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奉小满
至于法文,她从学钢琴起也顺带着学了三年了,相对于英语而言,她的法语没那么精通,但也属于非常出色的。以前除了跟她的法国钢琴老师练习口语,林沫神父也精通法语,在外语学习方面,她属于英文法文两条腿走路。
法文报纸她看《费加罗报》,这份报纸针对的是巴黎文化阶层,自有一种法式优雅和自以为是的优越感在里面,奉九往往一边看一边鄙夷,其中有个最负盛名的《回声》专栏,登载的都是些奇闻异事、或文字游戏,遣词造句诙谐讲究,最是有趣。
她拿过报纸一边看一边指读,报纸印刷所用的油墨也不大好,看完往往弄得一手油墨,急得吴妈每次看到就得唠叨她,别又看得入迷,不洗手拿过旁边的水果就吃。
一份报纸她往往要读上好几日,因为她不像别人,只看感兴趣的:她先看头版,再看社论,然后各专栏、婚嫁消息甚至讣告和招工启示,及至版缝间的更正声明都要看,语言的学习就是如此,没有边界,也不用画地为牢,当然这阅读上的分毫不差也把奉九颇有些强迫症的特点表现得淋漓尽致了。
她有一个大硬壳本子,里面都是一些记起来有点困难的单词,她不会记不住一个单词怎么写,只是偶尔跟中文的意思对不上而已。
此间,总有一脸贼忒兮兮的泰山拱着门缝往里混,然后踮着脚尖无声地前进,等好不容易蹭到书桌前了,它就会找一个好位置舒舒服服地躺下来,抬头注视着奉九忙于学习的样子,没一会儿,才起来不久的它就又能把自己睡过去。
奉九跟泰山的关系现在变得有点奇特,她们既不亲近,也不疏远,也没了什么身体接触,但奉九终于不怕它了,它也不会明目张胆地吓唬奉九了,她们好像找到了那个终于能共处一个屋檐下的和谐状态。
奉九到底托大哥给巧稚找了一只临清狮子猫送了过去,巧稚别提多喜欢这只只有两个月大的毛线团儿一样爱人的小母猫了。
宁铮听说了虽没说什么,但心里有点不舒坦,没想到巧稚随口一提,奉九就当了真不说,还麻烦上了日理万机的大舅子,这多不好。
可看着亲妹子和奉九因此关系日渐亲密,连带着跟年龄相近的巧心也熟识起来,他又免不了乐见其成,真是矛盾。
学差不多两个小时,她会出去到庭院里休息一会儿,要么跳绳,要么跑步,要不撺掇大嫂、二嫂和巧稚巧心一起到帅府里的运动场打羽毛球和网球,有时她们还会约着去看戏、看电影、逛街。
一个星期至少三次,她会去宁老夫人的“荣寿堂”给老人家请安,陪着唠唠家常。
娘家则是差不多半个月回去一次,她也真怕忘恩负义的大灵子和小不苦把她给彻底忘了。
她还是一星期两次地去教堂找林神父练习英语法语,钢琴课则已经停了,因为法国钢琴老师恰好回了国,而一起学钢琴的媚兰也不在奉天了。
她很少跟姨太太们打交道,除了明事理的五姨太——因为老帅先前的交代,所以五姨太会掌握着节奏,隔三差五地拿一些的确有些棘手的庶务来让她拍板,这是个聪明的女人。
她感受得到四姨太眼里的敌意,这种敌意很熟悉,但她不在意,也没想去维护什么关系,在这一点上,她是下意识地排斥着姨太太这种生物的,可能是母亲当年因为那个巧言令色的二姨太而悒郁给她的伤痛太深了。
奉九有时还会想起来,在婚礼上没见到包不屈,这并不寻常,按照他跟两边新人的关系,都不应该,只是第二天看到宁铮拿过来他托人带来的贺礼。
奉九怅然若失,两个多月的广东之行对他们两人似乎都别有涵义,那段时光很美好纯粹,她和包不屈之间的那种感觉,很特别,值得她铭记终生,然后,也许就这么没有然后了。
媚兰偶尔会从外地回奉天,她们就会聚一回,媚兰已经在北票中学做了教员,在文盲具有压倒性优势的民国时代,高中毕业已经是高学历了,她的成绩一向很好,但为了婚姻放弃了学业,奉九其实是非常不赞成的:自己是想念不能念,媚兰可好,完全是主动放弃。
但媚兰其实也是个任性的,乌老爷又是对爱女毫无原则百依百顺,她和吉松龄两人婚后极其和美,看似冷漠的吉军长居然还挺浪漫,动不动就送点小惊喜,媚兰浑身上下洋溢的幸福感,让奉九也替她高兴。
不过有一次媚兰红着脸捂着嘴跟最好的女朋友招供,当初两人匆匆结婚,是因为自己设计了吉松龄,酒,就是那色媒人……奉九不禁以手抚额,真没想到清纯如水的媚兰还有这招……媚兰哼一声,要不只怕坚贞不屈的吉长官真要等到横行在东北大地上的日本人被彻底赶回老家去才能娶她,那还不知得等到哪个猴年马月……
在媚兰的眼里,她这位夫婿是无所不能的,听听他们家老吉那优点,多得数也数不清:战术教官,实战能力强,没留过学但英文流利,学问渊博,不抽不嫖不赌,人也非常稳重而且有担当,善于审时度势,又能保有自己的观点;而最大的优点,居然是从未有过女人,他可是二十七岁高龄了。
优点,的确是大大的优点,对着奉九无话不谈的媚兰一股脑把自己丈夫那点儿隐私全出卖给闺蜜了,奉九摸着下巴,一脸艳羡,不禁对这个洁身自好、自控力超强的吉松龄刮目相看。
随后不可克制地想着,要不是这个花花心肠的宁铮横插一杠子,她完全可以嫁给虎头,人虎头也是个洁身自好的好男孩啊。
为了投桃报李,奉九也捂着嘴告诉了媚兰有关新婚夜发生的事情,及宁铮说的不会强迫她的保证,媚兰听完很惊讶,对宁铮也有点佩服,告诉“小学生”奉九说,你是不知道,这么年轻的男的,“很难熬得住的”,说完,还意味深长地冲着奉九点头,并揪着显得不以为然的奉九的耳朵告诉她要知道珍惜。
虽然奉九的婚后生活还算平静,但实际上,现在的全国局势,波云诡谲。
老帅这个东北地方军阀,跟当时其他很多地方军阀一样,对进京有一种莫名的执念。
早在民国初年,老帅以区区师长身份进京觐见民国政府总统袁世凯,就曾对那把金交椅念念不忘。
六年前,“陆皖战争”爆发,本质上,是陆系军阀吴子玉、曹仲珊和皖系军阀、民国政府边防督办段起瑞,为争夺北平政府统治权而发生的一场地方军人抗拒中央政府的战争。
当年,民国总统徐世昌邀请宁军入关调停战争,而两派都想拉拢宁系为己所用。
其中,段起瑞亲信、毕业于日本陆士官军校的皖系名将徐铁珊拉拢老帅,老帅满口答应,把精明过人的徐铁珊忽悠得对他报以完全信任。
待到真打起来时,皖系满心以为宁军会偏帮自己,没想到老帅早已暗度陈仓,转头与陆军合围,把猝不及防的皖军打得落花流水。
由此,陆系和宁系合作击败皖系军阀,共同取得北京政权,段起瑞下台。
但从这以后,原本合作无间的陆宁两系又开始为了绝对的控制权而明争暗斗,直到爆发了两场陆宁大战,两次战争,宁系一负一胜。
在今年的第二次战争中,宁系靠由吉松龄和宁铮这两位军校毕业高材生带出来的新第三四军为主力,挥师入关,打赢了战争,两派握手言和,随后在陆系军阀吴子玉的邀请下,两人互换兰谱,老帅以黄土铺地迎天子的仪式进入京,陆宁两系再次合作,把持了中央政权。
宁少帅在宁军中声名鹊起,由此奠定了他在宁军中的崇高地位,在全国也名声大噪,老帅龙心大悦。
但宁铮一向对军阀混战不以为然,每天军务繁忙,心情也是日渐忧烦,自觉与父亲的政治理念分歧越来越大。
毫不夸张地说,宁铮现在生活中唯一的亮色,大概就是回了家能见到奉九。
只可惜奉九可不这么觉得:对于一个一回家就把自己亲得死去活来的丈夫,她很有意见,只是说了又不听,打又打不过,不免想着得来个积极自救才行。
一天,宁铮按时回来,一进客厅,就看到奉九对着他抿嘴笑。
现在宁家下人只要一看到三少回来,都会很自觉地放下手里的活计,直接带门出去,谁也不会那么没眼色。
此时已是大暑,三伏中的中伏,但奉天的一早一晚已经见凉,象南方因为天气炎热而睡不着觉的事儿,在东北是不存在的,反倒应该小心过堂风让人着凉。
此时奉九穿了一件月白苎麻长衫,正披散着头发把胳膊肘撑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做报纸上的拼字游戏,宁铮忽然有些恍惚,他记得这件衫子:正月里因为小彩红而吵架那次,她穿的正是这件麻衫,那个时候,奉九生气了,甚至提出要解除婚约。其实奉九还没开口说出那么绝情的话之前,只要看着她眼里深深的厌恶和决绝,偏偏这样的神情反而让她的美显得更强大,他的心就已经开始疼了,疼到让自己心惊。
俱往矣。此一时彼一时。看着此刻她穿着宽大飘逸的长衫,披散着黑绉纱一般的光亮长发,安然舒适地呆在自己的房子里,呆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宁铮心里一荡,迅速换了衣服洗了手,一整天都没见了,他疾步走了过去。
奉九听到动静一抬头看到是他,居然露出了极其惊喜的神情,甚至带着些急切,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形,难道……宁铮一阵狂喜涌上心头,捧起她的脸,柔情满溢地把薄唇压上去,忽然奉九春花灿烂地一笑,张嘴一哈……
宁铮差点一个跟头栽出去,松了手瞪着奉九,“你这是……”吃屎了么?
“刚吃了‘青花’臭豆腐。”奉九嘿嘿一笑,不枉她到大厨房转了一圈儿,随便一问就问出来了宁铮最讨厌臭豆腐味。这假洋鬼子是不行,连此等国之精粹都无福消受。
不过由此才知道,宁铮这人还真挑,前些日子还好意思跟自己吹,自称吃遍天下无敌手呢,不喜欢吃的东西居然那么多。
所以真有可能是看在自己吃饭很香的份儿上才娶的自己吧,奉九一边乐呵呵地继续喷着臭气一边想着。
第二日,宁铮回来后,看着跟昨天一样抿着嘴笑眯眯的奉九,有了点心理阴影,于是小心翼翼地凑上去,先闻了闻,奉九大方地张大嘴巴任他闻,连小舌头都看得清清楚楚,却只余南果梨的清香,宁铮放心了,忍不住伸指进去拨弄她淘气的小舌。
这奉九可没想到,不禁大怒,宁铮哪管这个,随即紧紧箍住她摆出攻击架势的身子,柔情似水不容抗拒地吻了上去。
……
第四日,他彻底放了心,想着太太前几日应该是偶然吃了一回那么臭到人神共愤的东西,于是又恢复成一回来就打算吻得人天昏地暗的劲头儿,结果奉九又是一张嘴,徽州臭鱼……后来,宁铮还碰到过松花蛋、臭笋、甚至还有进口的瑞典鲱鱼罐头……太狠了,防不胜防。
尤其这个鲱鱼,臭到什么程度?臭到如果把世界上的臭味划分个等级,它可以荣登榜首;臭到发明这种盐水发酵鲱鱼做法的瑞典人如果自己想吃鲱鱼,也得提前通知邻居,以防有邻居受不了这种臭弹的袭击——有人甚至闻不得这种奇臭无比的“好东西”,生理性反应极大,闻到一丁点儿味儿就浑身起疹子。
宁铮站在浴室的洗脸池旁,抱着胳膊在一旁监督,逼着奉九刷了两遍牙,又含了一嘴的茉莉花茶,他再伸头闻闻,似乎那臭味儿也没淡多少。
奉九冷静地说:“这种臭味儿留臭持久,应该是还停留在你的鼻腔里,所以不是我嘴里的臭味,而是你现在闻什么都臭……”
宁铮终于怒了,拉着奉九跟她谈判,奉九也不满:“人的嘴巴可以用来做多少事你可知道?喝茶、吃饭、交谈、唱歌、咳嗽、打嘴架……看看有多重要你意识到了么?怎么非得没完没了地做这种不入流的事儿呢?何况还会传染病菌。”
“这怎么能是不入流呢?我这是要跟你‘相濡以沫’。”
话音未落,奉九就上上下下鄙夷地看了看他,宁铮声音低了点儿:“我其实没亲过几个女人,不是,其实我真就没有过几个女人,接吻这事儿更是少,因为这种事情……太亲密了。”奉九抱着胳膊充满优越感地看着他,宁铮只好接着说:“再说了,你要是不让我亲,我就更——憋屈了。”他意有所指地上下打量奉九窈窕有致的身材。
……行吧,为了自己的贞操,奉九决定先放过这个话题。
奉九接着跟宁铮保证,再也不吃臭的来气他了,不过还是不忘刺激他一句,说他从小味蕾未得到充分的开发,所以能接受的食谱太窄,错过太多美食,替他惋惜。
宁铮放了心,对着奉九很是规规矩矩,第二天回来闻闻,味道终于恢复正常,于是又如狼似虎地亲了上去……这次是辣椒……
其实奉九和宁铮毕竟都是北方人,都不大能吃辣。
他们都在快速地喝水,宁铮被辣得一边灌水一边后知后觉地想着,怪不得今天一回来就发现她的唇色如此鲜红欲滴,眼睛里水光潋滟得就差噙着两包泪了,为了引自己上钩,小丫头能忍着辣继续保持微笑,真是豁出去了,简直就是一女王蜂,果然世上最毒妇人心。
不过……宁铮自我开解,行吧,能让我亲,能为我张开她的小嘴就已经不错了,还挑什么挑?
宁铮就此想开了,更是表现得乐此不疲,奉九终于放弃了这种捉弄,毕竟——鲱鱼是真臭,辣椒也是真辣,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情太不划算,这也不是她唐奉九一以贯之的风格。
奉九自打结婚以来,断不了被宁铮有事没事地骚扰,她也慢慢地开始习惯了。
他现在有个很要不得的坏毛病,就是对着奉九上下其手也就罢了,居然还动不动抓着奉九白嫩的手在他硬邦邦的身体上摸来摸去,并有越来越往下的趋势,美其名曰“相互熟悉身体”,奉九自是不从,所以两人每天在床上也是相当闹腾,他们翻来滚去,打来斗去,宁铮有时不察,连脸上都挨过奉九好几脚,他也不以为意,好像目前只能靠着这种挨挨蹭蹭来抵消自己忍而不发的情o欲。
对于宁诤能强忍住不真正地碰自己,奉九还是满意的,看来留学还是有一定的好处,不论如何,宁诤还是比大老粗的老公公,要懂得尊重女性——最早娶的身为教书先生女儿的二姨太就是强抢来的,刚开始说好“两头大”,但实际上纳进来了之后一直还是妾室的地位,并没有与宁铮的生母平起平坐。
他去办正事了,奉九也没闲着,老帅派人找她过去大青楼,送来一大堆账本并一个在宁家各个产业里都算上稳坐头把交椅的账房文先生,这就是考校她查账能力的意思了,不过对于奉天财神唐家的闺女来说,这都不是什么事儿。
奉九早已料到,不慌不忙地从袖子里抽出一个金光闪闪的小算盘,不过一掌长,一掌宽,拢共十二档,颗颗小小的金质算盘珠做得精巧无比,左下边的算盘框上还拴着一块精致的绿翡翠貔貅,被盘得晶莹欲透,取这只神兽吞财不漏之意,精美奢华到差点没把文先生一双老眼给闪瞎了。
无论是这半年来的锦州银矿的账,还是宁军今冬被服的账,奉九都能又快又好地核算完,跟奉九一起盘账的文先生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么个年轻女子,一双纤手把小小的算盘打得飞快,一看就是老手,没一个时辰的功夫,她已经找出了所有故意做错的账目。
老账房双手一抱拳,以示对新上任三少奶奶的钦佩,回头给老帅汇报,忍不住把奉九狠狠地夸了一顿。
过了几天,碰巧老帅吃完了早饭,施施然出了大青楼的门,难得在自己的园子里溜达,忽觉卡了一口痰,正准备吐之后快:老帅土匪出身,虽说随着位高权重,卫生习惯已经大大改善,但哪能改得那么彻底。
再说中国男人随地吐痰积习已久,刚刚蓄势待发把脸一扭,要吐未吐之际,一抬头见了三儿媳奉九正从后面的小红楼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小花剪,老帅卡巴一下眼睛,喉头不自觉地“咕咚”一声,生生咽下肚去了。
身边亲眼目睹此景的亲卫差点没憋出内伤——何曾见过自家威风凛凛的老帅还有这等吃瘪的时候。
离得有段距离的奉九只能装作不经意地转过身子赏花赏景,过了一会儿才走过来,笑容满面地给老公公请安。
个子矮小的老帅背着手儿和颜悦色地看着奉九,和气得都没边了,“奉九这是要摘花儿啊?”
“是,父亲,我要插几瓶花。”
刚成为新妇的少女迎着阳光手持精巧花剪,颜比花娇,婷婷袅袅,无限美好,虽只穿着一双软底绣花鞋,个子却比穿了马靴的老帅还高上半头,老帅看得老怀甚慰,殷勤地说:“不够的话,让花房给你送来,如果家里没有,就让他们淘弄去。”
奉九感激地笑了。
这一笑,自认在花丛中打滚了半辈子的老帅也被这乍然如夏阳一般炫目的笑容闪到了眼睛,他眼一咪,真心实意地有点替儿子发愁了。
再过几日,就是老帅五十二周岁的阴历生日,宁军连年征战,亏空不小,为了显示他勤俭执政,体恤民生,削减不必要开支的决心,今年的寿宴过得极简单,贺寿的一律挡架,就是晚间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
不过能把一家人都装下也不容易,大青楼偌大的宴会厅开了三桌才算都坐下。
新婚第二天新妇也曾拜见过同族长辈,但宁老帅的直系血亲见得反而并不全,因为宁老帅的同宗兄弟及其家眷来了不少。
今天才是老帅直系血亲第一次聚的这么齐刷,看得奉九眼。唐家人口清静,宁家可不同,除了宁铮大嫂和大侄子鸿司,二哥二嫂和儿子鸿允、女儿雁英,剩下的都是宁铮的弟弟妹妹,年岁不大的小萝卜头们。
除了巧心,四姨太还生了一儿一女,分别是十二岁和七岁;五姨太生了四个儿子,最大的十岁,这也是五姨太特别受宠的原因之一;六姨太今年才二十,进门没两年,生了一个女儿不到两岁;七姨太最小,是新纳的,没有孩子。
孩子虽多,却没有因为兴奋大吵大闹的,不论大小都很守规矩,可见老帅治家之严名不虚传。
这七个小孩子穿着也朴素,不过是些材质较好颜色清淡的棉布衫子,站成一排跟等差数列似的。
二哥宁铖和宁铮板着脸把男孩子们先拉出来站到后一排,接着是巧稚巧心跟剩下的女孩子站前一排,等着宁军的专用摄影师给他们照相,这也是他们家的老规矩——在老帅生辰之日,孩子们站在一起照一张相。
一地大大小小的漂亮孩子,颇为壮观,不过其中两位也就是宁铖和宁铮还能被称作孩子?完全超龄。
宁老夫人在一旁坐着看得极其开怀。奉九在一旁站着憋笑憋得一肚子内伤。
六岁的鸿允和四岁的雁英跟他们不是一个辈分的,自然不用照,雁英的小手被堂哥鸿司握在手里,在一旁偷偷刮脸羞他们。
宁铮暗暗瞥了一眼在一旁坏笑的奉九,满脸无奈之色,心里想着今年是疏忽了,明年一定要废止这个规矩……自己的脸面在媳妇儿面前就这么丢光了,成何体统!
照过了相,宁铮被老帅拽到一旁的小会客厅训话,虽然政见日益不同,但宁铮还是一直沉默地执行父亲的命令。
关了门,老帅一落座就语重心长地说:“六子啊,你这媳妇儿选得是真好。虽然你小子别的事不靠谱,但在选老婆这事儿上,还是办得相当不错。”
宁诤笑了,忽然问了一句:“爹,您明明也知道她不是心甘情愿嫁给我的,怎么还能纵着我娶了她呢?”宁铮可不会认为拥有强大情报机构的父亲会对自己和奉九的事儿完全不知内情,并听之任之。
“我年轻时听过一句话,‘求而不得,辗转反侧’,虽然这几个字儿怎么写我不是太确定,但这意思,我懂。爹不希望你在这样的人生大事上有遗憾。”老帅踮着脚拍拍高自己一头还多的儿子的肩膀。
“而且,奉九这孩子人品好,又聪明又标致,只要你不过分,她就会把后院给你管得立立整整漂漂亮亮的。”
“怎么,爹也想我像您这样,多纳几房姨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