预定的过年豆腐。
出门没走几步,二房的周氏便挎着一篮子衣裳从后面赶过来招呼道:“二婶子,您这是去哪儿啊?”
“去磨坊拿豆腐,”郭氏看看周氏手里的篮子笑道:“洗衣裳呢?”
自从家里买了人,有人给挑水,现郭氏淘米洗衣再不用去井台喝风等水了。
“是啊,”周氏无奈地看看自己手里的衣篮,艳羡道:“哪天能似二婶一样使奴唤婢就好了!”
郭氏闻言自是得意,嘴里却只道:“你又不是没钱,只不过还没看到合适的人罢了。”
先李满园、李满仓买人的时候也曾问过二房,当时周氏就颇为心动,无奈李春山不同意,说失了庄户人的本分,所以没买。
而待看到李满仓家买人的好处,李春山松了口后再想买,却买不到壮劳力了——单买女人家来做家务,不说李春山不能同意,就是孙氏也不能应。
每每思及此事,周氏就禁不住心里来气,抱怨李春山——若不是这个老糊涂,周氏暗想:她又如何能为了几件衣裳在这滴水成冰的天气里跑出来喝西北风?
“我们这土里刨食的如何能和二婶子比?”周氏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羡慕:“别的不说,只一年四节红枣送来的节礼就吃喝不尽!”
“拉倒吧!”郭氏摇头:“别人不知道,你们还不知道吗?过去一年,每逢年节红枣不过孝敬她爷奶一套衣裳和两样点心罢了!够什么吃喝?”
“衣裳不就是钱?”周氏反驳道:“别的不说,只我三奶奶身上现穿的皮袍,一件就值四五十两,这就抵城里两个齐整小院了!”
周氏嘴上没说心里则想:似她们庄户人家,说起来好听,一年四节都做新衣裳,其实都只是不值钱的家织粗布做的短衣裤,如何能和红枣送的绸缎袍裙相比?
更何况红枣今年给的冬衣虽说不是皮袍,但也是绸面绵里里外三层新的丝棉长袍和棉裤绵裙,一套怎么也得五六两,而三爷爷三奶奶两个人,这便就是十两了。
一年四节,红枣讲究,还给再另加重阳和生日——这毛估估,便就是六七十两,都比过她一家子的全年收入了!
红枣这一年六七十两的衣裳明面上虽说都是给三爷爷和三奶奶的,但实际里两个长辈的岁数摆在这儿,又哪里穿得了?
这些衣裳迟早还不都是你二婶的?
你二婶得了便宜还卖乖,好意思跟她哭穷说啥都没有?
这是拿她当傻子,欺她不会算账吗?
殊不知老话早说了“家有金子外有秤”,她们村的人谁心里不是跟明镜似的透亮?
对于周氏的话,郭氏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便只好干笑不语,心里却是发苦——过去一年红枣连包糖都没给她家送,偏所有人却觉得她家得了红枣无数好处。
真正是有口难辩!
周氏又道:“而贵雨、贵祥两个兄弟念书也都得红枣赠笔送墨,不似我们,真的是什么开销都得自己来!”
赠笔送墨?闻言郭氏心里翻了个儿,心说这话从何说起?
“贵金媳妇,”郭氏含糊问道:“你听说了什么?”
“唉,二婶,”周氏爽朗笑道:“您就别再瞒着我了,我昨儿都看见了!连贵银,红枣都与了那么一大匣子纸墨,贵雨和贵祥兄弟还少得了份?”
“只有我们是没时运的,才真叫啥都没有!”
“红枣与了贵银纸墨?”郭氏诧异:“这都什么时候的事?”
周氏畅快道:“就昨儿啊!昨儿后晌贵银拿回来两个匣子,说是红枣给的,一个给他,一个给大房大哥。”
“贵银那个匣子打开里面有十只好毛笔,十块漆金雕花墨,还有这么一大沓纸。”
“二婶,红枣给贵雨、贵祥也是类似吧?”
郭氏终于知道了周氏和她说话的目的——打听消息来了!
郭氏摇头道:“贵金媳妇,我实话告诉你:红枣并没与贵雨、贵祥笔墨匣子。”
周氏表示不信:“怎么可能?”
郭氏反问:“怎么就不可能?”
“贵金媳妇,你想红枣既是托贵银给贵林带东西,必是不想让我们这一房人知道。”
“不然,她完全可以把给贵雨、贵祥的笔墨托贵银一起捎来,或者干脆地打发人把东西直接送家来——这才是常情不是?”
周氏听之有理,但转念又道:“二婶,没准红枣把笔墨和年礼一块送来呢?”
“红枣的年礼还没到吧?”
郭氏叹口气,无奈道:“但愿吧!”
虽然潜意识里知道红枣和自家的隔阂,但看到李满囤拎着东西进门,郭氏还是赶紧地提了茶壶来堂屋探听虚实。
纸墨多贵?郭氏暗想:红枣若真能给贵雨贵祥两匣子纸墨,她家明年可就省老钱了!
和冬节一样,李满囤进屋先打招呼:“爹,娘,昨儿红枣家来送年礼。这是她孝敬二老的,我现送了过来!”
说着话,李满囤把四色礼放桌上,两个衣服包也递给他爹李高地,然后两手就空了此外。
郭氏见状自是失望。
李高地示意于氏接过衣包,自己则问道:“红枣怎么昨儿就家来了?”
措辞李满囤早已想好,当下应道:“爹,今年我亲家不是进京做官去了吗?现他家年下的人来客往便就只红枣她女婿一个人应酬——他这年下走礼多忙啊,所以昨儿难得得闲便就来了!”
李高地一想也是便没再问,改换了话题:“今早我听说贵林去你庄子温书去了?”
“是啊,”李满囤点头:“年下族长家客人也多。这客人来了,贵林在家不出来见客不好,但若只管陪客,这温书的时间就少了,所以我就让贵林去我庄子用功。”
“横竖我家有空屋子。平时也没客,清静,正合给贵林温书!”
李高地听后点点头,赞同道:“满囤,你能这么做真是太好了。贵林是咱们族里少有的读书人,他若是考中了,有了功名,咱们所有人都能跟着沾光!,必也都忘不了你的的好处!”
于氏则插口道:“果然是呢,昨儿贵雨也说家里不及学堂清静,好念书。”
“满囤,你庄子房屋多,倒是让贵雨、贵祥也去念几天书吧!”
李贵雨闻言自是雀跃。他早就想去桂庄走动了,只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他早先怎么没有想到?李贵雨懊恼:不然学堂一放假就能去了。
白在家耽误几天!不然,昨儿还能见红枣和她女婿一回,一桌吃顿席!
真是可惜了了!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自从被分家后,李满囤就忌讳于氏的子孙染指他的桂庄,所以平白无故地他从不邀他的兄弟子侄家来。
现听到于氏的提议,李满囤立就生了警惕,心说:他就知道他后娘还惦记着他的庄子呢,不然不会连贵林来温书都作不得,算计着把她两个孙子硬塞过来——真是够了!
李满囤刚要出言拒绝,不想李高地已率先喝道:“胡咧咧什么呢?”
“贵林开春考县试,贵雨、贵祥考吗?没得过去添乱!”
李高地年岁大了,现就喜欢在家被儿孙们绕着。平时两个大孙子贵雨贵祥白天都去城里念书,晚上家来还要温课,一天到晚和他都说不上几句话,而不上学的小孙子贵吉年岁还小,又没啥话好说。故而李高地在家每每觉得冷清。
现好容易盼到私塾放假,李高地颇享受眼下家里这种儿孙满堂的氛围,觉得这才是个家的样子,如何肯叫两个孙子白天都去桂庄,家里又复了先前的冷清呢?
大过年的不在家好好待着,李高地如此想:就是客人来了,看着也不像样啊!
于氏早已察觉自继子生了儿子后,李高地让继子把桂庄的地拿出来分给她儿孙的心明显就淡了。
再加上今冬满园借着红枣的七巧板和风车赚了不少钱,以致现在的李高地每天颇为怡然地享受当下好吃好穿万事不管的老太爷生活——现他对继子一家的最大不满就是红枣和她女婿从不家来,而不再似先前那样责怪继子不提携兄弟了!
于氏简直要给李高地的小富即安给气死了,心说这才哪儿跟哪儿呢?她儿子满园冒着亏本的风险跑了两回府城不过才赚三十吊钱,而满仓更不用说,一年到头每天起早贪黑的卖菜,也就只有这个数——这对比继子铺子的好生意,怕是连个零头都没有!
似满园只贵富一个儿子倒也罢了,而满仓有三个儿子,他想靠眼下卖菜赚的这点钱供她三个孙子上学科举无异于痴人说梦。
虽然最疼大孙子李贵雨,但对另两个孙子,于氏也是颇为疼爱。
俗话说“十个胖子九个笨”。于氏觉得继子的儿子李贵中胖得有些傻——这话可不止她一个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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