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心菜
容上听到卢夫人声声凄厉的质问,他轻笑一声,嗓音寒冰冷冽:“那孤呢?”
“孤做了什么,你要让他送孤去东皇祭祀身边做娈童?”
“孤做了什么,你要让他生生剥下孤的龙筋,剜掉孤的龙鳞?”
“孤到底做了什么?!你要让他将孤囚在冰寒之地几万余年,命祭司在孤背后埋下魔咒,折磨孤十几万年?”
“你说!”他的眸底布满阴鸷之色,攥住剑柄的手掌微微打颤:“孤做错了什么?”
那锋利的剑刃随着剑身轻颤,轻轻划破卢夫人的皮肤,一丝鲜血沿着脖颈蜿蜒流下,却是将虞江江和天后惊得发出了尖叫。
天后的妆容早已失了原本的模样,晶莹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淌下,她拼命的叫喊着:“子辛,救我,救救我……”
天帝望着她,却不应声。
他不紧不慢的从乾坤袋中取出了往生镜,将往生镜置于天后身前,调整了一个足以让众人都能看到的角度。
天后呆滞的看着那面镜子,镜面中缓缓浮现出天后年轻时的面容。
其实,她并不是东皇三太子的亲妹妹。
她娘和三太子的娘亲是闺中好友,可她娘红颜薄命,早早便撇下刚出生不久的她,撒手人寰了。
她被三太子的娘亲收为养女,经过龙王的同意后,便给她册封了一个东海六公主的封号。
她比三太子小几千岁,三太子心疼她打小没了娘亲,从小到大都是将她捧在手心里宠溺纵容。
这份兄妹之间的宠爱,一直持续到她情窦初开的年纪,不知何时起,悄悄变了质。
她看到三太子和龙宫里的婢子嬉笑打闹,心中妒火中烧,深夜后辗转反侧,脑海中反复浮现出那婢子的狐媚模样。
她终究是没忍住,趁着夜黑将那婢子绑了起来,绞了那婢子的长发后,觉得不够痛快,便又拔了那婢子的睫毛。
婢子受不住欺辱,夜里便上吊自尽了,翌日听闻此事,她吓得整整三日都没敢出门,整夜整夜的做噩梦。
后来此事不了了之,时间久了,她便也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可这种事情,有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无数次。
每每三太子与哪个女子走近,那女子紧接着就会遭到不同程度的报复,轻则脱发毁容,重则一命呜呼。
她本以为只要如此,他就永远都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可终究还是她太天真了。
他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娶了神女为妻,又纳了陆青青为妾,那两人还先后有了身孕。
神女的神力强大,并不是她能随意报复的,她满心的愤恨无处发泄,最后只能将目光投放在了手无缚鸡之力的陆青青身上。
她想到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既可以处置掉陆青青腹中的孩子,还能让神女的孩子也遭到三太子的厌弃。
她在陆青青的补汤里下了毒,待到陆青青临产时,请来大夫把脉,让陆青青察觉自己遭人暗算。
甚至都不用她来引导,陆青青便误以为下毒之人是神女。
接下来的日子,她坐山观虎斗。
看陆青青和神女斗的死去活来,看陆青青和神女的子嗣血脉,一个成了终身服药的病秧子,一个成了半身不遂的残废。
天帝的掌心叩住往生镜,面容温和:“以一己之力,毁掉整个神族,天后真是好本事。”
神族的陨落,与天后脱不了干系。
若不是天后给陆青青下毒,引得陆青青误会神女,陆青青又怎会对三太子吹出枕边风,让三太子从神女身上套出神族元神的辛密。
说到底,这一切万恶的根源,都是因为天后。
卢夫人的面容呆滞,她的眼圈通红,半跪在地上的身子僵直,有一大颗泪水从眼角滑落。
她恨了一辈子的神女,竟然是被冤枉的。
她往日的作所作为,那加注在容上身上的一切一切,全都是一场笑话。
卢夫人紧紧闭上双眸,跪直的身子,缓缓朝着地上俯去,她用力的将额头叩在地上,一下又一下。
她每一次磕头,都会被架在脖颈上的剑刃划伤,血液从伤口处争先恐后的钻了出来,她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个动作。
可她知道,不管她如何磕头。
因她而覆灭的神族不会再回来了,因她而承受十几万年折磨的容上也不能减轻一丝一毫的痛苦。
一切都回不去了。
容上的眸底没有分毫的感情,他面容冷漠的看着她。
他知道,她给他磕头,并不是因为悔过。
果不其然,他听到她哀求的嗓音:“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愿七世轮回畜生道,只求你不要取走清儿的龙筋。”
第64章 无辜
容上忍不住笑了,他纠正她:“那是孤的龙筋。”
卢夫人继续磕头,她光洁的额头上布满血痕与污泥,她哽咽着求道:“是,那是你的龙筋,我求你不要取走那龙筋,他会死的……”
她哭声凄厉:“你们两人都是无辜的,错的是我,错的是我们啊!”
这一次,容上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到虞蒸蒸恼怒的声音:“只有容上是无辜的,只有他最无辜!你们都该死!”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微红的眼眸浸在泪水里,咬紧的牙关透着些无法言说的恨意。
这一场阴谋中,唯有容上是无辜之人,也只有他受的伤害最大。
萧玉清算什么?卢夫人算什么?
卢夫人被下毒,怪得了容上吗?
萧玉清带毒出生,成了身子孱弱的病秧子,是因为容上吗?
他们到底受到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反倒是容上,因为萧玉清失去了那么多,只剩下一具残破的身躯苟延残喘。
如今萧玉清还想夺走容上的元神,让容上魂飞魄散,化作灰烬。
他们以为容上是什么?
一个存储器官的移动机器吗?
容上看见她眸中闪烁的泪光,心中莫名生出几分暖意,他抬手轻拭她眼角的泪痕:“都过去了。”
虞蒸蒸听到这话,微微一怔。
她记得初到人界时,他们住在人界的客栈里,那一夜下着小雨,他偷摸藏在了她房间的被窝里。
他发起低烧,嗓音含糊的讲起过去的事情。
她当时敷衍的安慰他,道:“都过去了。”
但他却说:“没有过去。”
可现在,他又为何说‘都过去了’?
许是看出了她的困惑,容上揉了揉她的头顶,眸光犹如春日融化的初雪:“有你在,便都过去了。”
是了,只要有她在,他便觉得未来可期。
那些不堪回首的往昔,似乎也已经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虞蒸蒸怔愣的望着他,闪烁着泪痕的眸光,泛起一丝清明的盈光。
天边隐隐透出湛蓝色,容上见时辰不早,便也懒得再耗下去。
他将剑刃往前送了送,望着萧玉清的眸光微凉:“交出她的解药,孤便留你母亲一命。”
萧玉清的面上依旧带着温笑,他摇了摇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罢,他对着卢夫人叩了一个头:“孩儿不孝,只盼来生再做您的儿女。”
听到这话,卢夫人面容呆滞了一瞬,虞江江尖叫出声:“给她解药,快给她!”
萧玉清没有说话,他抬起身子时,干脆利索的手起刀落,斩断了身上的绳索,比容上的速度更快,直接将卢夫人抹了脖子。
他垂下的手掌中,握着那把泛着血色寒光的匕首。
只见卢夫人纤细的脖颈上,露出了青白色的喉管,黏稠的血液从喉管中喷涌而出,她瞪大了不可置信的眼眸,下意识的用手捂住布满鲜血的脖颈。
可没有用了,她喉间发出临死前的倒气声,微微抬起的手臂止不住的哆嗦,她似乎是想说什么,可一张嘴,那殷红的鲜血便溢了出来。
她终究是倒在了地上,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眸。
到死她都不知道,令萧玉清下定决心动手的那句话,是她跪地求饶容上时说过的那句:那是你的龙筋,我求你不要取走龙筋,他会死的。
萧玉清明白,如果他不亲手斩断自己的软肋,那他的下场便会像她所说的那样,只能乖乖等着容上取走他的龙筋,将他杀死在此地。
他不想死,他还要得到容上的元神。
所以他只能亲手杀了她,让容上无法再用她胁迫他。
显然,在场的几人已经被他的举动震撼住了。
就连容上,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伴随着虞江江刺耳的惨叫声,将众人的思绪拉扯回来,萧玉清还想杀了虞江江,但虞江江躲了过去,只被萧玉清划伤了脸蛋。
可对于虞江江来说,脸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她活活晕厥了过去,也不知是因为疼的,还是接受不了毁容的事实。
天帝命人将虞江江拉扯到了一旁去,他望着萧玉清,嘴角在笑:“不愧是流淌着东皇族人血脉的传承人,下手还真是狠毒。”
萧玉清垂下头,指腹轻轻擦拭匕首上的血迹:“他到底允诺你什么好处,竟让你连天后的性命都不顾了?”
天帝低声笑道:“天后?她配吗?”
他的笑声一顿,将叩在往生镜上的手掌拿开,往生镜重新照在天后的脸上,这次却映出了另一段不为人知的回忆。
这一次,连久久沉默不语的衡芜仙君,都忍不住抬起眼眸看向往生镜。
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的母亲,九天玄女活着时的模样。
陆青青的孩子出事后,东皇三太子便整日借酒消愁,一日醉酒后宠幸龙宫的婢女,被天后知晓后,再次对那婢女暗下毒手。
这一次,她不慎失手,让那婢女活着逃了出去,还跟三太子告了她一状。
三太子这才知晓,以往那些婢女出事,甚至陆青青孕期被下毒,都是她暗中操作。
他怒火中烧,与她大吵一架,恨不得将她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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