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卉苗菁彩
糖稀透明,干透后还能看到里面的小桔子和小葡萄。
“麦芽糖便宜,”红枣满意于自己的杰作,跟谢尚得瑟道:“这一个棒棒糖的成本不到三文,成本一下子降到原来的三分之一,现一根糖搁府城卖五文一块一准有人买!”
红枣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谢尚眼盯着红枣手里的透明包裹着小橘子和小葡萄的棒棒糖道:“红枣,我给你十文,你现就卖给我!”
“显荣,拿钱来!”
红枣……
看到谢尚让显荣拿来的十文钱,红枣想到前世刚开始全社会禁烟的时候,有烟瘾同事一到开会就拍两百块在会议桌上然后开始吞云吐雾。
等散会时若是纠察没来,他再把钱收起来——明显是吃定了她们都不会举报。
当年红枣初入职场,碰到这种职场流氓束手无策,但现红枣已是职场老警察。她能叫谢尚的十文钱给唬住吗?
红枣点头道:“可以!”
“不过大爷,”红枣话锋一转:“你今天已经吃过糖了。这糖先让显荣替你收着给你明天吃好了!”
谢尚脸上刚听说可以时才绽开的笑容凝住了……
显荣看看谢尚,上前收走了红枣给的棒棒糖——谢尚牙疼,他头一个跑不了。所以吃糖这件事上他站红枣。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谢尚夜里做梦吃糖:一个大大的暗橙色棒棒糖,他扑过去抱在怀里舔啊舔啊……
舔得真高兴,谢尚忽然发现他舔的棒棒糖里露出了一个人脸。
看清人脸的一瞬,谢尚便吓醒了——他怎么能对他媳妇做这样的事?
醒来发现只是一个梦,谢尚长舒一口气,心说: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万古无完人。
他只是做了个梦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挠挠头,谢尚刚想翻个身继续睡,却忽然发现身上不对——他裤子怎么湿了?
想起《素问》第一篇《上古天真论》中提到的“丈夫八岁肾气实,发长齿更;二八肾气盛,天癸至,精气溢泄,阴阳和,故能有子”等语,谢尚去了慌张,知这是人生长所经,便理所当然地叫人传水换衣。
而等第二天午晌来明霞院,谢尚看到红枣虽然已经长全但因缺少侧牙挤压而依旧歪歪扭扭的门牙,谢尚不禁益发觉得自己是个大丈夫了!
红枣可不知道谢尚这份不可言喻的自得。毕竟当她拿出新做的小兔子、小猫、小狗等小动物棒棒糖时,谢尚还是跟先前一样想着多吃多占,难以取舍。
红枣实在无法对这样的谢尚做丈夫气概的联想。
府城太远,糖果卖得好不好,红枣没法第一时间知道。不过李贵银冬节前在城隍庙卖棒棒糖的生意却是不错。
现今李贵银玩具挑子的两个担子各插了一个草垛:一个插棒棒糖,另一个插风车——两样都是五彩缤纷,夺人眼球。
城隍庙门外这样的挑子并不止李贵银一个。毕竟谁也不是傻子,而南城外五里的梓庄、西城外十里的青庄长期销售各式风车、七巧板已是公开的秘密。现城里不少的小贩货郎就直接到两个庄子进玩意卖。
但人多也不妨碍李贵银继续挣钱。过去几年的枸杞生意带动了整个雉水城的繁华——过节来城隍庙的大部分人兜里都有闲钱。他们看到色彩斑斓的新鲜糖块无不想着难得过节,于是便都舍得花一文两文甚至五文钱买回家哄孩子开心。
红枣琢磨这棒棒糖在雉水城都能五文一根卖出去不少,没道理府城销售不动啊?
想到此处红枣便让陆虎给府城又送了两车糖去。
横竖天已经冷了,红枣心想:也不怕糖坏掉。而冬节之后便是过年。乘着现在不下雪把货品早些运去倒是大家方便。
陆虎前脚刚走,红枣后手就收到了张乙自府城发来的信。
看到信里说糖不够卖,让赶紧送货的话语后红枣忍不住和谢尚嘚瑟道:“大爷,咱们这回卖糖一准能赚不少钱!”
一斤大概有三十块棒棒糖,一车糖五百斤,便能赚三十吊钱——红枣觉得自己赚翻了!
谢尚也没想到小小的一根棒棒糖竟然如此赚钱,不觉笑道:“是啊,谁能想到呢?”
“不过红枣,这还是因为你能干。比如我,看到糖就只会吃,哪里想到把糖做成这许多花样?”
“顶破了天也就是拿红纸绿纸包包,”说到此处,谢尚戛然而止。
谢尚忽地想到他抓周抓了一把红纸绿纸的糖——当时所有人都说他嘴馋爱吃糖,但现今看他是爱吃糖没错,可他媳妇却能用糖来赚钱了,而且看起来还不少!
所以他抓周没抓到金银錁子也不用担心这辈子没钱使,他抓的糖便就是钱!
他媳妇能把糖变成钱!
当年笑话他抓糖的人都可以闭嘴了,而他也不必再庸人自扰,纠结于抓周没抓到书笔而担心科举不顺——参照这抓糖的预兆,没准他当年抓的凤凰头面其实寓意凤冠呢?表意他将科场建功,能给他媳妇挣个凤冠霞帔的诰命!
心念转过,谢尚忽觉心中一松,困扰自己多年的心结竟就此消去了大半!
“红枣,”谢尚笑道:“你赚了钱想买什么?要不要再买个头面?”
红枣的头面已经多得戴不过来了——她嫁妆和添妆里原就有许多头面,而来谢家后公婆和谢尚又都给了不少。
红枣自觉就长了一个脑袋,戴不下这许多头面,但到底是谢尚的好意,红枣便没把话说死,只道:“大爷,我头面不少了,再买新鲜的可不容易。”
谢尚一想还真是,便道:“那便攒些宝石吧,等机会找了巧匠再定做!”
红枣听说也觉得这是个主意。俗话说“贪多嚼不烂”。她现有二三十副头面,家常爱戴的不过两三套而已。
往后倒是订做些精品才是。
晚饭后谢尚去给老太爷问安。老太爷抬头叫起,看到谢尚便是一愣——谢尚的印堂竟是此前从没有过的开阔!
稳稳心神定睛再看,老太爷发现谢尚身上的气息确是比往常沉静平和,便知他今日必有所得——虽说灯下不看相,但一个人的气息是瞒不了人。
老太爷养气六十年,于察人气息见地方面也是自有一套。
老太爷没多话地问东问西。各人自有机缘,多问反易让谢尚分心。
老太爷打发谢尚早些回屋歇息,让他独处自悟。
五天后陆虎从府城回来后告诉红枣道:“大奶奶,咱们铺子在府城的生意实在太好了,先一车的糖竟都卖差不多了。幸而您打发小人去府城送货,不然等张乙的信来后再送,没准便接不上趟了!”
红枣闻言自是高兴。她关心问道:“陆虎,这一车糖也不少了,只靠街面上的孩子怕是卖不了这些。”
“到底每天都是什么人来买啊?”
陆虎:“回大奶奶,府城有十个城门,每个城门口都有一个大庙,然后每个大庙都有庙会。现府城不少的摊贩都来铺子里拿糖去各大庙会加价卖六文一根,据说生意都极好。一个摊贩差不多每天都能卖百十根糖。而一个庙都不止一个摊贩,且还有挑着担子搁街头巷尾卖的。”
“大奶奶算算,这一天不是要两三千根糖吗?何况运去的糖里也不全是棒棒糖,还有一文两粒的小块糖。”
红枣算了算,心说还真是。红枣道:“这节后难保不下雪。下雪路就难走了。陆虎,你把这糖的账细算算,估一个腊月要的量出来,让庄子把糖做了早些给府城送去。”
谢尚看陆虎领命走了方开口道:“红枣,福叔节后便要进京。爹说你做的花生牛乳糖好,你记得做些让福叔捎去。再还有你新做的这个果汁糖,京里没有,你多拿些给爹年下走礼用。”
闻言红枣诧异道:“福叔节后就走吗?可这船这个月才进了京还没回来啊?”
谢尚道:“福叔这回坐骡车去!”
红枣:“那可有些辛苦!”
骡车空间狭小,短途坐还行,走长途可真是遭罪。而越往北天就越冷,雪就越大,路也难行。
红枣真心觉得谢福不容易。
谢尚也深以为然,但马掌事关重大,换旁人又不能放心,所以只能辛苦福叔了。
谢尚想想道:“红枣,福叔这一路进京不容易。你把给我做的那个红糖姜茶也做些给福叔。”
谢尚开口红枣自是答应。
横竖事又不是红枣做,于她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冬节第二天谢福便同了四辆骡车悄没声息地去京城,他的小厮和长随骑着马或者骡子左右跟随——谁也不知道这支普通车队的马和骡子的蹄子都钉了铁掌,而在车厢里打盹的两个铁匠将会怎样的改变历史进程!
第339章 前途可期(十二月十四)
腊月十五是当今圣上弘德帝三十九岁的生辰。自腊月起,朝廷百官便倾巢出动给皇帝送礼贺寿。
谢子安虽是庶吉士,还没授官,但依旧在腊月十二这一天跟师傅告了假提了一个小匣子来礼部上礼。
早已过了一窝蜂上礼的时候,礼部收礼处今儿只安排了一个主簿登记收礼。周围也只有七八个官员候着。
谢子安进来,几个文官看他官服无补知是这科的庶吉士,都颇为有礼的拱手问好。
庶吉士地位超然,被称为“储相”。
虽说不是所有的庶吉士都能入阁,但入阁的必都是庶吉士的同窗无疑——众所周知,官场最重要最稳固的人际关系就是三同了:同年、同窗和同乡。
一科庶吉士,三同便占了俩。所以一般的官员没谁会想不开的跟庶吉士摆谱——等着二十年后被打脸吗?
谢子安见状自是赶紧回礼,相互间互通姓名。
另几个武官看到谢子安则是相互挤了挤眼睛,意思是看啊,翰林院新来的小白脸子!
大庆朝重文抑武。武官虽多受制于文官,但私底下却并不服气。他们见到文官一般并不招呼——实际里若非必要,他们甚至大不鸟能调派他们的兵部文官。
谢子安感受到几个武官的打量,不过微微一笑,心说:看来他这马掌能不能真正的上达天听,就托赖这几个人了。
几个文官虽不是结伴来的,但都都排在几个武官的前面。谢子安和他们站在一处说话,自然而然的便加了塞——当然这也是谢子安有意为之,不然等武官们走了,他的马掌可要给谁看呢?
几个武官一见自是不愿意了,心说:庶吉士咋了?庶吉士就不用排队了?
几个人刚要吵吵,便听谢子安跟登记的主簿言道:“臣翰林院庶吉士谢子安进马掌一副以恭贺圣上亿万寿。”
万寿已是昨日黄花,现世给皇帝的祝词已经暴涨到亿万寿了。
京官里穷官不少,而皇帝年年亿万寿,故而这穷官为给当今圣上每年上寿无不是用尽心机——简洁地说,就是花最少的钱送最意外的礼。
登记的主簿干老了活,自谓是见多识广。但这马掌却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觉停笔问道:“马掌?”
“这什么东西?”
不知所谓的贺礼太多。为免上面问起来时两眼一抹黑,得详细造册。
谢子安巴不得有此一问。当下打开手里的匣子道:“大人请看。马掌由精铁所制,可保护马蹄,使马每天的行程加倍!”
主簿看匣子里是四个马蹄形铁片,并无甚稀奇,便当又是个没钱的庶吉士无奈之下生出来的穷主意,也不以为意,只低头把刚谢子安的话记上……
几个武官的眼睛却盯着几块铁片转不动了。其中一个大胡子咳嗽一声,颇为别扭地给谢子安拱了拱手道:“谢大人,你这个马掌先前用过吗?”
谢子安上下打量大胡子。他看大胡子一脸浓密的络腮胡遮得眉眼都看不分明,年岁也不小了,而胸前的补子才是个五品的熊羆纹,便知对方有勇无谋,不拘小节。
谢子安正色道:“这位将军,匣子里的马掌是进上之物,如何能是他人所用旧物?”
大胡子……
谢子安又道:“将军若是想问这马掌是否有用,那在下还是这句话,匣子里的马掌是进上之物,试问在下又如何敢谎言欺君呢?”
大胡子……
说完话,谢子安把匣子交给主簿便施施然走了——虽然已经决定利用对方,但谢子安一个庶吉士如何能对一个低阶武官和颜悦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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