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嫡母还能洗白吗 第25章

作者:燕歌行 标签: 欢喜冤家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朱衣玉带,长身伫立,上半身几乎与那天际间翻卷的彤云融为一体,与下方那尊洁白剔透的白玉阶形成浓烈的对比,恍若神祇。

  奉命前来接引的小太监一时有些怔神,不自觉放轻了呼吸,生怕打扰到风姿殊然的平宁侯。

  他啧啧暗叹,当年卫侯爷少时,也曾被戏称为燕京城第一的美姿仪。他身在深宫不得一见,还当是笑谈,如今乍然一看,竟有些恍惚。

  眼瞅着卫枢觉察到他的靠近,墨色的眸子递过来泛着凉意的一眼。小太监这才一个激灵,一下子反应过来,忙弓着身子向卫侯爷行礼,生怕卫枢发怒。

  宫里人命贱如草芥,这些来来往往的贵人一个不高兴,底下的奴才便没了小命。而今他这般失礼地盯着世袭罔替的一品侯爷看,只怕少不了板子。

  没想到惴惴不安地等了许久,额头的冷汗都要低落,却只听到卫枢淡淡一声叫起。小太监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顿觉劫后余生。

  他越发恭谨了几分,举止之间多了些真心实意的敬重,猫着腰领了卫侯爷进殿。

  卫枢撩了袍角进殿,皂靴不急不慢,踏在了乾元殿内的金砖之上,步履沉沉。

  瞧见博古架之后负手而立的嘉元帝,他肃着脸抬起宽袖揖礼,举止之间无可挑剔,好似又回到了那个以端方持正闻名朝野的平宁侯。

  嘉元帝好像才看见他一般,放下了手中赏玩的青花双耳瓷瓶,对着这个素来得力的臣工慈和一笑,特地走了两步,伸出一双手来拉他。

  卫枢垂着眼帘,看那枯瘦手指上发黄的长指甲,讽刺一笑。若是真的礼贤下士,岂会故意等得臣下附身许久,再姗姗来迟,假意相扶。

  这个在位十六年的陛下已眼珠昏黄,一脸中年油腻,行事却还这般又当又立。既想要在臣下面前博得一个仁君之名,又免不了搞这些小心思。

  他遮了遮眼底的冷光,闭口不言,且看最喜惺惺作态的陛下如何开口。

  “卫卿,三月十五的两宗截杀疑案,简卿皆已呈上折子,对朕奏明了真相。”

  “太子那个孽畜,对着西北边军一案搅风搅雨不说,还胆大包天,刺杀官眷,使得简夫人受惊,着实该重重去罚。”

  “你瞧着,如何罚他合适?”

  卫枢眸中凉意更甚,再次低头行礼,配合着他的表演:“微臣不敢。”

  “哈哈哈,朕要你说,你偏不愿,那朕可不客气了。”嘉元帝扬声一笑。

  “简夫人平白遭此横祸,朕也极是心痛,便着内务府掌事太监,寻内库中上佳的药材与补品来,赏到府下给夫人补身子。”

  “仲道你这些年在兵部军械处待得太久了,若论忠心与能力,朕相信满朝之中也寻不出第二个来。

  前些年为着磨砺你身上的少年锐气,怕你在官场之上吃亏,朕也有意压一压你的位置。如今以你的出身资历,又于宣武门平乱有功,自然要升上一升。”

  “朕瞧着五城兵马司这个职位极合适你,这次宣武门之乱,原先的将官守备不利,险些酿成大祸。朕已撤了他的职,打发人去泰安守皇陵,仲道即日便可走马上任。”

  他一语道毕,捻了捻胡须,满意的看着卫枢拱手领命,恭恭敬敬地谢恩。

  这才接着道:“简夫人到底没伤着性命,念在太子年少无知的份上,朕便禁他一年的足,关在东宫老实闭门读书,如何?”

  卫枢藏在袖间的手掌无声的攥握成拳,指节发白。

  作者有话要说:  滴,您养成的小作者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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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红豆生南国

  他抬眸看了一眼偏殿之上的千里江山套屏, 沉默地点了点头:“谨遵陛下旨意。”

  嘉元帝自觉恩威并施,笑得极是开怀,对着身后遥遥招手:“之年, 还不出来, 谢卫大人宽宏。”

  那千里江山套屏的镂空基底光影变换,闪出一片明黄的衣角, 太子一改当日的慌乱无措, 对着卫枢遥遥一拱手,一派怡然自得之色:"卫侯,本宫这厢有礼。"

  果真是不出所料, 这位好陛下,既不想失去一位如臂所指的挡箭牌臣子, 也想要一个无权无势, 任他摆弄的继承人。

  一方面以五城兵马司之职换得卫枢抛下成见, 继续为他尽心竭力, 一方面剪除太子日渐丰满的羽翼,使得自己高枕安卧永享权位。

  可惜,也不是所有人都稀罕他那自以为是的恩典, 捧着所谓的天子赏赐感激涕零。

  卫枢看着明黄衣衫的父子如出一辙的虚假, 忽地压下了那点子怨愤, 转而替之的, 是满腔的冰冷肃杀。

  良臣择主而侍, 且容他们做一会儿那秋后的蚂蚱。

  他拢了拢袍袖,接了那一方调动五城兵马的虎符, 敛神告退。

  手中那一方铜铸的虎符只有半扇,以金漆印染了八个篆字:甲兵之符,右才五城。

  五城兵马司同样隶属兵部, 却与军械处不可同日而语。皆因拿了这块虎符的统领,不仅监管燕京守备,另有东南西北四座重镇归其统领。

  南至扬州,北至盛京,东起嘉陵,西接益州,共同拱卫中央的天子之都——燕京城。

  执掌虎符者多为天子近臣,朝堂肱骨,卫侯爷以二十有五的年纪风光至此,在外人看来实为君恩正隆。不过于他而言,既然天子亲自授人以柄,那便怪不得他不留余地。

  身着朱色朝服的端方之臣抬眼瞧了瞧那宫墙深深,挥手招来身后的长随捧砚:“你跑一趟大理寺,把嘉元五年蜀中藏银案的卷宗取过来。”

  捧砚性子活泛,办事也利落。卫枢刚回到醒事堂,一盏茶的功夫不到,便瞧见他抱了盒子进来。

  卫侯爷悠悠放了茶盏,拨开漆木盒子上的铜扣,取了卷宗出来细读。

  外间里的一炉檀香安安静静地缭绕着,丝丝缕缕的轻烟悠扬的逸散,书案上的沙漏无声无息地流尽。

  卫枢放下手中的册子,靠着椅背沉思,指尖轻叩。

  蜀中藏银案初发之时,震惊朝野,时隔十年方才破获。一时之间,不论是益州十六县还是巍巍燕京城,人头滚滚而落,整个六月皆是一片血色,株连九族者不知几何。

  可惜该杀的人都杀尽了,仍有三百万两白银不知所踪。而今瞅着太子培养私兵死士的大手笔,在慕守安处折了五百余人尚且不慌,不免令人生疑。

  太子生母萧妃家世不显,失宠多年,那这笔让他兴风作浪的银子从何而来,便值得考量。

  卫枢起身,归置好盒中散乱的册子,拿帕子拭了拭手:“派几个可靠的探子,就着当年的藏银案,去益州探探底。”

  “侯爷怀疑是太子……”捧砚对着当年的那宗迷案忌讳莫深。

  “你且去,不可打草惊蛇。”卫枢没答话,脚步匆匆。

  “爷,您急着去哪?”

  自是为夫人准备膳食去,没瞧见快到饭点了吗?

  卫侯爷在小厨房里烟熏火燎的待了足足一个时辰,终于拜别了自个儿临时选择的厨娘师父,捧着今日的改良版血燕,进了得意院的门。

  哪成想一进门,便看见妻子捧着个小匣子,咯咯笑倒在床上。

  “什么事这般高兴?”他早不再阿祯脸上瞧见这般开怀的颜色。

  简祯收了收表情,一脸雀跃地把小匣子捧给卫枢看。

  卫侯爷定睛一瞧,里头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只南国红豆簪。他心下顿时警铃大作,红豆簪多是男女定情之物,谁这般大胆,敢把这样的东西送到了妻子的手上?

  他暗暗怒视着那支无辜的红豆簪,目光如芒刺,戳小人一般,幽怨地瞅着小匣子。

  “这是小齐王殿下送来给宛姐儿的物件,道是他母亲明妃娘娘留下来的。”简祯一脸所磕CP发糖的愉悦,拉了卫枢一通分享。

  “这两个小人儿不过是一同在相国寺玩耍了一日,齐王这孩子便这般心心念念我们宛姐儿,巴巴地送了这匣子到我手上。”

  卫侯爷松了一口气,开始皱着眉头挑剔簪子的毛病:“垂髫小儿,懂得什么,红豆寄相思,他倒也敢?”

  简祯拧他,“不许这么说,人家孩子一片心,只是盼着宛儿高兴罢了。”

  “好,我不说。”卫侯爷从善如流地岔开话题,复而端了血燕来到简祯床前,“今日的少放了冰糖,阿祯尝尝可还适口?”

  简祯心下正乐,也没了心思计较便宜丈夫喂饭这回事儿,依言尝了一口,清甜滋润,倒是不错。

  她当下也没吝啬,当即要岑妈妈拿了金叶子去打赏今日下灶的厨娘,口里赞道:“昨儿我还道它甜,不想今日便改了不少,正正适口。这厨娘有这般的悟性,当赏。”

  卫枢复而递上勺子,舀了满满一勺,努力控制自己激动的手,极是高兴:“阿祯喜欢,便多吃几口。”

  因着那方小匣子,简祯心情本就不错,多日食欲不振之下终于胃口大开,不仅把那一盅血燕喝了个干净,还多用了半碗米饭。

  卫枢心满意足地撤了碗筷,提了玉簟食盒轻快地出门。

  简祯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小匣子上的铜扣,这些天整日地躺在床上修养,她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不说,人也无聊透了。

  回顾了一下书中男女主的高甜时刻,她那点子困意顿时无影无踪,急急忙忙叫忍冬领了大女儿过来,献宝似的捧了匣子与她看。

  “宛姐儿快瞧瞧。”她殷殷地拉了小姑娘的手,“我们宛姐儿果真讨人喜欢,看看齐王送了什么东西予你。”

  卫宛对嫡母这时不时的全方位宠爱早已波澜不惊,木着小脸儿去瞧,却看到一个熟悉的物件。

  “母亲哪里来的这簪子?”她的声音难掩惊诧,只因这簪子,她前世也曾有过。

  领了封后圣旨那日,贺归年亲手把这支红豆簪插.入她的鬓间,特地叮嘱要她在封后大殿祭祀宗庙,接受百官朝拜之时戴上。

  可惜,她没能等到那一天……

  卫宛回神,听见嫡母笑答:“自是小齐王殿下送来给宛姐儿做礼物的,还道是明妃娘娘生前遗物。”

  一通的交代末了,简祯意犹未尽:“小齐王乖巧听话,为人又这般热忱,果真是个好孩子。”这门亲事她同意了!

  ……原来如此。他那般冷冽寡言之人,原也倾心待过自己。这是,好像太晚了。

  那一点点好似施舍一般的温暖,不足以她赌上一生。

  卫宛垂头,推了匣子给嫡母:“齐王殿下日子过得艰难,何苦那这贵重的物件送了,母亲还是快还回去吧,我不要。”

  简祯的笑卡在了脸上,她仔细对观察了一下低头摆弄裙上络子的小姑娘,见她神色不虞,体贴地闭上了嘴,也不再劝。

  仔细想一想,两人确实年纪还小,若是收了红豆簪,也不像话,她只得摸了摸大女儿不太高兴的小脑袋:“宛姐儿思虑周全,那母亲便听你的,给小齐王还回去。”

  简祯挥手唤来最是口舌伶俐的凉夏,一边朝匣子里装了一沓面额不等银票,一边叮嘱丫头:“托宫中的熟人,给齐王殿下送回去。就道宛姐儿念他日子不易,不必送礼物。叫他安心跟着福顺启蒙,年后便要入上书房读书,还需早做准备。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跟我说。”

  “这下可高兴了?”她捏捏女儿的小脸,被卫宛偏头躲开。

  小姑娘迈着小腿,捏着手绢儿出了得意院的门。

  ……

  醒事堂上,岑妈妈揣了那片金叶子在袖间,大大方方地交给捧砚,对着书案后的侯爷笑着开口:“侯爷,夫人的赏银,老婆子可送到位了。”

  卫枢一时之间恍若雷击。有了上次云片糕的教训,他在小厨房里,一直打着为夫人煎药的旗号,暗自钻研厨艺。

  自个儿又再三叮嘱厨娘,不想还是被岑妈妈探听到,竟拿着这金叶子找上了门,给脸皮薄的卫侯爷来了个公开处刑。

  卫枢清咳一声,掩饰下自己骤然掉马的无措:“岑妈妈,不必同夫人说这些。”

  岑妈妈挑眉:“侯爷,奴婢冒犯了,今个儿在这多一句嘴,您单枪匹马地杀了贼人,救夫人于危难,又亲学庖厨,精心照料了夫人那么些天,为何不同夫人道明事情呢?”

  “祯姐儿心肠最软,您说了,她岂会还是这般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