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厨娘 第19章

作者:橘绿 标签: 甜文 美食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

  “老头子,甄小娘子差阿潼送来了张请柬,还怪好看的,我不识字,你瞧瞧上面写了什么?”王婶合上门扉,回屋戳了戳王叔,将花笺递给他。

  王叔也没当回事,随意接了后才发觉王婶并未夸张,这花笺并不像往日里见过的那样粗糙暗淡,不仅颜色甚是好看,还散发着淡淡花香。

  定睛一看,正面赫然写着“一家饭馆”的名号,底下则用小字标明了饭馆地址和开业时间;反面则用楷书写了“饭馆玉石会员”六个字,不仅如此,仔细看还会发现花笺背面一角打了个松鼠暗纹。

  “小娘子的饭馆要开业了,请我们去吃酒呢!不过这花笺好似不止是请柬,老婆子你先收好,等见了小娘子再细细询问。”

  开业这日清晨,甄榛指挥着阿多将招牌挂上门头,又用帕子将御赐的牌匾擦了又擦——既然要充场面,全大唐最尊贵的人的东西怎能不摆出来唬人。

  赶着吉时开了张,甄榛便在铺子门口迎客。

  先来的还是捧场的熟人。王叔王婶早早的便到了,白夫子也告了假前来赴宴,寺中交好的不当值官吏也零散来了几个,而陆老夫人不便前来,也遣仆从送上了贺礼。正当甄榛思量这陆深怎么还没到时,没想到两个身影竟结伴出现在拐角处。

  甄榛赶忙迎上去,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寺卿大人公务繁忙,竟也抽空前来,儿真是感激不尽。”

  “哈哈哈……我看陆少卿久未出门,今日却穿着齐整,好奇多问了一句,还望小娘子不要嫌弃我不请自来。”

  甄榛自是陪笑着说不敢,将他们引进屋内,放下用作隔挡的竹帘,这才匆匆赶去后厨。

  阿潼和柏娘子一早便赶来帮忙,也不用甄榛吩咐,问了菜品后就有条不紊地洗肉切菜,只等甄榛前来掌勺。

  既是开门第一日,定要做些“硬菜”镇场子。

  没有皇宫大内的珍贵食材,甄榛就用平价的菌子、河鲜替换,一道简易版“佛跳墙”当做压桌餐食;红烧肉浓油赤酱,让人食指大动;清蒸鲢鱼还原鱼肉的原始鲜味,意味连年有余;猪肚鸡则是给王婶和陆深滋补身体。再配上些清炒时蔬、凉拌菜爽口解腻,最后加上一碗羊肉馎饦才算是完美收尾。

  王叔见甄榛从厨房出来,连忙叫住她,问:“小娘子,你这花笺上的‘玉石会员’是什么意思?”

  “小娘子偏心,我们怎是‘白银会员’?”几个官吏纷纷发声抱怨,却被王叔一人赏了个脑瓜崩。

  “臭小子,我在公厨时你们个个避公厨如猛兽,现在知道讨好了?我当小娘子是亲生女儿,你们也好意思同我比!”

  这是甄榛从现代会员制度学来的。甄榛虽只是一知半解,但在现在这个无人知“营销”为何物的年代,各家铺子至多不过是压价竞争,王叔他们哪见过这种方法。

  “儿这饭馆根据食客所花银钱划成了四个等级,分别是‘青铜’、‘白银’、‘黄金’、‘玉石’会员。会员用餐出示花笺便能积分,等到了一定分值便可优先购买店中诸如猪肚鸡、佛跳墙之类的限量菜品,还可按照会员等级打折用餐。”

  甄榛看着大家似懂非懂的样子,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不仅如此,等往后饭馆做大了,儿还准备依照积分送些礼品。今日所请的各位便是第一批玉石、白银会员,往后不论是谁来,都得从头算起。”

  听了甄榛的解释,刚刚还在抱怨的几个官吏立马收声。

  “竟是沾了小娘子第一日营业的光,若是从头算起,不知要花多少银钱才能升到白银,那些没空来的必定肠子都要悔青了。”

  里面吃得宾主尽欢,外面得了消息前来看热闹的邻里们也纷纷好奇探头。不为别的,这竹帘虽然能挡住身影,但却挡不住菜肴的香气,勾的大家都有些按捺不住。

  可一瞧甄榛挂出来的食牌,纷纷打了退堂鼓。这小店看着不起眼,价格可是比得上有名的酒楼。

  还是坊中几个爱好美食且有些资产的掌柜约着一起上了门,也不要别的,直接点了圣人“佛跳墙”——没错,甄榛大胆地扯了皇帝的名头给自己做广告。

  其实也不算大胆,毕竟民风开放,也有不少酒楼打着“宰相鱼”、“状元糕”的广告,只是没有像甄榛一样敢直接借用圣人名气的。

  阿潼作为唐代土著,还悄摸地扯着甄榛的衣袖劝她,可甄榛倒是振振有辞:“圣人确实吃了我的佛跳墙,‘第一厨娘’的牌匾不就是这么来的吗,我也算不得虚假宣传,且圣人仁德宽厚,若是能与民同乐想来也是高兴的。”

  歪理一箩筐的甄榛还是占了上风,圣人“佛跳墙”的名头自然也是火了一把,最后竟传到了皇帝耳中。

  “这小娘子,还真是不肯吃一点亏,罢了罢了,也还是个孩子,且看她能做成什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①花笺是参照的“薛涛笺”

  ②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听的等级名……

第37章 长安秋·响油鳝丝

  一过七月半, 暑气渐渐褪去,正当午的日头也不再那样熬人。不过季节变换之际最易生病,现在可不比原先, 小打小闹的病痛去药店随便买些药足够,在医疗水平普遍不高的古代, 一场风寒可是能让人大伤元气。

  初秋正是适合滋补的节气, 甄榛便早早的挂出了菜牌子, 其中的一道响油鳝丝更是招牌。

  黄鳝狡猾,也不是轻易能得来的。

  古人说“勿以善小而不为”果真有道理, 上次摸螺蛳时,阿多将摸来的大鱼让给了母亲生病的宋家大郎。连阿多都没想到,随手的好意竟被他记在心上。

  宋大郎得知甄榛开了饭馆,接连几日都在天刚蒙蒙亮时,悄悄地将前夜下河摸来的河鲜送到饭馆门口,也不留名便又默默离开。

  还是甄榛专门起了个早, 这才留住了这个做好事不留名的“田螺郎君”。

  “小郎君可让我好等, 每日里来的这样早, 送来的河鲜也新鲜,怕是没睡几个时辰吧。”

  宋家大郎摸了摸自己梳的不甚齐整的发髻,憨憨地笑了,“阿娘说了, 阿多心善, 将那样大的一条鱼送给我们。既然他的阿姐开了饭馆,送些小玩意过来是应当的, 我总归都要下河摸些鱼鲜给阿娘换药钱,不过是顺手,不辛苦的。”

  果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也不过是和阿多相当的年纪,便要担起家中生计。

  甄榛看他眼下乌青,忙拉了他进来。因着时间太早,厨房里还没开火,只有不停火的高汤卤味在炖着。怕宋大郎觉得不好意思,甄榛捡了一块较小些的卤味,又用滚水冲了一碗热腾腾的鸡蛋茶递给他。

  宋大郎本是来送谢礼的,哪好意思蹭一顿晨食,何况有肉有蛋,他家过年也不过就是这般吃饭。

  “不吃你的河鲜我可不收!正是长个子的年龄,睡不好吃不饱怎么能行,你若是垮了谁来照顾你阿娘和弟妹?”甄榛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促他趁热吃了。

  自从阿耶从军、阿娘生病,就再也没人这样关心他是不是疲累了。宋大郎想着想着,眼眶开始发热,又怕甄榛看出来,赶紧埋头就着泪水吃饭。

  甄榛在一旁看得真切,心里也有些难过,男耕女织的社会,一旦家中顶梁柱病了,最苦的便是孩子。

  宋大郎吃得极快,吃完还不忘将碗洗净滤干水分。

  甄榛都看在眼中,叫住赶着去早市的宋大郎,说:“宋郎君也看到了,我这饭馆生意也算不错,每日点些鱼啊虾啊的食客也不少,往日都是我亲自去西市挑买。正好郎君也是做这个的,肥水不流外人田,以后捞到的河鲜都送到我这来吧,你也不用成日三五更的便起身往城中赶,只要在我午市开门前送到就行。”

  宋大郎还有些楞楞的没反应过来,甄榛只好又重复了一遍,想了想还补充道:“秋日里吃黄鳝最好了,不过这东西狡猾难捉,我去西市找了几次都没能买到,你若是能捉到,便多多地送过来。”

  他每日和弟妹泡在河水中,就算收获颇丰,也不一定能全部卖得银钱,现下有了甄榛提议,以后便再也不用担心销路了。

  “唉!唉!明日定将最好的黄鳝送到小娘子的案头!”原本晒的酱黑的脸竟也激动地泛起红晕,宋大郎连连点头答应,生怕甄榛反悔。

  等到第二日开门,果真见到他提着背篓在饭馆门口候着。甄榛接过一看,满满登登的黄鳝塞在里面,还好她不怕这软体动物,换个胆小着的怕是连背篓都要扔到几丈远。

  “宋郎君可曾用过晨食?”甄榛依旧问他。

  “用过了用过了!”宋家大郎连忙应声,可腹中的一声“咕噜”却把他卖了个彻底,只好说了实话,“……家中拮据,每日便只用两顿饭食,傍晚时候要下河摸黄鳝,因此早上便灌了两瓢水。往日里都是能撑到午间的,谁知……谁知今日这样不争气,让小娘子看了笑话。”

  甄榛怕他丢面子,忙笑声接道:“多谢郎君对我手艺的认可,能引得郎君的馋虫,想来我这饭馆定是能红红火火,为着这个好兆头我也得强留下郎君吃晨食。”

  还好甄榛猜想他必然会早来,早早的便替他预留下了一碗豆浆并一个肉夹馍,让他进来用饭,自己提了黄鳝进到后厨料理。

  听闻“一家饭馆”挂上了响油鳝丝的菜牌,有那不差钱的老饕,离午饭时刻还有半个时辰就来提前预订着。更有好脸面的嫌弃青铜会员上不得台面,恨不得午间晚间都在饭馆里扎着,早早地其他人比下去。

  甄榛得了单,差遣阿多和白芨在前厅招呼客人,以免食客厌烦。

  处理黄鳝也颇为讲究。长年在泥沙中生长,黄鳝的表层有一层保护粘液,若是不清洗干净,即便用重料猛火料理,那股子土腥气也让人觉得难以下咽。

  先用热水烫过一遍,一层食盐一层生粉地搓洗干净,才好斩成小段腌制去腥。

  腌制完成后,考验的才是掌勺对火力的控制。风箱拉满吹旺炉火,葱姜蒜末锅中爆香,倒入鳝丝略一煸炒,那股子香味便全被激发出来了。

  布帘再厚,也只能挡住油烟,菜肴的爆香味确是挡也挡不住。尤其是在没有炒菜的唐代,哪见过这种阵仗,甄榛小露一手便将前厅里的食客全部镇住。

  有那性子急得,恨不得拨开布帘钻到厨房里一探究竟,“小娘子这是做得什么,问起来竟比烤肉还香上三分,可快些上菜吧,我这腹中已如鼓鸣,一张老脸快挂不住了。”

  口中应答着,手上的动作更快了几分。清酱蔗糖提味、熟酱上色,水淀粉勾芡让菜汁浓稠,最后盛进盘中,随意撒些蒜末用热油滚了,“噼啪”声不绝于耳,甚是好听。

  那新来的白芨一点也没白夫子说的那样不懂事,早早地侯在门帘旁,见甄榛收锅擦手,手脚麻利地用托盘端了出去,边走还边吆喝着“响油鳝丝一份!郎君请用!”。

  不亏是百灵一族,嗓子果然个顶个的悦耳,虽高声吆喝,却丝毫不觉得刺耳难听,留在饭馆里做小厮确是屈才。

  甄榛边擦手边感叹着天赋的重要——这真是老天爷追着喂饭,他还要挑食的程度,若不是自己也有一技之长,也要嫉妒地戳小人了。

  忽地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好主意。

  既然确是有天分,又喜爱热闹,不若说个相声,亦或是评弹助兴,将菜名口味编到词中,既能招揽客人,又不至于埋没了一副好嗓子。

  招招手将白芨唤到身前,同他说了自己的想法,又怕他不懂什么是相声什么是评弹,仔仔细细地解释了,才期待地等他回应。

  可白芨却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小娘子不知,我大概是百灵中的异类,虽声音尚且能听的过去,可一旦歌咏小调,立马跑到天边,连山中的棕熊都不愿听,更何况是食客们。”

  “那用相声的形式报菜名、介绍菜肴你可否愿意?不叫你做白工,若是得了食客们的称赞,我给你长月钱。”甄榛继续游说道,“且若是效果好了,天南地北的食客都前来用饭食,不是正好遂了你的心意,接触一下这烟火人间。”

  听了甄榛画的大饼,初入人间的小妖自是难以抵挡,迷迷糊糊间便被饶晕了,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章法就满口答应下来。

  甄榛在心中暗戳戳地比了个剪刀手,夸赞自己真是有做销售的潜质。

  还未等继续畅想饭馆日日客满如云、分店开遍长安的景象,外面催菜的食客险些掀了房顶的声音就传进耳中。

  “小娘子!我的鳝丝呢?!!!”

  ……

第38章 长安秋·茄鲞

  除去西市里较为固定的菜摊, 坊市中也常有为了省下摊位费,挑着担子大声叫卖的农家老翁。

  不过他们多心疼收成,有些菜蔬即便是磕了碰了也不舍的挑出来, 只混在担子里便宜些买了。

  甄榛是个没耐性的,懒得去挑, 也就买得少了些。不过今日卸门板的时候, 瞟见卖菜老丈的担中的茄子个大光滑, 一看就是仔细挑选过的,索性就买了下来做今日的主菜, 不然成日里往西市里跑,腿都要跑细了。

  茄子在唐代还有个文雅的名字,称作“落苏”,是寺院僧侣的最爱。寻常人家倒是很难做好,也不是什么手艺问题。而是茄子吸油,要想做得好吃, 怕是要用上寻常两三日的油量, 各家主妇们自是舍不得, 因此多做得寡淡无味,难以入口。

  这时还没有什么大豆油,花生更是还在美洲老家肆意生长,而甄榛总觉得用胡麻油做菜有些奇怪。

  因此甄榛多还是自己买了肥肉炼出油板使用, 虽说不那么健康, 可一想古代人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多少油,恐怕只有极富之家才有三高的困扰。

  即然得了茄子, 自然是要做个不寻常的吃法。

  甄榛从一开店就将眼光放在了中产及以上的食客——既吃腻烦了寻常饭菜,又没接触过王公贵族那样的奢靡菜式,因此对新鲜东西接受度也高些。

  至于官吏们则是圣人手书带来的意外之喜, 品阶低些还好,那些身着朱紫官袍的大员,哪个家中没有名厨服侍,也不过买回去吃个新鲜。

  曹公书中记载的茄鲞就很能符合甄榛的要求。

  借凤姐之口详细描述的国公府菜肴,不仅能让刘姥姥大开眼界,应对唐代食客更是绰绰有余——用料精细,虽精贵但又不至于像佛跳墙那般用料奢侈,不过是做法麻烦了些。

  甄榛也只依稀记得步骤,具体的顺序还得自己慢慢摸索。

  茄子去皮留肉,切成细丁,用足足的热油炸出金黄色泽;鸡架吊汤,再用鸡脯子肉、蘑菇、香菇并诸如榛子、核桃之类的干果一齐切丁后,放入熬出精华的母鸡汤里煨干,最后用胡麻油收尾,拌在一起放在小坛子里储存。

  阿多在一旁看得真切,不禁抱怨:“我在山中好久,知想要捉只山鸡也不是容易事,你这一顿饭用的鸡够我费几天功夫了。”

  甄榛忙盛了一勺送到他嘴里,笑道:“你这小老虎还怪节省的,快快用茄鲞堵了你的嘴。”

  不过即便是挂牌出来,因着没听过这种饭食,即便是白芨费劲口舌,许多食客仍觉得落苏不值这个价。因而到了午饭时分,竟还没有限量的佛跳墙卖的多。

  还好茄鲞能放,若是想用,随时从坛子中取了混着鸡胸肉略微一炒便能入口,不然甄榛当真是要心疼坏了。

  苦恼间一位打扮爽利、眉眼间有些异域风情的妇人迈进了饭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