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九里 第73章

作者:奉小满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虐恋情深 穿越重生

  说完,又是深深的吮吻。

  “哈?你的口袋巾哪里去了?”

  奉九被他放开时,才发现他的酒红色口袋巾不见了,只留下光秃秃毫无装饰的口袋。

  “刚刚擦了汗,嫌脏,丢掉了。”宁铮轻描淡写地解释完,就搂住她的腰,“走,我们去跳舞。”

  他们回到大厅,马上有人上前邀约奉九跳舞,宁铮只能放手,然后他很不高兴地发现,她的太太连回来坐会儿的功夫都快没有了,经常是一支舞完了另一个人马上上来接手,真是让人不快。

  几支舞下来,奉九忽然看到舞伴变成了柯卫礼。

  这位高大挺拔的四分之一欧亚混血儿居然一脸愁苦,奉九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她安慰着柯卫礼:“明天我正好要去燕大找薇薇,我会好好劝劝她的。你要知道,薇薇确实是小女孩儿心性,在感情方面尤其迟钝,你也不要操之过急,还是顺其自然,可好?”

  柯卫礼早知道奉九是个聪慧的,没想到这还没开口,居然已经把自己的心思猜了个十足十,不禁面露感激之色。他这个人不善言谈,自觉在恋爱方面很是吃亏。

  他忽然想起一事,郑重其事地告诉奉九:“宁夫人,我也不怕你笑话,请如实转告薇薇,我母亲虽然是虔诚的佛教徒,但我信天主教,一直是童男子,以后也不会做乌七八糟之事,请她放心。”

  ……猝不及防听到这等个人隐私大八卦,奉九闹了个大红脸,只能强装镇定地答应了。

  夜色已深,曲终人散。奉九和鸿司被支产长胜开车送回王府,宁铮则在把奉九送上车后,伸头进去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回去不用等我,做个好梦。”奉九低声说好,宁铮关了车门,两手插兜,目送着奉天一号一路开走,这才抹把脸,转身去应付那群年轻的、广泛分布在各个领域的新锐们。

第58章 昙花

  夜幕深沉,周遭寂静无声,支长胜很快把车开回了王府,到了地方下了车,有值夜的下人上来引着两位主子回到住处;鸿司住在东边的跨院,奉九则在正房旁边的东厢,他们互道晚安。

  奉九一见鸿司的身影离去,维持了一晚上的笑颜疏忽消失不见,就好像百叶窗帘呱嗒一下撂了下来。

  奉九回到东厢,已经闻声而起的秋声忍着呵欠要服侍她,被她止住了,她让值夜的婆子给她打来了一盆温水,细细洗脸,又换水擦了擦汗湿的身子:这的条件实在不便,可见老帅也没打算久居于此。

  一边心不在焉地洗漱,贺四小姐从她身边踉跄而过的身影也不停地浮现在她脑海里:真可怜,那个女人爱得绝望的样子,真可怜。

  那张混杂着绝望、哀怨、微小的希冀、满满的恳求的娇媚容颜……小心翼翼地尽量不使自己讨旧情人厌的样子,忽然与已经逝去的母亲的模样重合起来,凭空书写了两个大字给她看——“卑微”。

  多好的反面教科书啊,奉九由衷感谢丈夫这个旧情人给自己亲身示范上的这一课。

  奉九漫不经心地换上了丁香色的素绉缎上下式睡衣,沉沉睡去。

  王府里本就没留几个下人,而她的睡眠质量一向好得惊人,但不知怎的,只睡到半夜就醒了,她看看床头小座钟,已是半夜三点。

  奉九到底还是起来了,披了一条白色的薄丝绒盖毯,信步穿过长长的抄手回廊,初夏清亮的月色遍洒楼宇、庭院,照得到处明晃晃的;朱红色的廊柱配上松绿色的窗框,极富美感。这百年老王府,不知有多少魂魄在此飘荡,但奉九毫不害怕——她也是奇怪,害怕有实形的动物标本,却不怕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害怕的无形的“鬼”。

  奉九倒是觉得晚上的顺承王府,来得比白天顺眼多了。她的心慢慢静下来,灵敏的鼻子忽地嗅到一丝暗香,一下子想到了白天时的那盆昙花。

  是不是已经开了?花开无人赏,这可让人有点感慨于它的“寂寞开无主”了。

  奉九被这缕似有似无的幽香魅惑着、吸引着,一直走到了东花厅。

  果然,那昙花扭嘴的花蕾已经开始上翘,外面包着的深紫色细长针状花托已经爆开,拳头大小的花苞也裂开了一个不算太小的缝儿,好似有一个神秘的世界即将展现。

  昙花又叫“月下美人”,此时月光透过花厅几扇绿框花窗照了进来,她蜷缩在宽大的圈椅里,侧扭着身子,托腮凝眸,静静等待身旁小几上的美人花开放。

  昙花没有叶子,有的只是状似叶子的叶茎,如同翠绿色的龙爪一般。慢慢地,像是有什么被禁锢了许久的东西破茧而出,一点点挣脱着束缚,伸展着臂膀,一朵洁白如雪的莲花台凌空而出,漂在空中,舒展着细长的白色花瓣,露出里面鹅绒黄的花蕊,幽然吐出馥郁的芬芳。

  又像是一位身穿雪白舞裙的仙女,傲然凌立于夜色之中,如此美妙……如此嚣张。

  此时,她和昙花优美的身影都沐浴在月光下,一同落在水磨石的地面上,分不出到底哪一位才是月下美人。

  可惜没一忽儿,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奉九眼睁睁地看着雪白的花瓣开始收缩,回卷,整朵花闭合,就这么头一耷拉,谢掉了;真好似一个精疲力尽的美人,才刚儿贡献了最精彩的舞蹈,自己却一丝力气也无,终不能优雅地谢幕离去。

  ……刚刚不是开得挺猖狂的么?

  奉九的困意袭来,她勉力睁眼看着,心底那丝冰凉已经荡然无存,头脑却是有种清醒的痛快:就为了这一刻的灿烂,需要积蓄至少整整一年的力量,有劲么?值得么?也许对于有些人来说,真是有劲得很呢。

  执迷不悟。

  远处似乎有脚步声传来,略显沉重,大概是喝了酒的宁铮回来了,他来来回回地走着,越走越急,期间好像还喊了一声。

  她含混地嘀咕着:“傻瓜……”不知是在说宁铮,说自己,还是说昙花;随后就已经彻底掉进了黑甜乡:奉九就是这样,一旦下了决定,就能抛开心事,了无牵挂地酣然入梦。

  忽然有些微的酒气向自己接近,还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扑近自己的脸,好像有人在脸上找地方下嘴,犹豫了好一会儿,睡衣袖子被剥了往上,胳膊肘随即被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满满含o住,轻舔o慢吮,猛然胳膊上有肉的地方又被狠狠碾磨了一阵子;紧接着身子一轻,有轻轻的话语伴着红酒的醇香传来,“不省心的小东西,睡个觉还带到处换地方的。”

  天色已大亮,奉九知道今天算是醒得晚了,也是,昨晚太折腾了。

  她一点不意外自己是在东厢醒来,因为昨天在花厅入睡前还挣扎了一番,后来觉得宁铮肯定会找到自己,也就放心地睡过去了,实在不想走回去了,太困了。

  她没有意识到,或者习惯性地拒绝去思考,自己为何如此笃定。

  更知道宁铮在这儿也没拉窗帘:毕竟成亲两年了,奉九不喜欢卧室拉窗帘的怪癖,宁铮怎么可能不知道。

  一觉醒来,精神还算饱满,只是觉得有点别扭,心脏有点难受。她发现自己侧着头,脸蛋儿贴在一方滑腻的皮肤之上,眼前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小小地矗立着。

  奉九眨眼,再眨眼,终于确认,是宁铮左胸上的那颗茱萸豆豆,而自己,是趴在他的胸口上:拜成亲这两年所赐,奉九对宁铮的身体也算熟悉了。

  她气结,好好睡觉不好么,怪不得噩梦连连,梦里自己被逼搬砖造长城,经常一块大石压到背上,怎么站起也起不来,原来就是他现在还紧缠在自己后背上的双臂所致。

  她赶紧从宁铮身上滚下去,又觉得实在好笑,不觉抿嘴儿笑了起来,忽然想起自己昨晚看完昙花的感悟,那笑容,终于慢慢地又收回去了,容颜也变得冷淡,看起来很不好相与。

  奉九这一下去,宁铮也跟着醒了:他们这些年轻男人昨天闹到半夜才散。一进卧室没找到奉九,可把他急得出了一头汗,本就没多少的酒意也彻底清醒;敲门问了秋声,当然也是做了无用功;后来忽然想起昨晚赴宴前,奉九对那盆昙花挺感兴趣,于是一路找到了东花厅,果不其然,奉九蜷缩在圈椅里睡得正香,还好披着毯子,没着凉。

  他猛然睁开眼的一瞬间,正好看到奉九用一种清冷的眼神审视着自己:这种眼神曾经很熟悉,婚前他不是接收到了无数次么?

  他心里一个激灵,一下子清醒过来,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么?

  他把脸凑过去,疑惑地问:“怎么了卿卿?”

  这声“卿卿”叫得顺口至极,就好像他一直这么叫她。

  “卿卿”是“竹林七贤”之一的琅琊王戎的夫人对他的爱称,假正经王戎刚开始还不乐意来着,觉得夫人“于礼不敬”,劝她以后可不要再如此了。没想到这位不知出身哪家名门望族的夫人却大胆地回复:“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

  不让我对你亲香?你个老不死的想让谁来亲香啊?估计“神采秀美”的王戎一看夫人如此爱自己,心里也不免得意得很,从此就默许了。

  奉九心下一叹:宁铮这个人,有太多的优点,而且能为他人所不能为——比如张大千伪作一事,宁铮的损失不可谓不惨重,但他居然能就此轻轻放过,还结下一段善缘,这就真是非常人所及了。

  奉九相信,他可能只是在情之一字上有所欠缺,人无完人;好在自己也已经认清事实,那么,应该不耽误两人做一对知心好友般互相欣赏的夫妻;虽然现在他对自己“卿卿”得厉害,谁知道以后会如何。

  就这样吧。再要更多,那就是强求了。

  奉九于是又笑了,宁铮这才吁了口气,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又一下,“为什么刚才那么看着我嗯?不认识了么?”

  “嗯,我是鱼托生的,听说鱼记性都不好……”

  “记性不好啊?”宁铮故作思考状,“这个好办,以后天天早上让你再熟悉熟悉我就全想起来了。”

  他侧着身子拘住奉九的身子,一双手开始上下游o走,没一会还不忘抓着奉九的手往自己身o下送,其实从上次在温泉,奉九已经不怎么抗拒这种行为了。

  不过今早可是不同往日,奉九突然抗拒得厉害,无论宁铮如何诱哄,她那使出吃奶力气的坚决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宁铮虽然还是笑着,但眼里的温度却是迅速降了下去,果然,最开始的感觉没有错,她又退回到满足于和自己做个亲人的那个位置去了。

  思及此,他松了手,只是还把她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她头顶上,但一只手还是不甘心地钻进她的睡衣,安抚地摩o挲着她光滑的后背。

  应该是昨晚发生了什么,让她有如此大的变化,难道他看到了贺四对自己的纠缠了?虽然贺四冲过来想吻自己,但并未得逞;他还生怕贺四的唇膏在自己脸上一擦而过时留下痕迹,特意把口袋巾拿出来蹭了又蹭,又嫌恶地扔进了饭店门口的玉带河里。

  宁铮不再逼迫她,开始静悄悄地自己思量:如果夫妻之间有情意,这种半逼半就堪称闺房情趣;如果是单方面的,就成了腌臜丑陋,他明白得很。

  两人起来后用过简单的早餐,今天奉九还有半天的时间,她会于下午动身回奉天。上午,她打算去看巧稚和爱薇。

  忽然宁铮接到了老帅的电话,这才知道老帅昨夜已到了北平,现正在怀仁堂办公:老帅一向神出鬼没,为的就是不让任何人揣测得到自己的出行规律以保证人身安全,他这种策略由来已久,也的确卓有成效。

  他提出个要求,让奉九去见他。

  宁铮听了,跟奉九一说,两人一齐纳闷上了。

  宁铮只好开车送奉九去见老帅,让今早过来报到的副官柯卫礼开另一辆,等着老帅见完奉九,由他护送奉九去看巧稚,当然还有文爱薇。

  怀仁堂坐落在中南海里,原本是前朝慈禧太后居住的仪鸾殿,也是她去世之所;袁世凯曾在此处理政务,所以从此之后,所有北洋政府首脑都在此办公,老帅自然也不例外。

  怀仁堂是灰布瓦歇山式两卷勾连建筑,红色古老钱菱花纹槅窗,裙板和绦环板上雕着万字纹底五福鹏寿纹,红色廊柱,可以想见当年的奢华和端庄大气。

  奉九站住,欣赏着这座命运多舛、几经烧毁被推倒又被修复的美轮美奂的建筑。

  宁铮叹息说:“谁能想到,就在这,”他伸出靴子尖儿点点怀仁堂前的路面,“还曾经通过一条铁路,慈禧天天坐着小火车往返镜清斋检查光绪功课。”这故宫里面修铁路也是当时中国一景。

  “这个败家老女人!”奉九恨恨地说。

  宁铮笑了,掐掐她的脸蛋儿,“你是真厌恶她啊。”

  “哪个中国人会不怨恨她呢?别的不说,你看这仪鸾殿,多美,都是样式雷家的手笔,他们雷家样式房掌案传了七代,故宫、天坛、颐和园、避暑山庄……都是他们家设计建造的。”奉九一说起这个就两眼放光。

  “我们家古董店曾收了他们家不少‘烫样’,也就是建筑模型,用纸板、秫秸杆、木头做的,材料平常,但用烙铁、蜡版一熨烫成型,就精巧得令人赞叹了——掀开一层还可以看下面一层,层层覆盖,只可惜这等手艺现在已经失传了。我们当初都喜欢掀着玩儿来着。慈禧多无耻,居然还要重修被烧了两次的圆明园,逼着雷掌案日夜赶工,两代雷家人就这么累死了,她怎么开得了这个口。”

  样式房是前朝掌管宫廷建造的部门,雷家七代作为掌案,给北平城留下了诸多有鲜明雷家特点的皇家圆林、陵寝和宫殿。

  “一家样式雷,半部古建史”,这些代表了中华文化最高建筑水平的文化遗存,多亏了雷家几代人的贡献;八国联军第一次烧圆明园时,慈禧太后跑了,位极人臣的大臣们跑了,雷景修的女婿为了保护园内建筑被当场用刺刀挑死,他妻子随即带三个孩子,一家五口自杀殉园。

  奉九一骂起慈禧就有点收不住口,宁铮安抚地捏捏她的手。

  还没等通报的勤务兵进去,迎头出来一个中等个子,国字脸,蓄着仁丹胡,穿着西装的土气的日本中年男人,旁边还跟着一个个子不高,穿着安国军中校军服的年轻男人,两人正在小声地用日语争论着什么。

  他们一抬头看到奉九和宁铮,都是一愣,随即打招呼的打招呼,敬军礼的敬军礼。

  宁铮和奉九回礼,寒暄了几句就分开了。

  奉九只觉得宁铮明显与那个军官要亲热一些,而对于那个男人……他刚刚看着宁铮,虽然面上带着憨厚的笑,但却让奉九觉得他不过是笑里藏刀。此时奉九已走过他们身边几步,禁不住回头一看,正好与那个男人不约而同回头的目光对上,双方都不觉一楞,只好再次微笑,各自转头。

  宁铮低声给她介绍说:“那个中年日本人叫土肥原贤二,是关东军派给父亲的日军顾问,最是善于装傻;年轻那个,是个退役的日本少佐,后成为浪人,名叫荒木五郎,中国名叫‘黄慕’,是我军第三方面军团模范队队长,此人对父亲和我都很忠心。”

  其实自上世纪初,日本就一直有把整个国家迁到东北大的巨大野心。为此,他们培植了老帅作代理人,但没想到,老帅光拿钱不干活儿,甚至制定政策大量引入山东人出关在东北扎根,使东北人口激增,让日本人在中国东北再次立国的美梦一再受阻。

  不过,老帅自然也不能把他们彻底得罪了,所以不得不接受已驻扎在金州的关东军派来的军事顾问,合同三年一签,到时候再换。

  在民国十五年前,曾做过老帅日本军事顾问的至少十五人,分布在奉天总部、吉林和黑龙江军署,其中和老帅关系比较好,也在大大小小的战事里起了一定作用的有与老帅同岁的日本贵族子弟菊池武夫中佐、曾任京师警务学堂教官的町野舞马少佐,及后来的松井七夫大佐,当然也有民国二十年后成为时任日本关东军司令的战后甲级战犯本庄繁。

  宁铮带着奉九,穿过雕梁画栋的前殿进入正厅,就看到老帅迎了出来,奉九已经有差不多半年多没见过老公公了,他穿着蓝长袍黑马褂,还是那么精神抖擞的,一双与宁铮几乎一模一样的微微下垂的眼睛闪着慈爱的光。

  “奉九来啦?快进快进!”

  他一边挥动手臂把奉九让进宽大的办公室,接着又用同一条手臂一挡,板起脸对宁铮说:“你就不必进来了。在外面等着你媳妇儿吧。”

  宁铮无法,只能在外面的长沙发上坐下来,耐心等着,不免猜想父亲到底要与自己太太说些什么。

  奉九一进去,就略略环顾了一下这间办公室,看起来倒是与帅府的书房没多大区别——巨大的紫檀蟠龙透雕两头沉书桌、官帽椅,错落地摆放于室内的大大小小的各式黑色水牛皮沙发,高大的书柜,散布的青花瓷花瓶,博古架上的各式摆件,要硬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从梁上垂下来几盏红色的宫灯,好像在在提醒着,这里曾有一个贪婪昏聩无能又狠毒的女人治理过天下。

  书桌后贴着一副楹联,不再是帅府里那幅“书有未曾经我读 事无不可对人言”,取而代之的是“智深须有忍 将勇贵能谋”,字体结构稍散,笔力不显,一看就是老帅自己的墨宝。

  奉九略略思索,这副楹联应该不是自古以来那些大家之作,比如上面提到的帅府里的那幅欧阳修的自勉楹联,而是老公公自提。

  对照老公公这么多年来的为人处世、治军治吏,奉九慨然:虽然老公公没多少文化,但他的通透达观,又岂是凡夫俗子比得上的。

  “九丫头啊,我今天找你来,是想问问你……你也知道,这该死的北伐军又集结起来了,就要打到北平了,你说,我是跟他们接着打呢,还是干脆撤回关外,大门一关,乐得逍遥呢?”

  奉九目瞪口呆,这等国家大事,确定要与自己这个虽然对局势很关注,但注定算不上有多少见地的人商量么?

  奉九忽又想到,自己的公公,极其迷信,也许,他只是觉得自己算得上是个吉祥的人,就好比他总带在身边的七姨太,就是因为他觉得,自从收了跟他玩“斗什胡”总能玩到一起去的天津小李妈“天宝班”里的这个清倌人,自己的运气越来越好,旺夫,所以才总是与她同行。

  可能也是因为类似的缘故,所以才想讨要主意吧?大概也是病笃乱投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