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卿如许 第25章

作者:有月无灯 标签: 复仇虐渣 宅斗 穿越重生

  吴老夫人点点头,也觉得林家做人实在不大不厚道,便问:“当年贤侄这婚事像是圣上钦点的?”

  季候氏摇了摇头,“圣上那年说了文武本一家,加之林家又有亲近之意,老伯侯这才起头和林家结了亲事。”

  吴老夫人若有所思的笑了笑,顺嘴却说起别的,“今日这来的人倒是不算少,我还要趁老姐儿这寿宴替家里的哥儿看看!”

  “那可别客气!”季候氏笑起来,“瞧着哪家合适,今日寿星脸大,我老婆子还能替你牵牵线。”

  吴老夫人也没客气,碍于小辈在场,只拉了季候氏和罗氏凑在一起小声扯闲。

  婉茹尝了核桃又吃了福禄饼儿,几杯茶水下肚,就开始坐不住,挪了两回凳子,忍不住悄悄扯了扯九思的袖子,悄声道:“三姐姐,陪我出去走走......”

  九思正坐着无事,扭头看到桌上空下来的碟子,笑道:“你现在吃这么些,中午可是有宴席的,到时看你怎么还吃的下。”

  旁边坐的几个罗氏家里的姑娘闻言纷纷笑起来,婉茹羞红了脸,问她们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季妗仪的起身去请了罗氏的准话,罗氏扬扬手笑起来:“晓得你们跟着也坐不住,就跟着九思出去走走罢”。

  季候氏颔首,又嘱咐两句:“让丫鬟把披风手炉都捂着,几个姐妹去看看微山湖那边的梅花,找个暖阁坐着看,这外头天寒地冻,莫要待在风口上,冷风捎一下明日定要头疼的。”

  九思拉着季候氏的手一一应下,一众丫鬟婆子围簇着就出去了。

  内院要安静许多,东跨院紧着阁楼外头架了戏台子,敲锣打鼓的声音隔着远还能听到些,这个时候还算早,再等上一刻钟宾客都引过去才会唱起来。

  微山湖那一处的早就冻住了,连着假山看上去也是冰坨子,沿游廊过去近岸种了一院梅花,挨着暖阁已经烧了旺旺的炭火,进里头脱了斗篷的帽檐,才觉察鼻尖都被冷风吹得通红,姑娘们围着火盆坐成一圈,九思丫鬟先上热茶来。

  身子暖和起来,姑娘家的话就多了,正说起外面梅花的品种,季妗冉的突然凑过来,“方才听叔祖母说婉清姐姐病了,那得的是什么病?”

  四个人兀然静下来,季妗仪打眼色去止住季妗冉,一边干笑了两声:“我这妹妹就是爱操心。”

  九思喝了口茶,笑着没说话。

  季妗冉像是看不到季妗仪的眼神,看了九思一眼,撇了嘴只管快言快语:“也不知道是什么病,连寿宴叔祖母都不肯放她出来...”

  季妗仪双目微睁,只想伸手去捂住这庶妹的嘴,见她还愈意说下去,厉声喝道:“季妗冉,你若是管不住这嘴巴,我便叫母亲把你送回去!”

  季妗冉顿时的一蔫,哦了一声,便坐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翻手烤火。

  平日里这庶妹再怎么是个不会说话的,却也没这么不把门儿,什么就往外胡说,季妗仪不禁头疼,她转身拉过九思的手,温声道:“九思,你莫要多想,她就是个没脑子的,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九思抚了抚腕上的墨玉镯子,笑道:“怎么会跟妗冉生气,叔母这样对我好,我们又是亲姐妹。”和一个庶女又有什么好计较的,何必掉了自己的份儿。

  季妗仪听出些意思,自己这个堂妹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很是有些嫡女的气度在,便高看了去亲手给九思倒了茶,让她端着:“你手这样凉,多喝些热茶暖暖。”

  九思笑着道了谢,承下的一番好意。

  婉茹本就和她们熟悉,没一会儿又热闹起来,九思听她们玩笑想起前头还有许多事,也该亲自过去看看,起身说了两句便带着丫鬟婆子往外院去了。

  人还没走到福熙堂,半拢匆匆忙忙从塔子松林里撞出来,连着眉毛眼睫冻得全是冰碴子,脸蛋冷的青紫。

  许妈妈定睛看才把她认出来,忙拿了帕子上去擦她脸上的冰碴子,“你这丫头时从哪儿回来?慌慌张张的弄得满身都是雪渣子。”

  半拢说了个我字,胸口的气儿还没来得喘上来,叉着腰吁了两口,九思让采锦过去扶她,顺着回廊转进僻角的一个耳房里。

  许妈妈亲自去看了四处,把窗子合紧,才过来朝九思点了点头。

  半拢两口热茶下肚,打了个颤,才从衣襟贴身的内袋掏了个糊成一堆得纸团来。

  许妈妈有些错愕,伸手拦住,“这是从何处来的东西,就敢胡乱接了给小姐?”

  半拢捏着纸团愣住,急了一头汗,慌忙小声解释道:“这不是胡乱接的,给我的人说是和咱们二老爷有关系,我这才忙着赶过来交给小姐。”

  九思身子微微一顿,绕过许妈妈的手臂把纸卷拿过来。微黄的纸卷皱巴巴一团,展开来只小指长宽,只写了一个“启”字,字不甚工整,歪歪扭扭倒像是不识字的人照着画的,纸面也是脏兮兮的样子。

  九思仔细看了,把纸片捏在手心,问半拢:“这是何人给你的?”

  半拢打量着九思的神情,不安的搓了搓手:“您让我盯着富春居,今日那边林家的人来了,我呆着怕被发现,就跑去西侧门跟那个守门婆子闲话,后来婆子走了,一个像是断了手的乞丐过来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许妈妈狐疑的看着她,半拢慌忙摆手,“我定是不肯的,那人却说这个和二老爷有关系,一定要交给小姐,我一路跑回来生怕被别人看到了。”

  九思凝住眉,又问:“你可记得他的样子?”

  半拢想了想,摇头道:“那人一身打了补丁的灰布衫子,从头到脚遮严实了,嗓子都像是被烟熏火燎过得,哑的连说话都费力。”

  那是什么人?又写了个启字?

  九思撑着额把纸条翻出来又看了一遍,后宅妇人掺和不进前朝之事,何况东苑现下翻不出水花,这与季婉清和林安素没甚关系。独独一个‘启’到底是什么意思?断了双臂又是嗓子沙哑的人,衣衫破烂,莫不是替别人传信的?

  这遍临安,能想起和父亲一案有点牵系,又能帮到她的似是只有那个人了。

第41章

  父亲的冤案早已洗清, 若是这字条和其中有什么联系,这个时候才拿出来,意义何在?

  九思手落下来扶着圆桌边缘,沉思许久才唤来芙巧:“你出去看看, 客人可都去戏台子那边了?”

  芙巧应声出去, 疾步往福熙堂走了。

  许妈妈候在一旁, 低声问:“您是要去见谁?”

  九思点了点头,一双眸子看着她, “从前见过的。”

  许妈妈心下揣测出些苗头,直觉不妥, “今日人多眼杂, 您见的若是女眷那倒没什么,若是外男那便说不清楚啊。”

  九思目光落在雕花窗月白的桃花纸上,却笑了笑, “妈妈不必紧张, 次次都是我去相求, 别人愿不愿意见还不一定。”

  许妈妈听了蹙起眉来, 犹豫片刻,“您都说不准话了,那作何冒这个险呢?”

  九思喝了口茶水, 缓声道:“凡事坐以待毙总是被动的,父亲一案虽已清正,只是想起那时候被抄家便是几封信书信的事情, 这纸条冒出来,我心里不安。”

  许妈妈默然不语,九思摁了摁胸口,一双眼睛清明沉静, “我身边只有您,这事情换了芙巧采锦去,我都是放心不下。”

  这也实在太明目张胆了,就在老爷夫人的鼻子底下犯事儿,许妈妈眼皮微跳,“要是老夫人知道了...”

  许妈妈终叹一口气,点头应下。九思一颗心落下,笑了笑,“您只管带了人过来,途中出了岔子,裴大人主审父亲一案这满城人都是知道的,咱们打着祖母的名号不怕圆不回来。”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许妈妈也想的通透,等芙巧回来说女眷都往戏台子那边去了,她才抬步往外去。

  许妈妈出去走过回廊,离着宴席堂口近了,喊住一个端着茶水的丫鬟,问:“大老爷在何处?”

  丫鬟有些脸生,却晓得许妈妈是三小姐身边的,恭恭敬敬蹲身道:“大老爷正在门厅处陪客说话呢。”

  许妈妈往那处望了望,低头看到她手中新泡的茶,冷风微微一打味道透出来,这是宫里赏下来的武夷山大红袍,大老爷平日可是舍不得喝的,今日却拿出来待客,许妈妈笑着赞叹道:“这么好的茶也只有大老爷拿得出来了。”

  小丫头眉眼漏出些得意的神色,低着头也没收敛住,“妈妈有所不知,这是上头赏下来,大老爷今日特意吩咐拿来招待贵客。”

  许妈妈便又跟着夸了两句,无事一般的顺口问道:“我常在内院走,若说外头的贵人,见的还没你多咧,也不晓得是什么样的贵客,大老爷舍了这样的茶水招待。”

  丫鬟四处看了盯梢的妈妈不在,才凑过去小声说:“您管理内院自然不知道,便是我常在外院端茶递水,有许多都认不清,只晓得那都是朝中的大官员。”

  小丫鬟目不识丁,囫囵没说出个名目来,许妈妈听完笑了笑,“那你莫耽误了正事儿,快过去罢。”

  许妈妈便看着她顺着穿廊过去,又沿着回廊拐进松鹤堂左边一处暖阁。

  暖阁正对庭院,虽连着宴客的松鹤堂,入内却有垂花门隔开,比起宴息处的热闹喧嚷,这里实在静的很。许妈妈立在回廊上碰见出来的小厮,出声唤住,“裴大人可在里头?”

  小厮打量她两眼,看到许妈妈腕上的金镯子,谄笑道:“正是咧,妈妈可是有什么吩咐?”

  许妈妈笑了笑,“老夫人着我来请裴大人过去说话。”

  小厮又看她两眼,怪道:“老夫人要请裴大人,怎地不是刘妈妈来?”

  许妈妈却皱了皱眉,不耐道:“刘妈妈那边还忙着,我才来跑这一趟,老夫人那边等久了,你担待的起?”

  小厮忙躬身告罪:“妈妈莫恼,是小的多话,这便进去请裴大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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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阁里坐了少许人,季宗德看着丫鬟上了茶水,又看着那边荣国公,九门提督和吏部户部两位尚书大人皆是端着喝了一口,他才歇下一口气,过去拱手堆笑道:“今日家母寿宴,大人们能赏光赴宴,实乃我等荣幸,茶水粗鄙,还望大人海涵。”

  荣国公饮了口茶,笑了笑,“令堂高寿,我们都是以晚辈的身份来做祝,季伯侯莫要客气,外头客人该招呼的便去招呼,难得一日休沐,能在这里安静的喝喝茶说说话就已经足够。”

  季宗德哪里不懂其中的意思,顺应着一笑:“那下官便出去招呼客人,还请各位尽管好好休息着。”语罢便躬身退出去了,出门口吐了口气,转身唤来丁管事,让他着人守着这一处,莫让闲杂人走进了。

  丁管事点头应下,季宗德亲自去看了守在四处的小厮,才放下心来,回身往松鹤堂去,走了两步眼角扫见一个穿了靠色比甲袄儿的婆子领着什么人往福熙堂去,那人一身鹤青团云大襟袍,旁边两名灰衣护卫随侍。

  季宗德步子忽定住,疑惑不已:“那不是裴尚书?”

  丁硪定睛看了,点头道:“正是咧。”

  季宗德皱了皱眉,婆子身上的衣裳几分眼熟,他眼睛盯着人影消失,:“他跟的是九思身边那个许妈妈?”

  丁硪脑子转的飞快,正色道:“方才老夫人着人来请裴大人过去说话,刘妈妈正忙着,才叫许妈妈过来的。”

  “啊...”季宗德一下了然,又想起暖阁里面这几尊大佛,心下喜忧参半,叹了一口气,“今日确实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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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思在耳房里候着,喝下两碗茶,心里有些乱。打眼去瞧屋子里才发现这里实在过小,黄花梨制镂空卷草雕纹的亮格柜靠墙而立,里头排布了几个颜色素雅的宝瓶,屋中央不大不小一暗八仙雕饰的红木圆桌,靠窗置了月牙台,上头插了开的正盛的红梅,再多的摆件也只有挨着月牙桌边上的两个圆脚凳了。

  好在收拾的干净。

  一屋子人都静的很,到门口两声轻叩,才回过神,九思一下站起身,又觉察自己这动作太过冒失,稳了稳身子让采锦过去开门。

  房门开了略半,许妈妈走进来侧过身,才见到后面的裴长仕从门外跨进来,鹤青的大襟袍,眉眼收敛了些温润,背衬着外面细雪皑皑越发列松如翠。

  他见着季九思也没什么讶异,只笑着看了她一眼,就坐到圆桌边上。

  九思屈膝行完礼,又接过茶水亲自给他倒上,“裴大人知道是小女着人请您过来?”

  瓷白的茶杯落到桌上,裴长仕隔着杯中丝丝白气看那一点细白的指尖收回去,才抬起头来,神情有些意味不明:“季家就只有季三姑娘敢让人打着季老夫人的幌子,明目张胆的来请我。”

  这样子的人面上瞧着温润,实则脾气捉摸不透。

  九思摸不准他的心思,只能低头告罪,低声道:“小女请大人过来,实在冒昧,但也实属无奈之举。”

  裴长仕一手持着茶杯,没有出声,季九思抬头去看他的神色,晃眼扫到他手中的白瓷杯子出神,头次觉得家中的茶器这样小小的一个...

  她忽的回过神来,想起裴长仕是刚从外头进来,应是极冷的,从袖子里面翻出暖手的袖炉,放在桌面推过去,“大人若是不嫌弃,就用这个袖炉先暖暖手,比那个茶杯有用的多。”

  裴长仕看着面前梅花形状又錾刻海棠攒丝镶宝翠的精巧手炉,片刻哑然,尔后便是一笑,伸手把炉子拢进袖子里,一点苏和的香气近身,裴长仕顿了顿,“多谢季姑娘好意。”

  季九思见他收了手炉,话到嘴边终于说出去,“大人过来,小女是想请您帮忙解惑。”

  这三番五次的帮忙,九思又有些说不下去,捏到袖中那一张纸条才继续道:“之前祖母病危也是大人相助,病因就是祖母手上的的扳指暗藏玄机,那扳指是从前我祖父留下来的,后头大伯父和我二姐姐经手过到我祖母手里。”

  裴长仕把左手的茶杯放在圆桌上,淡淡道:“略有耳闻。”

  那便是知道.....

  季九思悄悄松了一口气,“扳指中的毒物乃漠北一带的蛇毒,这样的法子实在阴损的很,于此我才让下面的人盯紧了...我二姐姐那边,大伯母娘家姓林,您可能不太清楚。”

  这样的内宅小事,怎么劳动一个朝中二品官员时时刻刻去看着谁家与谁家结亲呢?

  裴长仕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

  九思却在心词措辞,纠结半响才道:“大伯母有一庶妹唤作林安素...早些年嫁去了章家,她膝下一子与我二姐姐年岁相近,这母子二人与季婉清关系也似是很不错,时常书信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