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卿如许 第6章

作者:有月无灯 标签: 复仇虐渣 宅斗 穿越重生

  九思从碟子里抓了一把冬瓜糖给她,温声道:“怎么了,这样着急跑回来。”

  半拢抬起头伸手来接,九思才看到她眼角被擦得发红应该是哭过的,又问:“在外面被谁欺负了?”

  半拢摇摇头,低下头闷声闷气道:“那些人好生不讲理,那日明明是齐婆子过来闹,小姐才打了她出去,崔吉竟说是您把她打死了的。”

  九思吐出嘴里的枣仁,皱眉道:“什么打死了?”

  半拢面上一下气愤起来:“就是齐婆子,宅子里的人都私下里偷偷讲齐婆子是被您给打死的,我听崔吉说的。他在外院马厩里给大老爷看马,早晨从西角门儿出去看到一个灰扑扑的人影倒在地上,他以为是醉酒的汉子,结果把人翻过去却是个满脸都是血的婆子,脑袋瓜都给敲碎了。”

  “这是什么胡话?”芙巧从外间冲进来,手叉在腰间,小脸涨得通红,“那日明明是齐婆子来闹,把奴婢头发都拽掉了一大把,怎么打晕了她丢出去变成咱们姐儿把她给打死了?”

  半拢往上撸了袖子,露出一段结实的小臂要往外去,“这些人就是欺负小姐是从外面回来的,等我去打他们一顿满地找牙,看谁还敢乱说。”

  采锦忙拦住她,“你们一个个急窜什么?你这样去不是给小姐惹麻烦吗?齐婆子是几天前立着从咱们院儿走出去的,府里大把人瞧见。况且那老婆子死在东角门,早晨才被牵马的小厮看到,要是胡同里有其他人看见早就闹起来了,这死人还掐着点来算,就只有我们府里的人做得出来。”

  九思意外的看她一眼点点头,采锦是能担大用的。

  “那怎么办?”芙巧往前两步,心里发急得很,“总不能让他们平白就坏咱们小姐的名声。”

  九思安慰的拍拍她的手,“莫急,这院子是祖母把持着,要不然这些人也不是背地里嚼舌了。”

  芙巧和半拢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乱晃,瞧着小姐还是悠哉悠哉不甚在意的模样只能干着急。

  采锦却明白,明日老夫人要给收拾大夫人立规矩,齐婆子的死必然和富春居离不开;只是现下那边的人怎么还敢让消息散开,闹得最后收不住场被老夫人知道,倒霉的必然还是她们。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部分开始会走一些男主剧情了~

  特别欢迎小宝贝点评文章,无论表扬还是批评,兔几都会非常感谢并且会认真地看!!!

  记得收藏呀!

第9章

  节气入了深秋很快就往冬季里转,辰时已至,天还麻麻亮,这一路过来花藤架子上还瞧得见夜里蒸腾上来的水珠。

  九思到了世安居,大夫人带着季婉清和季婉茹已经在了。刘妈妈正指挥屋里的丫鬟把窗子支起来,季候氏也刚从床上起身,隔着帘布屏风能瞧见里头宝珠,落玉正在伺候梳洗。

  既是来立规矩的,那就没什么好讲究,干巴巴的站在外间堂里足足有一刻钟,季候氏才出来,鬓发干干净净的梳到脑后挽成一个髻,一身利利索索的素纹团花湘蓝缎袄裙,稳稳当当走到正中的圈椅上坐下,精神气十足。

  大夫人带着身后几姊妹请蹲安礼,季候氏没叫她们起来,底下人便是一动不动,头埋的低低的。

  过了好会儿,才听见季候氏发话:“我年纪日益大了,本不欲再多干涉院子里的事情。上次卧床不起家宅里就颇多风声雨声。我虽是老了,却不是不中用,底下的人做了什么事犯了什么错,老身我看的明明白白。以后除去偏阁的姨娘们,那些夫人小姐每日这个时候都要过来例行请安立规矩,可记得?”

  底下齐齐道一声“诺”。季候氏扫了一眼下面几个黑压压的脑袋才道:“那起来吧。”

  林氏已是多年没有起的这样早了,还蹲在地上大半响小腿肚子都撑麻了,冬忍上前扶她,季候氏淡淡道,“林氏和二姐儿起来做什么?”

  这两人方起了一般的身子又忙蹲下去了,季候氏扳指取掉后就在腕间挂了一串菩提子,手指一颗颗慢慢捻着,目光直视下首的两人:“吴家请了金涵家的来说亲,你昨日回去同宗德商量的如何?”

  “媳妇...”林氏嗫嗫嚅嚅:“大爷也觉得还是再等等看,吴家哥儿虽不错,但婉清毕竟也还小...”

  季侯氏声音发冷:“翻年二姐儿便十六了,哪家姑娘不是及笄前便婚事早早定下了?若不是我提点你只怕还要放任二姐儿在家中不管,身为一家主母胸中没有半点成算,不知道早点请了教养嬷嬷,就把自己家的女儿蹉跎住,养成一副什么样子你才满意!”

  林氏躬着身心里直喊苦,她怎晓得这老泼皮今日气性儿这么大,面上越发绷不住,福下身去喊了声咽着嗓子喊冤枉,“母亲这可错怪媳妇了,我也是为了您想着,九思刚回家多在您身边留些日子,等翻年过去再给二丫头相看合适的,后面依着序再到九思和婉茹两个...””

  季侯氏最烦女子无事便哭哭啼啼的模样,扬手把案几的杯子摔倒地上,一声脆响,林氏一个哭嗝打了一半吓得咽下肚里去,屋里众人皆是敛色屏息。

  “你倒是会还嘴!”季侯氏重重的一把拍到案几上,“刘妈妈,取《女诫》来,让她去廊上跪着先读上一日!”

  刘妈妈诺一声去架子上取了书来请林氏出去,林氏眼泪一股一股往下淌又不敢哭出声,若是跪在廊上正朝着大院儿门口,丫鬟小厮来来往往的让她以后怎么在季家立足?

  “祖母......”季婉清往前匍匐两步,被刘妈妈挡住。

  季候氏瞥她一眼,语气很重:“长辈训话你不要出声!”

  季婉清娇弱的垂下头,髻上的珠钗微微晃动,睫上挂着些泪,紧抿的嘴唇被咬出发白的色儿来,瞧着很是可怜见的。

  林氏双手举着书跪出去,在廊上一字一句的读,还没读上几句就被季候氏厉声打断,“第四句你就读漏了,想来平日里便是个睁眼瞎,脑子混淆不清专受别人蒙骗。”

  林氏没敢反驳委委屈屈道了一声:“是媳妇愚钝,愧对母亲教诲。”

  季候氏不耐烦她装模作样只会做低伏小,招过宝珠道:“你出去盯住大夫人,声音不准弱了,不准一字一顿,得给我清晰响亮顺顺溜溜读下去。这七篇什么时候会背就什么时候不用跪在外面,不然明日过来还是照样儿。”

  宝珠恭恭敬敬站出去,把季候氏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林氏应了才叫刘妈妈把门屋关上。

  季婉清还跪在地上,原先她和林氏还是蹲安礼,季候氏砸了杯子两人才双膝跪在了地上。本来是闺阁里娇娇的养出来的女儿家,哪里遭过这样的苦?即使季婉清这样心思重的人,都有些熬不住,额间渗出点冷汗来。

  屋里静了半响,只有林氏在外面读书的声音,宝兰重新给季候氏斟了茶,她慢悠悠喝一口:“你可知道《女诫》第四篇说的是什么?”

  季婉清脊背挺直,声音还稳着:“回祖母,《女诫》讲的是妇行篇,其意为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

  季候氏不疾不徐,面上没甚么表情,又问:“那你可有按照上面所说的一一践行?”

  季婉清俯身一拜,“回祖母,婉清日日熟读女四书,谨遵上头的教诲,从不敢逾越。”

  “二姐儿,你心不诚。”季候氏眯着眼盯住她,因上了年纪的缘故眼睛有些不甚清亮,季婉清埋头仍旧一身冷汗。

  许久季候氏才挪开眼,叫刘妈妈唤了富春局那一处的管家婆子来,齐婆子走了,消息倒底没往季候氏这边漏半点风声,底下很快顶了一个新的管事婆子姓常。

  季候氏看到常妈妈只觉得是个有些眼生的,问了句:“从前的齐婆子何处去了”

  常妈妈胆儿小,眨巴一双豆豆眼儿期期艾艾半天,没才挤出一整句话来,“奴才也晓不得,齐婆子许是回乡去了吧。”

  季候氏看她一副滑猴样,怎么担得起半个东苑的管事,又能办的成什么事儿,便摆摆手让她下去。看到地上季婉清堆了满脸阴私账,心里就越发觉得林氏不成气候,挑出来的奴才是这副模样,养的女儿怎地又这般心思狠戾。

  季婉清在站了许久,季候氏让她坐下,语气淡淡却极严厉:“日后你每日都要过来,三个姐儿就在内院沁凉阁里一同练字、绣花、学着管家。你打小养在你母亲身边,我从不干预,你自己心里头明白过错在何处,今日你就去季家祠堂里面反思着,女子还是要乖顺些才好。”

  季婉清一颗泪从面上盈盈落下,蹲身一礼:“婉清明白。”就往外去了。

  季候氏让宝兰去前院跟管事说一声,下午大老爷从衙门回来先到世安居来一趟。

  一旁的季婉茹哪里晓得祖母今日将嫡母与嫡姐发作一通是为什么,她年纪小平日里不常跟祖母待在一块,今日里瞧着心里就害怕,缩在凳子上掐着手指甲不敢吭声。

  季候氏没留九思用早膳,让她带着婉茹去自己院子里,免得姑娘家拘束,婉茹就高兴起来,出了门瞧见林氏还跪在廊上,脸上笑容才收起来,九思拉她才迟疑着往碧霄院去。

  这个时候的婉茹还小,看到桌上的珍珠丸子、糯米饭就喜笑颜开的,没人丫鬟净了手就拿了筷子夹,她身后的丫鬟长得胖胖圆圆悄悄拽了她的袖子,才停下来。

  九思没大在意,上辈子在季家和这个堂妹同桌用饭的机会不多,但嫁去裴家后却常常一个屋子里呆着。

  刚开始婉茹还只是个陪嫁,九思嫌碍眼就让婆子把她关到后院柴房里。裴珉寻不到季婉茹,新婚当晚就头也不回的去了。回门时候裴珉都还未入她的门一次,她还曾朝季婉清哭诉,季婉清便教她把这婉茹留在你房中,不怕裴珉不过来。

  九思便听了季婉清的话,把婉茹贴身放着,裴珉那时候常常来她屋里,她还暗自欣喜了好久。

  那日午睡醒来,跻了软鞋下地,本想取本画本子瞧瞧,却隔着雕座中间的格隙瞧见婉茹在齐理书册,而另一头裴珉匿在书架子后静静看着季婉茹,神色温柔。

  那样子的眼神,九思从未见到过,心中千万只虫蚁嗜咬,嫉妒扎根许久最终萌芽。

  当天晚上,小厨房熬了烫滚滚的砂锅粥过来,九思叫婉茹干手上去端着,一双柔荑烫的满手黄脓疱。

  她心里头有些痛快,裴珉这下如何还喜欢的了?

  裴珉回府中看到后,当即神色一凛,把婉茹拉到自己身后,俊脸上连平日敷衍的笑也没了,冷声质问她:“你当日不守妇道在国公府里表明心意,我便与你说过珉心有所属。你既执意求了婚旨,为何做不出宽容大度的模样来背地里尽是毒妇的嘴脸,从前只是于你无感,此后我瞧你便觉得厌恶至极。”

  语罢着人封了院子,带着婉茹离去,隔日便被抬做了贵妾。

  婉茹被包子烫的把手甩来甩去,九思让采锦拿了张冷帕子进来 ,又取药匣子抹上创伤膏,婉茹看看自己的手,又睁大眼睛看她,脸蛋渐渐红起来:“三姐姐,那包子只是烫些我有嘴馋等不及它凉下来,并未烫伤的你不必如此紧张。”

  采锦在身后正经道:“四姑娘可要注意着,小女孩儿手娇嫩很容易遍烫着了,咱们小姐也心疼呢。”

  九思点点头,面上浮出点怅惘的笑容来,从前自己到底是年少不经世事。

第10章

  季宗德下衙门似乎比平日要晚些,进门儿就把官服斜襟领口敞开了一截,身上还有些酒气,随侍的小厮王二双手捧着乌纱帽唯唯诺诺的跟在他身后。

  候在内仪门的廊上徐管事慌忙迎上去,“老爷,老夫人让您过去一趟,说是有重要的事儿找您。”

  季宗德面上几分不耐,甩手往世安居去。

  他进来的时候季候氏正和九思用晚膳,九思侧身问安,他没甚在意,挑了一个凳子在桌边坐下。

  季宗德周身一股酒味儿,衣襟还有些乱,季候氏蹙了蹙眉,一句话到嘴边变成叫刘妈妈先加一副碗筷,又问他:“用饭了吗?朝中最近可忙?”

  他方才在外食的肉还哽在喉间没有消化掉,看到桌上素几样的小菜更没什么胃口了,碗筷拿上来只好陪着吃两口,回答道:“礼部这几日筹备年节的事情,还有些繁忙。”

  季候氏抬头看他一眼,夹面前碟子的菜吃,又问:“你如今也是从五品的官员了,在外要奉公守法、严于利己。切勿逞口舌之快,只贪图富贵。”

  李宗德吃了一口腌脆黄瓜,酸的他一个哆嗦酒醒了三分,敷衍几句:“儿子知道,这话您都说了几十回了。”

  “若是你真知道,我还会再讲吗?”季候氏把筷子拍在桌上,气的发笑:“你一进门一身酒味,我便晓得你定是同之前的一群狐朋狗友同去哪里的娼馆喝了花酒回来,你那个婆娘管不了你,老子娘还不能管了你吗?”

  季宗德懒懒散散的回道:“我在朝为官平日里必要应酬,若是不与同门一道去,别人必定要排挤我,那我以后如何在礼部呆呢?”

  季候氏摇摇头:“竖子,真是不受教,随你怎么便罢,皇帝向来不喜臣子结党营私,也禁了你们往秦楼楚馆去,那些个神机营的人可不是你母亲,被你两三句话就敷衍过去的。”

  季宗德面容崩开一个笑:“母亲,您在内宅您不懂,这些条条令令明面上如此,实际上又有几个人遵循呢?儿子做事自然是掂量着轻重的。”

  季候氏一口粥没落进嘴里,丢了手里的瓷骨勺子在碗边打的蹭响,“回回与你说道理,你混是不听,难道偏要犯到牢狱之中,让我这个腿都迈不动的老母去赎情?”

  哪至于就这么严重?季宗德心里犯嘀咕,忍不住道:“那同去的人还有章明达和他手下一帮学生呢,像裴尚书哪回不是他在?那群人又哪个不是身居高位还知错犯错的,这些人都没挨着,我在个小喽啰又怎么挨得上。”

  季候氏筷子指着他,叹一口气:“你倒是还有些自知之明,晓得自己的分量。那你可晓得一旦出事,挡灾的便是你们这些小鱼小虾?”

  “知道,知道。”季宗德漫不经心的应,“您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儿子时时记着呢!”

  一顿饭下来,桌上几碟子小菜吃了干净,季宗德砸砸嘴:“母亲,您这晚膳实在素了点,怎么也要多些花样啊。”

  季候氏遮面吐了漱口水,拿帕子擦拭嘴边,“你日日酒池肉林里过,定不然不知道这当家的苦,这点你还不如九思。”

  季宗德可不想自己还被数落,顺着季候氏的话往九思身上转:“那是您教得好,九思这身上的气派瞧着就是您跟前出来的。”

  季候氏哼一声,“得了吧,我找你过来只是想问问清姐儿的事儿,那吴家我瞧着倒是不错,怎么你和林氏两人还瞧不上别人的样子?”

  季宗德唉一声,“儿子也觉得是可以,吴家的孩子在翰林院我还遇到过几回,虽然有些古板书生气,但年纪轻轻如此作为确实数一数二。只是婉清不大喜欢,想要在府中陪着她母亲,我想着孩子明年再定也不迟。”

  “你们做父母的不能跟着孩子一起瞎胡闹,姑娘家那是能耽搁的吗?”季候氏指节敲在桌上,“吴家家风严正不说,那一家世世代代都是翰林院的肱骨,吴哥儿现今只是个篆笔,日后却是赴他祖父的后位的。这点你们怎么都没有想明白?”

  季宗德一下恍然大悟,心里直道失策失策,又怪林氏愚钝将自己都绕糊涂了,忙拱手:“这事还要请母亲多多关照着才行。”

  季候氏道:“这是自然,我昨日就递了帖子邀吴家夫人过来,林氏院子里的菊花九思说开的不错,等人过来一起看看。”

  “母亲考虑周到。”季宗德很是高兴的样子,拱手又问了安,便大步走了。

  富春居晚膳才撤下去,林氏听见丫鬟通禀说是大老爷过来了,忙换了一身衣裳,揽着妆镜照了许久才出门口去迎。

  季宗德远远过来,一进门儿就闻到股子腻人味儿,比秦楼楚馆的姑娘身上还呛人,他掩住不住地皱眉:“你这屋子放的什么熏料?还不快开窗透透气儿?”

  林氏举起袖子闻了闻,这没甚么味儿啊?偏巧就看见季宗德早上出门还系在腰间的锦带,不知被谁扯了去,衣裳独独留了根绳。她拽住季宗德,气闷道:“你锦袋又被谁讨了去?你这满身的酒气又是从哪条花巷子回来?”

  季宗德在世安居被老母一番责问已是十分乏累了,结果富春居这一处还等着,他当即十分不耐烦的揭了林氏的手,坐到榻上喝了两口茶,“朝中应酬罢了,你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