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嫡母还能洗白吗 第33章

作者:燕歌行 标签: 欢喜冤家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

  捧砚打了帘子进来,瞧见的便是自家侯爷珍而视之地收了信笺,妥帖地放到桌上的楠木匣子里。

  他心下好笑,两位自燕京城赶回的家将今日一早便把夫人的信件呈上,眼下都到了午时,这侯爷才收起来,不知自个儿一人看了多少遍。

  看到主子又拿故作镇定的脸对着他,捧砚敛了敛神,正着神色上前禀告:“爷,何益谦的府上有了动静?”

  卫枢毫不意外:“可探听到具体人马与时辰?”

  “秋收已毕,再过半月蜀中各道的今秋税赋便入益州府库了。十月初户部拨下本州耗用,余者上交国库。依照如今的消息,他们怕是要故意支开守备,截下运粮民工,安一个押送不利的帽子在您头上。”

  卫枢轻轻拨弄一下腰间的石青香囊,垂着眼帘答:“那便如他所愿。”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去岁为着西北边军,他便不得与阿祯一同除岁。早些了事,也好不耽误今年除夕。

  卫侯爷扯下腰间挂着的虎符,着了身轻甲,一人一马,低调地出了益州州府。

  ……

  十月金秋,秋老虎彻彻底底失去了威力,一阵阵凉风吹得温度每况愈下,甲士们都已换上了夹衣。

  今日又是一茬秋雨,冻的人直打哆嗦,一行人在蜿蜒的山道上显得越发孤单。

  “他娘的,这鬼天气怎么偏偏让咱们遇上?”矮胖的兵卒连声抱怨。

  他身边高瘦的同伴好脾气地劝他:“省省力气吧我的爷,谁不知道蜀道难行?咱们好歹不用如那些民工一般又拉又抗,可不兴埋怨。”

  矮胖兵丁哼哼两声便不说话了,不是他服气这个兄弟的话,只是一连走了七天,远处的山路还是瞧不见尽头,他也实在没了力气拌嘴。

  稍前方小将的马儿累得也是差点口吐白沫,眼见得一行人是人困马饥,正是疲惫的时候,一只响箭忽然穿透云霄,铿锵一声被马上的小将挥刀挡下。

  “戒备!!!”小将一边控制着扬蹄长嘶的军马,一边挥旗喊人上来掩护惊慌失措的民工。

  那些民工多半是田间的庄稼汉,临时征用过来服劳役,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当即慌乱起来。

  慌不择路之下,竟有人不慎掉入峭壁之下,眼见得丧了命。

  队伍在陡峭的山道上不得不延长拉开,运送秋粮的军士又少。随着漫天的箭雨越来越多,他们似乎渐渐丧失了抵抗的能力。

  矮胖的兵卒呸地一口吐出嘴里的血水,急忙扑到中箭的高瘦兵卒前:“兄弟,你怎么样?”

  他丢了手里的刀去捂同伴腹上的口子,眼睛被接连不断雨水糊的看不清,只瞧见那掌心里一片刺目的红。

  “大刘哥,咱们可是一个村里出来的,你别吓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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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你别无选择

  “你管我做什么, 快捡起你的刀,到阵前护住运粮车!”高瘦的兵卒一把推开同伴,恨铁不成钢地大喊。

  “大刘哥!”

  王胖子顾不得与他争辩, 飞身扑倒半跪在地的大刘, 二人齐齐在泥地里滚了一个圈,险险避过从头顶砸下的落石。

  王胖子带着惊恐仰头, 原来是山崖之上藏着的敌军纷纷举起早已备好的石块, 争相往下投掷。

  一时之间不少民工与士卒被砸的头破血流,狭窄的山路上惨叫连连。

  但他没得心思去听别人的求救,灰蒙蒙的天空上, 一块足足千斤灰黑巨石带着凌厉的破空声飞速落下,正正对着二人暂且喘息的角落。

  完了完了, 这下定会被砸成肉泥……

  王胖子根本来不及反应, 只得死盯着那宛如乌云罩顶的巨石, 眦目欲裂。

  可上天似乎分外照顾他们兄弟二人, 满心绝望之时送来了曙光。

  卫枢纵马腾空越过慌乱无章的人群,一脚踏在半空中的马背之上,成功借力而起。

  他的速度似乎比那巨石更快, 带的整个墨色衣袍猎猎翻飞, 一丝不差地截住了那块尺寸惊人的巨石。接着毫不停滞地飞身一脚, 使得巨石惊险地偏离了原定的轨道。

  伴着石块滚落山崖后那轰隆隆的巨响, 卫枢以逐寇支地, 成功地稳住身形,令人意想不到地救下了绝境中的兄弟二人。

  还处在呆怔的他们一脸难以置信, 看着传闻中的卫侯爷肃着脸起身,在匆匆离去的间隙抛给大刘一瓶金疮药。

  卫枢翻身上马,自腰间取下用以号令的钻天响箭。伴着响箭的唳声冲上云霄, 高处顿时红旗翻卷,早已埋伏在内的官军蜂拥杀出,原本暗沉的天色好似被久违的金光破开,红日缓缓升起。

  敌军原本占据高位的优势荡然无存,反倒被人背后偷袭一把,这下可乱了阵仗。

  苍翠的山林间再次扑簌簌地砸下不明物件,只不过这次不再是利剑与滚石,反倒是方才不可一世的敌军落下的残肢断臂。

  还没从惊慌中缓过神来的押送队伍无措地看着漫天血雨,直直染红了峭壁之下的青凌江。

  山崖之上的单方面戮杀很快结束,卫枢纵着□□那匹黄膘马悠悠地饮水,不急不慢地等待上头的将领来回禀战况。

  “禀大人,此次埋伏共有敌军一千五百余人,衣袍杂乱无序。其中当场枭首八百人,跳江四十余人,另有六百余人弃械投降。请大人示下如何处置。”

  银甲小将拱手汇报完毕,侧身向卫枢示意身后长长一串俘虏。

  他们个个俯首系颈,一身脏乱。有的一脸追悔莫及的灰败,有的是视死如归的豪迈。更多的是,一脸惶惶然不知所措。

  几百对大大小小的眸子不约而同地落在卫枢脸上,无声地等待这位大人宣判他们的命运。

  卫枢缓缓扫视一圈,眼神里有些不易觉察的暗芒:“杀降不祥。暂且留着普通兵卒,把将领带回去细细审问。”

  他自认不是弑杀之人,纵使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漂橹,也不过是呈一时之快。而且对于这些人,卫侯爷更希望他们能发挥更大的价值。

  方才受伤的民工与兵卒已被随行的军医包扎的差不多,押送赋税的领队小将恭谨地上前抱拳:“卫大人,末将幸不负您所托,引出了那些蛇蝎之辈。”

  “你做的很好,回去上兵马司给兄弟们请赏,今日横遭波折的民工自我私库支银抚恤。”

  尖枪小将眼睛一亮,道谢的话满是激动:“多谢大人。”

  要知道,从前在蜀中,有些油水的差事向来是以何知州为首的文官瓜分。他们这些武将没个上升的门路不说,每每做了苦力,该有的饷银也总被克扣。

  别看他大小是个营管,照样口袋空空,更别提底下的弟兄们。如今得了卫大人这笔赏银,他们也都能过个好年,岂不美哉?

  押送税粮的军士听了上官的传话,顿觉喜出望外,好似在数九寒天里灌上一壶热酒,暖得人冻僵的手脚都化开,后背发散出热汗。

  一个个干劲十足,稍作休整便又踏上了去往燕京的山路。

  卫枢远眺着长长的队伍,渐渐在九曲十八弯的山路上隐去了影子。他抬眼看了一看接近午时的太阳,利落地调转马头,带着益州城防的军队浩浩荡荡地离去。

  ……

  益州州府。

  何益谦手中的青瓷茶盏吧嗒一声坠落在地,盏内澄黄的茶汤溅湿了半身官服。

  他不知为何分外心慌意乱,念念有词地在堂上踱步:“先生,本宫不知为何,这心里总不踏实。”

  干瘦的师爷心中暗笑这个毫无胆识的东家,慢悠悠地安慰他两句,语气里透着轻视。

  “大人,平宁侯在明,我等在暗。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今日的截粮本就是要治他一个守备不利之罪,只要税粮有失,卫大人便再无机会在益州立足。咱们还是依照从前,在这天高皇帝远的蜀中只手遮天,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位先生好大的口气?”卫枢提剑跨进堂内,眸光沉沉地环视一周,看得何益谦心头一跳。

  “侯爷,您……”他看着卫枢一脸煞气的脸,一改平日的端方自持之色,好似藏锋宝剑终于一拭。

  逐寇剑身染血,锃亮的剑刃出鞘半寸,寒光刺目,照得人腿软。

  卫枢挥剑挡下欲起身上前分辩的师爷,对着三品官袍的益州知州开口,声音凉凉:“今日青凌江上,有人欲劫走秋日税粮。何大人,跟我走一趟吧。”

  何益谦两股战战:“不,我一介书生,怎么会干出这样大逆不道之事。卫大人,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

  “不信您去问问师爷,他能为下官作证。侯爷,侯爷,您别走!”他扭头去寻后方的师爷拿主意,却被上前来的军士拿住,挣扎着脱去了乌纱帽与赤色官服。

  卫枢似乎厌倦了他的聒噪,抽剑离开大堂,把何益谦绝望的辩解抛之身后。

  *

  八百里加急来去极快,嘉元帝自燕京发来的旨意不过冬月间便送来了益州。

  将行在外没得那些子繁琐的讲究,卫枢更是懒得为这明黄绢帛焚香净手,随意摊开扫了两眼,见着纸上内容不出所料,便命捧砚到益州府邢狱,前去宣读旨意:

  责令提益州知州何益谦、原兴安道知府唐公明及其同党至燕京大理寺候审,擢先兴安道知府范怀成至正三品益州知州。另有官场缺位,一并交予卫大人就地向吏部举荐。

  一州之长说罢就罢,整个益州官场均为嘉元帝的大手笔震动。与何益谦同党的臣子一时间人人自危,长期被排挤的边缘散官蠢蠢欲动。

  可惜卫枢并不为那些来来往往谋升迁的官吏所动,益州初雪落下的一日,他披了一身大氅,自提一盏八角走马灯,到邢狱中探监。

  阴湿的地牢毫不保暖,外界的飘雪顺着铁窗钻入牢房,带来刺骨的冷。

  何益谦裹着稻草缩在角落,冷得瑟瑟发抖。直到那盏灯上昏黄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这人才若有所觉地转过头。

  他一身单薄脏乱的白色囚衣,头发无人打理好似一堆乱草。此刻满脸的皱纹,整个人看起来比一月前的意气风发老了十岁不止。

  “卫大人贵人事忙,不想您竟还能来看我这个犯官。”若说在这牢里最绝望的日子,便是那日宣判圣旨之时吧。

  他一心效忠的主子,到底还是对此事缄口不言,没为他说上半句话。

  如今他也知道等着自己的无非就是一死,整个人反倒平静下来,每日安静地等待屠刀降临。

  卫枢把那盏八角宫灯放置在地,由下至上的光线照出他清晰的眉骨与高挺的鼻峰。

  他整个人虽拢在那片暖色的光晕里,是这片阴湿地带的唯一亮色,但表情却冷淡得没有一丝人味儿,牢牢压制了原本温和的背景。

  “何大人知道我为何而来。”

  疑问的句式,却是笃定的语气。

  何益谦有气无力:“大人不要在犯官身上白费心思了,若是我今日不说,太子殿下还能给我妻子儿女一条活路。若是罪臣说了,只怕全家便要在黄泉路上相见。”

  “可惜如今也由不得你选,力主严惩蜀中犯官的,可是东宫。”他语调平静地像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何益谦的罪过并非没有回旋的余地,按照本朝律法,判罪首伏诛,家眷流放三千里足矣,并不是非得满门抄斩不可。只是太子这般从中搅合,何家的案子如何宣判,嘉元帝的态度再次扑朔迷离起来。

  此刻朝中人人自危,若是再无旁人站出来替何家说话,只怕何益谦这次真的一语成谶,要与妻子儿女到黄泉路下相见。

  何益谦勉强支起的身子再次扑通一声滑倒在地,他努力靠着墙壁不使自己倒下,声音发颤:“卫大人,你说什么?”

  “我说,何大人,如今你别无选择。”卫枢一字一顿,逐字逐句地敲打在何益谦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回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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