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反派挡剑之后 第35章

　　天已经没那么冷了，这会儿正是上午阳光最好的时辰, 想着距离不远薄媗也就没有穿披风。

　　刚一进到正殿她就感觉头有些疼，美人垂泪是动人, 但几十个美人一起垂泪可就太吵了。

　　薄媗坐到主位后说道：“都起来吧。”她愿意来管这件事主要还是因为楚美人和宋媛也在其中。

　　众嫔妃们起来后一个个都哀哀戚戚的但却没人主动开口，薄媗等了一会儿后略有些不耐烦的出言问道：“你们今日来岁华宫所谓何事？”

　　来了却不说话, 难不成还指望她主动说‘你们别走了, 燕宫就是我们共同的家’吗？

　　下面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谁也不想当出头鸟, 还是向来最没脑子的李修仪先忍不住说道：“薄贵妃，那青檀山的庵堂太过清苦，妾等实在是不想去，若是能留在宫里今后一定唯贵妃娘娘马首是瞻，绝不敢对陛下有任何非分之想。”

　　这话一出更是没人出声了, 虽然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但没料到李修仪会说的这么直白。

　　“本宫有什么帮你们的理由呢？”薄媗扫过下面默不作声的人，笑着说道；“让你们都出宫岂不是一劳永逸，永绝后患了。”

　　听到薄贵妃似乎没有要帮她们的意思，下面的人才着急了起来，苏才人擦着眼角跪下说道：“还请娘娘救救臣妾吧，若不然让臣妾去守皇陵也行。”

　　她话音落刚落有就好几个嫔妃跟着附和，也想要去守皇陵。

　　这下薄媗开始有些好奇青檀山上的庵堂到底有多差了，居然吓得她们宁愿去守皇陵都不愿意去那里。

　　对此桃影是有所听闻的，陛下刚登基时将愿意为先帝守皇陵的嫔妃送走后就把剩下的人都扔到了青檀山上。

　　当时还因为住不下而扩建了那个小庵堂，嗯，多盖了几排砖瓦房也算是扩建了，用的理由是千年古刹不宜大肆翻修容易影响风水。

　　桃影附在她耳边解释了之后，薄媗感觉楚美人肯定受不了那里，并且每天只有素菜和馒头的生活对她来说大概是生不如死，如果是守皇陵的话还好点，皇陵环境应该不会太差并且楚美人还能吃到肉。

　　于是也没再为难她们，薄媗摆摆手说道：“都回去吧，本宫会向陛下提起此事的。”只是从庵堂换到皇陵，鄢淮应该不会为了这点小事驳了她的面子吧。

　　一定不会的，在得知鄢淮要遣散后宫之后她现在有底气多了，不过她要想想怎么对鄢淮说这件事。

　　跟着嫔妃们一起道谢跪安离开后宋媛没过多久就独自拐了回来，薄媗见她回来以为是有什么告别的话要说于是就招呼她坐到旁边，“阿媛，坐这里。”

　　宋媛顺着她的意思坐过去后，犹豫了片刻但还是拉住了她的手恳求道：“媗媗，我能不能回家？”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会令薄媗难做，但她真的不想当尼姑也不想守皇陵，她还年轻，她想出宫嫁人。

　　“好。”这一声答应的没有丝毫迟疑，假装要拿茶杯薄媗将手抽了出来，“我会想想办法的。”

　　“媗媗我……”宋媛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干脆的答应下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腹中装着的都是些早已想好的卖惨之词。

　　薄媗反而笑着安抚她：“说到底在哪里都不如回家来得好。”

　　桃影将宋媛送出去后返回殿内小声抱怨着：“宋婕妤也不想想，那么多嫔妃如果就她回了家其他人知道了怎么办。”

　　阿媛那么聪慧一定早就想到了，只不过是将这个难题推给了她，薄媗转着手中的茶杯盯着上面的彩绘发呆，上面的玉兔追月描绘的十分传神。

　　“娘娘真的要帮宋婕妤吗？”桃影以为娘娘是渴了于是遣一旁的小宫女去换了壶热茶来。

　　“以后大概也无缘见面了，就帮了她这次吧。”薄媗轻轻抚摸了一下眼尾，没有去看桃影拧成一团的表情。

　　她帮的是那个曾和她一起住在琅轩馆的宋媛，但现在大概也只有鄢淮可能会知道琅轩馆曾经是住过三个人的。

　　春日里的桃花酿、夏夜晚风中的荷叶鸡、秋天的柿子饼还有十二月寒冬用来暖身的青梅酒，这辈子哪怕再模仿都重温不回从前的味道了。

　　那时候无论外面的气氛有多压抑，每次的宫宴有多令人惊心动魄，但只要回到那个小小的琅轩馆里后就一切都好起来了。

　　不是每个人穿越之后都能接受良好的，她曾经也只是个大学刚毕业没几年的普通上班族，从一个人人平等的环境突然到了这个人命如草芥的封建王朝，这其中的落差和不适曾让她无数次濒临崩溃。

　　尤其是刚开始见到那些残忍的刑罚时，每次从宫宴回来她都会被吓得接连做上好几天的噩梦，是楚美人和宋媛陪着她熬过了那段度日如年的时光。

　　那年中秋节楚美人醉的趴在石桌上酣然大睡，而她坐在旁边想家想的边啃着月饼边止不住眼泪，一向沉稳的宋媛竟然搬了□□拉着她爬上了房顶。

　　头顶着散发柔和光晕的明月，夜幕之下宋媛的裙带被风吹起，珠钗耳坠互相碰撞琳琅作响，她指着一个方向说道：“我记得薄府是在那个位置，你来看看能不能看到。”

　　虽然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站在哪里都无法看到她的家，但那一瞬间忽然薄媗就没那么难过了。

　　人生永远无法两全，有得就有失。

　　薄媗很少来岁华宫的正殿，也很少坐在这个主位之上，但现在她忽然就有些理解鄢淮了，明明当了皇帝以后有那么多人对他好，但他却感觉没人真心待他。

　　坐在这个位置上可以透过大开的殿门看到一级级向下延伸的台阶、看到雅致华贵的庭院、看到来去有序恭敬顺服的宫人，但再也看不到那些为了省炭盆而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的寒夜了。

　　桃影看到贵妃娘娘将那杯凉掉的茶水端到了唇边于是出声提醒道：“娘娘……”

　　蜜茶凉了以后夹杂了些苦味，薄媗抿了一口就放下了，“没事，天已经渐渐的暖起来了。”

　　“是啊，快要春天了。”桃影忽然想到小城子曾经答应过春天时会给她和娘娘一人做一个纸鸢的。

　　“去让小厨房熬碗补汤吧，本宫下午再去一趟崇明宫。”

　　那个中秋节的最后，她曾坐在房顶问宋媛想不想家。

　　宋媛说，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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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梳头

　　在得到小贵妃正朝着这边过来的消息后, 鄢淮感到毫不惊讶，早在上午暗卫来报那群女人去了岁华宫的时候他就猜到小贵妃可能会帮她们求情，比如就像苏才人所提议的改成送去守皇陵。

　　“你先回去吧。”鄢淮放下笔抬头对着正在汇报工作的大臣吩咐道：“你从侧门出去。”

　　“是, 陛下。”懒得想名字的大臣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最近前朝可是各种腥风血雨, 手握重权的大臣倒下了一个又一个，继抄家流放的姜太保之后连俞太师都有些岌岌可危了, 此时能四肢健全的出宫他已经很满足了。

　　薄媗进了殿门后发觉书案前空无一人，但却隐隐约约能听到鄢淮轻轻哼着小曲儿的声音, 便放下食盒环顾四周寻找他在哪里。

　　见小贵妃看了一圈都没能找到他, 鄢淮无奈的出声提醒：“这边。”

　　回过头这才看到了青灰的帷幕旁边摇椅上躺着个人，薄媗向着那边走了过去, “陛下。”

　　鄢淮明知故问道：“媗儿怎么过来了？朕不是说了晚上会回岁华宫的嘛。”

　　薄媗先稍微客套了一下：“臣妾想着陛下处理朝政劳累一上午了，就让小厨房做了补汤。”

　　摇椅十分宽大, 鄢淮往旁边稍微挪动了点给小贵妃留出了位置，“朕劳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怎么媗儿今天才想起来送补汤呢。”

　　看着那个摇椅薄媗转身小心翼翼的坐上去，结果刚一挨到就被人拦腰往后搂去, 整个人了落在了鄢淮的怀里。

　　闷哼一声后鄢淮伸手将小贵妃头上的金枝簪拔下来随手扔到了地上，司珍坊怎么一点都不避讳, 这么锋利的簪钗岂不是拔下来就能当匕首使用。

　　“怎么了？”薄媗疑惑地转头。

　　鄢淮捂着刚刚被另一只步摇打到的嘴角皱着眉看向了小贵妃。

　　薄媗察觉到不对刚刚往后缩了一下就被按住了肩膀, 然后她就被鄢淮丧心病狂的拔光了所有头饰。

　　并不会向电视剧里一样拔下根簪子后头发就会如同瀑布一样顺滑的散落下来，发髻可是用了刨花水定型的, 薄媗摸着自己凌乱的头发感觉她现在的形象应该跟个疯子差不多。

　　看着小贵妃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鄢淮乐了，伸手将整个头发揉乱，“放心，媗儿就算这样也是好看的。”

　　“陛下让臣妾一会儿怎么出门啊。”薄媗带着些恼怒将他的手拉了下来。

　　鄢淮稍稍用力让摇椅晃了起来，不在意的说道：“这儿有梳子, 朕给你梳。”

　　没躺稳的薄媗又倒回了他的身上，这次没有被扎到的鄢淮很满意，“以后宫里也没其他人了，你少带些首饰吧。”

　　听到这句话薄媗才记起自己的来意，轻声问道：“陛下要将她们都送到庵堂里吗？”

　　“是啊，媗儿开心吗？”鄢淮冰凉的指尖划过了她的锁骨然后到达脖颈处。

　　薄媗感觉有些痒就将他的手拿了下来，和他十指相扣后举起来笑着说道：“以后就能独占陛下了，臣妾自然是开心的。”

　　鄢淮稍微用力和小贵妃的手紧紧相握，“那就好，朕方才还以为媗儿是来替她们求情的呢。”

　　“臣妾……也不能算是……”被抢先堵死了话的薄媗放弃挣扎直接说了出口：“陛下能让她们各自回家吗？”

　　和他的预想有些许出入，“媗儿为什么想让她们回家呢？”虽然明知小贵妃不会说出真正的原因但鄢淮还是问了出口。

　　“为了……省钱？”大脑飞速旋转薄媗终于找出了一个勉强靠谱的理由，“养着她们挺浪费的，不如送回各自家里还能省下一笔钱。”

　　鄢淮若有所思的看着小贵妃在那儿编，欺君之罪要砍头这件事她似乎从来都不记得。

　　薄媗越说越顺再接再厉道：“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管了宫内事务后臣妾才知道这些嫔妃加起来每年消耗的银钱是多大一笔数目。”

　　这确实是真的，她当时看到账册时还曾经吓了一跳，别看嫔妃除她以外位分都不高消耗的分例少，但架不住数量多啊。

　　“是宋媛提的吧。”鄢淮打断了小贵妃的即兴创作，这其中唯一的变数就是宋媛后来又回了一趟岁华宫。

　　她的小心思鄢淮早已有所察觉，一直没有点破也只是怕小贵妃难过而已。

　　“臣妾本来也是这么想的。”薄媗没什么底气说话声音都渐渐小了起来。

　　鄢淮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心里想的是以后有了孩子绝对不能让小贵妃教导。对皇子皇女来说心太软并不是什么好事，只有像他这样丧尽天良的人才能活到最后。

　　嫌弃他阴戾冷漠，唾弃他残暴不驯，但最后却只有他活了下来，活着站在了那个人人都渴望位置。

　　见他不说话薄媗便又问道：“陛下觉得怎么样？”

　　“媗儿要不要和朕赌一局？”鄢淮晃着摇椅有一下没一下的叩着扶手。

　　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薄媗略微有些迟疑：“赌什么？”

　　鄢淮贴着小贵妃的耳垂轻轻说道：“赌如果有机会留在宫里的话，宋媛会不会选择留下。”

　　——

　　水银镜里藕荷色宫裙的少女乖巧的坐在那里任人摆弄，玄服男子拿着的白玉梳几乎和他的手融为一体。

　　鄢淮动作轻慢一点点往下顺生怕扯疼了小贵妃，“别那么紧张，朕会轻些的。”

　　薄媗垂下眼帘，来回抚摸袖口的丝线，她担心的不是会被扯到头发，而是宋媛那边。

　　她知道人性是不能随意测试的，但这是鄢淮提出的要求。

　　如果宋媛选择出宫，那么所有人都将可以回家，如果她选择留下，那所有人都将会被送去皇陵。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去皇陵罢了，总比去庵堂要好。

　　‘嘶’，薄媗疼得眼泪差点都要出来了，捂着头不满的从镜子中瞪着鄢淮。

　　将她的手拿了下来，鄢淮用掌心替她轻轻揉着，“是朕不好，下手重了。”

　　不过这一下之后薄媗倒是无心担忧宋媛了，她现在更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扯秃了。

　　鄢淮是会梳发的，因为不喜欢被人近身所以平日都是自己给自己束发的。

　　但给女人梳发还是第一次，他走回摇椅边将地上的簪钗首饰捡了回来，然后回忆着平日桃影给小贵妃梳发的模样一点点摆弄。

　　看着镜子中她头发的形状逐渐跑偏，而鄢淮又一副丝毫没有发现的模样，薄媗索性自欺欺人的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